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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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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子遇番外(上)

    從我很小很小的時候起,就有個夢想。

    我夢想跟你在一起,直至白頭,也不分離。

    ——傅子遇篇


    八月的馬蘭大學,藍天碧透,陽光澄澈。微微熾熱的午後,清涼宜人的圖書館,是書呆子們最好的去處。

    傅子遇從不承認自己是書呆子。但身為醫學院最優秀的博士生,他還是很喜歡泡在圖書館的。今天下午,他就是想去圖書館借閱今年諾貝爾醫學獎得主的最新著作。

    然而熱門的,當然也是搶手的。他剛根據索引走到書架旁,就看到了醫學院其他幾個學生正在尋找。他心暗叫一聲糟,臉上卻笑的走過去,跟他們打招呼:“hi,找到那本完美的著作了嗎?”

    雖然傅子遇是一年級博士生,在醫學院卻頗有聲望。因為他幾乎囊括了一個男人能有的全部優點:高大、英俊、成績好、家境好、脾氣好。

    人人都愛傅子遇。人人也都知道,同為華人學生中的佼佼者,傅子遇幾乎就是個完美而優雅王子。而犯罪心理係那個薄靳言?omg,不說他冷酷撒旦好了,至少也是個惹不起的怪胎。

    所以此刻傅子遇開口,膚色不同的幾個學生都轉過來。然而出乎他的預料,他們都露出無奈而失望的神色:“沒有,已經被人借走了。”

    傅子遇繼續笑盈盈的問:“被誰借走了?”

    有人往長長書架盡頭一指,那燈光清亮,有個年輕男人坐在桌前,低頭正安靜閱讀。

    “還能是誰?”有個身材矮小戴著眼鏡的亞洲學生憤憤道,“圖書館霸主simon.”

    每個交際圈,不論大小,都有其約定俗成的地位劃分。那麼薄靳言,應該就算是書呆子圈名副其實的霸王。因為他智商極高成績極好,脾氣還極傲慢。而且他從本科生階段就開始幫助fbi破案,所以他又很“酷”。哪怕是學校真正的黑道家族學生,也不願惹他。

    而現在,薄靳言顯然正心安理得的把他的霸王特權發揮到極致——他麵前的桌上,至少堆放了二十本書。他們醫學院學生心心向往的那本神作,就被他很隨意的丟在一堆書。

    傅子遇被眾人推選為“代表”,與薄靳言“交涉”,理由是中國人跟中國人好溝通。而且以傅子遇在學校的社會地位,也不可能拒絕這個正義的要求。

    不過,當身後諸人都有些緊張的拭目以待時,傅子遇看著幾米遠外的男人,卻有點想笑。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薄靳言。但這完全不妨礙他看清他的幼稚。

    沒人能一下午看完二十本書。這家夥卻把這麼多珍貴熱門書籍囤積在自己的地盤,這跟幼稚園小朋友霸占玩具有何區別?不愧為十九歲的跳級博士生。智商雖然破表,情商卻被丟到爪哇國去了。

    傅子遇大大方方在他對麵坐下,言笑晏晏的盯著他:“嗨,我是傅子遇。”

    他用的是中文。薄靳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清俊似玉的臉頰上,那雙修長的眼平靜無波,就像在看一團空氣。

    然而他麵無表情的低頭繼續看書。

    身後諸人,都為薄靳言的冷傲而忿忿。傅子遇卻半點沒生氣,而是語氣溫和的問:“我想問問,這本書如果你暫時不看,我能否先借走?”

    薄靳言這次頭都沒抬,淡淡的答:“不看我借來幹什麼?浪費我的時間以及成功引來你們的無聊圍觀嗎?”

    傅子遇愣了一下。

    拋去這男人如傳聞般強大的毒舌不說,他還注意到,薄靳言翻書的速度極,一頁、一頁、一頁……他的手指就像鼠標,輕的從頁麵自上而下劃落,而視線也就追隨著手指,飛的移動……然後一頁就看完了。就他愣神這一會兒功夫,薄靳言已經翻了五六頁。

    如果是這樣的速度,二十本書,這個男人真的能在一下午看完。

    傅子遇站起來:“不好意思,打擾了。”

    薄靳言沒理他。

    回到書呆子群,大家看他神色如常的空手而歸,都有些失望。傅子遇卻心平氣和的說:“事實上,他並沒有做違反圖書館規定的事,也談不上‘霸占’——我想他在借閱時間能看完那些書。”他聳聳肩,甚至唇畔還有一絲自嘲的笑:“盡管這有點侮辱我們的智商,但我們不能因為這件事指責他。”

    他說這番話時,是背對著薄靳言的,所以沒看到後者又抬起頭,瞥了他一眼。

    眾人都有些無奈,但既然傅子遇這麼說了,而且還在理,也隻好作罷。鬱悶的等薄靳言“禦覽”完畢,再伺機下手。而傅子遇見薄靳言把那本書排在最後一個看,估計著是輪不到自己了,索性先走了。

    隻不過踏出圖書館時,他下意識又回頭,望了望遠處那個桀驁孤立的身影。

    的確是個我行我素的怪胎,但似乎並不讓人覺得討厭。他想。

    ——

    傍晚的馬蘭市,暮光湛湛,寧靜漂亮。

    韓雨濛穿一身淺藍抹胸晚禮裙,長發高高束起,站在二樓陽台上。晚風吹拂著白皙裸~露的肩頭,帶來絲絲點點的涼意,她也不在意。

    站了足足十分鍾,其實還沒到約定時間。但遠遠的,終於望見一輛熟悉的雷克薩斯,沿著小鎮公路駛來。

    “kris!(克瑞斯)”她用力揮舞著纖細修長的手臂,轉身提著裙子就跑下了樓。在樓梯遇到哥哥,他佯裝生氣的皺眉:“有點淑女的矜持好不好?現在你眼隻有kris了!”

    韓雨濛笑著跑遠不回答,心想:哪是現在啊?從很早很早的時候起,我的眼就隻有他了。

    韓父韓母正在一樓喝茶。韓雨濛跑下去時,剛好看到傭人給kris開門。他今天穿著白襯衣,休閑西裝,更襯得整個人修長俊秀。

    二十歲的kris,就比她見過的絕大多數男人,更如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kris,你來了。謝謝你今天接我去舞會。”在父母麵前,雨濛才是真正的淑女,十七歲的她,優雅大方不輸kris就讀的大學,任何成熟的女孩。

    kris禮貌的朝韓父韓母頷首打招呼,文質彬彬的模樣,令他們也覺這樣一對小兒女站在一起,實在賞心悅目登對無比。

    “早點回來,注意安全。”他們放心的將女兒再次交給了這位青年。

    一上車,搖上車窗,韓雨濛就把手袋丟到一旁,伸手勾住他的脖子。kris被她親得笑容滿麵,也想她想得慌,索性把車停到個角落,一把將她摟進懷,狠狠就吻下去。

    很多時候,他們的親熱都是以雨濛的挑~逗開始,以她的潰敗告終。旁人都不知道,看似溫柔厚道無比的kris,一旦親熱起來,又凶又霸道。

    這次也是——他在念大二,她還在高中。他比她忙得多,兩人有一星期沒見了,這一親上,雨濛就感覺到他熱烈而壓抑的欲望。

    天色如同一團濃墨,星光燈光就是碎玉點綴其中。雨濛被他壓在車椅上,鋪天蓋地間,隻能看到他烏黑璀璨的眉目。

    “子遇……子遇……”每當在他懷呼吸困難時,雨濛就喜歡喊他的中文名字。而這總是令他笑意更深。

    “去我家?”他意有所指。

    他上大學後,就從家搬出來住了。韓雨濛臉色發燙,用手指戳戳他的臉:“我們還要去party呢!”

    “晚兩個小時沒事。”他說。

    事實上,整晚不去更好。

    兩人是從停車場一路親到電梯的。到家門口時,雨濛整個人已經掛在他身上,不分東南西北、火熱的舌吻著。

    一進屋門,他就把她抵在牆上,裙子撩了起來。少女的嬌嫩,在車上已被他揉捏得足夠濕潤荼蘼。他極其溫柔的親著她,動作卻堅定有力無比,幾乎是一送而入。

    韓雨濛整張臉就像通紅的蘋果。哪想到才一星期沒見,kris會變得這麼狂野?

    但這也正常。他們暑假才有了第一次,然後就分開了。相對於她來說,他已經是成年男人了,當然欲望會比較強烈。

    雨濛的頭發已經散亂,晚禮長裙還好端端在身上,隻是完全被他推到了腰上,弄得皺皺巴巴。兩條光滑纖長飽滿的大腿,纏著他的腰,整個人都懸空,全靠他的雙臂托著柔軟的臀~瓣,隨著他的撞擊,一下下的抖動著。

    而這一幕,在傅子遇眼又是如何呢?

    十七歲的少女,屬於他的女孩,他的初戀,他的唯一,嬌嫩得像沾著露水的花瓣,在他懷顫栗,綻放。巨大的憐惜被勾起,隻想就此埋在她身體永不離去,讓她感受他的存在,他是這麼的、這麼的想要跟她在一起。什麼都不重要,什麼都不想管,隻想跟這個女孩在一起。

    ……

    說是兩個小時,可這樣的年輕愛侶,一晚上都不知饜足。

    直至到韓家的門禁時間,kris才依依不舍從她身體出來,可還是摟著她,一寸寸親吻她濕膩膩的皮膚。

    這是雨濛最喜歡的一部分。因為從那些纏綿的親吻,她能感覺到,他深深的憐惜。

    “告訴你一件事。”她咬著他的耳朵,“我決定了,明年也考馬蘭大學醫學院。”

    他的身軀驟然一頓,從她胸~口抬頭,定定的望著她。那清亮的眼睛,升起很濃很濃的笑意。

    “我真想現在就向你求婚。”他說。

    雨濛窩在他的胸膛,甜甜的笑了。

    kris,kris,我的子遇。

    我好喜歡你,我好喜歡你。

    隻想天天月月年年,都跟你在一起。

    ——

    傅子遇第二次見到薄靳言,是在校醫院。

    他是百挑一的高材生,人脈又活絡,自然很早就到校醫院實習。

    這天午後,他正在辦公室休憩,護士來敲門:“kris,吉姆醫生吃飯還沒回來。來了個病人,他有個小問題,你能否處理一下?”

    “什麼問題?”

    “他吃魚被刺卡住了喉嚨。”

    “ok,立刻讓他進來。”子遇打開櫃子,把一些必要工具拿出來。一轉頭,看到護士放下的病曆,simon這個英文名字旁,還簽了“薄靳言”三個醒目囂張的中文字。

    傅子遇忽然又想笑了。

    上一次遇到被魚刺卡住喉嚨的例子,是七歲的小男孩啊。

    ……

    薄靳言今天很暴躁。因為他提出要訪談一名最窮凶極惡的連環殺手,居然被監獄方拒絕了。並且在看資料的時候,由於走神,還被魚刺卡住了喉嚨。喝了一大碗醋後,竟然還卡在那。

    一進醫生辦公室,就見一個年輕男人坐在桌後。跟他一樣黑色的短發,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明亮溫和的眼睛。

    薄靳言的目光淡淡掃過他,沒出聲,坐下。

    診斷和治療過程很。傅子遇那雙拿手術刀的手,拿個鑷子從他喉嚨夾出根細刺,輕而易舉。隻是望著冷麵天才揉著自己的喉嚨,極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意,傅子遇居然也有種欣慰和榮幸的感覺。

    “謝謝。”薄靳言站起來,又淡淡掃他一眼說,“醫學院的學生診病,如果將來不良影響或並發症,是否醫院也會負責?”

    傅子遇怔了一下。

    如果說之前還對他的幼稚和聰明,產生了奇異的好感。那此刻,傅子遇感到自己的專業操守遭到了徹底的侮辱。

    ok,醫學院學生診病當然是不合規矩的,病人擔心效果也正常。但是老天,你隻是被一根毛發般的魚刺輕輕紮住,而且已經完全取了出來,見鬼的並發症!

    傅子遇沉默片刻,非常禮貌、謙遜的笑了:“當然,有任何問題,我個人負全責。我會在你的病曆本上簽字。”

    薄靳言似乎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剛要離去,又聽到傅子遇說:“對了,鑒於你如此擔心有並發症,我的醫囑是:一個月內最好不要吃魚,避免再次被魚刺卡住——你那細微的傷口就可能有無法預知的感染。”

    到了此刻,薄靳言好像才正眼看向了他,低沉悅耳的嗓音,漆黑淡漠的眼睛,隱隱帶著不悅和質疑:“一個月?”

    傅子遇特別誠懇的點頭:“一個月。”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麼奇怪。

    譬如一個月前,傅子遇對薄靳言,隻多次聽聞他的大名,卻始終沒有在校園遇到過。而現在,到學校餐廳吃個飯,都能邂逅。

    明淨的燈光下,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隻有他衣冠楚楚的獨坐一隅,也沒人跟他同桌。而傅子遇身旁,是一大堆朋友,男男女女笑聲不斷。

    打好飯時,傅子遇特意繞了個大圈,經過他身旁。這一路過,卻又忍不住笑了。

    因為全美聞名的犯罪心理學天才,剛剛二十歲就已經幫助fbi破了幾起大案的年輕男人,正一手持刀,一手持叉,旁邊還放著雙筷子,修長的眉頭輕蹙著,專心致誌在剔魚肉。一整條魚已經被他剔得差不多了,隻剩個骨架,旁邊的盤子,堆著層層疊疊的魚肉,還有挑出來的一堆細細密密的刺,煞為壯觀。

    ……

    為了“安全的”吃魚,他竟然付出了這麼多精力。

    傅子遇頭一次因為自己的一句戲言,感到陣陣愧疚。

    在許多人驚訝的目光,他在他對麵坐下,抬頭笑望著他:“嗨,我可以坐這嗎?”

    “我吃飯不喜歡旁邊有人。”

    “哦。”傅子遇很隨意的答了一句,卻不挪窩,自顧自吃了起來。

    ——

    韓雨濛五歲就認識傅子遇了,那年他八歲。

    在之後的十多年,他是哥哥,是鄰居,是朋友,是青梅竹馬無可取代。

    唯獨不是她的男朋友。

    但她卻早已愛上他,從年幼的她懂得“愛情”這個詞的意義開始,她就知道是他。那麼好的男孩,僅僅是暗戀他,就讓她品嚐到愛情許多許多的甜蜜。

    很,她長到十六歲上了高中,而他上了大學。

    那個時候,他們是什麼樣的關係呢?

    用“曖昧”一詞形容,最精準不過。每次參加舞會,他的舞伴必然是她;他會似遠似近的輕摟著她的腰;他會在燈下注視她甜美的笑靨,嘴角始終噙著淺淺的溫柔的笑。

    他們知道彼此的一切喜好,一切習慣。她甚至知道,他最癢的地方在後頸處。每當她佯裝發脾氣撓他那,總是被人高馬大的他攔腰抱起,然後似笑非笑的盯著。

    隻差一點,他就能低頭吻她。

    而當她在他懷時,那滾燙如燈火般的氣氛,就像要把她灼燒殆盡。

    可好像有某種默契,他們誰都不說。長達一兩年的時間,他們就這麼遊走於情人和朋友的邊緣。沒有其他人搗亂,比誰都親密,但就是沒往前踏一步。

    韓雨濛想,自己也許知道他在顧慮什麼。因為他的顧慮,就是她的顧慮。

    不是怕太了解彼此缺乏激情,也不是因為情竇初開羞澀難言。

    他們怕失去。

    人生如此無常,即使十六歲的韓雨濛,也看過許多聚散離合。他們是這麼好的朋友,可以一直這樣擁有彼此,直至老去。倘若真的成了情人,日後分手,就會永遠失去彼此。

    她不想失去他啊。所以寧願踟躇於原地。

    直至她十六歲生日晚宴那天。

    完美大學生傅子遇,在一幫高中生眼,簡直是神一般的存在。更何況這天他還帶了一位性~感的金發美女出席,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

    然而在如此美好的音樂燈光夜色,韓雨濛一點也不高興。她覺得這是有史以來最糟糕的一個生日。看著美女的手挽在傅子遇的胳膊,她就想把他們倆都丟出去。

    後來她就喝得有點多了,香檳雞尾酒伏特加……酒不醉人人自醉,她沒到全醉的時候,但隱隱約約就想放縱。不想再壓抑,壓抑對他的愛情。

    模模糊糊間,一個人走到了遊泳池邊。蕩漾的水光映著星月,跟隔著數米遠的party,簡直是兩個世界。

    她坐在長椅上吹風,很就有人跟了過來。

    是同班的男生,所有人心中的王子,金發碧眼,英俊高大。

    “嗨,joe.”男孩漂亮的側臉在夜色如同雕塑般,澄澈的藍眼睛漾著波光,“做我女朋友好嗎?”

    韓雨濛怔怔的望著他,沒回答。

    男孩手撐在椅背上,彎腰吻下來。雨濛緩緩閉上眼睛,迎接這個未知的苦澀的吻……

    猛然間聽到急促的腳步聲,雨濛一下子睜開眼,就見男孩被人生生從自己跟前拽走。

    kris.

    筆挺的西裝將他襯得俊美逼人,白皙的俊臉隱隱泛著紅暈,又有些陰沉。那雙從來溫柔的眼睛,明顯生氣的望著她。

    “你在幹什麼?”男孩憤怒的抓住他的衣領。

    “你又在幹什麼?”傅子遇的臉色比他更加不好。

    眾人的驚呼聲中,韓雨濛瞪大雙眼。兩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這場鬥毆很就結束了。

    傅子遇雖然年長幾歲,但他是斯文的醫科生。男孩卻是高中籃球隊長,肌肉精壯又發達。很兩人臉上都掛了彩——當然傅子遇看起來更加慘不忍睹些。

    兩人被拉開後,韓雨濛隻看著傅子遇,生氣的拉著他的手:“你跟我過來!”說完也不理其他任何人,拉著他就上了樓。

    剛進房門,她就感覺到腰間一緊,被他扣在了牆上。年輕男人的呼吸充滿熱力,那雙眼更是澄黑澄亮。

    韓雨濛抬頭盯著他。

    僅僅對視了一瞬間,兩人同時伸手,緊緊抱住了彼此。壓抑許久的、熾烈如火的吻,就這麼迸發,再難阻擋,再難停止。

    吻了很久很久後,他抱著她,坐在陽台上。陽台外是一棵大梧桐樹,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而她的哥哥,焦急的在外頭敲門:“kris!你跟joe在頭幹什麼!老天,你要是敢對我妹妹做什麼,我一定殺了你。”

    他們才不理憤怒的哥哥呢,抱著一直親一直親,直到賓客都散去,十二點整,他星眸燦爛的低頭看著她:“生日樂,我的公主。”

    韓雨濛又歡喜又忐忑,隻伸手勾著他的脖子:“你確定?”

    你確定我們要開始?

    “我確定。”他和她親密熟悉的好像一個人,他完全知道她在想什麼,輕聲在她耳邊說:“別生氣,那個女人是我母親同事的女兒,非要我今天帶她玩——我甚至沒記住她叫什麼名字。事實上,我本來就想等你十六歲生日,向你表白。”

    讓你久等了,我的公主。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知道你在害怕什麼。

    有多少人,在十幾歲時就許諾了一生,卻無法實踐。

    可是我有信心。因為從很早很早的時候起,我就喜歡了你。

    我的女孩,最美好的女孩。

    我向你承諾,不會讓我們的愛情失敗,直至終老。

    ——

    當薄靳言和傅子遇成為了一個“小圈子”時,幾乎驚掉了馬蘭大學所有人的眼鏡。

    不過這個圈子的規則,跟其他任何人都是不同的。簡單的說,就是傅子遇基本成了薄靳言的保姆。

    成為了他的專用醫生;每天一塊吃飯,到圖書館看書;為他挑選查案助手,幫他處理fbi等各種複雜的人際關係……後來甚至連衣服,都是傅子遇一塊幫他買了。再瑣碎無聊的事,他都任勞任怨的代勞,而薄靳言則理所當然的享受著他的付出。這種相處模式,就這麼固定下來,延續了很多年。

    當然,兩個同樣英俊優秀的華人男子,形影不離出現在校園,每次總能吸引許多人的目光。大家無一例外的認為,他們是gay。對於這個傳言,傅子遇隻是失笑說:“當然不是,我們是兄弟。”而薄靳言……他根本不在乎別人講什麼,甚至某一次,犯罪心理係有個還算能跟他講上話的師弟,問他是不是gay。他想了想,非常嚴謹的回答:“我現在跟kris的關係,的確跟gay沒有多大區別——除了我們沒有肉體關係。”

    這話傳到傅子遇耳朵,就成了……

    “simon跟人抱怨,kris一直沒跟他上本壘。”

    “當然,他們當然是gay。”

    真是令他苦笑無語。

    不過這個傳言,很就被打破了。因為傅子遇有了女朋友。

    是大一新生,也是亞洲人,清秀可愛得純潔的百合。人人都誇傅子遇豔福不淺,因為這麼嬌嫩的小姑娘,誰不羨豔?

    傅子遇也覺得這女孩很不錯,從此二十四孝男友,精心護。隻是薄靳言不太喜歡這姑娘,所以他並沒有把自己的女友納入小圈子。

    傅子遇跟這個女友在兩年後分手。她提出分手時,傅子遇很意外:“是我哪做的不夠好?還是你有了別人?”

    好聚好散,但他不想不明不白。

    女孩卻輕聲說:“kris,你對我很好,非常好。從來沒人這麼好過。可是,我們都知道,你心有個洞,沒人能填滿。所以我隻能離開。”

    傅子遇沉默良久,點了點頭。

    其實並不是隻有同學們,對這兩個男人奇異的友情感興趣。甚至連學院的教授,都頗感興趣。有一次,醫學院院長遇到犯罪心理係主任,笑著問:“我早就聽說過,你們的simon是個非常孤僻的家夥。為什麼kris會成為他唯一的朋友?是因為kris的脾氣足夠好嗎?”

    犯罪心理係主任卻搖了搖頭,答:“你還記得kris讀本科階段的那起事故嗎?在我看來,恰恰相反。不是simon需要kris,而是kris需要他。我想simon也很清楚這一點,才會讓kris成為自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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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子遇番外(下)她記錄了我所有的熱情和忠貞

   熾熱的陽光,熏烤著龜裂堅硬的土地。沒有一絲風,令人口幹舌燥。

    韓雨濛背著幾瓶水和一些糖果,走過幾頂白色帳篷,遠遠便見傅子遇立在一張簡陋的小桌前,正在為一位年邁的黑人量血壓。旁邊還圍著好幾個黑人小孩,他們大多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眼睛卻澄亮無比。

   “Kris!”她走到他身後,卻是孩子們先發現了她,全都一擁而上。

   “Joe來了!”“Joe姐姐!”

    孩子們對她的喜愛,令她的笑容止都止不住,索性席地坐下,打開背包,將糖果和水分發給孩子們。他們越發雀躍歡呼,而她在孩子們的簇擁中擡頭,恰好撞上他望過來的目光,溫柔含笑,像是沙漠裏最清澈的月光。

    這是兩人誌願支援非洲的第四十三天。在跟他來這裏之前,韓雨濛並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麼貧瘠絕望的土地。而傅子遇十六歲時第一次來這裏,現在已經是第五次。

    有人說,當你愛一個人,他也許會改變你的人生。

    那如果你愛上一個正直而偉大的男人呢?

    韓雨濛覺得,他會讓你的一切變得更美好。

    傍晚時分,兩人走到了大峽谷旁的一棵孤樹下。前方,是陡峭蒼涼的絕壁,背後,是無國界醫生組織數頂象征希望和救援的白帳。殘陽如血,掛在沙漠的盡頭。每當這個時候,韓雨濛就會更真切的感受到,在大自然面前,人生是如此渺小而短暫。只因有他相伴,才成全了永恒的意義。

    對於十八歲的韓雨濛來說,這份愛多了一種超越年齡的厚重。

    她喜歡這種厚重。喜歡與他相關的一切事。

   “在想什麼?”傅子遇望著女友若有所思的小臉,低下頭, 她的雙眼。韓雨濛被他親的直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夕陽孤樹下,唯有他倆安靜相擁 ,長長的繾倦的影子,落在身後赤紅的土地上。

    他最喜歡 我的眼睛。韓雨濛想,他最喜歡的花是康乃馨,最討厭陳年書櫃打開時的黴舊味道,最鄙視醫生為了利益放棄職業道德。

    他最喜歡的j□j地點很傳統,依舊是床。但他們也曾在朝霧彌漫的林間別墅陽臺上做過,在沙漠的帳篷裏做過,甚至在他那輛雷克薩斯的後座上極盡纏綿……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幸福,因為她了解他的一切喜好,親密得好像一個人。

    他們一定會永遠相愛下去,她想,還有什麼可以改變他們呢?

    而傅子遇抱著心愛的女人,面對著廣袤而荒蕪的天地,想的是什麼呢?

    他想,原來她跟他想的不一樣。他以為美國長大的嬌小姐,即使正直善良,但也不一定吃得了非洲的苦。可她卻追隨著他的步伐,做的很好。

    他想,等她再長大一點,大學畢業就向她求婚。呵……還有四年時間,真是好難熬。或者先訂婚是個不錯的主意?

    他的小姑娘,讓他都忍不住了。

    他愛她,從童年起,猶如愛自己的靈魂。忍不住想要把她娶回家,就這麼珍藏一輩子,多好?

    ——

    隨著案件一次次偵破,薄靳言在FBI算是聲名大躁,幫助他們破案也越來越多。

    他第一次受傷,是被歹徒 的一顆子彈,擦傷了手臂。也沒讓警隊醫生包紮,而是直接去找傅子遇。

    傅子遇看著他鮮血淋漓的胳膊,就皺起了眉頭:“你不是說,只負責分析,不做體力活兒。為什麼還會受傷?”

    薄靳言很淡漠的看他一眼:“難道看到罪犯從我面前逃走,我還要退避三舍?”

    傅子遇無奈的笑——這家夥什麼時候都是振振有詞。其實他早就聽FBI的朋友報過信了,分明是薄靳言一介書生武力值太低,才會被流彈誤傷。

    包紮好傷口,薄靳言下了病床,低頭一看胳膊上的繃帶,還微蹙眉頭:“真醜。”傅子遇根本不理他,這時女友來了電話,約他晚上吃飯。

    掛了電話,他問薄靳言:“要不要一起去?跟Linda.”

    如他預料般,薄靳言幹脆拒絕了:“沒興趣。”

    此時傅子遇的老媽子性格已經全面成型,很自然而然就問:“那你晚上吃什麼?”

    薄靳言穿好外套,淡淡答:“這起案子的罪犯中了彈,還在醫院搶救,我要趕過去。”

    傅子遇原本在整理醫藥箱裏的工具,聽到這話,微微一怔。他這一剎那的分神,並沒有逃脫薄靳言的眼睛。而他只平靜的望了他一眼,走了。

    這晚傅子遇跟女友吃飯時,總有些心不在焉。女友問:“你怎麼了?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

    傅子遇笑笑:“沒什麼,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抱歉我今天狀態不好,一會兒吃完飯我就送你回家。”

    女友看著他微笑俊朗的容顏,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沈默不語。

    有人跟她說過,這個男人的心裏有個洞,如果你仔細傾聽,會聽到裏頭空空蕩蕩的回音。

    他也許會寵愛你如同世間珍寶,但你永遠走不進他的心。

    薄靳言出事那天,是個陽光燦爛的星期五。

    那天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傅子遇照常上班、照常下班,照常定了薄靳言喜歡的那家日式料理外賣,並且再一次感嘆自己活得像個在帶孩子的保姆。

    薄靳言助手的電話打來時,傅子遇唯一的感覺,就是冷汗淋漓。

    那冷意像無處不在的潮水,慢慢的、悄無聲息的攀爬上他的後背。他握著電話,站在無人的走廊裏,聽著助手焦急沈痛的說:“Simon失蹤了。”他望著窗外一輪殘陽,一時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這感覺如此似曾相識,分崩離析,刻骨銘心。像是發生在很多年以前,可又像就在昨天。

    他也是這樣,在明明風平浪靜的快樂日子裏,突然接到一通失蹤電話。

    他曾經以為永遠不會失去。然而在電話後僅僅三天,他永遠失去了Joe。

    ——

    韓雨濛被誘拐的頭幾天,一直不清楚,那個戴著小醜面具的男人到底是誰。

    她只能跟其他五個被困少女,膽戰心驚的縮在鐵籠裏,期望殺戮的斧頭,不會首先落在自己身上。

    面具殺手第一個砍死的,是一名十五歲的少女。滿地的血泊,破碎的頭骨,就在她們面前發生。他似乎也很疲憊困惑,站在那一灘血肉裏,沈默了很久。而她們大氣也不敢出,連哭泣都沒有聲音。

    然後又過了兩天,他又殺了兩個人。剩下四個活著的女孩,被精神和身體雙重折磨得猶如即將雕零的花朵。而韓雨濛只能每天小心翼翼,強忍著不去想,下一個死的如果是自己,要怎麼辦?

    最後一天,一切仿佛都有所征兆。

    那天面具殺手很焦躁,他一直在看新聞。而新聞裏的消息無疑是令被困的女孩們振奮的——據聞FBI在某位年輕的犯罪心理學天才的幫助下,公布了兇手的側寫畫像。大規模的搜捕正在展開。韓雨濛甚至有預感,警察今天就會找到這裏。

    然而黎明前的黑暗,永遠是最黑暗的。傍晚的時候,他突然奇異的平靜下來。甚至堪稱溫柔的,走到骯臟狼狽的鐵籠前,對她們宣布了最後的命運。

   “我會開船出海。”他說,“我是自由的,不會死在警方那惡心的子彈下。而你們……我給你們一個選擇。”

    四個女孩都高度緊張的聆聽著。然而他給出的選擇如此殘酷:“我會放了你們中的三個人,只帶一個人上船。這個人,會跟我一起死在大海裏。但如果沒人願意跟我走,我只能把你們四個全殺掉。”

    在韓雨濛短暫的十九年的人生裏,從沒像此刻這樣痛苦,這樣絕望覆頂。其他女孩都在沈默,她們眼裏只有驚恐和逃避。唯有她在短暫的靜默後,擡頭直視著他的眼睛:“我跟你去。”

    而在其他女孩如釋重負但又歉疚同情的眼光裏,他卻笑了,問:“為什麼?”

    韓雨濛一時竟答不出來。

    為什麼?

    因為……因為她的男朋友,她最愛的人,是救死扶傷的醫生。他可以殫精竭慮只為挽救其他人的性命。

    所以,她也是一樣的。因為她是這麼深的愛著他,猶如愛著自己的靈魂。

    面具殺手把她帶出了牢籠,帶到了另一個封閉的房間。那裏只有一臺電話機,而他的面具後的雙眼堪稱愉悅,愉悅的觀賞著她的痛苦。

   “你可以給他打個電話。”他說,“我是公平的,你可以打給你最深愛的男人。等我們出海後,我會把電話錄音寄給他。”

    如果說生離死別令人惶然絕望,那麼此刻最後一個遺言電話,對韓雨濛來說,簡直就是恩賜。她幾乎是顫抖著含淚,拿起了電話筒。

    ——

   “面具殺手案”發生在2007年,美國馬裏蘭州。當年,還名不見經傳的犯罪心理學天才薄靳言,在看到警方的相關報道後,寄了封信給FBI,詳細給出了罪犯的犯罪心理畫像。四天後,在這份畫像的幫助下,警方成功破案。當他們趕到用於囚禁受害者的海邊小屋時,救出了三名生還者,挖出了其余三人骸骨,唯有韓雨濛和罪犯不知所蹤,海岸巡邏隊搜尋了附近數百公裏的海域。根據天氣情況和船體殘骸,最終判斷他們遇到風暴,船毀人亡,屍沈大海。

    而隨著對兇手背景的深度挖掘,FBI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要誘拐這些女孩。

    他的未婚妻,三年前被歹徒襲擊重傷,而他出於正當防衛開槍擊傷歹徒。之後,罪犯和他的未婚妻,都被送到醫院急救。一夜之後,罪犯被救活,未婚妻卻已殞命。

    他殺掉的三個女人,正是當日幾名主治醫生的家屬。而其他四個女人,盡管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但也是醫生的愛人或者女兒,包括醫學院最傑出的青年、未來醫學界的新星傅子遇的女友,韓雨濛。

    醫生的使命是救死扶傷。可他們為什麼要去救那些骯臟的渣滓?他不明白,也不允許。既然他們選擇拯救罪惡,選擇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那麼他就奪去他們最愛的人,這樣他們才能看到,罪惡有多可怕。

    ——

    薄靳言被營救已經是半年後。他在醫院搶救了四天四夜,傅子遇就在醫院守了四天四夜。

    只在第三天的夜裏,他離開了醫院,驅車前往馬裏蘭州,韓雨濛的墓地。

    他在墓碑前站了很久,最後只說了一句話:“Joe,如果你在天有靈,請讓Simon活下來。”

    再回到醫院,已經是清晨時分。霧氣籠罩著醫院白色的樓舍,飄渺得好像幻境。薄靳言的手術已經結束了,他躺在病床上,幹枯而了無生氣,像是一具死屍,不知能不能醒,也不知何時會醒。傅子遇在他病床前站了一會兒,從脖子上解下項鏈,打開他緊握成拳的右手,塞了進去。

    薄靳言醒來,是在這天的半夜。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床邊的尹姿淇,然後是靠在沙發上闔眸而眠的兩鬢斑白的父親。然後就是傅子遇,他沒有睡,背對著床站在窗前,望著外頭的一輪明月,似乎在出神。

   “……”薄靳言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音,幾乎是同一瞬間,那三個人都擡頭、轉身,朝他望過來,表情極為震動。

    薄靳言想對他們笑笑,但是卻發現嘴角勾不動。尹姿淇立刻緊握著他的一只手,埋頭喜極而泣;而父親快步走上前,兩眼都是淚光,按下床頭的呼喚鈴。

    他卻感覺到右手似乎握著什麼東西,伸開手掌一看,是串很眼熟的項鏈。他知道心形吊墜裏是什麼,是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相擁的合影。女人的照片,還在他的受害者資料庫裏出現過。

    這時傅子遇已經走到他身旁,兩人對視一眼,誰也沒說話。傅子遇的眼眶隱隱濕潤,單膝在床邊蹲下,握住了他的手,把那條項鏈,握在兩個人的掌心。

   “子遇:

    答應我,你一定要開開心心的活下去,就像以前一樣。人生的長短,並不是衡量幸福與否的標尺。我們不能白頭到老,但這並不代表我們的愛不會永恒。你是那樣善良而正直,你的人生還很長,你還可以幫助很多很多人。祝你幸福,子遇。”

    我曾經愛過一個女人,她如同天使般完美。

    她承載了我對愛情的所有夢想,她記錄了我所有的熱情和忠貞。

    失去她,我的人生註定無法再圓滿完美。但我又怎麼可能奢望,上天賜給我第二個這樣的女人?

    我會如她期望般,幸福的生活一生;如她期望般,盡我所能幫助更多的人。這就是對她曾經賦予我的愛情的最好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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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當年(鮮花食人魔案)

    他的視野是黑色的,沒有一絲光線。他躺在原地,手指沿著身下撫摸著。是床,平整而柔軟,甚至還有某種清冽幹凈的氣息。

    薄靳言唇角微勾。

    這是他被綁架的第一天。看來鮮花食人魔給的待遇還不錯。

    靜默片刻,他站了起來,修長的身影幾乎與黑暗溶於一體。就像棵孤直的樹,若隱若現矗立在冰冷的夜裏。

    同一個房間,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裏。一個男人正頗有興味的盯著他,湛藍的雙眼裏,是獵鷹鉗制了獵物那一秒時的興奮光芒。

    Hi,Simon.

    你屬於我了。

    十分鐘後。

    燈光驟然照亮所有。薄靳言擡手擋住眼睛,再放下時,已經看清全部——狹窄的房間、孤吊的危燈,還有鐵欄外矗立的金發碧眼的男子,以及他身後牢房裏,如螻蟻般蜷縮在墻角的其他受害者們。

    Hi,Tommy。

    聞名不如見面,我竟然成為了你的盤中餐。

    這一瞬間,兩人都沒說話,目光流轉打量著彼此。Tommy的臉上始終掛著微笑,而薄靳言……掃了自己的死對頭一眼,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然後擡頭又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嘴角泛起個嫌棄的笑容,擡手撣了撣床單,又坐了下來。

    “感覺如何?”Tommy開口,頭一次見面,口氣卻熟絡得像多年的好友。

    薄靳言淡淡笑了,卻沒看他,完全目中無人的姿態。

    Tommy沈默了一會兒,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齒。

    “你很狂。”

    他落到了他手上,卻似乎完全不知進退。

    然後,Tommy就看到這個男人擡了擡眼簾,很淡漠的看了自己一眼:

    “噢,那我應該怎樣?慶祝我成為你吃掉的智商最高的人嗎?”

    Tommy回到地面,頗有些煩悶。一擡頭,就見謝晗坐在沙發裏,臉上的笑容有點壞。

    “怎麼了?”

    “是我該問你怎麼了。”謝晗站起來,眼睛還盯著監視屏中的薄靳言,“似乎你們相處得並不愉快。”

    Tommy哼了一聲,走到冰箱裏,拿出盤燙好的肉片,三兩下吃了。仿佛這樣又恢復了元氣,他咂了咂嘴,露出微笑。

    謝晗對這一幕似乎已司空見慣,自顧自說道:“你在下面呆了半個小時,他跟你說話不超過三句,但句句都令你生氣——你知道他為什麼令你這麼焦躁嗎?”

    Tommy擡眸望著他。

    謝晗的笑意越發愉悅:“因為你和他都很清楚——他跟你以前俘虜的所有獵物都不同,跟其他人也不同。他無懈可擊,你無從下手。”

    Tommy扯了扯自己的領帶,嗤笑了聲:“怎麼可能?”他盯著謝晗,眼神也變得陰冷執拗:“今晚開始,我們就用心理控制術對付他。再加上你的藥物,一定很有意思。”

    謝晗偏頭點了根煙,慢悠悠的吸了幾口。Tommy伸手接過,就著也吸了幾口。兩個人對視一眼,謝晗含笑開口:“鬼扯。這些手段對他沒用,並且……”他的目光又滑向屏幕上的男人——此時薄靳言已經閉上眼躺回床上,一派安然姿態。

    “並且什麼?”

    “並且這樣的手段,是對他和我同時的褻瀆。”謝晗一字一句的說。

    這話令Tommy心裏有些不悅,感覺就像一根細針輕輕紮了一下,然後原本的煩悶感,便似沿著被紮出的裂縫,慢慢蔓延開。

    呵……謝晗未免把Simon看得太高了吧?

    Tommy按下心中不快,神色如常的問:“那我們該怎麼做?“

    設下重重圈套,就為了捕獲這個男人。現在到手了,卻又該如何馴服?

    “慢慢磨。“謝晗淡淡的答道。

    最好的,當然最難得到。

    薄靳言第一次切割人肉,是在三天後。

    威脅他就範,比想象中更簡單——Tommy將一個女人和嬰兒丟到他面前,給出選擇條件:“你決定了這個嬰兒的生死。按我說的做,就放了這個嬰兒。”

    當時薄靳言只擡頭瞥他一眼,就拿起了面前的解剖刀,走向被綁在鐵架上的女人。這一切是荒糜而無聲的。Tommy冷眼旁觀,嬰兒呼呼大睡,薄靳言神色淡漠,唯有女人在他手下發出淒厲的慘叫。

    當第一塊戰利品被他丟入托盤時,Tommy又浮現壞笑:“也許我是騙你。”

    也許我只是戲弄你,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其實都活不了。你不是聰明一世嗎?怎麼連這點都想不到?

    薄靳言看他的目光更鄙夷了:“你是否騙我是你的事,我是否放棄對一條人命的希望,是我的事。”

    Tommy就沒再說話。

    他只知道,跟薄靳言多相處一天,就會被他氣得夠嗆。但偏偏BOSS不讓殺他吃他蹂躪他。

    從這一天起,切割人肉成了薄靳言每天的必修課。以至於對面牢房茍延殘喘的受害者們,看他的眼神都帶著驚恐和厭惡。薄靳言不跟他們說話,因為多說無益。他知道自己暫時生命無礙。但能否為這些人搏一線生機,還是艱難的未知。

    而對於這樣的他……站在燈光下的Tommy,跟隱藏在攝像機背後的謝晗,有不同的看法。

    Tommy:“我們沒必要再為他浪費精力。這個人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切割人肉也沒讓他有任何變化,沒有任何進展。無懈可擊是嗎?直接殺了他就好了,我們不是必須要這個夥伴。你還有我,不是嗎?”

    謝晗手裏正端著今天送來的、由薄靳言親手切割的一小盤整整齊齊的人肉條。聽到Tommy的話,他卻笑了:“誰說沒有任何進展?”

    Tommy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語氣中倒帶了幾分贊賞:“他的嘴很賤,解剖刀倒是用得不錯。”

    謝晗卻用小刀叉起一塊肉,置於燈下,就像是在仔細端詳,唇畔卻泛起滿意的笑。

    一個執法者,一個打擊犯罪的專家,因為被威脅,不得不虐待無辜同類,卻做得如此盡善盡美——Tommy只看到了薄靳言的刀功,他卻看到了他內心深處的惡魔。

    而此刻的謝晗不知道的是,薄靳言對他們的試探,對他們反過來下套,其實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

    謝晗第二階段的計劃,是讓薄靳言生啖人肉,同時也開始虐待他的肉體。

    人性本賤,謝晗如此相信。雙重虐待,精神和身體,可以折磨任何一個堅強男人的意誌。而最終,他會臣服,甚至愛上被虐待的感覺。

    因為每個人心中都藏著惡魔,薄靳言更加不能例外。

    於是就成了慣例——每天晚上,Tommy將一盤鮮紅的肉推到薄靳言面前。但在這一刻,彼此都沒有挑明。Tommy說:“上好牛排,不過我喜歡吃生的,所以給你的也是生的。”薄靳言只是淺淺的笑:“謝謝。”然後就像絲毫未覺般,把整盤肉吃完。

    然後,Tommy會繞到他背後,在已然傷痕累累的背上,再劃上一刀。再用高腳玻璃杯,緊按著他的尾椎骨上方,接上半杯粘稠的鮮血。Tommy有強迫癥,連這樣的割肉取血,留下的傷痕都是整齊清晰的。這也是謝晗欣賞他的一點。

    每晚,謝晗看著攝像機裏,薄靳言背部銘刻的傷痕,都忍不住生出一絲贊嘆。而此刻,Tommy就坐在他身旁,慢吞吞的喝下那杯混著肉渣和戰栗的汗水的血。有時候還問他:“你要不要來點?”謝晗笑罵:“我沒你那麼惡心。”

    Tommy大笑。

    這些日子對於薄靳言來說,時光好像停滯了。

    他在幽暗狹窄的封閉牢房裏,過得昏天暗地。失去了時間,也失去了大多數的聲音和視覺——你不知道Tommy會在何時開燈突然到來,而黑暗中的牢房,每個人都是沈寂的,不敢發出一點動靜。

    有的時候,他會長時間睜著眼,盯著周遭無窮無盡的深黑。即使困乏至極,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墮入沈沈的睡眠。

    這一年,他二十四歲。

    而在相隔萬裏的大洋彼岸,這一年,簡瑤還在念大學,簡簡單單,平平安安。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薄靳言被囚禁的第四個月。

    那是半夜的一場火災,不知從何處燃起。等Tommy察覺時,濃煙和火焰已經席卷整個地窖。而謝晗並不是經常在這邊過夜,當晚他人不在。

    後來,Tommy被終身j□j的歲月裏,每每回想起這場火災,都認為是薄靳言做的手腳。而由於薄靳言最終沒有成功利用這場火災逃脫,所以謝晗相信,這只是一場倒黴的短路意外。

    但無論如何,這場火災,卻是一切一切的開始。

    那晚火勢非常大,跳躍的火光裏,連Tommy都被阻在地窖口外,無法靠近分毫。昔日鎖住眾人的鐵欄桿,開始變得通紅滾燙。有人被融化的鐵水燙傷,有人被掉落的半截橫梁砸到,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而薄靳言機警無比,退了又退,避開所有可能的危險,直至牢房外的鐵欄被溶出個大洞,而他用棉被將自己一裹,果斷的沖了出去。

    地窖裏亂成一團。大多是女人、老人、孩子,還有幾個年輕男人,爭先恐後的奪路而逃,把其他人擠在身後。可即使是這樣,他們也看不到一點生機——出口已經被火勢封死,隱隱還傳來子彈聲,是Tommy在另一頭掃射,封殺一切想要逃脫的活口。而身旁,到處都是熾烈的會吞噬一切的火。

    薄靳言立在人群中,在這一剎那,明白了兩件事。

    一、Tommy今晚對他動了殺機;

    二、整個地窖,最薄弱的一面墻,也許是離地面最近的一面墻,他已經在腦海中利用力學知識計算出來——這個地窖的地形早在他腦海中過了千萬遍,此刻基於火勢,他很容易就得到了答案。

    “跟我走。我一定會帶你們出去。”他清喝一聲,低沈的嗓音在夜色火焰裏,猶如暗沈的有力的水流。所有人都驚了一下,轉頭看向這個年輕的男人。

    在過去的許多日子,他都不與他們交談。他跟殺人魔共同虐待其他人,自己卻也被囚禁在此處。他是所有人心中的迷。

    “為什麼?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殺了他,他跟殺人魔是一夥的!”

    滔天火光中,面對所有人慌亂的質疑,薄靳言只微微蹙了蹙眉,沒有片刻耽誤,徑自走在最前頭。

    “為什麼相信我?”他淡淡的答,“因為你們沒有別的選擇。”

    這樣桀驁的表態,令大部分人半信半疑。但真的如他所說,沒有別的選擇,所以他們只能選擇跟著他。

    穿過火焰,越過焦炭,短短的一段路,卻走得驚心動魄。而在這個短暫的過程中,他們也開始相信——這個男人,的確是在救他們。因為有任何人受傷——被火灼燒,或者被Tommy的流彈擊傷,他都會十分冷靜的指揮其他人,有條不紊的救助。

    “已經活到了今天,不要丟下任何一個人。”他說。

    有女人聽到這句話,立刻掉下了眼淚。

    終於,當薄靳言等人跑到最裏側的一間牢房前是,那裏的一面墻壁,也如他們所願般,坍塌變形。

    盡管只有一個很小的口子,但他們竟然看到半片墨藍的天空,還有月光照射在草叢上。

    如果不見天日的虐待,足以令原本幹凈的人心,變得麻木而扭曲。而此刻看到月光,每個人心中求生的饑渴欲望,仿佛都被喚醒。

    真的能逃嗎?能活嗎?

    真的不用再成為那個變態的盤中餐,從此告別巨慟和災難?

    無聲的暗湧,仿佛在每個人心頭蔓延。可這個時候,薄靳言再一次掌控局勢:“女人和小孩先出去,我在最後。”

    僅這一句話,就令所有人不爭不搶,以最快速度最高效率逃生。

    一個、兩個、三個……薄靳言站在隊列最後,默數。偶爾,他會擡頭,看一眼墻壁上方皎潔如玉的月光。

    七個、八個、九個……

    薄靳言已經在劈裏啪啦的火裂聲中,聽到了依稀的腳步聲,和零落的槍聲。他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Tommy很快會發現他們的逃脫,然後狙擊;而不管這地窖位置多偏僻,早晚都會引來消防或者警察的註意——那就是他們的生機。

    第十二個,最後一個。

    薄靳言一擡手,把這個年輕男人往上一推,他的身體就鉆進了通往地面的洞裏。只待他到了地面,拉薄靳言一把,就能脫身了!

    這時,身後急促的腳步聲似乎已經到了很近的地方。而男人已經爬上了地面,朝薄靳言伸出了手。

    薄靳言微微一笑,把手交給了他。

    半截金屬棍插入胸膛的一剎那,薄靳言極難得的有片刻的怔忪。銳痛仿佛瞬間洞穿他的胸口,他一低頭,就看到鮮血的蔓延。

    男人猙獰的、錯亂的、痛苦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是他的同夥!這一定是另一個折磨計劃!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極致的痛,令薄靳言閉了閉眼,又睜開。他看到月色在眼前一晃而過,他聞到青草的氣息,但是轉瞬即逝。然後是男人癲狂絕望的笑聲,其他人驚慌失措的聲音:“你在幹什麼?他救了我們!”

    然後視線天翻地覆,他感覺到身體的墜落,重重摔回已經被火烤得滾燙的地面,火舌重新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

    意識墜入迷失那一剎那,他只是平靜的想:那個男人,被他所救的男人,只是因為長期囚禁,有了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

    之後的幾天,他都陷入重度昏迷。他知道自己發了高燒,額頭、咽喉、眼睛、渾身,疼痛得仿佛被千萬根細針狠狠的紮著。而胸口仿佛破了個大洞,被填進了許多東西,又被人生生拽了出來。如此反復,每一遍都令他疼得在昏迷中大口大口喘氣。

    他不斷的做夢。

    夢到幼年時跟母親在江邊垂釣;夢到母親去世後,父親望著空蕩蕩的房屋,沈默如同死去的雕塑。

    他也夢到第一次遇到傅子遇的場景,連環殺人案的一名受害者家屬,站在圖書館走廊另一側,朝他微笑。

    最後,他又夢到昏迷前那一幕,而且反反復復,夢到許多遍——他竭盡全力將那名男子推上地面,他卻轉身就拿起在地窖裏撿到的、早已藏好的燒得幾近變形的鐵棍,朝他j□j過來!

    你認為你做的這一切,真的有意義嗎?

    這個世界,你救的那些庸碌眾生,真的有人懂你?

    恍惚間,仿佛有個聲音,在他耳邊說道。

    薄靳言醒來,已經是幾天之後。

    他一睜眼,就看到與曾經的地窖截然不同的環境。銀色的天花板、陌生的牢房和房間。

    周圍安安靜靜,唯有他依舊躺在唯一的床上,身為俘虜。其他人是死是活,他也無從知曉了。

    他的唇角泛起譏諷的笑,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已經退燒了。

    然而他緩緩站了起來。

    此刻,監視器背後,地面的謝晗,盯著他的神色容顏,楞住了。

    同樣桀驁清俊的容顏,只是比前些日子消瘦了許多。然而那修長漂亮的眼睛裏,卻是從未有過的不羈光芒。

    他目光近乎戲謔的在牢房裏掃視一周,最後擡頭,停在墻壁頂端的攝像頭上。謝晗仿佛感覺到,他隔著鏡頭,正與自己對視著。謝晗的心頭竟沒來由微微一震,仿佛某種宿命般的征兆。

    然後他就聽到一個陌生的、意料之外的,卻像是他渴求已久的聲音,近乎懶散的響起了。

    “Hi,寶貝。如你所願,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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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番外兩則

一、領證記

    春暖花開的日子,薄靳言和簡瑤去領證了。

    這天民政局並不多,兩人踏著晨光走進去,前頭只有十多對新人在排隊。於是簡瑤拿了個號,也跟薄靳言站在隊伍最後頭。

    慢慢的,人多了起來。來去匆匆的工作人員、一對有一對喜氣洋洋的新人。而他倆站在人群裏,自然而然吸引了最多的目光。

    薄靳言今天穿著專程定制的新西裝,水墨般的顏色襯得他越發風神俊朗、挺拔清雋。而簡瑤也特意打扮過,長發束起,穿一條淺藍色長裙,清雅動人。如此登對的一雙,往人群中一站,自然是奪目的。

    簡瑤平時雖然也有不錯的回頭率,但知道此刻的引人註目,大多是薄靳言的緣故。她也不在意,挽著他的胳膊,一擡頭,卻見他的目光落在前方隊伍上,若有所思的樣子。

    “在想什麼?”簡瑤輕聲問。

    薄靳言掃她一眼,那目光有點深沈。

    他這種表情,一定是重要的事。此情此景下,簡瑤很疑惑,心也輕輕提起來。循著他的視線望去,幾個毛頭小夥子,還有身材臃腫面目普通的中年人,帶著自己的女人在排隊。沒什麼異樣啊!

    “怎麼了?”她把聲音壓得更低。

    他這才盯著她,目光灼灼,嗓音低沈:

    “我不得不感謝命運,讓我們相遇。”

    簡瑤一怔,旋即心頭一甜——怎麼突然冒出這麼感性的話了?不像他的風格啊。還是這裏的環境難得的感染了他遲鈍的心?

    正意外間,就聽他繼續說道:“否則你今天嫁的,就是這些平庸的男人。噢!這種事想想都令我無法忍受。”

    簡瑤:“……”

    原來是這樣。

    什麼感性……他根本就是在驕傲好不好?

    整個領證過程還是很簡單順利的,九塊錢,蓋個章,從此就是合法夫妻。

    回家的路上,簡瑤拿著火紅的結婚證,心情不能說不激動。反觀薄靳言,表情則平靜很多,把證往懷裏一揣,就沒再多看一眼。

    他這個態度,簡瑤是很明了的。因為在她同意他的求婚後,兩人談及領證或者辦婚禮,他都是可有可無的態度。

    “那些東西對你來說重要嗎?那就按你的想法來。”他淡然自若的答,“至於我——我的承諾比任何紙面約束都有效。”

    天才的大腦結構永遠與普通人不同,簡瑤深以為然。若是換別的男人這種態度,估計肯定是不想對女人負責任了。可薄靳言把那些形式上的東西看得輕,恰恰就像他自己說的,把承諾看得很重,並且對他們的將來很有信心。

    最後兩人商議定了:領證,但是不辦婚禮。說實在的,簡瑤也無法想象薄靳言穿著大紅的新郎官衣服,站在嘈雜的婚禮現場的模樣,還要一杯杯喝酒寒暄……算了。

    這天領證之後,薄靳言果然如他所說,對這一紙薄薄的證明毫不在意。簡瑤從來沒見他拿出來看過。而她頭幾天晚上還拿出來瞧瞧,後來就打算鎖在櫃子裏。於是就問他:“你的證呢?給我吧,鎖到櫃子裏。”

    薄靳言當時特別淡然的看她一眼:“有必要嗎?”然後繼續看卷宗去了。

    這態度有點反常,簡瑤微一思索,就明白了。

    薄靳言對於自己看重的東西,一向是井井有條的。但結婚證?誰知道他扔哪裏去了?現在不給她,肯定是一時找不到,又死要面子不說,那就等哪天找到了,他自然會交給她的。

    這麼想著,簡瑤也就不在意不追問了。

    直至一個星期後……

    兩人時常會進出公安部最機密的一幢辦公樓。這天因為一宗連環搶劫案,兩人去跟幾位專家開會。

    到了樓下,例行經過安檢通道。這裏的安檢比之外面任何地方都要嚴格,一臺大大的X光探測儀,兩名警衛手持探測儀肅然守衛。人身上所有東西都要拿出來,外套和鞋也要脫掉。所以每次簡瑤來這裏,幾乎都不帶什麼私人物品。有一次來這裏時,她正好來例假,幾包女性用品還被檢出來,被幾個男警衛圍觀,令她臉紅不已。

    女士優先。因為跟警衛也熟了,她很快通過安檢,站在門的另一側等薄靳言。這時便見他淡定著一張臉,伸手從西裝口袋來掏啊掏——一個隨身的小本子、一支萬寶龍筆、錢包、車鑰匙……“嘭”,一本紅彤彤的結婚證掉了出來。

    簡瑤微楞,薄靳言卻面不改色,繼續從口袋裏往外掏——面巾紙、手機……

    兩名警衛也有點發楞,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帶結婚證來公安部機密辦公樓,其中一名年輕警衛順手就拿起結婚證,翻了翻,又擡頭看看薄靳言和簡瑤:“兩位專家結婚了啊,恭喜恭喜!”

    薄靳言微微一笑:“謝謝。查完了嗎?”

    “查完了查完了。”兩名警衛連忙把那堆東西推還給他,只是表情還有一絲困惑——約莫是沒想清楚,薄專家帶結婚證來,是要做什麼呢?

    而簡瑤站在一旁,臉有點發燙,也跟警衛有同樣的困惑——莫非他結婚還需要當面報備給公安部?嗯,一定是這樣。

    雖然這麼想,等他通過了安檢通道,簡瑤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帶結婚證來,有什麼事嗎?”

    薄靳言很怪異的看她一眼:“有什麼問題?重要證件不就應該隨身攜帶嗎?”

    簡瑤:“……”

    原來是這樣。

    等等……

    “你這些天,都隨身帶著結婚證?”她的臉依舊發燙,而心頭那漸漸泛濫開濃厚甜意,勢不可擋。

    “當然。”

    兩人繼續快步往電梯走去,簡瑤跟在他身後,嘴角卻微微上揚。

    這家夥,之前明明說,這些東西不重要,還不肯交給她保管。

    原來,原來是要天天帶在身上。

    可是,哪有人隨身帶著結婚證的啊!這個男人呀……

    哪怕他聰明絕頂,骨子裏也始終是個幼稚至極,又堅定至極的家夥。

    這事兒實在令簡瑤狠狠感動了一番,這幾天也難免情生意動,兩人獨處時,對薄靳言多了幾分纏綿的熱情。而薄靳言自然很是受用,兩人的愛情似乎在領證後,更加濃烈了。

    然而這件事,也是有讓人無奈的一面。因為這段日子兩人頻繁進出公安部,於是簡瑤每天都會看到薄靳言把結婚證掏出來,然後不同的警衛圍觀……甚至連幾位搭檔專家都不知從哪裏聽到了他們結婚的消息,開口恭喜索要喜糖。

    簡瑤到底臉皮薄,就勸他:“我知道你認為結婚證很重要,但是沒人會隨身帶結婚證,要不還是放在家裏吧?”

    薄靳言只淡淡看她一眼,那態度自然是不同意。

    簡瑤也只好聽之任之。

    然而……後來……

    任其自然發展的後果是……

    某一天,簡瑤一個人去公安部,通過安檢時,新來的警衛不認識她,剛要仔細盤問,另一位警衛就將他一拉:“她不用問。她就是那個每天帶結婚證上班的男人的妻子。”

    簡瑤:“……”

    每天帶結婚證上班的男人……這已經成為了薄靳言的代名詞嗎?

    新警衛:“噢噢噢,這個我在分局時就聽說過。”然後特別和顏悅色的看著簡瑤:“那你的結婚證呢,拿出來放到框裏,一塊過安檢吧。”

    簡瑤:“……”

    老天,她又不是薄靳言,沒有隨身帶結婚證的習慣啊!


二、取名記

    又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簡瑤懷孕了。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簡瑤非常重視、小心翼翼。而薄靳言雖然向來不喜歡小孩,但出於對生命的尊重,以及作為父親無法回避的倫理義務,他還是無論大小事,事必躬親。總而言之,就是興趣缺缺,但表現得卻比任何模仿父親都要出色。

    某天,簡瑤躺在床上聽音樂,薄靳言坐在邊上看書,同時替她按摩有些發腫的小腿。簡瑤心血來潮,笑著問:“你有想過孩子的名字嗎?”

    薄靳言頭也不擡的答:“想好了。”

    簡瑤有些吃驚,也來了興趣,立刻問:“什麼名字?”

    薄靳言這才擡眸看她一眼。

    屋內燈光柔和,窗外夜色掩映。他穿著白襯衣,眉目清俊得好像一副畫。那漆黑的瞳仁裏似乎又有一絲得意的笑。

    薄唇輕啟,聲沈如水:“你想不到嗎?”

    簡瑤:“……哦,我想想。”

    最近,簡瑤才發現,薄靳言很喜歡兩個人“心有靈犀”的時候。譬如她點了他喜歡的菜啊,兩人不約而同挑中一條領帶啊,或者辦案時她說出了他心裏的想法。這個時候,他的臉上就會帶著這種有點得意,又有點滿足,還有點自戀的笑容。

    所以現在,是讓她猜,他給孩子起了什麼名字?

    可是好難啊,一點頭緒都沒有。

    “給點提示。”她扯扯他的衣袖。

    薄靳言高深莫測的看她一眼,神色自若的答:“OK——我最喜歡的。”

    他最喜歡的?

    簡瑤的目光順著他清亮的眉眼、挺拔的鼻梁,最後落在那微揚的薄唇上……

    她立刻反應過來,有了答案。

    “薄瑜(魚)?”可愛是可愛,但薄魚薄魚薄小魚,是不是太兒戲了點?

    誰知薄靳言雙手撐在床上,卻微蹙眉頭:“你認為我會起這麼幼稚的名字?”

    猜錯了?

    簡瑤有點汗顏,可他最喜歡的的確是魚啊……正思索間,一低頭,卻見“沈默”老人家,正慢吞吞的從床腳爬過。

    簡瑤眼睛一亮:“薄晨(沈)?薄墨(默)?”這兩個還不錯,挺有書卷氣,宜男宜女。

    果然,薄靳言微微一笑,點頭了。身子忽然前傾,幾乎半壓到她身上,居高臨下盯著她:“用一只老烏龜的名字,給我的兒子女兒命名——這只可能在一種情況下發生——我不用腦,改用腳趾頭思考了。當然,還是小腳趾。”

    簡瑤臉色頓紅:“……”

    都說一孕傻三年,可孕婦也是有自尊的,他怎麼可以這麼毒舌?

    被他從身體上全面壓制、心理上徹底打擊的簡瑤,索性破罐子破摔。天才的思維不是一般人能揣摩的不是?那她就豁出去了。

    “薄推理?薄心理?薄破?”

    薄靳言:“……”

    終於,換他無法忍受了。伸出一根長指,將她的唇輕輕一點,那雙沈湛的長眸,就在燈下凝視著她。

    “還要我說第二遍嗎?我最喜歡的。”

    說完這句話,他就起身,施施然離開房間。簡瑤望著他的背影,終於徹底頓悟了。

    他最喜歡的。

    他最喜歡的是……

    簡瑤。

    “……薄瑤?”她追問。

    沈默良久,薄靳言的聲音終於從客廳傳來,似乎又帶了一絲笑意:“嗯。”

    簡瑤忍不住也笑了,臉頰還有些發燙。別說,薄瑤這名字,還蠻好聽的。以他缺乏愛情細胞的大腦能想到這一點,必然是十分得意,這才故弄玄虛等著她猜吧?

    簡瑤剛要開口誇他幾句以示鼓勵,突然心念一轉,不對啊。薄瑤只能做女孩名字。那男孩呢?噢,一定是取諧音,“薄遙”吧?

    就在這時,薄靳言略顯得意的聲音再次傳來:“男孩就叫薄簡。”

    簡瑤:“……”

    薄簡?

    又薄……又簡單?

    雖說從父母名字中取字,很浪漫很有意義,也很方便省事。但是一個孩子叫這個名字,怎麼感覺挺可憐挺涼薄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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