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雙《相爺只怕紅顏怒》[大臣好忙之一]


出版日期:2012-07-27



  內容簡介:

  她這尚書千金會落難,都是那個可惡的長孫丞相害的,
  明明她爹爲人正直,他偏要聯合其他人彈劾陷害,
  等著瞧好了,她一定會想辦法討回公道的!
  話雖如此,她可沒想到他的女兒會在街上纏上她,
  小丫頭早早沒了娘惹人憐愛,他這丞相大忙人爹又失職,
  看在有大筆薪俸可治她爹的病,她答應去他府上做教習,
  反正這男人和她有仇,接近他更利於她抓出他的把柄。
  誰知相處一陣子後,她猛然發現他是當年救她的恩人,
  埋藏在心中已久的傾慕感激與仇恨相衝突,令她陷入兩難,
  接著她爹還坦承自己確實做錯事,更讓她難堪,
  原來這相爺非但不挾恩邀功,還從頭到尾包容她無理的怒氣,
  可若真喜歡她,他爲何又堅持娶一點都不愛的亂黨之女?
  她拚命想找出答案,才後知後覺他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
  既然這樣,就別怪她對他用計,換她來「守護」他了…


  楔子

  琴筝合奏,琴弦的柔順配上筝的清脆,那乎而婉轉、乎而高昂的樂音,糾纏出一首動人的曲調。

  窗外,一抹日光透過窗棂斜射而入,照得室內幾個或坐或躺的幹金小姐身上都透出一股慵懶的氣息。

  車元玉停下了撫筝的手,嗓音帶笑的說道:「今日春光明媚誘人,咱們只是慵懶地待在這兒,倒還真浪費了大好時光。」

  聽到車元玉的話,向來孩子心性的崔妙禾連忙嘟著嘴說道:「哪裏誘人了啊?這陽光都要熱壞人了。」話都還沒說完,一顆豆大的汗珠又自她的頰畔滑下,她那噘著嘴憤憤不平的氣惱模樣,教其他兩人都輕笑了起來。

  「你啊,是心不靜,自然燥熱。」車元玉巧笑倩兮地取笑著她的躁動,眸光還有幾分的愛憐。

  「元玉姊,心怎能靜?心若是靜了,人可就要沒氣了。」瞧見車元玉眸中的取笑,崔妙禾鼓起了腮幫子沒好氣的嘟囔道。

  看著崔妙禾那氣悶的孩子氣模樣,車元玉還來不及開口,一旁姬君吟就先一步調侃似地說道:「就你這妮子嘴巴壞。不然你說說,你想怎樣消暑?」

  崔妙禾一向心性靈巧,腦袋瓜裏總轉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念頭,這麽咕咕哝哝的只怕是早就有了主意。

  她們三個人雖然並非親姊妹,但因爲爹親同朝爲官,又或多或少有些姻親的關系,名分上都是遠房的表姊妹,所以日常若是閑來無事,自然便會聚在一處,或撫琴或吟詩,反正總能打發時間。

  「我是想……咱們可以去雲後山禮佛。」崔妙禾道。

  向來愛玩愛鬧的人竟然破天荒的想要去禮佛,那怎麽可能?

  聞言,車元玉與姬君吟兩人面面相觑,模樣活像是嚇著了一樣,她們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提議竟是出自於妙禾這個最無法無天的丫頭口中。

  看見眼前兩人瞠目結舌的模樣,因爲情同姊妹,崔妙禾多少也知道她們心裏在想什麽。

  她氣呼呼地將纖手往細腰上一叉,水眸瞪著車元玉和姬君吟兩人,問道:「怎麽?我不能想去雲後山禮佛嗎?」

  看出她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模樣,車元玉初時的確訝異,可再轉念一想,明豔的臉蛋隨即漾出一抹笑意。

  「我看你不是想去禮佛,是想去雲後山後山的溪澗裏玩水捉魚吧?」

  上回這丫頭藉著禮佛之名,領著她們在雲後山亂走亂晃的,誰知竟真的讓她逛著了一彎清可見底的小溪,那地方僻靜又少有人迹,那時這丫頭本來就想要繡鞋一脫跳下去捉魚玩水,可偏偏那回她們時辰趕,身邊也都跟著伺候的丫鬟嬷嬷,哪裏可能讓她這樣放肆,想來這回她是逮著了機會,想要偷溜出去玩水消暑了。

  「呵呵,原來如此。」聽車元玉這麽一說,姬君吟也想到了上回的事,臉上亦浮現一抹笑意,與她相視一笑。

  意識到她們的取笑,崔妙禾急急地嚷道:「難道姊姊們不想去嗎?是你們自個兒說今日風光甚是明媚的,怎麽這會兒就不認帳了?」她這話裏語多埋怨,一張小臉更是皺得像誰給她受了委屈似的。

  車元玉與姬君吟同年,一向將年紀最小的崔妙禾視若親妹,疼她、寵她,哪裏能見她這般委屈兮兮的模樣?兩人再次莞爾,然後由車元玉代表出聲。

  「去去去,咱們妙禾妹妹想去,誰又敢說個『不』字呢?」她寵溺萬分的說道,臉上是沒轍的苦笑,不但應承要去,甚至還主動伸手拉住崔妙禾的手。

  正當她們三人准備跨出門檻時,門外卻忽然響起一陣仆傭們驚慌失措的雜沓之聲。

  聞聲,車元玉頓住腳步,放眼往大門口瞧去,這一瞧,她臉上原本還挂著的笑容霎時僵住,只能愣愣地瞪著眼前那似是潮水般不斷湧入車家院裏的官兵。

  很快地,那些官兵也都瞧見了她,爲首之人亦朝她走來。

  「你是車尚書的女兒車元玉?」

  「正是。」她點頭。

  那人一聽她證實了自己的身分,連忙朝身後的差役一擡手,冷冷喝道:「帶走!」

  「等一下!你要帶她去哪兒?」

  眼見官兵們這樣不由分說的就要將人帶走,姬君吟忙不叠地衝上前去,張臂橫在車元玉的身前。

  「這位姑娘是?」看對方一身貴氣十足的華服,氣勢不可言喻,差爺也不敢妄動,小心翼翼地問著身分。

  「她是姬大臣的閨女!」

  她們三人之中,姬家老爺子的官職也是三品官,所以崔妙禾趕緊大聲道出姬君吟的身分。本以爲至少能讓車元玉暫時無事,誰知那差爺一聽,原本還算恭敬的臉龐便冷了幾分。

  「原來是姬家大小姐……」差爺原本還帶著點戒慎的表情頓時多出幾分輕蔑,涼涼地道:「你倒還有閑情在這兒顧著旁人,怎麽不回家瞧瞧?現在你家只怕也是亂成一團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姬君吟聞言,心頭蓦地一跳,一陣不好的預感跟著湧上。

  「今兒個皇上親谕,下旨查抄貪贓枉法的姬家與車家,小姐府上怕是也不得安甯了。」

  這些皇差多的是些拜高踩低的奴才,平日裏對朝廷的大臣恭恭敬敬,一旦大臣一朝失勢,這些人勢利的性子便全然不加掩飾。

  差爺的話幾乎是從鼻孔裏頭哼出來的,聽得車元玉和姬君吟柳眉緊蹙,心中的著急與不安更甚。

  如果就連一個沒有品級的皇差都能擺出這副羞辱人的態度,那麽只怕她們兩家就要大禍臨頭了。

  「你……」沈不住氣的崔妙禾一見來人趾高氣揚的態度,蠻性一起便要張口罵人。

  誰知那皇差的眼色倒也好,薄唇一撇很快對著她說:「大家都知道同姬姑娘和車姑娘交好的大家閨秀中,還有一位是太醫院裏頭崔主簿的女兒,想必這位便是崔姑娘了吧?」

  「是又怎樣?」靈活的大眼冒出陣陣的火光,崔妙禾氣盛的反問道。

  「那……崔姑娘只怕也得回家瞧瞧了,這回的事也牽連到了崔家,皇上有旨,車家、姬家和崔家一並查抄。」

  誰都知道當今皇上最忌結黨營私,但凡平日過從甚密的臣子,一旦有人出了事,便像串粽子似的,多多少少也會面臨被查抄的命運。

  更何況以他當差的經驗,這事或多或少透著陰謀的味道,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得罪了誰,才落得這樣的下場。

  皇差的語氣閑涼輕佻得很,落井下石的意味濃厚,崔妙禾一氣之下就想要衝上前去教訓他。

  她微揚的手讓姬君吟和車元玉一驚,知道眼下這個皇差得罪不得,兩人連忙不著痕迹地往前一步,一左一右地拉住了崔妙禾,不讓她再衝動惹事。

  「我車家一向奉公守法,可既然差爺到此,必定也是奉旨行事,您有什麽交代便直接說吧。」車元玉面容帶笑,語氣鎮定地朝著皇差朗聲說道。

  這一笑雖然說不上是傾國傾城,但她嫺靜綽約的模樣倒是讓皇差有了好臉色,於是他斂下些許的驕橫解釋道:「車姑娘既然明理,在下也不好太過刁難,皇上有旨要我來車府裏頭搜一搜,看看有沒有什麽罪證,還請姑娘約束底下的奴仆們,讓他們退至一旁,別擋了奉旨行事的差爺們,也不得出府一步,一切等皇上定奪。」

  「好。」車元玉心裏雖然七上八下,但是神情舉措還是進退有禮,沈穩而自持,她轉過頭,雙眸沈靜地瞧著姬君吟和崔妙禾,溫言地說:「你們倆也快快回府去瞧瞧吧。」

  「可是……」

  「你們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其實她們心裏都知道,這句話空泛得讓人無法安心,卻也是此時車元玉唯一能說的話。

  她明白爹在朝爲官向來小心謹慎,這回竟會惹來這麽大的風波,其中定有什麽不爲人知之處,雖然她急切的想要找爹問個清楚,可爲了車家這一大家子的人,她知道自己不能衝動。

  她只能等,等待時機到來,好讓自己了解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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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貪贓枉法好大的一個罪名,莫名其妙地就被人兜頭蓋了下來。

  爲了西南治水一案,車尚書被人舉發賣官,說他收受旁人的好處,將肥缺給了城中的大富之子,再任由他們中飽私囊,將堤防築得七零八落,大水一來禁不住,堤防在衝擊下很快便破了個大洞,致使沿岸的百姓被無情的洪災淹沒,死傷無數。

  以這樣的罪名,只落了個抄家摘帽的刑罰,聽起來已值得慶幸了,畢竟這可是條大罪,換了任何人只怕都是誅九族的下場,沒想到如今車尚書竟然還能保住一條性命,九族之中亦無一人受累,這還能說不幸運嗎?

  所以,人人都說車家這回是劫後余生,雖然車尚書沒了官職,家産亦被充公,但至少還有命留著。

  然而此刻車元玉看著那在天牢裏染上一身沈痾的爹親,心中卻很難産生任何劫後余生的喜悅,更不覺得有什麽好慶幸的,因爲她壓根就不相信正直的爹親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家被抄了,再無富裕的生活,不要緊,反正她心性淡泊,對於功名利祿從來不放在心上,唯一在意的只有疼她如命的爹,若是她爹安好,她自然不會有怨。

  可如今發生這一場無妄之災,不但車家的祖屋沒了,就連爹的身體也一日壞過一日,教她如何不怨怪?

  樹倒猢狲散,牆倒衆人推,昔日那些絡繹不絕的親朋好友如今全像消失了似的,她家出了事,別說上門來探望,就連她都親自登門去借銀子了,還得承受門房的白眼和斥罵。

  爲了爹,有著一身傲氣的她三番兩次的忍辱登門求助,卻依然換得如今這般坐困愁城的窘境,一顆心除了冷寂,也慢慢地添上些許怒氣。

  「咳咳咳……」

  一陣似是要喘不過氣的重咳聲透過門簾入了她的耳,她三步並做兩步的衝進了室內。

  「爹,你還好嗎?」扶起了虛弱無力的爹,車元玉一邊拍著他的背脊,一邊急急地追問道。

  「我沒事……沒事……」都咳得喘不過氣了,但車耀東還是舍不得女兒擔心,努力地想要漾起一抹笑,安安她的心。

  「來,喝口水。」她伸手拿起水,細心地餵到爹的唇畔,但只餵了一兩口,他便伸手推開了杯子。

  「女兒,我這病是不會好了,你……」自個兒的身體他自己知道,這一陣子的變故拖垮了他的健康,也連累了他向來疼入心坎的女兒。

  多不舍啊,這個女兒一直是他捧在手掌心的一顆明珠,如今卻被他累得如此,讓他這個做爹的於心何忍?

  「爹別胡說,女兒不會讓你有事的。」掩去眸中的慌亂,車元玉無瑕的臉龐上露出牽強的笑容。

  這話不僅是在安慰爹親,也是在安慰她自己。她的心其實很慌,尤其是看到爹一日不如一日的身體,更是手足無措。

  「爹這身子只怕是拖不過去,你就別管爹了,明兒個就起程去洛陽找雲家,我想憑著那一紙婚約,雲家會照顅你的。」

  聞言,車元玉的心蓦地湧起酸楚,雲家一聽聞她爹遭到罷黜,早已連忙遣人送回訂親的信物,生怕受到一丁點波及,哪裏還肯顧及舊情。

  「爹,你別想那麽多,只管安心養病,女兒會將車家昔日的風光找回來的。」

  「傻丫頭,爹要的哪裏是那些風光,爹只盼你一生幸福啊!」瞧著女兒益發清瘦的臉龐,車耀東心中難免有恨,但該恨誰呢?當朝皇上他不敢恨,真的要恨,也只能恨自己一時不查,竟落入了旁人的陷阱中,才會連累女兒和一幹好友。

  「爹,不說這個了,你先告訴我,爲何咱們家會被查抄?」她不是一個衝動的人,所以在沒問清楚事情的緣由之前,她不會做任何決定,可若這一切是爹誤中他人的詭計,那麽這筆帳她一定要討回來。

  「這……」車耀東望著清麗的女兒,話卻梗在喉頭說不出口。

  他怎能告訴女兒,是他一時的貪才讓他們落入如此的境地?

  「爹,你快實話告訴我,難道你真的如聖旨上所說的結黨營私、罔顧聖恩嗎?」

  「自然沒有!」這話說得又急又快還帶著點心虛,車耀東原本看著女兒的眼神斂下,連瞧都不敢再瞧她一眼。

  他心裏清如明鏡的知道,皇上定他這罪其實一點也不冤,他的確是貪了一些好處,所以這次黃河潰堤他難辭其咎,只是他不懂,朝中這麽做的大有人在,怎麽偏偏到了他的身上就出問題?

  然而……這些話教他如何能在女兒面前說明白?

  「那便是有人誣陷爹了。」對於父親的話,車元玉一點也沒懷疑,兀自沈吟地得出這個結論,她擡起頭,清明的雙目望著父親,語氣有力地說道:「爹,你放心,只要你沒做過這些事,女兒不會讓你平白承擔這些冤屈的。」即便是傾盡全力,她也要想法子找到證據,好爲爹脫罪。

  「這事你就別管了,你只要好好准備成親的事。」擡眼瞧見女兒一副沈思的模樣,車耀東心下一驚,連忙開口交代道。

  「爹,你被人誣陷成這樣,那雲家可有派人來探上一回?」車元玉平靜地低問,也間接告訴父親,這件親事沒了。

  「這……」車耀東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但仍心存一絲希望,沒想到雲家真無情至此,他心裏真不是「懊惱」兩字可以形容的。

  一生的清譽、家産和女兒的姻緣都被他給這麽玩完了,他究竟是造了什麽孽啊?

  車耀東的心中滿是虧欠,但車元玉的心中卻是熊熊的怒火與不甘,她不肯放棄地執意問道:「告訴女兒究竟是誰害你的?」既然一口氣吞不下去,那麽她自然得要清楚該找誰算這筆帳。

  「這事你別管,這不是你一個姑娘家能插手的。」因爲不知該怎麽說,所以車耀東索性揚聲輕斥,畢竟謊言已經開了頭,他也沒臉再說出實話。「咳咳!」剛巧一陣咳意又來,女兒的問題他正好藉此帶過。

  看得出來父親並不想將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告訴她,車元玉當下也不多言,只是伸手將父親身上的被褥蓋得更密實。

  爹不說,難道她就不能自己查出來嗎?

  「爹休息吧,晚點我會讓大夫再來爲你瞧瞧的。」

  「玉兒,咱們的景況我很清楚,你就別浪費銀兩再爲爹請大夫了,那些錢還是留給你,好好爲自己打算。」

  看著女兒散發出疲憊的纖弱身影,車耀東一陣心疼,唇瓣顫了顫想要說些什麽,可終究無言。

  其實女兒雖然沒說,但在官場打滾那麽多年,他又怎會不知道世態的炎涼?世間雪中送炭的人少,落井下石的人多,要不然,他們父女倆又豈會淪落到住在這間茅草屋裏頭呢?

  早知如此,他絕不會因一時貪婪做出這等糊塗事來,這下該怎麽辦才好呢?

  布衣粗裙,掩不去年輕姣好的面容,昔日頭頂的流蘇金步搖,如今換成了質樸的木簪子。

  三人相見緊緊相擁,一陣止不住的淚水肆意奔流,宣泄了多日的擔心受怕之後,她們這才能夠穩下心緒,好好的說句話。

  「元玉,這是我和妙禾的一點心意。」姬君吟伸手入懷掏出一張銀票,面額雖不大,卻已經是她們能做的極限了。

  這一回車家出了事,連帶的也影響到姬家和崔家,她們的爹親一並被視爲同黨,雖然沒有被抄家,父親的官位卻也降了品級,並罰俸一年。

  因爲長輩們皆怕再受牽連,早已警告她們與車元玉斷了往來,更是不肯再讓她們支錢來幫忙,所以她們只好自己東挪西湊的湊出這幾十兩銀子,希望能助好姊妹度過眼前的難關。

  望著那張薄薄的銀票,車元玉心一窒,但也知道自己沒有推拒的資格,這筆錢不但可以替爹延醫治病,還可以讓她做她想做的事。

  三人緩緩圍著桌子坐下,姬君吟瞧著車元玉眼眶下的暗影,忍不住心生憐惜地說道:「這陣子辛苦你了。」

  雖然她家所受的牽連不深,卻也絆得她無法在第一時間伸出援手,對於這點她一直耿耿於懷,今兒個又見好姊妹如此憔悴,她更是憂心不已。

  如今的車家堪稱落水狗,人人見了不踢上一腳就不錯,元玉卻還要顧及生病的父親,生活可以想見有多困難。

  「辛苦?」車元玉啞聲重複著這兩個字,最終卻只是苦笑搖頭,說道:「我不辛苦。」

  認真說起來,她現在不過是在回報父親的養育之恩,饒是讓她舍盡一切她都願意,又怎會喊苦?

  「怎麽不辛苦,我瞧元玉姊姊的眼窩都青了,臉色更是蒼白得緊……不行,我要回去找我爹,跟他多要些銀兩。」雖然曆經劇變,但崔妙禾天真的性子可一點都沒改變,還是那樣的說風就是雨。

  話聲未落,她人已經霍地起身就要衝出門外,幸好車元玉眼明手快地扯住她。

  「快別再去煩你爹了。」這回崔家也沒少受牽連,崔家老爺還能讓妙禾來見她,不至於失去姊妹之情,她已經很感激了。

  「可是……姊姊你……」雖是風風火火的個性,可崔妙禾到底心思也不糊塗,冷靜一想知道今兒個父親肯讓她拿出私房錢來援助已是極限,於是只好頓住了腳步。

  「我沒事,你瞧我這會不是好好的嗎?」車元玉道。

  盡管吃食差了點,但典當些貼身首飾也能撐上好一陣子,唯一比較傷腦筋的就是她爹的病得請大夫,所以她才會毫不客氣的接受了姊妹們的好意。

  「真的沒事嗎?」看她一副淡定的模樣,崔妙禾原本急怒的心情終於好了些,但還是忍不住地問道。

  「嗯。」車元玉語氣肯定地颔首,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兜圈子,她索性開口問道:「你們知道究竟是誰去舉發咱們這幾家的嗎?」

  冤有頭、債有主,就算她想找人算帳也得先找到正主兒,那個舉發之人以莫須有的罪名害慘了她們三家,她自然也不打算讓他好過。

  說起這個,姬君吟和崔妙禾心頭原有的憂心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同仇敵忾的怒氣。

  「聽說是當今丞相長孫承音、戶部侍郎居夙昇及平遠將軍柴折霞三人聯手參奏的。」

  「我也聽說居家有分。」崔妙禾語氣憤憤不平,堪稱咬牙切齒,顯然她的怒火特別針對居家。

  車元玉眉心一蹙。長孫承音嗎?

  她早就聽聞長孫承音爲東勤王府的家主,身爲皇室唯一外姓王爺又官居丞相之位的他,不但有著無俦的俊容,更有滿腹無比細膩的心思,如果陷害父親的對象是他,那麽事情難免棘手。

  她抿唇不語地思索著,不解長孫承音爲何要陷害她爹?而憑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弱女子,要如何才能替爹討回公道?

  「你在想什麽?」見她一副深思的模樣,姬君吟心中不免憂心,元玉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想來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爹受委屈,這口氣無論如何她一定想討回來,可……對象是堂堂的東勤王兼丞相啊!

  一個落難的尚書幹金,一個是聲勢如日中天的皇上寵臣,這樣的對峙幾乎不用想就知道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我在想,我們車家與那長孫承音究竟有何仇怨?」車元玉坦白道。如果無仇無怨,長孫承音爲何要將注意力放在她爹這樣一個盡忠職守的官員身上,除去了她爹,他又能得到什麽?

  「妙禾,你別添亂了。」沒有漏看這丫頭眸中的躍躍欲試,姬君吟連忙輕斥,就怕她不知輕重,陪著車元玉不顧一切的胡鬧。

  「我哪有添亂?」崔妙禾不服氣的嘟起嘴,最近她們三個之所以過得如此狼狽,罪魁禍首不就是那幾個朝廷新貴嗎?

  因爲這件事,她爹一反常態的不想讓她再來見元玉姊姊,甚至還積極地拉攏平遠將軍柴折霞,說是唯有她嫁進了將軍府,才能保住他們一門的富貴。

  哼!她才不要呢!任何與元玉姊姊爲敵的人,就是她的敵人。

  見到她滿心盤算的模樣,姬君吟有些心急地開口說道:「元玉,別做傻事。」

  「做什麽傻事啊?」崔妙禾聽著兩人的對話,有些摸不著頭緒的問,但卻沒人回答她。她左瞧瞧車元玉的若有所思,再看看姬君吟臉上的擔憂,霎時頓悟,「難不成……元玉姊姊是要找長孫承音算帳嗎?」意識到這一點,她臉上洋溢著難掩的興奮,完全沒有姬君吟的憂心如焚。

  想到這裏,崔妙禾再次心直口快地說道:「本來就是他們胡亂栽贓,才累得車尚書被罷官抄家,這口氣難道咱們不該替元玉姊姊討回來嗎?」

  「妙禾,快別胡說,你要知道長孫承音現下可是皇上眼前的紅人,就連一品大臣見了他,還得向他問安,咱們既無權勢亦無證據,怎麽報仇?」姬君吟就事論事道。

  再說,由她偷聽到爹與幾位來訪大人的談話中,隱約已猜到這回他們三家一同遭難其實並不真的那麽冤枉。

  就是因爲這樣,她才覺得長孫承音已經手下留情了,這事若真要掀了天似的鬧起來,車伯父就算是被斬首流放也有可能,如今不過是抄家摘帽已屬萬幸,她擔心如果元玉再去招惹長孫承音,真要觸怒了他,誰知還會鬧出什麽事來。

  「可是……」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她們三人的家族蒙冤不白嗎?這口氣車元玉可咽不下!

  「現在這事正在風頭上,你別心急,就算真的要做什麽,也得等事情先平靜一些再說。」知道以車元玉倔強的性子,若是直言阻止只怕行不通,更不會信父親車尚書真有罪,於是姬君吟只好拐個彎勸道。

  擡眼凝望姬君吟好一會兒,車元玉出乎意料之外的點了點頭。

  「好,就等過一陣子再說吧。」

  「這怎麽行?」原已蓄勢待發的崔妙禾聽到這話哪裏肯依,耐不住性子的揚聲叫道。

  但車元玉卻只是淡淡地開口說:「君吟說得有道理,現在的確不是時候。」

  「那什麽時候才是時候?」

  「還是如君吟所說的,再過一陣子吧。」車元玉斂下眼。方才君吟的那席話提醒了她,有些事她得單獨去做,無論是君吟或是妙禾,目前都還是官家子女,一旦她的計畫失敗,首當其衝受影響的便會是她們和她們的家人,所以她萬萬不能拖她們下水。

  「好了,我出來很久,也該回去了。」不等她們再多說什麽,她揚起清淡的笑容,挺直背脊踩著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出茶樓。

  她捏緊手中救命的銀票,決定先去請大夫,眼下還是安置好父親最要緊,至於其他的,她心中早有定見,不會是君吟三言兩語便可改變的。

  只是君吟那一席憂慮十足的話提醒了她,幹萬不可讓她們兩人知曉自己的盤算,免得再一次的連累她們。

  園子裏的花草樹木郁郁蔥蔥,幾乎掩去了半邊天光,讓人想要窺視其中都難。連綿的屋脊宛若飛燕似地衝天而入,屋舍精美卻不奢華,教人一進東勤王府便忍不住瞠目結舌的贊歎。

  屋子裏奴仆不少,往來之間卻靜得宛若無人,可見長孫承音治府極嚴,所以奴才們才會如此小心謹慎,只是這樣的安靜不免讓人感到一片死寂,更令人時時刻刻精神緊繃,無法放松下來。

  皺著眉頭是柴折霞每回踏入王府時唯一會有的表情,他狀似悠閑地步行在曲折的九轉橋中,卻完全無心觀賞橋下池中色彩斑斓的錦鯉。

  「啧,這家夥一定得把自己家弄得像是幽冥地獄一般,這樣無聲無息,讓人感受不到半點生氣嗎?」

  一襲白色衣裳襯得柴折霞整個人看來溫文儒雅,偏偏他唇畔那抹總是噙著的笑意,爲他平添了一股邪氣。

  感受到四周的寂靜,又見迎面而來的幾個丫鬟低頭且拘謹,他壞心眼一起,揚起粲笑在丫鬟對他施禮時突然宛若蒼鷹般拔地而起,一股勁風拂起丫鬟們的裙擺,原本表情如石像般的丫鬟們尖叫聲四起,忙不叠地壓著裙擺四處亂竄。

  「哈哈哈……」對於自己惡作劇成功,柴折霞得意得很,心情愉悅的在屋檐上幾個靈巧的跳躍,然後便俐落地進了主院的院落中。

  人才剛巧落了地,就見一記冷光朝他掃過來,如若目光可以殺人,他現在只怕早已幹瘡百孔、一命嗚呼了。

  可惜,目光不能殺人,他的小命也還安在,所以痞樣也沒有半分收斂。

  「一定得這麽石破天驚的出現嗎?」冷冷地瞪著來人好一會,長孫承音明顯不悅的聲音響起。

  他話中這股冷意足以讓尋常人在烈陽下背脊生寒,可柴折霞卻完全不當一回事,只是淡淡地笑道:「不弄點事來玩,我會誤以爲我下了森冷的地府。」

  他聳了聳肩,模樣沒有當朝天子新寵大臣的氣勢,反倒更像是個痞子書生。

  聽到他的話,長孫承音眉頭冷不防往中間一攏,雖然不悅,但他卻也沒有多說什麽,迳自問道:「我要你辦的事辦了嗎?」

  「辦好了。」不就是拿了大皇子底下的幾個人手,讓大皇子知曉行事作爲得更小心謹慎,這種小事對他來說簡直輕而易舉。

  「嗯。」聽到令自己滿意的答案,長孫承音幽深的眸光依舊波瀾不興,回身便准備進屋子裏頭了。

  見狀,柴折霞對於他的現實著實有些傻眼。自己賣命做事竟只換來他這冷冷淡淡的一聲「嗯」

  一口氣硬是上來,他忍不住追了上去,大聲嚷嚷起來,「餵,你有沒有搞錯啊?我在外頭拚死拚活的賣命,你不心懷感恩也就罷了,怎麽還連句謝都不會說?你這個丞相也做得太爽快了吧,你要知道……」不滿的從屋外追進屋裏,前腳剛跨進門檻,他那巴拉巴拉的抱怨聲便倏地止住,雙眸閃出亮晃晃的光芒,就像看見什麽稀世奇珍一般。

  他的眼直勾勾地瞪著那壺在小燈台上溫著的醇酒,因爲有了熱度的增溫,一室酒香溫醇,還沒喝就已經讓人著迷萬分。

  「香啊!」就像變戲法似的,他原本還氣憤不已的叨念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神往的臉色。帶著崇敬的目光,他難得斯文的步上前去,雙眸沒有離開那壺醇酒片刻。「這就是幹金難得的『知雲醉』嗎?」

  「嗯。」

  長孫承音還是那記不冷不熱的輕應,但見向來大剌剌的好友難得小心翼翼,他那雙深邃的黑眸蓦地閃過一絲笑意。

  「我的?」柴折霞再問,不等到他回答,大掌已經迫不及待的往那壺酒伸去。

  「嗯。」

  一等長孫承音應聲,柴折霞便俐落地斟好酒,然後帶著崇敬的心情一口飲下。「啊,好酒……」酒順著喉頭滑入,一股酒香在舌尖蕩漾,他這輩子嗜酒成癡,最最不能抵抗的便是溫醇的好酒。

  「一壺都是你的了,還替你備了上好的下酒菜,這樣……應該足夠安慰你的勞苦功高了吧?」好笑的望著眼前的酒癡,長孫承音調侃的說著,人也再次落坐於書案之後,准備先替皇上瞧瞧那些摺子。

  這是他的工作,所有大臣上奏的奏摺盡由他先過目,再分出輕重緩急分批呈給皇上。

  照理說,但凡呈給皇上的奏摺是不能帶出宮的,可是皇上打定了主意要奴役他,又不能時時將他關在宮裏頭,於是只好准他將沒做完的事全都搬回家來做。

  人人都說這是皇上的恩寵,可若由他來說,這不過是要他沒日沒夜的做牛做馬。

  「餵,如此美酒當前,你還有心情看摺子?」品了酒的柴折霞心情極好,自然見不得有人埋首公事,起身便要拉著好友與他一起飲酒作樂,但誰知道他才起身,門外便響起一陣嘈雜聲。

  長孫承音皺起眉頭,心中湧起不妙的預感,李總管知道他愛清靜,不可能調教出會這樣大聲嚷嚷的奴才,既然在「正常」的情況下不可能,那麽便必定是出了事。

  一見有人急匆匆奔了進來,他連忙沈聲問道:「什麽事?」

  「主子爺……是……是……」那人顯然奔得太急,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靜下心來慢慢說。」長孫承音冷聲道,依舊八風吹不動的端坐書案後,渾身有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勢。

  似是感染了他的鎮定,原本急得說不出話來的下人突然深吸一口氣,然後一鼓作氣地說道:「是大小姐不見了!」

  聞言,長孫承音面色不變,依然冷靜的道:「怎麽回事?說清楚。」

  「大小姐今日早起便纏著乳娘帶她上街玩耍,可乳娘不肯,大小姐便氣得將乳娘丫鬟全都趕出房。本來乳娘以爲讓大小姐靜靜就沒事了,誰知要送晚膳時,才發現房裏空無一人。」

  「院子裏頭找過了?」一個五歲的娃兒能到哪兒去?怕是心裏頭不開心,所以故意藏起來教人心急罷了。

  「幾乎都命人翻遍了,可沒找著,但卻在後院的圍牆口發現一個本來沒有的小洞,從旁邊塌軟的雜草來看,似乎是……有人鑽過的痕迹。」

  「所以她出府了?」

  「應該是……」

  「該死的!」長孫承音低咒一聲。

  那丫頭倒是膽子大,年紀小小也敢自個兒出府?本來不過是走失了個娃兒,派人去找回來便是,偏偏他是京城裏很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要是娃兒讓別人先找著了又發現她的身分,只怕會用她來對他威脅恫嚇。

  想到這點,他蓦地站起身,嚴正下令道:「不動聲色的派人出府去找,天黑前務必要將人帶回來。」

  「啧,不過是小孩貪玩溜了出去,有必要那麽急嗎?我倒覺得你還是多瞧幾本摺子比較重要。」

  來人這話帶著濃濃的譏諷意味,顯然對於長孫承音弄丟孩子的事頗多責怪,只是沒有明說。

  「夙昇?你來得正好,來陪我喝杯酒吧。」乍見另外一個好友,柴折霞喜不自勝地喊道。

  他們兩人態度輕松自若,彷佛長孫弄兒那個小丫頭沒失縱一樣。

  「你們兩個是不是知道些什麽?」長孫承音眯起眼,似乎嗅出一絲陰謀的味道,平時這兩個家夥疼弄兒疼得緊,怎麽現在人不見了,卻一點該有的緊張都沒有?

  柴折霞和居夙昇兩人相視而笑,頗有默契地同時聳了聳肩,再度哥倆好的去品嚐佳釀知雲醉。

  他們不是不緊張,而是覺得也該是讓長孫承音緊張一回的時候,否則他都快要忘了府裏還有這麽一個女兒的存在。只要一想到那個小丫頭每回受了她爹冷落而委屈兮兮的模樣,他們的心就揪疼著,所以這回長孫承音可得自個兒去找人,順便嚐嚐擔憂的滋味,免得總是將女兒晾在一邊。

  況且,他們表面上看起來漫不經心,但哪裏真能這麽放心,早在得知小丫頭溜出府去時,便已打發了隨侍讓他們回府調派人手幫著找了,故意不說,只是不願讓長孫承音稱心如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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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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