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黑潔明《小暖冬.下》[魔影魅靈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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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hek
時間:
2013-2-24 23:46
標題:
黑潔明《小暖冬.下》[魔影魅靈8]
出版日期:2013年2月6日
她是個賣豆腐的,就是個賣豆腐的,
從不敢對他這高高在上的少爺有非分之想,
打小她就只敢將他當朋友,只能當他是朋友,
但即便只是做朋友,她也開心,
多年前她便知,他對她好,只是同情、就是憐憫,
她一再告誡自己,卻還是日久生了情,為他動了心。
人人都覺她不好,就他把她當個寶,
當他開口要她嫁給他,明知他遲早會清醒,
她仍無法抗拒的點頭答應,只想同他在一起,
日子一天天的過,她小心收藏兩人之間相處的點滴,
就在她天真的以為,真能同他這樣攜手到老時,
卻赫然發現,阻擋在兩人之間的,
不是他那些惱人的親戚,更不是他高傲的娘親,
竟是爹娘當年對她說的謊……
作者:
shek
時間:
2013-2-24 23:46
暖冬
他在狂奔。
這一年的冬,很冷。
即便他正在狂奔,仍覺得冷。
很冷,好冷。
身冷,心也冷,因恐懼而發冷。
那冷,從骨子裡透了出來,教他連呼出的氣,都恍似在眨眼間成了冰霜。
他沿著洞庭湖岸奔跑著,邁開了雙腳,運足了氣,拔腳狂奔。
大雪連下數日,積了滿地,可偌大的洞庭湖水仍如大海般浩瀚,沒有結冰,那寬廣的湖面像沒有盡頭似的,從湖上來的寒風疾刮著他的臉,浪花在冬季的冷風中來回拍打著岸,像在嘲笑他一般。
遲了、遲了……呵呵呵呵……
他不理會那些聲響,只是卯足了勁,朝那白霧中奔去。
太遲了、太遲了……哈哈哈哈……
恐懼在心中堆積,催逼著他,教他恨不得能從背上生出一對翅膀。
就在這時,他終於看見了那處碼頭,可碼頭裡的小船已經不在,連一艘輕舟都沒有。
他心頭一寒,飛竄過去四處查看,試圖尋找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但這地方沒有舢舨小舟,沒有小船艋,這裡什麼都沒有,而他所知除此之外最近的渡船頭,遠在好幾里之外。
站在碼頭上,他瞪著前方浩瀚水面,只覺寒意更深,只覺恐懼像塊冰,將他全身上下都凍結起來。
霧太濃了,他看不見那座島,那座深藏在霧中的島。
他來不及了,他不可能來得及。
不像宋應天,他沒有絕世輕功,沒有高深的內力,不可能踩踏水面就能躍過寬闊的大湖,就算給他兩塊板子讓他交替,他也飛不過去。
潮浪來回,一聲又一聲,重複著,重複著。
遲了、遲了……太遲了……
不!
不遲,他知道她就在那島上,還在那島上。
那個傻瓜,過去那麼多年來,他還一直以為她不傻,可她是傻的,傻得徹底。
他知道,她心太好,人太傻,傻得什麼事也做得出來。
看著那渺無邊際的湖海,他握緊拳頭,深吸口氣,在凜凜寒風中,邁開了腳步,扯掉了腰帶,脫去了衣物,只著長褲,在碼頭奔跑起來,到了盡頭猛然一跳,躍入了雖然沒有結冰,就極凍的湖裡。
入水的那瞬間,他心頭猛地一停,皮膚因過強的刺激而抽緊,冰冷的水,凍得他幾乎無法呼吸,可他仗著身強體壯,仗著練過武,強行在那冰冷的湖水中游水前進。
即便如此,寒凍的湖水仍迅速奪走了他的體溫,教他雙唇發白。泛紫。
今年的冬,很冷。
他可以做到,他會做到,鬼島雖在霧裡,可他知道方向,清楚大概的距離,他年少是來過很多次,和她一起來過很多次。
他讓自己想著她,想著那個名喚鼕鼕,卻萬分溫暖的小女人,想著那個總是朝他伸出雙手,對著他微笑,包容他一切的傻瓜。
他用盡全力在湖水中泅游著,不讓自己放棄,一次一次的踢著長腿、交換手臂,冰冷的水乳千萬根銀針,似要扎進他的皮膚裡,鑽進他的骨子裡。
他在水面上吸的每一口氣,都像寒冰,凍著他的喉嚨,他的肺,幾乎連心、連血液都要結冰。
但彷彿要阻止他一般,冬湖裡忽起狂風,掀起大浪,朝他披頭蓋臉而來——
作者:
shek
時間:
2013-2-24 23:47
第八章
易家的少爺易遠要成親了,娶的還是雷家豆腐店那個耳朵聽不見的雷鼕鼕。
剎那間,這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人們盡議論紛紛,好事的人全跑去易家紙坊買紙,無論有沒有讀過書,認識不認得幾個字,那也是要去聽聽八卦、探探消息,書生買紙來寫字,傘工買紙來作傘,賣吃食的買油紙來包食物,沒多少錢的那是去買個草紙也行。
一時間,原本就門庭若市的易家紙坊,更是人多到門檻都快被人腳給踏平。
可在集市街尾的雷家豆腐店,卻是連著兩日都沒將旗招掛上,鋪子裡門窗緊閉,就算是去了,也瞧不見什麼東西。
不過,還是有些人在經過時,會對著這小店指指點點的討論。
「瞧,就這鋪子,我來買豆腐,那豆腐挺好吃的呢。」
「這消息究竟是真的假的?易少真會娶一個買豆腐的姑娘嗎?」
「那要是不娶她,這豆腐店怎能沒開門做生意呢?」
「可那姑娘不是不聰明嗎?耳朵聽說還聽不見呢。易少要什麼樣的姑娘沒有,怎偏偏選上她了?怕不是道聽途說吧?」
人言在大街小巷、酒樓茶坊裡傳來傳去,無論是到哪兒去,都能聽見人在談這叫人吃驚的消息。
「我說那姓雷的姑娘哪兒好?莫不會是易少被下了蠱吧?」
「這話可不能亂說,對人下蠱,那是有罪的,會被抓去官府裡治罪的。說不得,人家易少就少愛上了那小姑娘了。」
「什麼小姑娘,我聽說都二十有三了,是老姑娘了,我瞧八成是瞎說的吧?」
「嘖,這事哪能瞎說,我二叔是紙坊裡的老人,我問過他老人家,他可是親耳聽見易少同李總管說,要娶那雷家的姑娘,已經挑了最近的吉日,就要過門了。」
「我娘也這麼說,她可是在紙坊抄提紙張抄提了十八年呢。」
「這麼快,該不會是那姑娘已經……」說著的人,不敢挑明,就在肚子上往外畫了個圓。
「我看八九不離十了,否則易夫人那兒,哪能讓易少去娶個門不當、戶不對,耳朵聽不見,年紀還那麼大的姑娘呢。」
「是啊,我聽說,那姑娘其實腦袋不太清楚,還不只耳朵聽不見呢。」
「我看易夫人要是知道了,定給氣死,那雷姑娘能不能進門,還不一定呢。」
「話說回來,易少也真是,這麼些年來,他哪個姑娘不好挑,挑來挑去挑到個賣豆腐的,我瞧也是好不到哪兒去。」
好事的人,從早到晚的嚼著舌根,將話傳到百里遠。
姑娘們聽了,對那雷鼕鼕是有妒又羨;男人們聽了,對易遠卻是訕笑居多。
鼕鼕提著食籃,站在街旁,敲了敲身前的一扇門,等著人來開門。
這兒緊臨市街,對面就是一茶樓,她雖然聽不見,可也知人們說了啥,她站老遠都能瞧見那些人說嘴。
這才多久,兩天不到,瞧這事已讓整座城的人都沸騰了起來。
對面茶樓,人人都在說不提,那些經過她身邊的人也三三兩兩的在聊著這件事,甚至還有兩位大嬸,就停在她身旁說的口沫橫飛,卻壓根不識她這當事人。
她拉回視線,不讓自己再瞧,只暗暗歎了口氣。
眼前的門,在這時開了。
來人看見她,微微一愣。
「雷姑娘。」
她瞧著那身穿官服,還未及戴上官帽的男人,微笑開口:「秋捕頭,早。」
「呃,早。」秋捕頭呆看著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這是我那日答應你做的兩樣素菜。」她仰頭看著他,把手中的食籃遞出去,微笑再道:「祝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謝謝。」他伸手接過食籃。
「我還有事,先走了,這陣子謝謝秋捕頭您的關照。」說著,她朝他彎腰致謝,這才轉身,可那男人卻突然伸手抓住了她。
「等等。」
鼕鼕嚇了一跳,回首只見他困惑的看著她,然後問:「你真要嫁人了?」
被他抓住了手,她有些不自在,但仍是點了點頭,道:「嗯。」
秋捕頭眼一暗,「嫁給易少?」
她遲疑了一下,最終仍沒否認,再一點頭。「是。」
「如果我說……」他張開嘴,話未完,突然察覺一石子朝他手背襲來,他鬆開了抓著她的手,反手接住,沒讓給打著,但那石子力道不輕,教他手心裡火辣辣的痛。
他猛抬眼,只瞧對面巷子裡,一男人杵在那裡,冷眼瞅著他。
他手一鬆,鼕鼕便撫著手臂,退了一步,然後才好奇的問:「秋捕頭,怎麼了嗎?」
說著,她跟著回首,想瞧他在看什麼。
她一回首,秋捕頭就見那男人緩步走了過來。
瞧見他,她一愣,小手沒舉起只低低的揮了揮,像趕小狗似的揮著那傢伙,可那男人卻裝沒瞧見的直穿過大街而來。
鼕鼕一急,忙回頭瞧著秋捕頭,面紅耳赤的道:「抱歉,我同他說我自個兒來就行,他偏要跟。」
剎那間他知道,在她這事上,他慢了,真遲了,她的心已給了那人。
但是,瞧著那天之驕子,他想想還是不甘,忍不住張嘴,含蓄再問:「雷姑娘,易家那種深宅大院,並不好待,你確定嗎?」
她確定嗎?
這兩天,她幾乎沒睡,想的也就這事。
不由自主的,鼕鼕回頭再瞧那走來的男人一眼。
他是那般高大英俊,如夏日驕陽那樣耀眼奪目,吸引著眾人的視線。
這男人和她如此不不同,像天與地,似雲與地,身為易家的少爺,他幾乎就是這城裡的半個主子,金城有半數的人都靠他吃飯,而今他卻要娶她為妻。
她確定嗎?他一直問著自己同樣的事情,可看著他,她知道,兩天前或許她還有些疑慮,但隨著時間過去,她只確定了一件事。
她喜歡他,很喜歡他,除了爹與娘,他是她這世上最在乎的人。
如果可以,她想和他在一起,直到他厭倦了她為止。
所以,鼕鼕回過首,瞧著秋捕頭,點頭微笑開口。
「嗯,我確定。」
秋捕頭瞧著她嘴角的笑,眼裡的情,再無言。
那笑,不是對他笑的,那情也不是因為他。
過去這幾個月,她天天上她那兒吃早點,買豆腐,從沒見她這樣笑過,沒見她露出這樣溫柔的表情。
所以,到頭來,他只能遺憾的說:「易少是個幸運的男人。」
鼕鼕驚訝的看著他,脫口就道:「我還以為,人都會覺得幸運的是我。」
「不,我相信那人是他。」秋捕頭瞧著她,苦笑說:「恭喜。」
鼕鼕沒想過會從人嘴裡看見這句話,也沒料到原來收到旁人的祝福,竟教她那麼開心。
她小臉微紅,只道:「謝謝。」
幾乎在同時,易家的少爺來到了她身後站定,輕觸她的手臂。
她轉過身去,羞窘的低問:「你怎來了?不是讓你別過來嗎?」
「我吃太飽,走走好消化。」他一臉無辜的說。
鼕鼕好氣又好笑,眼見街上已經有人發現他的存在,只得趕緊回身同秋捕頭說:「抱歉,打擾您了,我們先回去了。」
說著,她便趕緊下了石階,快步離開。
易遠這才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邊。
「你別靠我那麼近,你不識得人,可這城裡人人都識得你啊。」鼕鼕發現人都在瞧她了,忙咕噥著。她方才來時,街上沒半個人多瞧她一眼,可如今被他這麼隨侍在側,教她頓成眾人注目的焦點。
可他像沒聽見,依然故我的走在她身邊。
她想轉頭去瞧他是否說了什麼,又擔心旁人會猜出她是誰,只能目不斜視的直往前走。
結果因為太緊張,不由得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結果一個不小心,又給街上的石板給絆了一跤,整個人往前撲跌。
「啊——」她輕叫出聲。
易遠瞬間伸出長臂將她撈了回來,鼕鼕壓著心口,回神才瞧見他當著眾人的面將她擁在懷中,她趕緊要往後退開,他卻抓著她的手不放。
這下子,街市上原本沒注意到的人,可全都注意到了,所有人的視線都朝這兒看來。
「你……你放開我啊……」鼕鼕羞紅了臉,慌張的看著他低嚷著。
「不要。」
啥?她呆看著他。
易遠垂眼瞧著她,老神在在的道:「你連走個路都會跌倒,我還是握著好。」
「可……可人都在瞧了……」她又急又窘,一張小臉紅到快冒煙。
「瞧就瞧了,又不會被瞧得少塊肉。」他說著,牽握著她就繼續往前走。
什……什麼?
鼕鼕傻眼,雖然不想引人注目,可自個兒小手被他緊握著,她不得已只好快步跟上,滿臉通紅的嘀咕著:「是不會少塊肉,可你或許習慣了被人瞧,我卻不習慣,況且咱們倆又還沒成親,這樣當街……當街牽握著手……」
他繼續裝沒聽見,只握著她的小手,穿過前方自動分開的人潮。
兩人身邊的人潮那是越聚越多,身後更是跟了一大串看戲的。
雖然聽不見,可鼕鼕光瞧也知,人們早猜到了她是誰,她不敢多看旁人的嘴,就低頭垂眼直瞧著地上石板,怕不小心又給絆著,那才真的是糗大了。
豈料,他卻在這時停了下來。
她一愣,不知出了什麼事,逼不得已,只得抬起了頭,朝他瞧去。
只見他垂著眼,看著她,問:「地上有錢撿嗎?」
她臉更紅,悄聲回道:「沒有。」
「那你低著頭?」他好笑的挑眉。
他面紅耳赤的說:「我怕再被絆著。」
那不是真正的原因,他與她都知道。
他握緊了她的手,溫柔的看著她,告訴她:「我不會讓你跌倒的。」
鼕鼕知道,他要她抬起頭。
「別怕。」他說。
要不怕,好難。
那麼多年來,她早習慣了出門就要盡量保持低調,不被人注意。雖然年歲漸長後,慢慢再沒人來欺她,可她依然還是畏懼生人的目光。出了家門,不在自個兒熟悉的地方時,她總如驚弓之鳥。
「不怕。」他又說,眼深深,只注視著她。
仰望著眼前這男人,她能感覺到,他溫暖的大手,將她整隻手都包覆了起來。
冷涼的秋風襲來,揚起她與他的發。
他不曾看向別的地方,不在意旁人的喧囂,就只看著她,瞧著她。
心口,微微的顫。
以前,很久以前,他總在人前閃避著她,那是她知道他覺得同她一起很丟臉。人人都道她是個傻瓜,欺她是個傻瓜,雖然難過,可她不怪他。後來,兩人再相遇,他總也在夜裡來找她,從不曾在白日出現過,她還以為,他仍那麼樣覺得,覺得同她一起,失了他的顏面。
直到這兩天,直到他那日早晨來找她,直到他說要娶她,她才發現,不知何時,他早不再在意旁人的眼光,在不覺得同她一起,會丟臉。
這是……何時發生的事呢?
她說不清楚,也想不明白,可他在這裡了,就在大街上,牽握著她的手,任眾人瞧著,讓大夥兒看著,讓人人都知道,他要娶的人,是她。
他清楚讓人知道,也讓她知道,同她一起,不丟臉。
莫名的甜暖,熏了心肺,熱了鼻眼,鼕鼕看著眼前這個即將娶她的男人,深吸口氣,終於緩緩收攏了手指,回握住他牽握著她的手。
那一剎,他揚起了嘴角,將她的指緊扣。
她看著他,不由自主的回以微笑,張開嘴,讓字眼滾出雙唇,漂浮在空氣中。
「嗯,不怕。」
那讓他眼裡的暖意更暖,唇邊的笑意更深。
當他牽握著她的手再舉步時,即便依然能清楚意識到旁人的視線,縱然還是覺得羞,她依然緊握著他的手,不再低垂著首。
因為她知道,他再不以她為恥。
同她一起,不丟臉。
那日,他又堅持陪著她轉了幾處,甚至跟著她一塊兒送豆腐去了應天堂。
「坊裡正忙,你不需回去瞧瞧嗎?」當她發現他跟著她上驢車時,忍不住瞅著他問。
「快入冬了,該處理的事早處理得差不多,現在就剩店舖子裡的生意,那些事幾位掌櫃就能應付,再且還有李總管在,不礙事的。」他主動拿起韁繩,看著她說:「況且,姓蘇的再怎麼說也算是我師父,我要娶妻了,總得去同他打聲招呼。」
他這說法也對,她只能讓他繼續跟著。
到了應天堂,他幫著她把豆腐送到廚房,蘇小魅一聽到易遠和鼕鼕來了,不一會兒就出現在廚房門口。
「鼕鼕,來送豆腐啊?」
「嗯,我來送豆腐。」鼕鼕見著蘇小魅,不禁露出微笑。
蘇小魅回以和藹的微笑,這才抬首看著那站在鼕鼕身後的傢伙,明知故問的說:「易少,你紙坊不正忙嗎?來這兒做啥?」
「我陪鼕鼕來。」易遠直視著他,道:「我想你應該也聽說了,我們倆要成親了。」
蘇小魅眼一瞇,不過那笑仍掛在嘴角:「成親?我以為那只是謠言而已。」
「那不是謠言。」易遠皮笑肉不笑的瞧著他說:「我們日子都挑好了,帖子正在坊裡印著,應該明兒個一早就能送到。」
「鼕鼕,你真要嫁這小子?」蘇小魅垂首瞧著那小臉兒泛紅的姑娘,道:「不再考慮考慮?」
「她已經考慮過了。」易遠嘴角仍維持著笑,眼裡卻閃過一絲惱怒。
蘇小魅不理會他,只瞧著鼕鼕,「別怕,若是他逼你的,你同我說,我幫你做主。」
鼕鼕羞紅了臉,只搖著頭羞怯的道:「他沒逼我。」
蘇小魅笑笑,問:「真的?」
「真的。」她含羞帶怯的再點頭。
「那就恭喜你了。」蘇小魅溫柔的笑著。
「謝謝蘇爺。」鼕鼕開心的道謝。
「白露剛好去了島上,我陪你倆一起過去吧。」他對著鼕鼕說。
「好。」鼕鼕不疑有他,笑著說:「我先回車上拿食籃。」
她轉身走出去,蘇小魅同易遠跟在她身後,穿門過院,來到驢車旁,又幫著她一塊兒提了食籃往碼頭走去,到得了沒人的地方,他皮笑肉不笑的低問。
「臭小子,你做了什麼好事?」
「什麼意思?」易遠面無表情的回問。
「我那日去找你,你可半點也沒娶妻的意思。」
「我沒說我沒娶妻的意思,只說好媳婦不好找。」易遠揚起嘴角,故意的道:「那還多虧了您老人家的提醒,我才想到鼕鼕再適合我不過。」
蘇小魅眉一挑,才要開口,碼頭已經到了,剛巧撐船的三嬸回來了,三人一起上了船,在船篷裡坐下。
易遠同鼕鼕坐一邊,蘇小魅坐另一頭,臉上又恢復了笑容,調侃著鼕鼕,問:「鼕鼕,你以後若嫁人了,那咱們的豆腐同誰訂去啊?」
鼕鼕見了,認真的道:「少爺救過鼕鼕的命,鼕鼕和少爺承諾過,只要鼕鼕還能做,就會一直送豆腐過來的。」
蘇小魅斜眼睨那臭小子一眼,才看著她笑道:「你要嫁人了,那便是易家少夫人,還能做豆腐嗎?」
「易少……」她話說到一半,感覺小手被身旁的大手握住,不禁頓了一下,她看也不敢看他,但還是順從的紅著臉改口:「易……易遠說,易家廚房裡也有石磨,能讓我用。」
「是嗎?那真不錯。」
蘇小魅笑笑的說,找了些不著邊際的話,同她閒聊著,一會兒問她那她家那頭驢子要怎辦?是要跟著帶去易就家,還是要寄養在應天堂?一會兒又調侃兩人情投意合的在一起,卻保密到家,一點兒也沒讓他曉得。
鼕鼕是羞得完全無法多想,只能他問什麼,她就答什麼,幸好有時她答不上來,易遠便會幫著她回答。
見他搶著答,蘇小魅故意再問:「聽說你在豆腐店,搶豆腐搶輸了秋捕頭?你四他六,是嗎?你這小子該不會把我教的都忘得七七八八了吧?」
易遠臉一黑,眼角微抽,正要開口辯解,誰知,卻聽鼕鼕開了口。
「易少……易遠是先扶了周叔,才會慢上一點的。」
他一愣,轉頭瞧去,只見她臉微紅的幫他說話:「若不是他先扶了周叔一把,周叔怕早跌破了頭,豆腐破了可以再做,腦袋瓜要是破了,那可是怎樣也就不回來的。」
他不知道她有瞧見。
蘇小魅挑眉,「是這樣嗎?」
鼕鼕羞紅了臉,卻還是忍不住為他解釋:「易遠若非為了救周叔,慢上那一慢,定也能多拿上幾板的。」
這話,讓心甜暖,微熱。
笑,不由自主的染上了嘴角。
他握緊了她的手,看見她小臉上的紅暈,漫上了小巧的耳。
小船在這時停泊在鬼島碼頭,三人下了船,提著食籃穿過林子,來到島中央的屋舍,拜訪應天堂的少爺宋應天。
那如南方屋舍般架高些許的屋舍,冬暖夏涼。
宋家的少爺穿著白色的長袍,腰上的衣帶鬆鬆的綁著,閒閒待在書房裡倚著桌案在瞧著醫書,見人來,也沒起身待客,只笑笑要鼕鼕坐下。
應天堂的執事白露,端跪在一旁,替眾人泡了茶。
易遠在鼕鼕身旁坐下,他看著眼前那意態休閒的男人,心中不禁有些緊張,大小他第一次見到這傢伙時,就有同樣的感覺。
應天堂的宋家少爺一直是個怪人,他的怪遠近馳名,洞庭附近的人都知道。
無論發生什麼事,這傢伙總像是八風吹不動似的,我行我素的自顧自做著自己的事。
他是個神童,從小就把老虎當坐騎,他外公身為鬼醫,在江湖上名聲顯赫,他爹的師父更是傳說中已經得道成仙的齊白鳳。
因為天生聰穎,加上家學淵源,宋應天三歲能寫字,五歲就遍讀四書五經,七歲已經能替人把脈開方,十五時,他同那頭虎一塊兒在江湖上走了一遭,在各地留下了一串顯赫事跡,二十那年卻又突然回來在家中的藥堂裡幫忙看診,幾年後,也不知為了什麼原因,他突然就不同雙親再住在應天堂裡,反而隱居到了島上,只在需要時再會出島上岸。
他這半隱居的狀態,只讓和他有關的謠言,越傳越誇張。
人人都說他能文能武,還能驅使鬼神。
小時候,他還以為那只是大夥兒隨便說說,可他兒時真曾見過那頭虎,當他後來發現宋應天竟然還真的懂得奇門遁甲之術,也開始懷疑這些傳說,不只是傳說而已。
少年時,因為好奇,他曾同他學了幾年的奇門遁甲。
這男人從來不曾藏私,只要他問,這傢伙就一定會教他。
可那門學問博大精深,他花了幾年,也只學了皮毛,可他知道,宋應天年紀還小時,就已經將其完全掌握,佈陣施法對他來說都如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雖然宋家的少爺性格怪異,可他也真的十分厲害。
他很少真的佩服一個人,可除了姓蘇的,這傢伙時另一個讓他真正心悅誠服的男人。
說實話,他既佩服他,也尊敬他。
可他也知道,著男人對鼕鼕很特別,這座島,除了應天堂裡少數幾個人,平時是不讓人進的,可宋應天卻讓鼕鼕從小就能自由出入。
他把鼕鼕當成了自己人,對她照護有加。
來此之前,易遠雖和鼕鼕說是要同蘇小魅報備,可其實另一方面,他知道若沒得到宋應天的同意,他是很難能順利將鼕鼕娶進門的。
果然,才坐下,宋應天便瞧著易遠開了口。
「我聽說,你和鼕鼕要成親了?」
他知道這男人會有意見,他早有了心裡準備。
深吸了口氣,他直視著那傢伙,定定開口。
「是,我要娶她。」
男人仍倚在桌案上,瞧著鼕鼕,又瞧著他,微笑緩聲在問。
「你是認真的嗎?」
「是。」他眼也不眨的說。
「即便她聽不見?」宋應天笑笑再問。
「即便她聽不見。」易遠斬釘截鐵的回答。
宋應天用那黑色的瞳眸,直視著他的眼,像要看進他的心裡似的看著,然後下一瞬,他微微又一笑,直將視線再拉到鼕鼕身上。
「你可會再送豆腐過來?」
鼕鼕見了,小臉又紅,只點頭道:「嗯,鼕鼕會。」
「好。」宋應天心滿意足的點點頭,「那就這樣吧。」
說著,他像是再不在意其他事,只又垂眼,繼續瞧著他手中的書冊了。
幾個人都知他的性子,曉得這就表示他已經談完了,白露率先開了口。
「既然都來了,留下來吃個便飯再走吧?」說著,她也不讓人拒絕,起身便招著鼕鼕道:「鼕鼕,你來幫我。」
「好。」鼕鼕沒有多想,起身就跟了上去。
蘇小魅見狀,也跟著起身說:「臭小子,水缸水快沒了,同我一塊兒去打水。」
易遠跟著起身,才剛轉身來到門邊,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叫喚。
「易少。」
他一愣,停下腳步回首看去,只見那長相俊美的男人抬起了眼,瞧著他問。
「我教你的那些,都還記得嗎?」
「記得。」他早將那些陣法結印都銘記在心。
「可別忘了。」男人提醒他。
「我不會忘的。」
「那就好。」宋應天揚起嘴角,淡淡說:「易少,你既然握了鼕鼕的手,可得把她給握好了,別隨便鬆了手,知道嗎?」
這話,似曾相識。
然後,他才想起,多年前初見他時,這男人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易遠知道。」他瞧著那個仍坐在桌案後看書的男人,只定定道:「我不會鬆手的。」
宋應天聞言微微又一笑,再沒多說,只垂下了眼,以手支著腦袋,繼續看他的書了。
易遠轉身走了出去,只見蘇小魅背靠著門,在廊上等著他。
兩個男人提著四個水桶,來到了湖邊。
易遠沉默著,一直等著那傢伙開口問,可姓蘇的卻始終沒有張嘴。
終於,他自己先沉不住氣,打了水後,主動開了口。
「你不問嗎?」
「問什麼?」
「我和鼕鼕。」
蘇小魅將打好的水擱在地上,瞧著眼前這小子,道:「你該知道,你娘期望的媳婦,可不是像鼕鼕這樣的姑娘。」
「我知道。」
「別讓她受了委屈。」蘇小魅看著他說:「她即便受了委屈也不會說出口。」
「我知道。」
蘇小魅瞧著眼前這面無表情的小子,故意說:「你得曉得,即便你是易家少爺,就因為你是易家少爺,對她來說,你反而不是條件最好的一個。」
這一句,終教他臉上的面具微微裂開了一條縫。
他眼角微抽,蘇小魅本以為他會人脾氣爆發,卻見他深吸了口氣,黑眸一暗,握緊了雙拳,啞聲再次吐出那三個字。
「我知道。」
著一旦承,倒教他刮目相看起來,這臭小子這些年還是進步了些嘛。
蘇小魅咧嘴一笑,只道:「知道就好。」
說著,他提起了水桶,走沒兩步又停了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小瓷瓶給他。
「對了,這給你。」
易遠接過手,納悶的問:「這什麼?」
「白露給的,洞房那天,你拿水化開,滴一些在被褥上。」
易遠聞言一僵,直瞪著他。
蘇小魅噙著笑,挑眉道:「怎麼,你以為沒人知道你做了什麼好事?你要不是耍了賤招,鼕鼕會那麼迅速同意嫁給你?就算她真願意,你需要挑那麼快的日子成親?」
這話,教他一張黑臉,暮然泛紅,道:「罷了,這事有部分是我的錯,我要不激你,你都忍那麼多年了,怕也不會耍這種招數。」
該死,言下之意,這姓蘇的該不會是早知道他——
他瞠目瞪著眼前這傢伙,有些惱的脫口:「你故意的?」
「是故意的又怎麼?」蘇小魅雙手抱胸的瞧著他,沒好氣的說:「我要不提醒你,鼕鼕遲早會被秋浩然娶過門,到時等你收到喜帖,事情還不鬧得更大。」
所以,這男人早知他對鼕鼕有心,偏生卻裝作什麼也不知。
易遠有些惱,粗聲說:「你不是……覺得他比我更適合鼕鼕。」
「秋浩然是條漢子,我確實挺欣賞他。」蘇小魅瞅著他,噙著笑說:「可他若真娶了鼕鼕過門,你會甘心嗎?」
他啞口,緊抿著唇。
「你不會。」蘇小魅笑看著他:「只怕到時候就連搶親這種事你都做得出來。」
他繼續沉默,因為無法辯駁。
在內心深處,她本就該是他的,早就已經屬於他。
光是看到她做菜給那傢伙吃,他就無法忍受,更別提要讓她嫁人了。
搶親,確實是他會做的事。
蘇小魅好氣又好笑的繼續說:「打小你哪個姑娘都不上心,就鼕鼕一個能教你心不在焉。你那丁點心眼,我光用腳趾頭想也知,就不曉得你拖了那麼久是為什麼。」
他尷尬萬分,半晌,才悶著承認:「我只是不想逼她。」
蘇小魅瞠目結舌的看著他,不可思議的笑了出來。
「你現在這就不是逼了?」
他黑臉更紅,瞪著眼前這傢伙,惱火的為自己辯解:「若不是你胡亂插手攪合,我也不會——」
「不會怎麼?不會嫉妒得失了方寸?還是不會額虎撲羊?」蘇小魅好笑的說:「臭小子,我本來也只是要你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好認分上門提親,明媒正娶,哪知你手腳這麼快,三兩下就把人家吃干抹淨,昨兒個白露聽到消息,立時猜出你做了什麼,叨念了我大半天。」
聽到白露也往這方面猜,讓易遠更加尷尬。
蘇小魅瞅著他,說:「總之,你十之八九該做的都做了,外頭已經傳的沸沸揚揚的,洞房後若沒有落紅,那些話必傳的更加難聽,你就算沒臉皮要顧,也的為鼕鼕想想。」
「我當然想過。」他臉又紅,粗聲說。
「想怎麼做?拿刀劃傷自己?」蘇小魅彎身輕鬆提起那兩桶水,邊提醒他道:「你真要那樣做也行,不過別劃在看得到的地方,有些女人心眼比針眼還細,嘴裡的長舌那是厲害到可以翻江倒海,死的都能說成活的,你記得別落人話柄就是。」
「我知道。」
說真的,除了這三個字,他還真不知該說什麼了。
「還有,就是娶,你得明媒正娶,即便趕著讓她經過門,所有嫁娶禮節,你一項不准少。老爺夫人已經承諾,會認鼕鼕為義女,屆時她便是宋家的閨女,得從應天堂出閣,我和白露會親自為她送親。」
他一怔,看著蘇小魅,喉頭不由一緊。
他知,這一切,都是為了鼕鼕。
應天堂的人,要保鼕鼕的名聲,讓她嫁了,也不受委屈。
「我知,易遠一項不會少的。」
蘇小魅又笑了笑,然後才道:「好了,既然你都知道了,我給你一個忠告。」
他握緊瓷罐,靜靜站著。
「別對鼕鼕說謊,因為不管你瞎掰什麼,都瞞不過她的眼,他是看人的表情過日子的,你說出口的那瞬間,她就會知道你在騙她。你若傷了她的心,失去了她的信任,那就很難再贏回來。」
「我不會騙她的。」他說。
蘇小魅噙著笑,只道:「那我先在這恭喜你了。」
易遠一怔,倒真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間,心微熱,莫名感覺有些臊。
半晌,他才終能彆扭的擠出一句,「謝謝。」
聞言,蘇小魅笑看著他,不再多說什麼,只提著水桶轉身,往屋裡走去。
易遠跟在他身後,看著眼前男人高達的背影,不知怎想起多年前被他帶回應天堂時的日子。
剛開始,他真的很討厭著傢伙,覺得他愛管閒事又囉嗦,沒事就愛找他麻煩,可這傢伙確實當時唯一敢真的當面教訓他的人。
這男人嘴上喊他少爺,卻從沒真的把他當個少爺,知道他想學武,這傢伙把教他練拳誘餌,使喚他像使喚下人一樣,在應天堂那幾個月,他幾乎什麼都做過,掃地、擦窗、洗完、包藥、刷洗鍋具——
從小養尊處優,他從沒做過那些事,沒幾天他手就脫了皮、長了繭,可是當他真的傷完全好之後,他卻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回到應天堂幫忙,被這傢伙一再奴役。
起初,他以為自己只是為了練拳,可年歲漸長之後,他方曉的,當年他會一再到應天堂,是因為他希望能成為像這傢伙一樣的男人。
雖然蘇小魅不是應天堂的主子,但應天堂裡人人都打心底對他心悅誠服,他不是主子,卻擔著主子的責任,那兒的人全都真心景仰他、佩服他、尊敬他,而且那兒無論男女老少,沒有人畏懼憎恨他。
他雖然幫著白露一塊兒管事,他倆卻不像娘與李總管那樣嚴厲,讓人望而生畏。蘇小魅從來不是高高在上叫人畏懼的存在,他和所有人一起工作,與男人們一同把酒言歡,和女人們一塊兒切藥,甚至與孩子們說笑玩耍。
那是他在自家工坊中,從來不曾見過的景象。
應天堂明明是間醫館,是座藥堂,那兒時生了病的人才回去的地方。
可是那兒的氣氛是明快歡樂的,人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而那,全是因為他,因為他在笑,他笑著安撫病人,笑著和傷者開玩笑,再怎麼樣重大的傷病,他都輕鬆以對。
那讓所有的人,也都跟著放鬆了心情。
這男人甚至說服了他,讓他繼續到應天堂同他習武。
那事兒幾乎像是奇跡,可娘真的同意了,再沒對他習武一事有過意見。
他喜歡那個地方,敬佩這個男人,知道十六那年,他才因為接收家業而沒時間往應天堂跑,可他依然持續著這男人教導他的一切。
不只武術,還有做人做事的道理。
他想要成為和他一樣的人,一個讓人打從心底佩服、尊敬的男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不過他打死都不會和前面那傢伙承認這件事。
蘇小魅挑著水進了廚房,易遠和他一起把水倒進水缸,又到屋後去搬柴火,他一句沒吭主動跟去幫忙。
瞧了,沒說什麼,眼裡卻透著笑意,只把砍柴的工作都交給了他,就到廚房去找白露了。
再過幾日,就是立冬。
這一天,天氣雖好,可風卻更冷了,但他仍在活動筋骨之後,出了一身汗。
當易遠把砍好的柴火搬進廚房時,看見那個名為阿澪的姑娘坐在朝外的邊廊上,她依然還是一身的黑,那件黑衣不知是用什麼布料做的,如風似水般的裹著那彈著琴的女人,只露出了白皙的裸足,和同樣潔白且小巧的手。
她沒彈曲子,就只零星的撥著幾個音。
他再一細看,才發現那琴不知何時斷了條弦。
那麼多年來,這女人的模樣就沒變過,她沒成熟一些,沒老上一點,看來仍如十七八歲的姑娘一樣。初見她時,他與鼕鼕的年歲可是比她小很多的,可如今就連鼕鼕瞧來也比她打上一些。
阿澪脾氣喜怒無常,眉宇間總帶著莫名邪氣,即便受了傷,也很快就會好,那傷癒的速度之快,非比尋常。
他剛開始來島上時,蘇小魅就告訴他,阿澪能操縱飛禽走獸,還會使幻術,能讀心,要他沒事別靠這女人太近。
當年他以為那是蘇小魅蒙他的,可有一回,他卻見她再次試圖走出島上的森林時,整個人漂浮在空中,那停留的時間太久,絕非什麼絕頂的輕功。
打那回之後,他就懷疑,阿澪根本就不是人。
這猜測在別的地方或許離譜,可若在鬼島上,同宋應天搭上了關係,就什麼也不奇怪了。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宋應天才把她拘在這島上,終年不讓她出島。
像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那女人抬起了眼,朝他看來。
黑色的眼,透出妖異的光芒,冷的像冰。
就在這時,鼕鼕推開了拉門,端著一碗豆腐腦出來。
剎那間,一顆心提了起來。
他不喜歡阿澪,打第一眼瞧見她,他就不喜歡這女人,更不喜歡鼕鼕靠她太近,他依然記得當年她試圖傷害鼕鼕的舉動。
不由自主的,他舉步欲上前,卻被拍住了肩。
他回首,只見蘇小魅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道:「她不會傷害她的。」
「你怎知?」
「因為宋應天不准。」蘇小魅噙著笑,說:「而且她很無聊,鼕鼕做的東西又很好吃,還不用她威逼利誘,就會同她說外頭發生的事。」
易遠一愣,回頭看去,只見阿澪對她不理不睬,可鼕鼕仍是將那碗豆腐腦擱到了她身邊,坐在她身邊張嘴說了些什麼。
阿澪也沒瞧她一眼,就只是擱下了琴,端起了那碗豆腐腦,靠著廊柱子,一語不發,慢吞吞的吃著。
「我不喜歡他。」
「我知道。」蘇小魅瞧著他,說:「可鼕鼕喜歡。」
他知道,他看得出來。
他很難理解,鼕鼕怎麼會喜歡那個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阿澪,但鼕鼕看來真的很喜歡她。
他仍是有些不安,但他沒讓自己真的走過去,就只在旁注意著。
結果那女人還真沒對鼕鼕怎麼樣,只偶爾會冷冷的回個一兩句話,可鼕鼕一點也不介意。
然後,他注意到,當鼕鼕沒瞧著阿澪時,那女人看著鼕鼕,臉上浮現某種複雜的表情,那雙黑眸甚至感覺不再那般冰冷妖異。
可那神情一閃而逝,很快就被她自己抹去,毫無預警的,她站了起來,扔下了那斷了弦的琴不管,轉身掉頭離去。
鼕鼕有些愕然,卻也沒追上去,像是早已習慣了阿澪的行為,只替她收拾了琴和吃完的湯碗。
他上前幫她,鼕鼕看見他,露出微笑。
「那女人脾氣這麼差。」他瞧著好脾氣的她,忍不住說:「你下回別再搭理她了。」
「阿澪其實人很好的。」鼕鼕一怔,忍不住替她辯解,「上回有隻鳥兒受了傷,折了翅膀,她還救了它呢。」
「是嗎?」他微愣。
「嗯。」鼕鼕瞧著他,說:「小時候,有次我衣服破了,隨便拿針線縫上了,醜的要命。阿澪瞧不過去,就幫我把線拆了,教我如何縫納衣服,她的針線活又好又快,比城裡的秀娘還好呢。」
「是她教你針線活的?」
「嗯。」鼕鼕點點頭。「白露本要教我如何納衣的,可她太忙了,後來是阿澪教我如何納的衣。」
他到真沒想過,原來那女人也有這一面。
「她會納衣,怎麼傳來傳去老穿著那件黑色的裙?」
「我也不知。」鼕鼕無奈的說:「有回我問她,她突然就生氣了,好一陣子都不同我說話。」
「她沒再傷過你嗎?」易遠再問。
「沒呢。」鼕鼕搖頭。
聞言,他想起方才阿澪臉上的神情,便沒在多說什麼。
那一天,他和鼕鼕在那兒一起吃了飯才走。
阿澪也上了桌,卻坐在離宋應天最遠的地方。
易遠記得,很久以前,他剛來這時,那女人可老實挑宋家少爺身邊的位置坐的,他知阿澪總想教宋應天放她出島。
據他所知,這女人幾乎所有的方法都用上了,宋家少爺卻不曾動搖過。
事隔多年,阿澪也不再貼著宋應天,餐桌上她一句沒吭過,瞧也不瞧那男人一眼,顯然已經放棄哄那傢伙放她出島。
那一餐,很弔詭,雖然隔著整張長桌,無形的暗潮卻在那兩人之間來回。
吃完飯後,外頭已經暗了下來。
易遠和鼕鼕一起幫著收拾,臨走前卻經過天井時,看見阿澪敞開房門內的桌案上,擱了一琴,可那琴斷掉的弦,已讓人接上。
阿澪垂首瞧著那琴,完全沒注意到他與鼕鼕就在門口,當鼕鼕叫喚她時,她猛地抬首看來,蒼白的小臉沒有任何報請。
「阿澪,我和易遠要走了。」鼕鼕走上前,看著她,柔聲問:「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我下回帶來給你。」
阿澪冷冷的看著她,對她的善意,只開口道。
「愛情是這世上最虛幻的東西,無論他曾對你說過什麼山盟海誓,這男人終有一天會背棄你,不過沒關係,屆時你可以來找我,我會給你,那時你最想要的東西。」
易遠聞言,臉一冷,大步上前,沉聲道:「謝謝你的好意,但這事不會發生的。」
阿澪抬眼,直視著他,黑眸森冷。「一定會。」
「你慢慢等吧。」
他冷斥一聲,懶得再理這女人,易遠握住鼕鼕的手,轉身就走,「你別聽他瞎說,我們走。」
鼕鼕沒看見他說話,只知阿澪的話惹惱了他,忙道:「易遠,阿澪不是那意思,你別放心上。」
那女人就是那意思,不過他沒同她爭論,他知道爭論是沒有意義的,鼕鼕把那女人當成了朋友,而她對朋友是很忠心的,再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件事了,所以他只是停下腳步,回身看著她,一字一句的承諾。
「我絕不會背棄你的。」
鼕鼕瞧著他,小手壓在他心口上,噙著笑說:「我知道。」
雖然她話是這麼說,但他可以從她眼裡看出,她並不真的知道,她只是不想他繼續生氣,所以試圖安撫她。
可他不惱她,他曉得要贏得她的信任,要她瞭解他的真心,需要時間。
易遠深吸口氣,再吸口氣,終於冷靜了下來,他握住她壓在他心上的小手,將她整個人拉入懷中。
她輕抽口氣,但沒有反抗,就那樣乖乖的待著。
她抱起來的感覺是那麼好,小小的,如此溫暖。
這兩天,彷彿整個世界的人都在反對兩人的婚事,教他始終心浮氣躁,整夜翻來覆去就怕她反悔,恨不能時時刻刻都守著她,直到現在這樣抱著她了,一顆浮動的心方安靜了下來。
可這平靜的感覺,就只一瞬,下一剎,身後傳來蘇小魅好氣又好笑的輕斥。
「臭小子,還沒成親呢,你搞什麼鬼?還不快把鼕鼕給放開!」
他不想放,他想抱著她拋下所有煩人的一切,騎著快馬遠走高飛。
可他猜她不會願意,蘇小魅著管家婆也不可能讓他這麼做,所以到頭來,他還是鬆開而來手,轉身面對那傢伙。
「蘇爺。」鼕鼕發現他的存在,小臉羞的通紅,整個人幾乎都要縮到易遠身後去了。
蘇小魅笑看著她,只道:「船到了,三嬸在碼頭等著了,走吧。」
他聞言,只牽握著鼕鼕的手,和白露與蘇小魅一起離開了這裡。
上了船之後不久,鼕鼕與白露進了船篷坐下,他和蘇小魅立在船頭,忽然聽見島上傳來悠揚琴音。
那一曲樂,淡淡悠悠,吸水如風,極美。
教人難以想像,是那如冰霜飛雪的妖女所彈奏出來,可島上就一人有琴,雖然方纔,她還明明像是對那琴不屑一顧,但如今卻已彈奏了起來,彈著那男人特意為她修好的弦。
然後,他領悟過來,忽然瞭解。
或許,這十幾年來,宋家少爺並不是光拘著她而已。
「那女人究竟是妖是鬼?」這問題,還未及細想,已脫口。
姓蘇的看著前方幽幽白露,眼也不眨的道:「她非妖,亦非鬼,是個巫女,活了已千年的巫女。」
他一愣,瞧著蘇小魅,輕斥:「聽你瞎說,人怎麼可能活上千年?」
那男人自嘲一笑:「是啊,人怎麼可能活上千年?又如何能夠長年不老?還能像蜥蜴一般斷尾再生?」
易遠瞪著他,一時無言,他想在斥他瞎說,卻也知那女人真非常人。
「啊澪真是千年女巫?」半晌,他忍不住再問。
蘇小魅只裂開嘴,笑著道:「是啊,她是妖怪們的大補丸,吃了她就能活血增力氣,所以宋應天才拘著她,為她在鬼島內外布下陣法,省得她被妖怪給抓去吃了。」
他直瞪著這男人開玩笑似的說著這些事,也不知說真的還說假的,可這回他沒傻到再多問,他清楚曉得若這傢伙不想說,那他是不可能從他嘴裡扳出個什麼來的。
作者:
she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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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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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2-25 07:44
谢谢
作者:
12112
時間:
2013-2-25 09:45
thx
作者:
yanyan8889
時間:
2013-2-25 11:48
thank you
作者:
kelly1125
時間:
2013-2-25 11:56
thanks for sharing
作者:
water0033
時間:
2013-2-25 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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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77c87
時間:
2013-2-25 20:34
Thx
作者:
TERRY6578
時間:
2013-2-26 04:51
Thx
作者:
jessic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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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2-26 08:56
Thank you so much!!!!!
作者:
粉紅我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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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2-26 09:34
好看謝謝
作者:
厄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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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2-26 15:19
thx
作者:
wins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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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2-27 13:38
thx.
作者:
vovo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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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2-28 09:13
謝謝
作者:
鳳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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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2-28 09:52
謝謝分享
作者:
ahhp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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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3-1 01:05
Thanks a lot!
作者:
laowu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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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3-2 17:46
thx
作者:
meismile2008
時間:
2013-3-2 19:57
tks
作者:
963258741
時間:
2013-3-2 20:11
谢谢楼主
作者:
anny0928
時間:
2013-3-3 23:47
Thanks
作者:
hjc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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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3-7 00:13
謝謝分享
作者:
牛牛要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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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3-11 21:33
果然是未删版
作者:
greatlife
時間:
2013-3-16 13:50
thank you for sharing!
作者:
maphel
時間:
2013-3-24 23:46
谢谢
作者:
m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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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3-25 00:09
謝謝
作者:
pecaq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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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3-27 19:42
非常感谢
作者:
smil-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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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4-9 20:08
thanks
作者:
美丽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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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4-10 09:30
看看
作者:
quot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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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5-27 13:43
THANKS A LOT
作者:
u716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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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5-28 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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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a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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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5-29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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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odo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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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6-7 12:59
謝謝分享
作者:
fanny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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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6-8 13:10
th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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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6-20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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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6-26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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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kjq56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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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9-6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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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mpire5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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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26 21:25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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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bery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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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16 19:54
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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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fy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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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k256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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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ki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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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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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ikno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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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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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ikno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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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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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ikno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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