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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雷恩那《夜合花(下)》 [打印本頁]

作者: shek    時間: 2012-2-19 16:53     標題: 雷恩那《夜合花(下)》

本帖最後由 shek 於 2012-2-19 16:59 編輯


出版日期:2011/9/22



  樊香實小小年紀便成孤兒,本以為獨自一個也能活得好,
  哪知這大名鼎鼎的陸公子才小小送暖,她就快支持不住。
  他有著溫暖的胸膛,她想抱住他哭一場,跟他說好多話,
  沒想到他竟一臉寵愛,半玩笑、半認真地對她說——
  他要把她養得肥肥嫩嫩,然後再宰殺進補,問她跟不跟?
  她去她去啊!她好開心,公子說要養她、帶她在身邊呢!
  怎知,他話中的“養”是真,“殺”亦是真,絕無玩笑。
  公子說什麼,她都聽,公子要她做什麼,她都做,
  因為這些年,公子待她確實好,好到讓她甘心引頸就戮,
  就當還了這份恩,從此不管陰間或陽間,她已不欠他——

作者: shek    時間: 2012-2-19 16:53


第十章
兩年後
夏季的北冥山風如活潑少年郎,爽朗且愛嬉鬧,甫在林海裡湧動,一下子已吹到年華剛滿雙十的姑娘腳下,作弄般翻動姑娘家淺色夏衫的衫擺。
“哪,拿去,阿實可端穩了,別灑出來。”管著鹿園子的祁老爹遞來一隻碗。
樊香實兩手掌心在淺色夏衫上擦了擦,擦去手汗,這才小心翼翼地接過祁老爹手裡那碗新鮮鹿血。
“瞧你,真不中用,臉糾成一團做啥?”祁老爹搖搖頭嘆氣。“放心,咱抓著小鹿動刀放血,手段是利落得不得了,你方才不都瞧見了嗎?那口子開在鹿只後腿,小小一道,放完血立即幫牠們裹傷,不礙事,不痛的。”
“老爹又不是鹿,怎知不痛?”她癟著嘴嘟囔。
“咱說不痛就不痛,你這丫頭還有話啊?!”祁老爹挑眉瞪人。
“老爹,我真不想喝……”瞅著那碗鮮稠鹿血,一向身強體壯的她開始反胃。
“唉,這事你跟公子說去,老爹作不了主,唯一能作主的就是請你喝酒。”
公子要她做什麼,她都做的,但公子要她飲鹿血一事,她每個月都得刁難自己一次,這住事實在痛苦。
再有啊,她記得很清楚,兩年前公子曾經說過,要她再飲鹿血兩年,倘是她狀況大好,便可終止這項折磨人的“差事”……她現下壯得像頭牛,氣血充足得很,不必再飲了吧?
唔……無論如何,都得跟公子談個一清二楚啊!
“實丫頭,你就忍忍吧,公子要你飲鹿血,肯定有他的道理。嘿嘿嘿,說到底也是因為心疼你啊,若換作別人,且瞧公子願不願意去心疼?”
聽這話,她心跳促了促,氣息一濃,幾要不敢去看祁老爹那雙帶笑的眼。
她想,這兩年她和公子之間的那點變化,即便自覺藏得隱匿,可好像也瞞不過居落裡的一些人,尤其是幾位火眼金睛的“老臣們”。
她張口慾言,喉頭如被堵了,啥都說不出。
幸好祁老爹沒想為難她,話鋒忽地一轉,要她乾脆當場把鹿血喝了,說是長痛不如短痛,咕嚕咕嚕一口氣灌完了事。
……她很想,但沒辦法。
這碗鹿血剛離生體,仍帶微溫,此時腥氣猶濃,她……她再如何勉強自己都無法吞下一口。
離開鹿園子,她端著碗慢吞吞爬上石階回到主屋,原打算先回“空山明月院”,慢慢飲過鹿血,再慢慢調息練氣,當然,還得在榻上多鋪兩層棉布,今夜或明日一早,她的月事差不多該來了……
午後日陽灑在她臉上,淡淡溫柔淡淡涼,她臉皮卻微微竄熱。
行到議事廳前的迴廊時,有人從裡頭走出,是一男一女。
樊香實一愣,因若依大管事符伯的安排,今兒個公子應是清閒一天,不會有客來訪才是。
此時一雙男女從議事廳內走出,她下意識揚睫,覷見廳裡公子的身影……也就是說,公子剛與這雙男女相談過,他們是臨時到訪的客人。
既是來訪“松濤居”的客人,她自然得讓道,由對方先行。
捧著碗,她退到一邊,背抵著廊柱站立,淡垂細頸等待那雙男女通過。
突然間,那年輕女客腳步一頓,一雙美眸朝她瞥來,直勾勾瞪著。
“流玉,怎麼了?”攙扶著那少女的黝黑少年郎緊聲一問,如電的目光循著少女的視線朝她射來。
樊香實竟呼息一緊,腳底陡然生寒。
發生何事?
她、她身上有什麼不對勁嗎?
這惑地瞪大雙眸,她迎向那少女的注視,卻聽對方微顫嗓聲道——
“師弟,她、她……她身上有血鹿氣味!”
樊香實聞言愕然,忽又笑了,把碗端得高高的。“你是聞到這碗鹿血吧?”
名喚“流玉”的姑娘沒回答她的話,甚至瞧也不瞧那碗鹿血一眼,一張小臉白得全無血色,只嚅著蒼唇虛弱低喃。
“師弟……她、她身上有那股血味,我嗅得出,那人該是把那東西餵給她……原來竟用那種法子養她在身邊……”
樊香實見對方快要暈倒的模樣,心裡原有些急,卻又被那黝黑少年激迸銳光的眼神看得倒退一步,整個背緊緊黏著廊柱。
威脅感陡然湧上,很莫名其妙,她忽覺自己是塊上等香肉,正被貪婪覬覦。
對方要出手了!對她出手!
她察覺得到,一顆心提到嗓眼,雙眸圓瞠。
電光石火間,一道青影瞬間挪移般佇立在她面前,是公子!
公子拿修長身軀和寬闊肩背將她遮掩,讓她避去對方那兩道似要撕吞她的目光,只不過他這舉止雖似隨意,但劍拔弩張的氛圍卻不減反增。
無語。
對峙著,誰都未再多說一字。
樊香實聽到那黝黑少年郎一聲冷哼,眨眨眼,已見那人扶著病姑娘未掉,她偷偷從公子身後探出臉,恰見那少年回頭,對方目光直勾勾逼壓過來,就瞧她,只瞧她,儘管已隔開一段距離,仍教她膽顫心驚。
直到那雙男女走出視線範疇,她才籲出口氣,壓下驚愕問:“……公子,出什麼事?他、他們是誰?”
陸芳遠轉過身,嘴角淡抿,垂目看她,神情一如平常,彷彿方才任何事皆未發生。他目線往下移,停在那碗鹿血上,見她十指扣得緊緊,緊到指尖都泛白,不知她是否受了驚嚇,抑或擔心鹿血要溢出來?
“給我。”他淡淡道,攤開一手,見她動也不動,只傻乎乎望著他的掌心,他忽地一指挲過她微翹的鼻頭,再道:“把碗給我。”
“啊?噢……”她回過神,臉紅紅,舉案齊眉地交上那碗鹿血。
她還想說話,陸芳遠一手持碗,另一手已探去握住她的柔荑,拉著便走。
“公子?!”樊香實再次變傻。
這兩年,她與公子雖已這般要好,但便如夜合之花,白日拘謹收束,在夜晚時分才在彼此懷裡綻開體香,甚少在大白天且又是大庭廣眾之下有親匿舉止,此時被他牽著手,走過長長迴廊與蜿蜒的青石板適時,一路上已被七、八位居落內的人撞見,她雙頰火熱,與公子相黏的手心更是熱到泛麻。
回到“空山明月院”,坐在花梨木雕凳上,那碗鹿血擱在她面前桌上,她心音仍促,好半晌方記起離去的那雙男女。
唉,她明明要問的,怎傻傻跟著公子走,欲問之事全擱腦後了?
“公子,那一男一女是上咱們'松濤居'求藥嗎?我見那姑娘臉色很差……”
她話音陡弱,因立在她身旁的男子輕手扳起她的潤顎,拇指挲過她下唇。
她揚睫迎上他的眼,裡邊深沉如淵,落進她心裡卻成狂濤萬丈。
她樊香實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她家公子顯露出這種眼神,如沉靜海面又似沖天烈焰,生生掐著她的心。
“乖乖把鹿血喝了。”陸芳遠微勾嘴角。“阿實,你這'顧左右而言他'的拖延戰術,使得也太老,該換招了。”
她 ​​有口難辯,臉紅結巴道:“我、我才沒有……什麼拖延…… ”
“那就快喝。”他替她把碗端起。
委委屈屈低“唔”一聲,她接過碗,在他的注視下連連深吸好幾口氣,這才鼓足勇氣灌下一大口。
屏住呼息,她將鹿血吞下,吐出一口帶血味的氣息,再次屏息,灌下第二口……她眉心糾結,灌下最後一口時,喉兒突然發燥,是靠著意志力才硬生生把那口血咽進肚裡。
灌完後,她雙眸自又是浸在兩泡淚裡,每一次皆然。
擱下碗,淚珠順著勻頰滑下,她真的沒想哭,是強忍過頭,眼淚自主地溢出來的。
她以為會等到公子的一杯清茶,以往常是如此,她在他面前灌完鹿血,他會安慰般為她送上清水或清茶漱口去味……然,這一次沒有。
下顎再次被輕攫、扳起,她眼前一暗,猶沾血味的唇瓣被他的雙唇密密吻住。
他的舌探進,輕敲她齒關,她情不自禁開啟,歡喜迎入,於是爽冽氣息席捲她的味覺與嗅覺,在她心房掀起一波波瀲灩,暖意不斷擴散……擴散……
許久,她柔若無骨般靠在他懷裡,藕替圈環他腰際。
口中腥味盡除,即便未除,她其實也感覺不出了,所剩的只餘他的氣味,霸道地佔有她的五感。
他仍是佇立著,雙袖輕輕摟著她,在這夏陽舒爽且溫和的午後,他時不時要落下一、兩吻,吻著她的頭頂心,像似極珍惜般,捨不得放手。
樊香實忘記自己欲問些什麼。
忘得結結實實又徹徹底底。
就連不想再飲鹿血之事,她都忘記同他提。
她貪戀地縮緊雙替,彷彿想把自己融進他血肉內。
陸芳遠瞳色一沉,驀地彎身將她攔腰抱起,直直未向床榻所在的地方。
樊香實渾身熱到如身在蒸籠當中,一是因甫飲過鹿血,一是因他灼燙的眼神。
“公子,現下還是白日……”房中明亮,光束大把、大把穿透窗紙,他的五官亦摟朗分明,她心尖顫動,不禁裹足不前。
“白日不行嗎?”他抱她坐在榻上,扯松她衣帶,手探進她衣下一拂,露出一邊蜜色潤肩,他俯頭輕啃,舌尖在她鎖骨細膩蜜肌上留連不未。
她氣息短促,顫聲道:“可是我、我剛飲過鹿血,要練氣行血……”
“恰好……我可助你。”
他話中帶笑,他、他竟是在跟她調笑!
樊香實雙手緊揪他衣衫,輕細吟哦一聲,偏過臉去尋找他的唇,與他耳鬢廝磨……可,尚有一個難題未決啊……
“公子,要是做到一半……那個……姑娘家的那個……來了,怎麼辦……”
陸芳遠一會兒後才聽懂她的憂慮。
突然間,他抱著她低低笑出聲,還越笑越響,絲毫不加掩飾。
“公子——”怎麼笑話她嘛?她很認真的!若癸水突然來潮,那……那……
“唔,倘是那樣啊……”他終忍住笑,整了整神色,似深思熟慮過了,湊在她耳邊認真道:“那隻好請阿實的小手和小口幫我行氣過宮,你覺如何?”
他如願地看到她那隻嫩耳,瞬間爆紅。
他亦如願地讓她忘記欲追問之事,讓她眼裡只有他,腦中只想著他。

入夜,今晚的月掩在烏雲後,月黑夜沉,濃濃霧氣籠罩整座居落。
樊香實剛將幾疊乾淨衣物送至“夜合盪”的六角亭台放置,又到灶房提來一大壺熱水,回到“空山明月院”時,院中無人,濕重的霧氣幾要遮了眼。
她低頭一思,輕咬唇上笑意。想是白日時太過胡鬧,公子耽擱了手邊一些正事,此時仍在煉丹房那邊忙著吧。
她進屋,將熱水擱在小火爐上溫熱著,隨即又踏出屋子,欲過去煉丹房那邊瞧瞧,且看能否幫上忙。
走出院落,濃霧後忽現一抹身影,她不及看清已柔聲喚出——
“公子……”
驀然間,她身子陡緊,體內氣息全被勒擠出來似的,待風撲打上身,她才意識到,有黑衣客瞬間制住她周身大穴,劫了她疾飛!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眸。
第一波驚這尚未穩下,竟還有更高、更強的第二波湧上——有人追來,生生阻了黑衣客奔竄之路,一聲“留下!”將人困在“空山明月院”中,那聲厲喝在她耳中爆開,嗓音有些熟悉,似曾聽聞,一時之間卻記不起來。
月光 ​​陡然現身,從雲後露臉。
藉著犀光,搶著短短一瞬,她瞧見追上來的那人一身暗色勁裝,發絞得極短,深目高鼻,薄唇方顎,竟是……竟是封無涯!
鬥到激酣之處,封無涯不知使了什麼招,她一陣天旋地轉,人竟是易了手,改而落進他懷裡。
這會兒,換黑衣客不依不撓,死命搶將過來。
對方一近身,她一瞧,人又懵了,是白日偕那病姑娘上“松濤居”的那名黝黑少年郎!
她何時成了香悖悖,盡來搶她嗎?!
那少年功夫了得,封無涯一手緊箍著她,處處愛制,一時間亦分不出高下。
當第三道身影介入這聲武鬥,樊香實心頭終於稍定,眸中險些噴淚。
嗚,她家公子終於駕到!
陸芳遠陡一現身,由側邊切入,有意合封無涯之力先攻少年。幾招之下,那少年便知大勢盡失,遂長身一拔,瞬間沒進沉沉濃霧中,不再戀戰。
眨眼間去掉一名敵手,“空山明月院”中,兩名男子靜靜對峙,氣氛竟較先前的武鬥更緊繃。
樊香實喉中滯澀,無法言語,四肢皆僵,只剩眼珠子還能溜轉。
她被封無涯扣在身前,此時夜風漸漸顯露,吹薄了院中霧氣,公子的面龐和身影愈益清晰。
熟悉的淡青夏衫,一雙闊袖輕垂。
他靜靜佇立,直順髮絲散在肩頭和胸前,他神色尋常,面無表情,卻是這種無表情的表情才更教人心驚。
“你帶走她有何用?”陸芳遠淡淡打破沉默,幽沉帶冷的目光掃上她的臉,又緩緩移向她身後的封無涯。
好半晌,她才聽到封無涯低嗄回答——
“想帶走她的不是我。”
樊香實的眸珠不安分地轉來轉去,突然間被徽擲出去,待定神,竟已落在公子懷裡!她一怔,隨即記起封無涯適才多次絆住那黝黑少年,他若要劫她,合該追出“松濤居”再與那少年纏鬥,而非硬將對方留下。
那……那性封的既是無意劫她,還來扮好人救她,又有何目的?
她努力轉動眼珠,希望公子快替她解穴,心想,即便打不過封無涯,她一雙快腿也還能跑去知會和叔,請居落內的好手前來助陣。
公子看我、看我!
快低頭看我!幫我解穴啊!
但無論她如何動眸,陸芳遠像未察覺似的,僅摟她在懷,甚至連個眼色也沒給她。
然而,從她的眸線望去,能見他溫玉下顎微微繃起,那神色狀若沉吟。
“所以,你把菱歌送回來了。”他了然般低聲道,不是問話,亦非嘆息。
樊香實心口重重一震,瞳心湛動。
小姐回來了嗎?
在哪兒呢?
她思緒單純,此時此際只覺能見故人,而故人安好,那便歡喜。
她知這居落內的人都念著小姐,總盼小姐有朝一日返回“松濤居”,卻沒料到當年帶走小姐的壞蛋會將人帶回來。
這一方,封無涯亦是震了震,闃黑雙目一瞬也不瞬地直視陸芳遠,過了好一會兒才不太情願地開口。
“菱歌在她自個兒的院於是。”一頓。“我將她安置在那裡,過來此劍尋你,恰見黑衣客劫你懷中那住玩意兒……你養那玩意兒養那麼多年,那味藥引應已養成,而當初你養懷中那個人,全為了替菱歌續命,不是嗎?該知道的事,菱歌全跟我提過,要救治菱歌,非她不成。”
非誰不成?
誰呢?
樊香實感到莫名寒意,彷彿居落四面八方的風同時吹拂而上,她腳底生涼,那股惡感從下而上穿透全身。
公子、公子,你看我啊!看著阿實啊!
小姐怎麼了?要救小姐,究竟非誰不可?
再有,你懷中是我,你告訴姓封的,我不是什麼“玩意兒”,我是人,是阿實,我有名有姓,我是樊香實……
終於,她的公子垂下長睫,深幽目光落在她面容上。
他承接她的注視,她睜圓雙眸怔怔瞧他,有什麼剖心而過,她呼息陡緊……這樣的公子,此時此刻與她四目相接的男子,對她而言太過陌生,他眼底沒有感情,如北冥冬臨,冰雪層層厚疊,掩蓋一切生機……
他是誰?
而對他來說,她又是誰?
……抑或者,她僅是個“東西”?
“那方'血鹿胎'盡入她腹中,你當初不就存著那樣的心思嗎?用'血鹿胎'養活她,保她性命,再把她當成'藥器',慢慢滋養她的心頭血……”
“菱歌提過她殷氏一族短壽之症,你對此事亦上了心,不是嗎?如今我把菱歌帶回'松濤居',不正合你意?”
“陸芳遠,你欠殷家的一切該當還清,你現下所擁有的一切盡是你師父殷顯人和菱歌給你的,你必得救菱歌!她是你師妹,唯一的師妹,是你師父託付於你的唯一一人,你必得救她!”
封無涯說到最後,語氣陡狠。
樊香實怔怔然看到,看到他目中微潮,彷彿霧氣入了眼,盤踞不去。
他在厲害怕,怕公子不原出手,因此急了,又是威逼又是利誘——
“陸芳遠,你如肯救菱歌,要我姓封的做什麼,我絕無二話!”
“你要我跪下求你嗎?那有何難?”

“小姐啊,沒想到封無涯還挺有情有義,當年為了小姐叛教出逃,如今又為小姐重返北冥。還有小姐……他、他當真下跪了,而且不只跪下,還跟公子磕頭,磕得額頭都破了,血流滿面呢!我本來看他不順眼,但他這麼又跪又拜的,呵,突然變得順眼好多。”
沉寂了兩年歲月的“煙籠翠微軒”,在前天夜是子人返家之後,終於添上一抹生氣。
但,也僅是少少一抹,因被送回“松濤居”的殷菱歌已陷入昏迷,臉容蒼白得尋不到一絲血色,唇瓣灰敗,氣息弱極。
樊香實用棉巾沾了水,小心翼翼潤過小姐略幹的唇,邊服侍著,邊低幽又道:“小姐,封無涯說,你和他原本就要有孩子了……”
原本。
而如今卻沒了。
她一手悄悄伸去覆在殷菱歌平坦的腹部,想像懷了孩子卻又沒了,究竟會有多痛?是否跟她的心一般疼痛?
這兩天,她聽懂一些事,弄明白了一些前因後果,從一開始的驚愕、迷惑、不敢置信,漸漸變成接受。
有時“不知”確實比“知”幸福。
當真相坦然在前,那像是無數根針慢慢、慢慢扎進血肉內,扎進心中最柔軟而毫無防備的地方,讓她想也痛,不想也痛,每一口呼息吐納都要牽動血脈,痛到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擺脫那種絕望之感……
她順了順小姐的髮絲,將被子攏好,忽而微微一笑。
“小姐,阿實終於明白了,當年你硬塞給我盤纏,連半騎都偷偷幫我備好,要我連夜離開'松濤居',原來不是討厭我想趕我走,而是護著我呢!”她真笑出聲,面頰發白,雙眸略紅。“小姐難不成是見我留下,走不成了,只好來一招山不轉路轉,換你瀟灑走?”
她定定望著枕上那張憔悴瘦削的臉,望了許久,輕聲呢喃道:“小姐,不會有事的……該還的東西,阿實會老老實實還清……”
有人進了雅軒,撩開門簾走入。
來的人是在居落內做事的大娘。
“阿實啊,灶房那兒幫你留了幾碟菜,還有一大碗你最愛的打滷麵,快去吃,這兒有大娘照看著,不會有事的。”
“嗯,謝謝大娘。 ”她眨眨眼,盯掉熱氣,咧出好大笑顏。
小姐返家,“松濤居”是的眾人自是欣喜萬分,卻也為小姐的病擔上心。
然而樊香實是知道的,居落裡的人僅單純以為封無涯之所以送小姐回來,是為了向公子求醫,卻不知公子若要下手醫治,非用上她樊香實不可。
非她不可。
揉揉仍發熱的眼,她一骨碌躍起,來深吸了口氣打起精神。
“大娘,不成了,聽到打滷麵,我肚子要打響鼓嘍!”
“快去快去!能吃就是福啊!吃飽些,把自個兒養壯些才是道理。”一嘆。“可別像小姐這樣,唉唉,本來不都養得好好的,哪知離開兩年多,回來就成這模樣,不教人活活心疼死嗎?”
她沒接話,只淡淡勾唇。
此時撩開簾子正要走出,恰與踏進雅軒的封無涯打了照面,對方手裡端著一碗冒熱氣的湯藥,剛嶺面龐冒出許多青青鬍髭。
見到她,他雙目微凜,樊香實倒坦然了,對著他淡淡又笑。
“我幫小姐擦過澡,換上乾淨衣物……對了,新的臉盆水也已換上。”低聲交代後,她不等他回應,人已掠過他面前往外走。
誰知一踏出雅軒外的廊道,那人便等在那裡。
淡青衫色一直是她眼中最悠然、最可心的一抹。
她從不知自己會如此依戀他,光想著往後不見他身影,她便五臟六腑俱痛,像生生往心魂上劃下一刀。
他負手靜佇,眼神又是那種湖山漠漠之色,淡然且深遠,讓人探不著底。
可,無所謂了。
那些當知與不當知的底細,她已然知曉。
公子默然無語,不妨由她開這個口。
他和她總得好好談過,談過後,她想,她當能釋懷。
徐步走到陸芳遠面前,她揚睫瞧他,略靦腆一笑。
他和她向來是極有默契的,即便她在他眼裡僅是一個“玩竟兒”,她眉眼一動,他已知其意,遂緩緩跟上她的腳步,走出“煙籠翠微軒”,走上那百來階的石梯,在這天際將暗未暗之時,穿過那片雲杉林,來到“夜合盪”。
她走進那座六角亭台,此時六面細竹簾皆高高收束,登高臨下,能望見遠處的山巒與浮雲,而另一邊則是煙氳輕漫的溫泉群。夜合未發,但不知是她想像得太深,抑或真有花開,爽冽的清風拂來,真也挾帶那迷人馨香。
她轉過身,靜靜面對他。
明明如此熟悉,此刻面對面相視,竟詭譎地生出陌路之感。
她一笑,晃了晃腦袋瓜,許多話梗在胸臆,是到了該問清的時候。
“怎麼辦好呢?公子這樣瞧阿實,實在讓人難以生恨。”
尾隨她一路過來的陸芳遠一張俊顏依舊不生波浪。
面無表情最是無情,可真要說,他的那雙眼仁兒黑黝黝、深幽幽,似無情無緒,又似攏著太多東西,只是她已無力去分辨。
“公子跟阿實談談,好嗎?”她語帶請求。
他深深看她許久,薄唇終是一掀,嗓音幽沉。“想談什麼?”
她咧嘴一笑。“談你我之間早該談開的事。”
見他抿唇不語,她撓撓臉,不禁低下頭,片刻才又重拾話語。
“公子,瞧小姐那模樣 ​​,其實已到命懸一線的地步了,是嗎?”
陸芳遠微微頷首,抿抿唇終於出聲。“殷氏一脈皆難活過而立之年,倘是懷上身孕,結果更糟,而菱歌還小產了,氣血雙虧,要活不易。”
“公子會讓她活著的。”她忽而道,肩稍輕動,卻未抬頭,軟潤的嘴角一直翹翹的,彷彿心裡帶喜,再難、再嚴酷的困局都成風花雪且。
沒聽到男人駁斥她的言語,這亦在她預料當中,要小姐活,唯樊香實死。
她會死吧?畢竟,他們要的是她的心頭血。
喉兒微燥,她咽了咽,悄悄深吸口氣,道:“公子,封無涯那晚說,阿實是個'藥器',拿來養藥用的,他還說,那藥就養在我心頭……”略頓,她慢吞吞揚睫,有點小苦惱般瞅著,他苦笑。“公子……那幾隻小鹿是否受我拖累了?其實我身強體壯,根本不需鹿血補身,之所以飲那些鹿血,是為了滋養當年那方'血鹿胎'凝在我心頭的那一點點寶血……”
陸芳遠五官沉靜,氣息亦靜。
樊香實知他默認了,晃晃腦袋瓜又是笑。
“你該早些告知我的,公子什麼都不說,你害阿實每個月喝那鹿血喝得兩眼汪汪,心不甘情不願。要是知心頭養著那麼寶貝的東西,我會練氣練得更認真些,把心頭血養得漂亮又飽滿。”
“你不怨我?”他忽問,語氣持平。
她眸珠思索般溜轉了圈,唇上的軟弧淡淡。
“怨啊。怎不怨呢?既怨又恨,恨得牙癢癢,唔……按理說,似乎應該要有這樣的感覺才是,可嘴上這麼說,也這麼告訴自己,真要身體力行,又有點兒不知該怎麼怨、該如何恨……唉唉,怎麼辦?我連這事都做不好,真頭疼。”說著,她舉起小拳頭敲了敲額角,彷彿極是苦隨。
突然間,像似她手勁太重,她一聲呼疼,揉著額頭,眼淚便跟著湧出。
淚水越掉越多,擦都來不及擦。
她都拚命要自己別哭了,但依舊哭得像個絲毫不能忍痛的三歲小娃。
“我……嗚嗚……我沒有怕……我才不是怕……心頭血就心頭血,小姐需要這味子救命藥引,那就來取啊!我不怕,該還的我一定還清……那年那場雪崩……嗚,反正早該命絕了,這條命到底是撿回來的,我、我多活好些年呢,有啥好不甘心……可是……可是公子很壞啊……真的很壞、很壞、很壞……你怎麼可以這樣?大壞蛋……大壞蛋——嗚嗚……”下一瞬,她被拉進一個再熟悉不過的懷抱,微顫的身子被牢牢抱住。
她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揪緊青衫,一直往他胸前淌淚。
抱住她的人就如以往那樣輕撫她的背、她的發,很疼很疼她似的。
他用下顎溫柔地摩挲她發頂,好聞的氣息包圍她,然後有無數輕吻落下,憐愛般落在她濕漉漉的腮畔和紅通通的耳際。
他俯下頭,側臉吮住她的小嘴。
她到底抵抗不了他的男色,嗚嗚咽咽,還是讓他的舌鑽了空,在她檀口中肆虐,將她徹徹底底吻了個遍。
咄!
驀地一響,乾淨利落,微震耳鼓。
於是,她左胸劇痛!
那痛來得太突然,直直狠扎進去!
她驚駭瞠眸,齒關不禁一咬,死死咬著他下唇,口中立時嚐到血氣。
他的臉離她好近、好近,長目幽深,一瞬也不瞬地凝住她。
她搜尋他面龐五官,什麼也看不出,只有墨羽般的長睫微微顫著,只有兩丸千年古井般的眼仁映照出她苦笑模樣。
她鬆了齒,放開他的唇,眸光緩緩往下挪移,就見左胸上刺入一根鋼針。
她認得那根娃兒小指般粗細的鋼針,那是他黏身藏於袖內的兵器,比刀利落,比劍靈動,那年在厚厚雪層底下,他曾用那根鋼針救過他們倆。
所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嗎?
“這樣很好……有始有終……挺好……”她極想笑,真的。自從前天夜裡弄懂了一些事之後,她總想笑。
雙膝一軟,身軀如斷線傀儡,她倒進他臂彎裡。
他唇傷似乎頗嚴重,一絲鮮血淌至顎下,她顫顫抬手觸摸他的頰、他的顎,抹掉那縷血紅……不知是否她觸覺出了問題,竟覺他臉膚一下子變得好冰,方才還熱燙不已,現下卻發涼一片。
望著,她掀著唇,每個字都牽扯了那抹劇痛,卻執意要問。
“公子……我……我想知道,你有沒有喜歡過我?是真心的……不是騙我、蒙我,是真心的那種……有沒有……有沒有……”她眼神渙散,等不到她要的答覆,一股兇猛的力量抽走她的神魂,讓她意識跌得非常之深。
她暈厥過去。
男人橫抱她,朝煉丹房疾馳。
他神色平靜,近乎無情,然而心長在他身上,疼了痛了,滯悶著、難受著,全是如人飲水,只有自己清楚。

作者: shek    時間: 2012-2-19 16:54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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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hek    時間: 2012-2-19 16:55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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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hek    時間: 2012-2-19 16:55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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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hek    時間: 2012-2-19 16:56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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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hek    時間: 2012-2-19 16:56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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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hek    時間: 2012-2-19 16:57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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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hek    時間: 2012-2-19 16:57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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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編註:關於“捻花堂”、“飛霞樓”及花家四姊妹的故事——
(一)花家大姊“大香”花奪美&西漠前“狠主”雷薩朗大爺的愛情故事,請見花蝶1151《妖嬈樓主》及花蝶1196《天下無雙艷》。
(二)花家老二“小香”花冷香&“隨波公子”柳歸舟的愛情故事,請見花蝶1246【痴花之一】《慾海花》。
(三)花家老三“花三”花詠夜&“武林盟”盟主之子餘皂秋的愛情故事,請見花蝶1405【痴花之二】《漂浪花》。
(四)花家小妹“紅紅”花餘紅&“佛公子”玉澄拂的愛情故事,請見採花693《佛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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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hek    時間: 2012-2-19 16:58


番外篇<流玉寒波>
尋找那方傳說中的千年“血鹿胎”,找了許久、許久,李流玉心裡早覺累了,想放棄,想就這樣拋下一切,神魂離了體,不必再承受肉體的虛弱痛苦,但是啊但是,每每看到伴在身邊的少年,他執拗性情這些年來當真變本加厲,有時都到教人髮指的境界,看他那雙佈滿戾氣的銳目,目中糾纏著深深依戀,總讓她無法瀟灑棄絕,心中疼痛。
她有什麼好呢?
論臉蛋,她長得僅秀氣而已,也不頂美。
論身段,那更別說了,有段時候她病得幾乎脫了形。
再有,她年紀還比他大一歲。
她和江寒波師出同門,那個師門卻是以培養殺手為主的地方,師徒之間僅有上下關係而無情分。
她九歲踏進那個地方,以她的資質再如何努力習武也成不了高手,但師父看中的是她能識味辨毒的靈敏嗅覺,將她養在身邊,一來可防敵人下毒,二來則藉她的天賦用以製毒。
她第一次看到江寒波時,她進師門已兩年,他是師父檢來的孩子,渾身髒亂,又瘦又黑,一雙眼 ​​卻似野獸,望著人時,像隨即要撲上去撕咬。
師父說他筋骨奇佳,不出幾年調教便可成為頂尖好手,殺人的好手。
往後的六年歲月,他為習武吃盡苦頭,武藝突飛猛進。
這師門里人雖不少,但毫無溫情,彼此之間皆隔著一道無形之牆,冰冷之外,有時亦極為殘酷,當有誰起了反意或萌生脫離念想,下場皆相當淒慘,從無例外。
後來她仔細想過了,在那六年當中,她之所以會一直留意他,甚至一而再、再而三接近他,應是為了他那野獸般的眼神。
之後,師門一場內鬥。
有人暗中串連,群起反之,師父遭眾人圍攻時,順手拿她當擋箭牌,當時她胸前與背央俱受了掌力,心經受損嚴重,若非江寒波搶救,她早在那時就該命絕。
她仍活著。
活得好好的。
站在屋前小空地,她抬手搭在眉上望了眼湛藍天際。今兒個日陽燦爛,她剛曬上的衣褲應該過午就能收了。
抱著洗衣用的木盆子進了屋,這屋子不大,就一個小廳、兩間房,後面再連著一個小灶房,至於茅房則建在另一邊,離屋子較遠。
她將木盆收妥在角落,穿過小廳來到後頭灶房,爐灶上蒸著食物,一團團白煙帶出一陣陣香味。
當她彎腰試圖挪動一個大甕,手一滑,險些撲跌在地上時,剛走至灶房門口的江寒波迅速躍近,光憑一隻手臂就撈住她。
他沒說話,只用眼睛瞪人,好像她實在不應該這樣嚇他。
流玉站穩了,有些靦腆地眨眨雙眸,柔聲道:“朱大嬸說,醃上的醬菜得擺在陰涼處,我瞧角落那里挺好的,所以才想把大甕挪到那邊去。”一頓。“唔……可是它好重,我差點跌倒呢!”語調輕鬆,顯然是想軟化某人太過銳利的眉目。
江寒波瞥了那大甕一眼。
那甕醬菜是前幾天那個話有些多的朱大嬸教她醃漬的,幾種菜洗得主乾淨淨,一層一層往甕是塞,然後又是糖又是醋,她學著做,做得興致勃勃。
自飲這下“血鹿胎”凝成的心頭血,從昏迷中醒來後,應是陸芳遠跟四合院的擁有者打了招呼,她繼續在江北那座四合院裡養病,儘管陸芳遠帶著樊香實回北冥去了,也無人出現趕他們走。
流玉的狀況一直到三個月後才完全穩定,能下榻行走,一口氣還能走上大半個時辰,食量也變好了,臉色雖仍太過雪白,但比起以往那慘白灰敗的顏色,當真好上太多。
他帶她離開江北,先是找到他之前藏白銀金條的地方,那些金銀是當年師門混戰之後,他先安置好受重傷的流玉,然後回到舊地,從師父寢房中的暗室是取出的。那暗室是他無意中發現,裡頭所藏金銀財寶之數難以估計,他取出一部分藏於某到。
然後拿到那筆金銀後,他們往氣候溫暖的地方而行。
在去年夏末秋初時,他帶她來到這個河畔小村落腳,她說夜是的小河很美,月光在河面上泛光,那瀲灩如一條條銀魚……因此,就住下了。
這屋子是他跟朱大叔買下的,據說是蓋好要給兒子娶媳婦住,未料朱家大兒進城裡學手藝,被大戶人家的獨生閨女喜歡上,兩情相悅,誰都拆不開,那大戶人家的老爺也不瞧低人,卻只開了一個條件——成親可以,但男方得進自個兒家門。逼不得已,朱家兒子只好做了上門女婿。
如此一住,到如今也快滿一年了。
這一年來的日子,流玉病癒,他心中大石終於放下,歲月靜好,遠離了江湖那些打打殺殺,他還購置一塊不算小的肥田,種稻、種菜、種果子,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他喜歡這樣子過活。
目光從大甕調回眼前女子那張粉顏,見她討好般微笑,鼻中嗅到她身上淡淡馨香,他體內隱隱發熱,丹田處熱得尤其唇厲害。這樣的情形並非首發,近日卻愈益嚴重,有什麼在胸中撩搔,他微乎其微一顫,陡地放開擱在她腰肢上的手。
她的身子,他看過,不僅看過,還徹底照料過。
但那時的她如此病弱,擁她在懷時,他只覺憂心難受,卻從未有過什麼下流念想。然而現下他內心噪動,彷彿她身子轉好後,他藏在體內的獸性也轉醒了,每每她一近身,他就受不住,男性的慾望瞬間怒長,無法自製,很可恥地想對她做出一些很可恥的事。
放開她後,他彎身抱起大甕,完全不費吹灰之力,把那隻沉甸甸的甕搬到灶房陰涼的角落擱置了。
李流玉望著他寬闊的背影淺淺一笑,隨即道:“在田裡忙了一上午,快去洗洗臉、擦擦汗,我再炒樣青菜就可以開飯了。”
“嗯。”他低應了聲,離開灶房時身形有些怪異,一直背對著她,像怕被她瞧見他身上不該瞧見的……
午飯的桌上盡是江寒波愛吃的菜色。
糖醋魚、粉蒸排骨、鹵牛肉……他捧著盛滿米飯的大碗,大口、大口吞食。
“吃點菜,別光吃肉啊!”李流玉暗暗嘆氣,硬是挾了一大箸剛炒好的空心菜擱進他碗裡。見他扒飯的動作頓了頓,她秀眉一扭。“吃。”
江寒 ​​波濃眉也一扭,瞪她一眼,又瞪著碗裡青菜,最後撒了撇嘴,還是張口把空心菜給吞了。
李流玉抿唇笑,當然不會這樣就饒過他,又陸續挾了好幾箸菜放進他碗裡,知道他總聽她的話,他不愛吃菜,可她挾給他的,他就吃。
午飯結束,不管是肉是菜還是大碗米飯,全被清得乾淨無比,連一粒米都沒留。
江寒波見囤積在灶房後的柴片已不足,遂抓著斧頭在後面劈起柴,他劈得專注,一會兒已弄好一堆,前頭此時來了人,那人跟流玉熟稔地交談,他邊收拾散落一地的柴片,邊凝神去聽,是那個三天兩頭就過來串門子的朱大嬸。
外邊,朱家大嬸送來三條苦瓜,嗓門清亮道——
“剛從棚架上摘下來的,天這麼熱,多吃點苦瓜降火氣。”
“謝謝大嬸。”流玉笑容滿面地收了禮,回贈了對方一小盒香粉。“這粉是我自家做的,春天時候河畔開了些花,我採花,將花風乾之後研磨出來的,大嬸拿回去用用,抹在臉上、身上或是彈些在衣衫上,都行。”
流玉所製的香粉、香膏等等,在這河畔小村早就廣受喜愛,此時朱大嬸見那香粉盒,笑得合不攏嘴,歡喜地收了回禮,嘴上卻道:“哎呀,這反倒是我佔了便宜,多不好意思!”
“大嬸若喜歡用,我往後就多做一些。”遠親不如近鄰,總得打好關係。
朱大嬸笑咪咪地跟她聊,說了會兒話後,大嬸突然話鋒一轉,問道:“流玉啊,你那兄弟今年幾歲了?滿二十了吧?”
李流玉先是一怔,眨眨眸,跟著才點了點頭。“剛滿二十。”
“那好那好,羅家那個阿玉丫頭今年十八,這麼配起來挺好。”朱大嬸自言自語幾句,忽地拉住她的手,熱心熱懷道: “是這樣的,我這次其實是受人之託,想過來跟你探個信兒。你也知道這小村適婚的小伙子、大伙子全往城裡做生意、學手藝去了,留下的盡是一些大叔、老伯,但你那位兄弟當真不一樣啊,長得俊,體格又好,姑娘家見著沒有不喜愛的,那羅家跟咱們家又常往來,知道他們家阿玉對你那兄弟有意思,就託我來說個媒。長姊如母啊,你能否去跟你兄弟說說,瞧這事成不成?”
李流玉再次怔住。
這些年她隨師弟尋找“血鹿胎”,對外多以姊弟相稱,來到這個小村,村民們有人問起她和江寒波的關係時,她亦是循用舊例,直接道明他們倆是姊弟。
如今“小弟”的婚事竟問到她這個“長姊”頭上了。
“嗯……唔……好。我會跟他說的。”喉裡盡是澀味,她臉有點苦。
但得到回應的朱大嬸絲毫沒瞧出來,又跟她說了些話才離開。
倚門而立,她怔怔然杵了好半晌,等轉過身來,心中一悸,江寒波不知何時已站在那兒,沉著眉,肅著眼,抿著嘴,直勾勾注視她。
他肯定聽到了。
突然間,她竟感到一陣心虛,不自覺垂下玉頸。
“你不是有話跟我說嗎?姊姊。”後面兩字從他口中吐出,聽起來特別刺耳。
李流玉咬咬唇,硬是逼自己開口。“朱大嬸只是託我問問而已……你不喜歡,那我回了她便是……”
“我不喜歡?我不喜歡?!”他口氣陡硬,下顎緊繃,英俊面龐佈滿戾氣。“為何非得我不喜歡,你才要回了對方?為何你方才不直接回絕掉?我對你……對你怎麼樣,你還不知嗎?有人上門替我作媒,你搶也不搶,還幫忙牽線,你是要我娶妾啊?!”
李流玉頭一遭被自個兒師弟訓得一愣一愣。
心虛感不斷擴張中,腦子突然不好使了,所以她實在不知接下來怎會說出那句話,但意識到時,話已出口,放出八匹千是馬也追不回來。她吶吶嚅唇道——
“……你又還沒娶妻,沒有妻子,說什麼娶妾?”
結果,她這句話讓江寒波整個炸窩了!
他氣得臉色鐵青,大拳一揮,砰地巨響,硬生生將小廳的桌子從中捶爆。
李流玉嚇了一大跳,一手壓住自己嘴巴,一手按在胸口。
她怔望著他用力調息的模樣,寬闊胸膛起伏劇烈,雙肩聳動不停。
她嚇著了,但滲出眸眶的淚水並非驚嚇之因,而是心中疼痛。
她真的很糟糕,明明知曉他的情意,那種執拗、純粹、真實且深刻的情意,她卻總是裹足不前,明明這麼喜愛他的,喜愛到想陪他終老一生,為什麼仍要瞻前顧後,這般小心翼翼?
是因為覺得她和他都太年輕,卻又經歷過太多,心都蒼老了嗎?
她怎麼這麼笨?怎麼可以讓其他女孩兒家有機可乘?怎能明白他的心意,卻又不懂回應、不會珍惜,一迳以為兩人之間這樣便足夠?
以往她一條命如風中飛絮,下一刻飄到哪兒都沒法確定,如今大好了,她的心還留在過往的陰影裡,所以遲遲不肯往前踏出嗎?
笨死了,李流玉!
穩下心緒,她正要出聲喚他,江寒波突然頭一甩,大踏步走出屋門。
“寒波——”她急喚。
他沒有理她,扛起擱在竹籬邊的鋤頭,頭也不回地走掉。
江寒波一直到日落西山、天整個暗下,才停了田裡的活兒,扛著鋤頭慢吞吞回家。
家。
他有個家。
他和她兩個人的小地方。
可是努力這麼久,以為抓牢她、與她再親近不過了,為何最後還是只有他一頭熱?
他沒談過感情,但那柔軟的情愫不經他允許就纏繞於心,他都還弄不懂,整個人就栽進去,眼裡只有師姊,只她一個,再沒有誰。
她是被他糾纏到怕了吧?
腦中晃過這想法,他竟扯唇笑,他沒能瞧見自己的笑,那樣的笑認命又苦惱。
甫望見小屋,他便看到一抹纖瘦身影在竹籬笆外徘徊。
他心中一悸,步伐略頓,但那姑娘已遠遠瞧見他的身影,竟朝他迎了過來。
小跑到他面前,李流玉雙眸泛光,欣喜神色夾帶一絲不及掩去的倉皇,女子似驚怕之事突然間解快,一顆心重重安回原來位置,臉上表情卻沒能收拾乾淨。
“你回來啦……”她在離他約一臂之距的地方煞住腳步,笑問。
他定定看她,僵硬頷首。
她笑得更美。“我煮好晚飯了,燉了苦瓜排骨湯,還蒸了兩顆水蔥蛋,你肯定肚餓了吧?回去我端盆水讓你洗洗手,咱們就開飯。”
想起白日之事,他心裡仍有芥蒂,五官還是僵的,但見她笑容可掬的模樣,他即便想狠心對待也是徒勞無功,最後只是沉默不語。靜靜跟著她走回去,回到那個被他認定是“家”的地方。
晚飯時候,他依舊扒了兩大碗米飯,將她煮的菜餚掃個精光。
吃完飯,沉默地幫她收拾好碗筷,他趁夜溜到河邊洗了澡,潺潺河水清澈涼爽,從頭到腳消了他的暑氣,卻消不掉他心中鬱氣。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對上她,他都是乖乖挨宰的分,往後若再發生類似的事,他再怒個幾回準要嘔血。這一回,絕對要跟她談個清楚明白,以杜絕此“歪風”!
他攥緊雙手,踏著堅定的步伐衝回屋子,衝過小廳,衝到她房前,想也未想便推門而入——
“流玉,我——呃!”猛然頓住。
房裡的少女屈膝坐在小矮凳上,她身子赤裸,長發如瀑,一旁擺著一隻大木盆子,她正用盆裡的清水擦拭那雙勻稱白淨的玉腿,那動作讓她發絲自然垂覆下來,掩著胸前春光,但又沒能掩盡。
江寒波僵在當場,峻唇微啟,兩眼瞪得都快爆眼珠。
他不是沒看過她的身子,但上次看時,已是一多年前之事,而且那時她虛弱得很,又瘦又弱又蒼白,然而眼前的這具少女身體雖仍纖瘦蒼白,線條卻柔潤得不可思議,溫潤的巧肩,細瘦的玉臂,還有那雙該死修長的腿和她發後微隆的雪白胸脯。
他胃袋一沉,那股氣下至丹田,再往底下衝了三寸,在他腿間大動。
更糟糕的是,李流玉似也愣住了,他僵住不動,她亦僵住不動,沒尖叫,沒驚呼,更沒想要遮掩身子,就怔怔與他四目相凝。
江寒波心臟怦怦、磅磅地跳得山響,待意識到身體竄了邪火,他滿面湧紅,跟著就惱羞成怒了。
“你脫衣服為什麼不落閂?!有你這樣的姑娘嗎?都不怕人看嗎?”
亂七八糟低吼完,他“砰”一聲替她關上門,走掉。
許久、許久又許久,李流玉才動了動,緩慢直起腰身。
師弟沒敲門就闖進來,她確實驚住了,但……因為闖進來的人是他啊!所以就……就……很自然而然地愣在那兒讓他看了……
她這時才知要臉紅,實在也慢得離譜。
想著他適才模樣和撂下的話,她不禁感到好笑,既又想著他來找她,定是有話欲說……應是為了朱大嬸提的那住事了。
如今想想,她總是欺負他,辜負他的心意。
在矮凳上又坐了會兒,思緒起伏,當心中所有波瀾皆靜止,她垂下玉頸,菱唇因內心浮現的快意而淺揚,恬靜卻笑染羞意。
拭淨身子,她不穿衣衫,卻只用一條長長棉布裹住自個兒。
她推門而出,穿過小廳,來到他房前。
她禮尚往來,同樣沒敲門就闖進去。
江寒波面向內牆側躺在榻上,他哪裡有辦法入睡?
當另一間房的房門打開時,他聽到她的腳步聲,心頭一凜,兩耳豎起,更是忍不住要去捕捉她的聲響。
豈料她竟朝他這邊來了!
她、她她當真自個兒推門入內?
他不想理她,他現下狀態絕對不適合理會她,所以,繼續裝睡。
“寒波……”李流玉知他根本沒睡,見他沒動靜,心裡有些退縮,但倘是就這麼放棄,她就不知下次能否再鼓足勇氣。
深吸一口氣,她裹著棉布上他的榻,蹭過去貼靠他的背,棉布里探出一隻雪白藕臂,很“大氣”地橫在他腰上。
江寒波瞄到那隻光裸玉臂,整個人一跳!
“你幹什——”他迅速翻過身面對她,本來怒扭雙眉,一臉惡氣,最後卻只知張目結舌。她身上裹著棉布,裹得鬆鬆垮垮,讓他瞧見她裡頭啥也沒穿!
“……你、你幹什麼?”老天!他頭昏……
“我想……跟你……”李流玉臉也紅、身子也紅了,掀著軟唇、貓喵般嚅話道:“我想跟你這樣和、和那樣……”
他氣息一滯。“什麼這樣、那樣?你到底想怎樣?!”
“就是……那個……”用說的說不清,她都快燒起來,他還拚命質問她,很氣人啊!
噁心一起,她撲去欖住他頸項,柔軟光潔的身體從棉布中完全破繭而出。
她吻住他的嘴,笨拙地輾轉吸吮,亂舔一通。
江寒波先是愣住任她亂來,待回過神,他大手一摟,將她牢牢壓向自己堅硬又火熱的身體。
他另一掌插進她秀發中,略粗暴地按住她後腦勺,峻唇一張,貪婪地侵略她的檀口。她想退,不可能了,小舌被他纏住,他的吻潮濕生猛,如千年的地底岩槳猛然爆發,衝奔天際,情慾橫流。
他摟著她翻身,將她困於底下,昂揚的下身抵在她兩腿之間。
“姊姊……”他很故意地喚了聲,眼神火熱,嘴角微揚。“你說,我到底有沒有妻子?”
欸,他還為那件事生氣就對了。
李流玉被吻得玉頰緋紅,氣息短促,一雙水潤眼睛慵懶眨動。
她注視他,一瞬也不瞬,抬手撫摸他年輕剛毅的面龐,雙腿輕輕勾著他強而有力的腿肚,嘆息般呢喃道:“寒波,我想跟你做夫妻……我想跟你在一起,誰看上你,我都不讓……我不讓的……”
他黝黑眼仁明亮無比,閃動光芒,鼻翼歙張,難掩內心激盪。
摸著她 ​​的臉,他啞聲道:“好。我們做夫妻……”
這一夜,兩具年輕身體彼此探索。
當他花了一番功夫終於進入她體內,然後忍忍忍,忍到她忍過那波破處的疼痛,皺緊的眉心終於略略放鬆時,他實在無法再忍,於是按住她身子馳騁起來。
他得到她,也被她完全擁有。
歡愛後,他在她耳際低語:“姊姊,你是我妻子了。”
昏昏沉沉、虛軟無力的李流玉聽到那句話,眼睫顫動,無力掀開,嘴角卻笑了,因他那句話裡,每個字皆歡喜。
原來啊,她能令他這樣開心。
她要他一直、一直這樣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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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hek    時間: 2012-2-19 16:58


那子亂亂談雷恩那

一開始決定用“夜合花”當書名,是因為那子有一回如廁之時(裝文雅),隨手亂抓一本宋詞進去翻讀(不能帶小說或抱成套漫畫進去,會看到忘記出來),正在亂讀時,愕然發現竟然有一詞牌名——《夜合花》。
突然之間覺得《木蘭花》 、《一從花》 、《蝶戀花》這種詞牌名也太普通《夜合花》才夠有力啊!不過,其實讀到的那闕詞中,從頭到尾我對詞中意境沒啥特別感覺,當初只是覺得這詞牌名拿來寫“花系列”當真不錯啊!^o^
後來阿實和她家公子的故事漸漸成形,而這個“主僕戀”的故事大綱躺在那子的電腦檔案里至少有三年時間,我一直沒去理它,但因為“夜合花”書名跳出來,突然就一拍即合,有了寫想的氣勢。(有沒有氣勢是很重要滴~~ )
在許多年前,我記得南部老家的埕尾(曬穀場地的邊邊地帶)有種著一棵夜合樹,它會在傍晚時候慢慢開花,晚上香氣濃郁,花朵從花苞狀態開到滿綻,直至中夜,然後再慢慢從滿綻狀態又縮合起來,常常太陽出來,花就謝掉了。(PS一下,現在南部老家的埕尾種的是碧蘆莉,這種花啊,早上開滿滿,傍晚謝光光,跟夜合花剛巧可以輪班,是說每天這麼輪迴也不嫌累,花花莫莫的世界實在太深奧啊~~)
哈哈,好,撇開花草不談,其實我很喜歡“夜合”一詞。
夜合。
夜來相合。
夜晚到來,來跟你要好。
夜晚到來,來個金剛合體!(矮油~~我就是這麼不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 。
OK,來談談此書吧。
此書男子角陸芳遠,那子寫他的時候,曾跟他形成拉鋸戰,他也想學鳳錦擺脫我的掌握,但是如果真放手,那我原本想寫的東西勢必要大扭轉,幸好這次稍有堅持,只放他飛一半。
陸芳遠是個“渾沌”的男子角,他原本以為自己是那個樣子,之後才知道自己其實是這個樣子,最後又發現自己竟然是那個樣子。總之就是開發之後成長,成長之後再開發,最後終於開大智了!(懂了吧?不懂沒關係,書裡會有說明啦,莫怕莫怕~~)
至於阿實這個老實頭姑娘,要她完全去恨她的公子是很困難的,如果她性情夠剛烈、夠愛恨分明,應該會決裂到底,但是啊但是,她畢竟是奴性有點重的樊香實。欸,再次證明,性格決定人的一生,亦決定故事走向。(推推眼鏡作權威狀)
再有,這個故事跟之前的《漂浪花》有一點點的小關係。《漂浪花》中五毒教教主薩渺渺後來失勢,此書裡,薩渺渺還活蹦亂跳得很,而花三和余皂秋雖然已經在一起“漂浪”了,但還沒有修成正果哩!
以上說明告一段落,咱們再來聊點別的。^^
這是那子第一次寫上下集。
以前寫過“偽”上下集,如《銷魂》加《梟之魂》、《妖嬈樓子》加《天下無雙艷》、《我的大老爺》加《真金大老爺》而這一次就真的是上集加下集,兩集一起寫,用力寫寫寫,痛快得很,我很開心啊!
還沒做過之前,其實會有點小擔心,怕自己沉浸在同一個故事的寫作裡太久,會失去一開始很想寫的那種氣勢。結果是我多慮了,因為越寫到後面,越是自己很想寫的東西,就越寫越發痛快。(轉圈圈~~)
這一次篇幅足夠,所以把書中配角故事一併交代了,希望讀者朋友喜歡“芳遠香實”的故事,也喜歡“流玉寒波”的故事。
額外一提,前者也可作為“香實芳遠”,但因為芳香一詞,所以取“芳”在前,“香”在後,故為“芳遠香實”。後者亦可為“寒波流玉”,但因流玉是姊姊,寒波是弟弟,所以長幼有序,故作“流玉寒波”。至於我為什麼要解釋這麼年呢?嗯……唔……呃……那個……可能是那子這時又飲了酒,飲酒稍稍過量,有點茫,阿話就變多了……請諸君多多海涵啊海涵……
此次首回寫上下集,預購書有特別活動,凡預購的朋友皆可得“魔星的春心”一小別冊。那子誠心希望那本小別冊能伴君左右。
謝謝大家一路來相挺。
那子除了感恩還是感恩~~(抱拳拜首)
“Nuts Natz那子狂想”部落格建在這裡——
有空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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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vovo1222    時間: 2012-2-20 13:14

3qq
作者: bluesnow    時間: 2012-3-6 00:12

謝謝分享
作者: maphel    時間: 2012-3-6 09:59

谢谢
作者: 镡骓    時間: 2012-3-7 15:50

谢谢
作者: 963258741    時間: 2012-3-7 21:04

谢谢楼主
作者: kaywy_tigger    時間: 2012-3-9 21:37

好好看的小說....雖然上集的時候, 女主角滿可憐的
作者: leeyiin    時間: 2012-3-14 18:55

謝謝
作者: 123ZY    時間: 2012-3-14 20:44

谢谢
作者: ulachen    時間: 2014-4-11 23:15     標題: RE:好


作者: xiaobao    時間: 2016-6-23 18:45

谢谢分享
作者: fannyking    時間: 2018-5-12 22:02

thanks for your share!!
作者: vampire50618    時間: 2018-7-19 23:27

謝謝
作者: yanyan8889    時間: 2018-7-24 01:24

Thanks
作者: j77c87    時間: 2018-7-24 02:02

謝謝
作者: huiknows    時間: 2022-8-7 12:56

谢谢
作者: winsicc    時間: 2022-9-25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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