第一章
從拉開計程車門到跳上紅磚道,朱晴晏只花了三秒鐘的時間,緊急的程度就連計程車司機在她身後猛喊:
“小姐!我還要找你五塊……”
“五塊送你當小費啦!”朱晴晏頭也不回地扔下這句,就直直朝她眼前那棟大樓奔去。
她哪還敢在乎那五塊錢?都已經遲到了,雖然說中國人參加婚宴遲到是很正常的事,但她今天是介紹人耶,要上臺講話的,如果鬧得全場只等她一個,她那些姐妹們不張嘴一口咬死她才怪!
不料屋漏偏逢連夜雨……
她一沖進那棟婚宴場地所在的大樓門廳,就看見電梯前鬧烘烘的,還聚集了一大堆人。都是等電梯的嗎?
朱晴晏暗喊聲糟,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國民禮儀,又扭又鑽地擠進了最前線,這才發現電梯門竟是開著的,而電梯裏只有一個女人。
“小姐,你不要再鬧了,趕快出來讓人家搭電梯吧。”一名大樓管理員模樣的伯伯滿頭大汗地正勸著那女人。
“發生什麽事了?”朱晴晏不明就裏地問左右。
“這女人呀,剛才在電梯裏不曉得跟什麽人吵架,”有人小小聲地回答朱晴晏。“這一吵就發神經啦,堵在電梯裏不肯出來呢。”
有這種事?朱晴晏一張精心裝扮的麗容立刻成了苦臉。
天啊,她在趕時間耶,而這棟大樓兩台電梯一台在保養中,另一台就被這神經女人占了,婚宴場地在八樓,難道要她蹬著細跟高跟鞋爬八層樓?等爬到她鞋跟大概就斷了!
“喂,你講點道理吧!”朱晴晏忍不住罵人了。“要生氣到外面去生,不要霸著電梯。”
女人惡狠狠瞪朱晴晏一眼。”你管我?”
哎喲,還凶哪。朱晴晏也惡回去:“我叫警察來哦!”
女人冷笑一聲。“管理員已經去叫了,我怕你啊?等警察來的時候我早就走了,”
朱晴晏一下子洩了氣。好吧,以我們人民保母的效率,這種小案子絕對不會很努力的疾速奔來。
但難道就任這女人這麽蠻橫?
“你到底出不出來?”
一個低低的、很有點份量的聲音。朱晴晏循聲望去,是個年輕男人,剛才沒看見,顯然是新來的。
一雙摺痕深邃的篤定眼眸,再來是挺直的鼻梁、性感的薄唇,完全不只迷人兩字足以形容。高而偏瘦,那衣架子似的身材卻讓人想象得到他精實的肌肉,一套質感極佳的灰藍色西裝,盛裝卻看似優閑,慎重卻依然隨性。
這男人氣質之獨特,完全吸引了朱晴晏的注意力,直到電梯裏那女人吼:“你凶什麽凶?我才不甩你!有膽你來抓我啊!”
朱晴晏才被那女人吼回了神來,正想看那男人怎麽回答電梯裏那不講理的潑婦,沒想到他二話不說,走進電梯裏,真的一把就將那女人抓了出來!
“你敢碰我?我叫警察抓你……”
女人潑辣地又扭又掙扎,一邊破口大駡,他隨手將女人往外一甩,電梯外原本聚集的人群立刻有默契地讓出一條路來,那女人給直甩到管理員的櫃檯前,剛好給管理員伯伯抓住。
“你居然敢抓我?我找律師告你!”
女人仍張牙舞爪地指著男人唾駡,他笑笑,毫不以爲意,連半個字都懶得回答她。
衆人又驚又笑又歎,開心地爭先擠進重新恢復功能的電梯,也有人向那男人道謝。
朱晴晏只是很佩服他的膽識。其實不就是一個蠻橫不講理的女人,哪個男人沒有力氣制服她?只是現代人大多怕麻煩,不想多生事端,搞了半天竟沒有一個男人肯出面,除了他。
他要是活在古代,恐怕就是那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士呢……
朱晴晏邊想,卻也沒光顧著欣賞人家,腳步還是機靈得很,一下子擠進了這一班電梯。
門關上,她左顧右盼之餘才忍不住有那麽點失望,他不在電梯裏哪……
朱晴晏的失望在八樓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刹那被迫消失。她才剛踏出去,一群姐姐就張牙舞爪地迎上來。
“你到底去哪了?叫你早點出門就不聽……”
“大小姐啊,你終於來了,你以爲你是新娘啊?遲到了大家還得等你……”
“電梯不動嘛,怪誰!”朱晴晏很是知道該怎樣應付她這群姐姐,道歉絕對不是最好的方式,惟有硬碰硬才能讓她們住嘴。她們姐妹的相處模式,一向是誰的氣焰高,誰就是老大。
於是朱晴晏理直氣壯地下巴一擡,進入了婚宴會場。人口處收禮金的是她的大表妹、小表妹,當招待的是她的大姐二姐,她三姐在房間裏陪新娘,新娘是她表姐。
沒錯,她們一家加上阿姨一家,全是女人,加起來差不多夠去演楊門女將。
“去跟姨丈講,晏晏來了,婚禮可以開始了……”
聽見朱晴晏大姐抓著一個爪牙這麽吩咐著,朱晴晏不禁駭然,還真的等她一個呀?
雖然不至於真的只等她一個,不過婚宴比預定時間拖了半個多鐘頭是該開始了。結婚進行曲的聲音從擴音器裏漫天倒海地播放出來,紅毯前新娘新郎走出來,主婚人證婚人上臺講一堆,接下來就換朱晴晏這個介紹人了。
當著衆人的面,她自信地款步上臺,一點也不緊張,她從小就是演講冠軍,上臺有什麽好怕的?
只不過當她站上臺,握著麥克風,眼光往台下一掃……看見剛才解救電梯危機的那個氣質男人。
他也在這?朱晴晏的心莫名其妙地漏跳子兩拍,不由得去研究他坐的還是女方的桌子,是表姐的朋友嗎?
“碰碰……”
主持人、也就是朱晴晏的大姐,敲敲麥克風提醒在臺上呆滯掉的朱晴晏,她恍然蘇醒。糟,冷場了!祭出一個燦爛甜美的笑容。朱晴晏趕快把氣氛暖回來。
“今天各位在座的,通常只認識新郎,或者只認識新娘,”朱晴晏語氣輕鬆地開口。“不過我兩邊都認識,因爲我是媒人嘛。那邊坐在大紅喜字下面,滿足地戴著Tiffany鑽戒的,是我的表姐,旁邊那位傻笑著的男士呢,是我的學長。大家不難發現,這一對實在是標準的郎才女貌,或者也可以說是郎貌女才。我這優秀的表姐,英文系畢業的她現在已經是一家英文補習班的經理了,能幹的她曾經跟我們說過,‘我不結婚’。”
朱晴晏似水明眸中流光一轉,狡猾笑道:
“不過其實她那天說的全文是:如果沒有Tiffany一克拉以上的鑽戒,沒有明水路河堤邊的房子,沒有雙B字頭的車子,我不結婚。”
台下一陣哄笑。朱晴晏俏豔一笑,繼續道:
“而你們看我這位學長,不是相貌堂堂,一臉老實穩重?只是說起我跟他認識的原由,也很詭異。因爲我念的是建築,他念的是商,我們的教室一個在學校頭,一個在學校尾,我一直搞不懂他爲什麽要千里迢迢從學校頭跑來學校尾認識我,後來我才曉得,原來學校校慶園遊會那天,我家的娘子軍去學校找過我,因此全校男生都知道我有一群溫柔美麗兼之嫺熟大方的姐姐妹妹——”
全場又是一片笑,一對新人則被糗得哭笑不得。朱晴晏非常懂得適可而止,她笑道:
“好啦,我看我別再說下去了,我那可愛的表姐臉色已經有點紫,我未來的姐夫也笑得有點僵了。反正我這媒人紅包已經拿到,以後不管是老婆煮菜像豬食或者老公愛摳鼻孔這類事都別來問我。”最後,她還不忘。“附帶預告一下,在場的單身男士請注意,我還有兩個表妹待字閨中,有意者請來找我。我這個媒人招牌老信譽好,看今天這對新郎新娘就知道,一定是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白頭到老。”
朱晴晏倩倩一笑,鞠躬下臺;她妙語如珠的致詞,自然大度的豐采,博得全場一致的掌聲,簡直把新郎新娘的風頭都搶光了,說她愛現吧,誰叫她既美麗又幽默,她喜歡自己成爲大家矚目的焦點。
不曉得那個氣質男人有沒有帶著一雙欣賞的眼光看著她?當朱晴晏自得而滿意地回到桌前坐下,第一件事竟是搜尋他的蹤影,但他居然不在位子上。
“晏晏,你男朋友呢?”
朱晴晏這桌坐的全是她的姐妹們,一句話把她拉回現實。
“典旭啊!”朱晴晏不在意地回。“他晚點到。”
“咦,說人人到耶,那個不是他嗎?”
她一轉頭,果然看見彭典旭正走進會場。他人高馬大,樣子卻一派溫和,完全不像他的身材那麽有震撼力,一個溫柔的巨人。
朱晴晏舉手招呼他過來,騰個位子讓他坐下,她表現得既不興奮,兩人間的互動也不太甜蜜,他們看起來不像情人,反而像一對相敬如賓的老夫老妻。
唉,本來嘛,他們已經認識了四年,哪還有什麽浪漫甜蜜哪?不過話又說回來,當年他們剛認識時好像也沒浪漫甜蜜過。
她跟彭典旭一向是平平靜靜的,無風無浪。彭典旭這人很實在,家境又好,朱晴晏就決定嫁他了。
“待會兒吃完酒席我們先走,順便載我表妹回家。”
彭典旭一坐下,朱晴晏就湊過去,悄聲地吩咐著。
“嘎?”他還不大弄得清楚狀況。
“我表妹明天一早得出差,六點鍾的火車哪!”朱晴晏壓低聲音解釋著。“但我們那堆姐姐一定會不管人死活要她留下來幫忙,還不曉得弄到幾點,她不是連睡都不用睡了?”
“喔。”彭典旭這下懂了。他看看這全桌。“你有兩個表妹,哪一個?”
“我旁邊這個。”朱晴晏輕聲道。
彭典旭順著朱晴晏的指示看過去,看見這一桌女人無不高談闊論,大聲言笑,就連朱晴晏自己或是年紀才只二十歲的小表妹,都比氣勢似的一個說話比一個大聲。惟獨朱晴晏大表妹溫寶薇,一個人乖乖靜靜坐在她的坐位上吃東西,略帶胭腆的笑容,不只顯得格格不入,還分外楚楚可憐。
“喂,你們小兩口子幹什麽啊?”坐下就竊竊私語!”坐在朱晴晏正對面的二姐,忽然把矛頭指到朱晴晏身上。“晴,該不會是背著我們親熱吧?你看你口紅都掉了!”
整桌一陣哄笑。
拜託,哪個女人吃飯不掉口紅啊!朱晴晏慢條斯理堵回去。“你的口紅也不在了耶,跟誰親熱掉的?龍蝦嗎?”
衆家姐妹又譁然大笑,朱晴晏撈起皮包,跟彭典旭說了一句:“我去補妝。”
說是去補妝,但朱晴晏卻不進化粧室。她有個怪習慣,每遇到這種宴會似的人多場合,她最喜歡的補妝地點是:大樓樓梯間。
走出會場,經過電梯,朱晴晏找到太平門的鐵門往外一推,一個安靜無人的樓梯間。
燈光足,沒人搶鏡子。她靠在牆上,取出她的小化妝鏡,好整以暇地慢慢補妝。在這裏她補再久也不會遭人側目,多好。
不過從她的小鏡子斜角,竟映出一段樓階下的另一個身影……朱晴晏不預期有人,當場把她嚇了一大跳。放下鏡子,她清楚地看見那個人,居然是她剛才一直惦著的氣質男人。
她的心又不受控制地怦然,沒想到他與她一樣對大樓樓梯間情有獨鍾。
“化妝粉室全滿了?”他鬧閑開口,星眸一掃,就像放出了根釣線,還帶著鈎,朱晴晏這下心可跳不完了。
“我不知道。”她巧妙回答他。
他手指上有支燃了一半的煙,說明他到樓梯間的目的雖與朱晴晏不同,但也有足夠的理由。
“化粧室裏有面大鏡子,應該比較適合你現在做的這些事。”
朱晴晏假裝沒聽懂他的奚落。“謝謝你的建議,不過我這張小臉用這面小鏡子很夠了。”
“看來你不喜歡女化粧室?”
“你說對了。”她翩然一笑。“除非去上廁所,否則我還真不愛去。”
他微笑的唇角勾出一絲揶揄。“如果每個女人都像你這樣,那以後化粧室裝潢的時候就省事多了。”
“你不曉得,女化粧室一點也不是個有趣的地方。對女生來說,那簡直就是個模特兒的伸展台,一堆女生聚集在鏡子前面,不認識的呢,互相斜眼瞄來瞄去,比誰漂亮比誰瘦,比誰手上的鑽戒大顆。認識的呢,嘰嘰喳喳交換新聞八卦,說多煩就有多煩。”朱晴晏一口氣,倒水似的說著,那聲音也像一串清澧的珠子,清脆明亮,又帶點頑皮的戲謔。
“我不曉得原來你們女生是這樣的。”他半是故意半是揶揄地笑了,仿佛他聽見的是什麽世界珍聞。
“哎喲!”朱晴晏習慣性的語法,那個“哎”字發第一聲,“喲”字的尾音則拖得長長的,成了很戲劇化的誇張語助詞。“聽你的口氣,好像很看不起我們女生的樣子。”
他並不吝嗇他的微笑,但他晶亮的瞳眸中更多的是嘲弄。“在你把事實告訴我之前,我對女人的評價是高一點。”
朱晴晏怎可能就這麽敗下陣來,她稍稍側著頭,十分可愛地思索著:“我剛才出來的時候,還看見裏頭一堆男生拼酒拼得臉紅脖子粗,原來男人聚會不是用腦子,而是用胃啊。”
他笑了,深褐色的眸子盯著她,她不認輸地瞪回去。她知道他在打量她,卻猜不出他在想什麽。
她偷偷找機會瞄了下自己。一件抽象畫似的熱帶色系雪紡衣裙,浪漫地裹著她玲瓏的身軀,應該是夠時髦也夠亮麗。她的長相呢?朱晴晏向采對自己的外表挺有自信,她知道自己有東方女人罕見的深刻五官,秀麗的眉眼卻又出奇地細緻,有人形容過她就像頂尖的藝術家用上好的玉石雕出的絕美人像,她也頗自得其滿。但這男人看她的樣子,研究什麽似的,那饒富興味的眼神仿佛像X光能把她看成透明。
她的自信突地消失了好幾分,心中怦跳,略略不安地換了個站立的姿勢,而他終於緩緩開口了:
“你借我用用吧。”
朱晴晏的眼珠子和下巴差點一起掉下來!她納悶而尷尬地:“怎麽……用?”
他的表情似乎很滿意自己可以造成朱晴晏這麽大的驚駭。
“我朋友的軟體公司是做電腦遊戲的,我發現你的樣子活脫就是他們新近開發一套遊戲中的女主角,如果可以,我想請你當他們的模特兒,讓他們照著你的模樣塑造女主角。”
女主角模特兒耶!朱晴晏眨了眨長長的睫毛,不掩飾地發出一聲驚呼。“哇。”
他的唇邊掠過一縷淺笑,那挪揄的神情像是在說:這樣就嚇到了?
他掏出筆,煙盒撕了一角下來,寫了個地址。“如果你願意,星期六下午兩點,我會在這個地方。”
朱晴晏接過小紙片,心裏仍有許多問號,比如說,是義務幫忙還是有酬勞的?她半真半假地旁敲側擊:
“通常我借人家用,價碼很高的耶。”
“放心,只要你不太貪心,酬勞應該可以教你滿意。”他完全懂朱晴晏的意思,而且太懂了。
朱晴晏歎口氣。“我問得這麽有技巧,你爲什麽要回答得這麽市儈?”
“我以爲你比較在乎的是答案。”他挑釁的眼光又抓住她的,朱晴晏本能迎上去,當下雙方又交戰起來,霎時間,眼裏萬箭暗器齊飛。
只不過這回朱晴晏竟有種想逃的感覺。她挺肩。“你這人怎麽這麽愛瞪人啊?!”
他揚眉。“因爲你瞪我,我只好陪你。”
“在動物的世界裏,當兩隻動物雙眼對峙時,就是在爭控制權,誰先把視線移開,誰就輸了。”朱晴晏喃喃道。
“這麽說,是你輸了,還是我贏了?”
那對漂亮的眸子又鎖上她的,真是!肆無忌憚亂放電啊!朱晴晏下意識把眼光移開。
“我以爲人類是高等動物,不必跟一般動物同類思考。”朱晴晏笑吟吟,拐彎抹角罵他。
他笑了。你來我往,他們之間的戰爭似乎沒完沒了,不過他卻不戀戰。“可惜這裏沒有評審可以替我們評定輸贏,看來這些賬得留著有機會再算了。”
他說完就走了,只留給朱晴晏一個若有似無的微笑。
朱晴晏怔怔望著他離去的方向,莫名其妙地悵然若失,莫名其妙地希望他可以再待久一點,就算再鬥鬥嘴也好啊!
她更懊惱自己爲什麽笨到連他叫啥姓啥都不知道要問,懊惱他跟她表姐是什麽關係她也不知道……
不過她是在這懊喪什麽呀!朱晴晏敲了敲自己的頭,要自己醒來。在快結婚前對萍水相逢的男人太過留戀,這絕對是自討苦吃。
回到婚宴上,酒席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新郎新娘也很有默契地早就在門口站崗,以防早些離開的賓客。
朱晴晏坐了會兒,看看情勢,機靈地一手抓起溫寶薇一手拉著彭典旭,暗暗開口:“我們先走吧。”
朱晴晏的打算是——逃她姐姐們個措手不及,不著聲色先離開,等她們找人時早已經不在了。
這算盤打得好,只不過漏忘了一件事:門口站崗的新娘也是她的表姐。
“你這麽早就走?”表姐看樣子不太高興。“咦?寶薇也要走?”
“我……”在她老姐強力的瞪視下,溫寶薇不由得往朱晴晏身後縮了縮。
“沒有,寶薇要去上洗手間啦。”朱晴晏拉著溫寶薇,說謊臉都不會紅的。
“是嗎?”表姐很是懷疑,無奈今天身份是新娘,不能太過潑辣,只好就此打住。“記得等下要過來照相。”
“行啦行啦。”朱晴晏敷衍兩句,抓了溫寶薇的手快快走,一直到下了樓,坐上彭典旭的車,才讓溫寶薇有喘口氣的時間。
唉,真恐怖。朱晴晏自己也受不了,爲什麽離開個喜宴得像絕命大逃亡?
“你回家就把門鎖上,耳朵塞好耳塞睡覺,別理那些女人。睡飽明天去上班,知不知道?”車上,朱晴晏還不忘回頭囑咐坐在後座的沮寶薇。
“嗯。”溫寶薇溫顧地點了頭。
這情景讓彭典旭很是疑惑,尤其這幾個宇:“那些女人”。“你平常跟‘那些女人’不也是一掛的?”
“那是被逼的好不好!”朱晴晏嗤道。“如果不跟她們一樣,我不就變成寶薇,一天到晚讓她們欺負?”
“你們兩個感情很好吧。”彭典旭從照後鏡裏看看溫寶薇,一個安靜柔和的女孩。
不過聽到彭典旭的問題,她難得地搶先回答:
“晏姐一向最照顧我,從小就是這樣。”
“沒有啦!”朱晴晏也難得這麽謙虛。“我跟她比較談得來。”
看起來這對表姐妹的感情還真是不錯。“表妹住哪?”
朱晴晏白他一眼。“我阿姨就住我家隔壁,你忘啦。”
“喔。”彭典旭應了一聲。朱晴晏家人有個怪習慣,親戚買房子都喜歡買在附近,就連現在嫁掉的什麽姐姐妹妹,居然也都住不遠。
不過這倒方便彭典旭這個司機送人回家。到了兩位小姐居住的大樓樓下,朱晴晏徑自下車,只跟彭典旭說了句:“拜拜。”
沒有情人間的晚安吻,沒有甜蜜溫柔的口吻,好像已經結婚十年的夫妻,彼此淡如止水——
說來奇怪,朱晴晏竟也挺習慣,反正她跟彭典旭的交往一直就是這樣,什麽轟轟烈烈的火花……不,從來沒爆過。
她甚至想不起來第一次見彭典旭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情形……
在一樓門廳等電梯的時候,朱晴晏忽然回憶起來。
到底是在什麽情況下認識彭典旭的?
好像是一大堆同學學長一起去吃飯……又好像是辦慈幼社社刊那次,彭典旭是社團顧問……
奇怪,都已經是要結婚的物件了,怎麽她連兩人什麽時候邂逅的都不能確定啊?
完全不像今天遇見的那個氣質男人。才不過聊了幾句,每個細節過程她卻都印象深刻。
星期六下午……去是不去?
“晏姐,你不進電梯啊?”
朱晴晏像是恍然明白自己正在等電梯,而溫寶薇已經進電梯裏,手擋著門,微訝地等她。
她的神思是一下子飛遊到哪兒去了……
朱晴晏朝溫寶薇笑了一笑,很快進了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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