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季璃《美人馭修羅.上》[帝妻.逆天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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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hek
時間:
2014-9-27 21:03
標題:
季璃《美人馭修羅.上》[帝妻.逆天之卷]
出版日期:2013年2月1日
內容簡介
他曾經以為自己可以擁有
此生最想要得到的愛戀
那一日的那一眼
是他的緣,也是他的劫
迎將台上,那抹睥睨眾生的淺笑
炫亮了他的眼,也燒熾了他的渴望
教他從此為情鍾而生妄念
即便要穿越充滿殺戮、血流成河的修羅場
他也毫無畏懼,絕不反顧……
可為什麼?
他用盡了手段,費盡了心思
終究什麼也捉不住,只留下滿腔的恨悔……
作者:
shek
時間:
2014-9-27 21:03
楔子
無垠的黑夜,飄下雪花片片,最純澈的白顏色,覆蓋皇宮象徵著至高無上的明黃的殿宇,覆蓋觸目所及的萬物,讓天地之間,除了黑夜之外,便只餘下最乾淨的雪白。
此刻,在黑與白的分際,一行人踏雪而來,在隊伍前頭的幾名宮人持著宮燈,隨著宮人們的疾行,從那宮燈之中,幾許火光流曳而出,隨著寒冷的冬風,劃過幽寂的夜色,成了這靜默的雪夜裡最妖嬈的紅艷。
然而這個夜晚,看似寂靜平和,實際上卻是草木皆兵,平靜的表相,不過是風雨前的寧靜罷了。
從前日午時之後,京軍七十二衛得到軍令,停止輪休,全員待命,由提督京遠春坐鎮戍守,奉旨維護京城內外戒嚴。
在這同時,天子親軍把守皇宮,許進不出,皇帝敕令,無論是文武百官,王公大臣,只需在各司衙處專心辦公,任何人沒有得到帝王詔見,都不得輕舉妄動,否則死罪論處。
以往,如此森嚴的戒備,大多只出現在有大臣武將叛亂,抑或皇帝即將大行的非常時候,但是,如今的皇帝律韜即位未滿一年,年紀未出三十,正值青盛之年,也未曾傳出他龍體有違的傳言,那麼,如此森嚴的戒備,是為了要防範有亂臣賊子叛變嗎?
惴惴不安的人心,幾乎是立刻就想到睿王爺——先帝之四子容若,但是想到那位俊美爾雅,宛若謫仙般的王爺,他們的心裡沒有半點不從不願,在百姓的心裡,四皇子仁慈善良,曾在工部行走,懂得知人善任,解過河套地區的水患,救助無數百姓。
而他更是端仁皇后唯一的親生嫡子,若說那些皇子們在百姓們眼裡皆貴似天人,那麼,四皇子的嫡子身份,就是其中最尊貴的代表。
但是,最後先帝卻是將帝位傳給了帶兵打仗,有平定西北五國之赫赫軍功的二皇子律韜,也就在新帝登基後不久,睿王爺便沒了下落,有人說他帶著部下撤回了封地,小心行事。
也有人說,睿王爺沒能及時避開新帝追究他奪嫡爭權的清算,已經被拘禁起來,就等待時機成熟,便要將他問斬。
人們的說法眾多,莫衷一是,因為他們終究都是局外之人,在這天底下,最清楚這一切的人,絕對莫過於在皇宮之中的那位新主子,也就是一朝登上九五,坐擁萬里河山的二皇子律韜。
此刻,對比於殿外的寒冷冰雪,殿內卻是十分溫暖,從金獸爐裡飄出了香煙裊裊,帶著一股似藥的香氣,卻不是尋常所用的香膏或香料,這香有一個特有的名字,它叫做「還魂香」,珍貴異常,是傳說中的神物。
這「還魂香」並不多見,數量也十分稀少,可謂是萬金不換,但這幾天,在這殿裡日夜都焚著這香,用者不吝手筆,每每都是由皇帝親手將香給添置入獸爐裡,不假他人之手,非要確定這香煙不斷才能放心。
「天官參見皇上。」
一名身穿淡青色袍服,年紀約莫二十出頭,面容俊美的男人走進殿內,在他進入之後,殿門立刻被從外面拉上,殿內再度恢復了寂靜。
律韜背對著他,聞聲並未回頭,再為獸爐裡添進了一丸「還魂香」,他一身玄色的常服,袖口與襟領盤著金色的龍紋,在在彰顯著他的帝王之尊,長年習武的高大身軀,看起來修長結實,動靜之間,都充滿了肅殺之氣。
他有著一張稱得上是好看的臉龐,但是,眉梢的弧度太過銳利,眼眸深邃,神情卻太過陰沉,在高挺的鼻樑之下,男性的薄唇因為不自覺的緊抿,令人看起來十分嚴肅,不可親近。
確認添進的香燒開了之後,律韜回眸,看著面前的天官,那張俊美的臉蛋說是男人,卻有女人的細緻陰柔,但說是女人,卻有著男人的清朗氣概,同樣都是一張傾城容顏,但是,天官與那人卻有著極大的不同。
想到那人,律韜的眸色陰沉了幾分,兩泓瞳眸幾乎要被痛苦給淹沒,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吹薄了還魂香的煙縷,撩動了輕紗,這才教人注意到,在律韜的身後,有一大幅月影紗隔絕了前面之人的視線,在那紗後,有燈火搖曳,朦朧之間彷彿有人,卻又看不真切。
律韜不讓自己分心,全神面對天官,這人跟隨在他身邊多年,但是,他卻不知道其從何而來,待在他身邊的目的為何,與其說他們之間是主從關係,不如說是各取所需。
天官助他登上帝位,而身為皇帝身邊的近臣,天官找起自己想要的東西,比以前更便利了許多,不過,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活動,效果終究是不如皇帝親自下令尋找來得好。
「你看看這個。」律韜隨手從一旁的錦托上抄起一物,往天官扔過去,見他揚起手將東西接下。
天官將東西接下之後,在手裡把玩細看,眼裡乍是驚喜,乍是感慨,最後是又歎又笑,「為了要他那條命,皇上竟然連這麼稀罕的東西都能找得到,真是令在下佩服不已啊!」
在天官手裡的東西,約莫八寸長,呈現尖銳的圓錐狀,似玉非玉,也不似寶石水晶,只是通體雪白,再細看,那白色像是煙霧絲線般,從裡頭滲透出來,在火光的照映之下,熠熠生輝,不似凡物。
天官柔嬈的唇畔依舊輕懸著那抹輕笑,在他手裡的這玩意兒,確實不是凡物,這是一塊犀角,卻不是普通的犀角,是千歲白犀之角,不必火光照映,也能夠自己發光,能通神開水,出氣通天,所以被稱為「通天犀」。
而這「通天犀」還有一個功用,不過,因為世人皆不知其中奧妙,不知道該如何使用,漸漸地,這犀角的真正妙處,就失傳於世了。
聽天官的說法,律韜沉靜沒動聲色,半晌才道:「如果確定是你所說的『通天犀』,那什麼時候能動手?」
「皇上不再想想嗎?在下已經說過,這『通天犀』要能夠派上用場,就必須先喂血開光,而這血……那可是會要命的啊!皇上還不明白嗎?」
「在你眼裡,朕是蠢笨之人嗎?」律韜翹起一邊唇角,笑得極冷,看著天官連忙乾笑搖頭,嘻皮笑臉當作自己什麼話也沒說過,「朕不想讓他死,你跟在朕身邊多年,應該很清楚朕對於想要的東西,就非要不可的性子,朕的心意已決,誰也休想說動朕。」
天官苦笑點頭,「是,這個在下是親眼見識過了,孟大學士和京提督也都是皇上身邊的老臣子了,他們也很清楚,所以,他們才不阻止在下前來,可是,要是出了意外……?!」
「朕已經做好佈置,屆時朝歌會知道怎麼做。」律韜硬聲打斷他的話,在說話的同時,轉過眸光,看著一旁的金獸爐,不知道這爐裡飄出的輕煙,還能吊住那一口虛弱的息兒多久?
他不自覺地伸出大掌,觸碰那帶著熱氣的煙縷,彷彿是勾繞似的,那絲絲輕煙也彷彿纏綿一般,繞著他的長指不去。
多年的帶兵征戰,回朝之後,又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奪嫡之爭,在他的這雙佈滿劍繭的手掌上,已經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腥,如今,被這一絲絲溫柔的輕煙纏繞著,反倒顯得如夢似幻,不近真實了起來。
驀然,一抹淺淡至極的笑,躍上他的唇畔,那笑,淡得彷彿一陣輕風拂來,都能將這笑意抹去,然而,盛在他眼裡的痛苦與悲傷,卻濃得就連滔滔江河之水也淡化不開。
如果一切能夠重來……律韜知道這是懦弱之人才會有的想法,但眼看著這香吊著那口氣的這些日子,他竟然沒有一刻不如此去想。
但是,沒有如果!
他律韜終究不是懦弱之人,早在生了那妄念的一日,他已經入了修羅之道,再也回不了頭了!
又或者說,他天生就是修羅的化身,福報似天,德行非天,天官總說他是有福之人,才能登上帝位,但這人不說,他也自知從不是良善之輩。
像他這般殘忍無心之人,神佛是不會憐見他的,所以他從不寄望老天爺一時心血來潮的賜予,他想要的東西,會自己去爭,倘若,非要不擇手段才能護住自己想要的事物,哪怕在他眼前是充滿殺戮爭鬥,血流成河的修羅場,他也絕不反顧,也不感到畏懼。
「什麼時候?」他轉眸,望向天官,沉聲再問了一次。
天官只遲疑了半晌,最後點了點頭,知道自己不必白費力氣,因為任誰也勸不動這位帝王毀天滅地的執念了。
「皇上以為今晚如何?子時三刻,是個好時辰。」天官一路行來,看見皇宮裡外嚴加戒備,知道這位帝王已經是準備就緒,所以也就不慌不忙說出了最接近的一個好時辰。
話甫出口,他看見帝王眉心微蹙了下,卻不似猶豫,反而是帶著點苦澀,半晌,才頷首同意。
「好,就今夜午時三刻,你下去準備吧!」說完,律韜晾了晾手,有一瞬的失神恍惚,覷了目光迎視而來的天官一眼,便一語不發地就要轉身入內。
「皇上,要不要先讓那位姑娘……?!」天官想到什麼,急喊道。
「不必了,這一切她都知道,只是時間早晚而已。」律韜定住腳步,淡然回眸,眸裡一片沉鬱黝暗。
「天官,你跟了朕那麼多年,雖然朕心裡知道你並非是忠心耿耿之人,卻也知道你從無害朕之心,有你在身邊,朕辦起事來確實是如虎添翼,不過,在替朕辦好這件事情之後,你就離開吧!你想要的東西,朕會一樣不落的給你,但沒有朕的吩咐,別再回來。」
「是,天官謝皇上賞識,皇上所言,也正是我心裡所想,今夜別後,皇上請多保重。」
天官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怔愣,很快就轉為會心的一笑,他知道這位帝王內心所恐懼的事,卻也對他並非殺自己滅口而感激不盡。
終究,他們主從多年,心裡都明白彼此是各取所需,並非真的是主子與奴才的關係,然而,天官卻在這時撩起了袍裾,在帝王的面前拱手跪下,這是他第一次在這位帝王面前恭敬屈膝,心裡明白,這也將是最後的一次。
這次愣住的人換成了律韜,他心裡確實意外,因為面前這人跟隨他多年,即便是新帝登基大典上,都不見這人向自己下跪。
不過意外歸意外,律韜很快就恢復冷靜,微微翹起嘴角,也沒喊起,只當作沒瞧見,揚了揚手,就轉身走入月影紗後,再無聲息。
天官微笑,心想這位帝王果然與他默契十足,他也沒急著起身,只是低頭看著手裡攢握住的「通天犀」,雖然他自認膽識不小,但是,想到今晚子時三刻要做的事情,他也忍不住要緊張得手心直冒冷汗。
雪花仍舊靜靜地飄落,這一處被近衛守得水洩不通的殿閣,在天官進入大殿之後,在二更時分又迎進了一人,身穿著白色的鑲毛斗篷,遮掩得不見眼耳口鼻,就連是男是女都不能確定。
而在這人進殿之後,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大殿之上忽然出現了紅光,那紅光熾烈,映得雪夜彷彿火燒一般,伴隨著紅光而來的,是濃厚至極的血腥氣味,從殿內飄散而出,那濃厚的血味教人反胃欲嘔,數里之外亦能聞到。
就連其中幾位跟隨帝王征戰沙場,見過無數腥風血雨,屍骨成堆都能面不改色的近衛將領,聞到這腥濃的血味,都要用上全副的心神與內力,才能勉強地撐忍下來,沒有出醜。
只是定力差些的近衛,就沒這般體面的下場了。
沒有人知道殿內發生了什麼事情,身為帝王忠心的護衛,他們甚至於連揣測的心都不敢旁生,只是盡責守衛,不敢有一絲差池。
一直到過了子時,紅光與血氣才慢慢消褪,飄落的白雪漸漸又恢復了潔白,但染在那潔淨結晶上的血腥之氣,卻一時片刻消散不掉。
隔日清晨,天色還未亮透,天官一臉疲憊地從殿內走出來,帶著皇帝的旨意,交給了不知道已經守在殿門外多久的孟朝歌。
片刻之後,這份旨意已經交到提督京遠春手裡,皇帝著他解除京中裡外戒備,天子親軍也恢復了平常的輪值戍守。
這一天,依舊是不歇的風雪漫天,天地一色的白,皇帝罷朝一日,養心殿傳來皇帝旨令,朝中要事由孟朝歌代為操辦轉達,文武大臣們可恢復宮中行走,交辦差事。
正經事要辦,但是昨晚的異象十有八九的人都瞧見了,大夥兒忍不住對於昨晚幾乎映紅大半京城天邊的紅光議論紛紛,而就在這時,由宗人府宣佈的一件噩耗,引起了王公大臣們更大的震驚與騷動。
宗人令哀宣,先帝之皇四子容若,曾經被視為最尊貴的皇后嫡子,就在昨夜子時三刻,薨逝於皇宮北院。
後來,天下之間盛傳著,那一夜,帝王手刃親弟,報復當年奪嫡之時,險些喪命在對方手中之仇。
卻也有宮人信誓旦旦指證,睿王其實並沒有死去,在那場極致哀榮的王爺喪禮上,帝王領文武大臣送進皇陵的,是一具沒有屍體的空棺……
作者:
shek
時間:
2014-9-27 21:04
第一章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唐●白居易《大林寺桃花》
人說四月芳菲盡,但是,在這皇宮之中的「芳菲殿」裡,在這初冬時分,院裡都仍舊有鮮花盛開,各色的菊花與曼陀羅,在寒風冷冽的夜裡,依然吐蕊芬芳,競相爭妍,在宮燈火燭的映照之下,美得不似人間。
常言道:一入宮門深似海,多少妃嬪寵傾後宮,享盡榮華富貴,每日所仰望的,卻也不過就是自己宮裡那一片四四方方的天。
但是,一踏進這座「芳菲殿」,立刻教人感覺不在皇宮深院之中,小橋流水,亭台樓閣,無一不備,且佈置得渾然天成,毫無斧鑿匠氣之痕。
而「芳菲殿」的最美之處,美在於四時皆有巧妙,春日裡有桃杏微雨,盛夏中有荷蓮生香,秋涼後,有紅葉漫天,入了冬,被冰雪封住的天地之中,在這裡仍有一池溫泉,水氣氤氳,終年不凍。
在這座殿閣裡,諸多宮人侍婢們只伺候一位主子,那就是律韜皇帝最寵愛的嫡妻,皇后瓏兒。
當今世上,誰都知道皇帝獨寵皇后,已經到了專房擅寵的地步,只是皇帝將自己的皇后保護得極好,大多數時候,皇后只在「芳菲殿」裡起居生活,外人難以窺見帝后之間的相處,所以,個中真實的情況如何,最清楚的人大概莫過於在這「芳菲殿」裡當差的奴才。
身為皇后的貼身侍女,小滿當然是知道皇帝究竟有多疼愛自家的主子,實在不是她替自家主子感到驕傲,她相信這世上也唯有她的主子,才能夠令皇帝那副總是冷得教人膽寒的表情,生出幾許近人的暖意。
不過,在今天傍晚的進膳時分,當她看見皇上以前所未見的怒氣,對自家主子喝斥時,被嚇得三魂掉了七魄,更別說皇上氣得拂袖而去時,她差點跪地求饒,順便求求自己的主子擺低姿態,軟語去哄皇上幾句。
但是,她家皇后娘娘的姿態是擺低了沒錯,不過竟是低到跟著他們一群奴才一起跪下來。
她那盈盈一跪,跪得他們一干奴才臉色慘白。
他們當然是誰也不敢抬頭看皇上,卻能夠從那沉重得令他們窒息的壓力,感覺到帝王風雨欲來的暴怒。
那一刻,皇后娘娘垂首斂眉,眼觀鼻,鼻觀心,只差沒有再補上一句「臣妾恭送皇上」,那柔順卻不求饒的神態,將已經是盛怒之中的帝王硬生生地氣狠了,拂袖離去之後,直到現在已經敲過二更的梆子了,養心殿那裡仍舊是靜悄一片,誰也摸算不準帝王的心究竟在拿捏什麼。
人家說夫妻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是,這話卻不能拿來用在帝后身上,皇后母儀天下,但她卻也還是皇上的後宮,她的一生榮辱,終究要仰賴她天子夫君的恩賜與給予。
小滿雖然對自家的主子有信心,但是,打從孩提時就當小宮女長大的她,十幾年來,也就只見過先帝的華皇后盛寵不衰,保華家滿門榮顯,其他的妃妾嬪御,能得一時寵愛,得一子半女,也算是得了好下場了。
就在眾人為養心殿那邊悄無動靜而忐忑不安時,皇后卻像是無事人一般,吩咐更衣安置。
「芳菲殿」的燈火,從皇后的寢殿裡一盞盞被吹滅了,小滿領著幾個服侍皇后就寢的宮女從內殿出來,就被小寧子拉到一旁。
「皇后娘娘真的就寢了?」小寧子今年才不過十七,比小滿年輕了六歲,比起一般說起話來總是尖細的太監,他說起話來嗓音雖不尋常,但是,比較像是普通的少年,「難道娘娘就不怕皇上——?!」
「娘娘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小滿歎了口氣,看小寧子一臉疑惑,只好補充說明道:「就是要捧要殺,都是皇上一句話,就算皇上下旨要罰,咱們也只能謝恩領罰,娘娘的意思是既然如此,還不如早點安歇……後面幾句娘娘沒說,是我自個兒猜的,不過應該相去不遠了。」
說完,小滿聳了聳肩,在她那張白白圓圓的臉兒上,最招牌的就是一雙不畫而黛的新月眉,以及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子,除此之外,勉強就只能以白淨圓潤來形容她的模樣。
小寧子的容貌也是白淨的,不過,還未長成的男子身骨,看起來有幾分單薄瘦削,五官稱得上是清秀。
在眾人之中,他進「芳菲殿」的時間最短,才不過三個月,靠的是他從帶領師傅那兒學來的梳發手藝,再加上他心思巧妙,梳的髮式很得到皇后的青睞,後來他才知道,自己是第一次皇后主動開口從內務府討過來伺候的奴才,這份特別的賞識,教他受寵若驚。
所以,比起自己的榮辱,他更在意皇后是否能夠長寵不衰,每天總是挖空心思為皇后綰髮,讓皇后在皇上面前看起來更加光彩動人,這個想法,他當然是擱在心裡沒說出來,但是,他卻發現,皇后早就看穿他這一點心眼,卻只任由他去,自個兒笑觀不語。
不過,一段日子下來,他漸漸發現了不對勁,他看出來,皇上看的是娘娘的人,最喜歡她素淡的打扮,而娘娘對皇上的態度說不上冷淡,但也從不求寵,當然更不會因為想要得到帝王的寵愛,而精心妝扮。
「娘娘說,小寧子會不會想錯了?娘娘……究竟是為什麼要小寧子進『芳菲殿』服侍娘娘,難道不是看上奴才的手藝嗎?」那一日,他終於忍不住內心的疑惑,在晨起為主子梳發時,吶吶地開口問道。
那一日,是霜露時節,是秋日裡最寒冷的一天,皇后娘娘晨起得早,以溫熱的泉水淨過臉,只讓小滿在面上薄塗一層玉膏藉以滋潤,脂粉未施,卻白裡透紅,纖細修長的身子披著錦袍坐在鏡前,長髮迤邐,唇畔翹起的那抹淺笑,讓這位主子渾身充滿難以言喻的光華。
「讓你進『芳菲殿』,自然是看上你的手藝不錯,其一,本宮喜歡你梳頭的力道,輕重適宜,最能解頭疼,其二,本宮貴為皇后,是六宮之主,但本宮最不擅長的就是綰髮,而小滿她們的手則不如你巧,你繼續勤練功夫,日後總有你表現的機會,不急在這一時,但別盡做在本宮頭上,拿小滿她們幾個試去,放心,沒人怪你,本宮看皇上似乎還挺喜歡你在本宮頭上玩花樣,他嘴上沒說,心裡瞧著樂,本宮猜想,這幾日從內務府給你賞下了不少東西吧!」
「是。」他梳發的手沒停,面上一片窘色,「可是要是娘娘不樂意,小寧子就不該——?!」
「那些打賞你就好好收著,這宮裡的奴才不少,但能得主子歡心的沒幾個,這些日子,你給了皇上和本宮幾分趣味,那是你應得的。」說著,皇后悠緩地閉上雙眼,享受著小寧子不疾不徐的梳拉力道,半晌,才柔聲道:「今兒個,梳個簡單的髮式就好。」
「是。」他毫不遲疑地應答,樂於聽從主子的意思,在那一刻,才真正認識這位被寵愛的皇后娘娘的淡泊性情。
他想,皇上也是知道的,所以很清楚那些繁複華麗的妝扮,絕對不是皇后娘娘自個兒的意思,要不,也不會是由他從內務府得到那些賞賜了。
但自以為不顯聲色的一番心思,全被兩位主子看在眼裡,而他渾然不知,還樂此不疲,光想就教他忍不住羞得臉皮火燙,想來自己這些時日,確實真的給兩位主子添了不少看好戲的「樂趣」。
這時,在闃靜的黑夜之中,遠遠地傳來敲過三更的梆子聲,小滿與小寧子相視了一眼,兩人的臉上都有著程度不一的憂心。
「小滿,依你說,皇上今晚還會過來嗎?」小寧子悄聲地問,雖然才來三個月,但是,卻也已經知道在這「芳菲殿」裡,藏著一個世人皆不知曉的秘密,而且是一個足以動搖整個皇宮與朝廷的天大秘密。
小滿睨了他一眼,帶著一絲警告他別多嘴的意味,從皇后入宮之後,她就被安排在娘娘身邊伺候,那個秘密她自然是最清楚明白的,「這話你要有膽子,自個兒去問皇上吧!」
說完,小滿也自知是心裡一時急躁,遷怒了小寧子,但知道這小子性格乖巧,不會與她計較什麼。
但無論如何,比起主子的事情,他們這些都是小事,直到現在小滿還想不透,為什麼娘娘要拿那件事情去觸怒皇上?!
她就不信冰雪聰明的娘娘會想不懂,那事,誰都能說,就偏偏是皇上擺在心尖兒上的人,隻字也提不得啊!
深夜裡,養心殿內一片靜悄,彷彿空氣凝結了一般,尤其在帝王的週身,冰寒得就像是下著臘月裡的雪,當差的奴才們都是小心翼翼,任誰也不敢多喘口大氣,就怕惹了天怒,下一刻就要到內務府去領板子挨了。
律韜原本就不苟言笑的冷臉,此刻是黑霾到極點,他坐在御案前,提著湖筆批閱奏摺,從「芳菲殿」回來之後,他就一直在重複著批閱奏章,直至案上已經批過的奏章幾乎快堆成小山高。
其間,只有近身伺候的總管太監元濟過來,為他將身旁兩盞燈台調低了高度,讓燈火可以照得更明亮些。
然後,在二更時分,進了一碗杏仁茶,以及兩塊市進的燒餅,讓他方便以手取用,順道上稟他,皇后娘娘已經吩咐安寢了。
聞言,律韜拿著燒餅的大掌頓在半空中,揚起眸看了元濟一眼,這奴才是從毅王府裡就伺候自己進宮的,約莫四十出頭,性格卻沉穩如老翁,只需要一個眼色,就可以替他將事情給辦好,而且是好到無可挑剔。
「嗯,下去吧!」
他悶吭了聲,大口咬了塊餅,舀了勺如脂如膏般的杏仁茶吞下,這二者的滋味都不俗,但是他卻沒多大胃口,囫圇吃了兩口就讓人撤了。
雖然吃得不多,不過,他的胃被茶湯給喂暖了,心頭的鬱悶似乎也就稍稍緩了過來。
這時,元濟悄然無聲地遞上茶水,讓主子漱了嘴,見主子的顏色稍霽,才揚了揚手,示意幾名留侍的宮人退下,然後以手勢示意另外幾個宮人與侍婢,讓他們稍作準備,主子可能隨時都會吩咐就寢。
律韜沉靜不語,斂眸盯著攤在案上,最後所批的那一本摺子,看著那字裡行間,沒有一句話不在提醒他這位皇帝已經登基兩年多,為了天下萬民的福祉,以及延續皇室血脈著想,希望在來年開春之時,可以恢復選秀充實後宮。
這些話,在今天傍晚時,他的皇后也提過其中幾句,律韜泛起苦笑,同樣的話,由大臣宗親們說來,他可以冷笑以對,甚至於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但是,由他捧在掌心裡疼愛的皇后嘴裡說出來,他卻有滿腔真心,頓時被她踐踏於地的心痛與憤怒。
雖然,他知道這兩日有哪些大臣的夫人求見過她,與她說過哪些話,才會讓她今天向他開口。
但是,成親一年多來,他是如何寵待她的?她卻仍是溫言婉勸,要他再多找幾個女子進後宮,與她分享他。
她看似貼心的舉動,卻教他忍不住心生「我本將心照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的感慨,但是,今天會有這結果,能怪誰呢?
末了,律韜歎了口氣,卻吐不出心口的沉悶,伸手掩上那本奏摺,隨手就往旁邊一扔,閉起雙眼,往後靠上椅背,低聲道:「元濟,朕自問能等,可是,會不會等上一輩子,都等不到朕想要的呢?為什麼?她明明什麼都不記得了,卻仍然不肯接受朕,在她的心裡,究竟有多恨呢?!」
她的失憶是一個他們誰也始料未及的意外,從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之後,她什麼都不記得,純白得就像是初生的嬰孩一般,只有從眼角眉梢之間的神韻,不經意的一舉一動,才能窺見依稀的從前。
但是,即便是已經不記得往日種種的她,都不願意接受他!
此刻,律韜閉起的雙眼之前,彷彿都還能看見她看似柔順的美眸裡,淡淡地透出對他毫無由來的怨與恨。
也因為這怨這恨,她不在乎他,從來就不在乎。
所以,即便面對他張揚的怒氣,她只肯在他面前跪得像個尋常的奴才,既不求饒,也不說句討好的話,在他離開之後,連派個人過來試探都懶得,甚至於可以照常就寢,擺明了寵辱不驚,任他發落。
他怒得咬緊牙關,擱在扶靠上的大掌緊握成拳,握得指甲陷在掌心裡,隱隱作痛,那雙手,彷彿想要緊緊地捉住渴望的東西,但只有他自己明白,在他緊握的雙手裡,什麼都沒有。
「皇上,來日方長,保重龍體要緊。」元濟十九歲就從宮裡配出去,跟隨在當時還是毅王爺的主子身邊,今生已經不可能有子女的他,將主子當至親,也知道唯有主子穩坐在那張龍椅上,自己才有一世平安可期,「皇上今晚是否就在『養心殿』安置了?」
律韜恍若未聞,半晌沒有回應,最後只是淡然頷首,示意元濟照著自己的意思去辦,「都退下,朕想一個人靜會兒。」
「遵命。」元濟領命,轉身領著一干奴才們退出了御書房。
終於,這殿閣裡,只剩下律韜一個人。
他閉上了雙眸,好片刻才又睜了開來,環視著這一室的靜寂,陪伴著他的,只有對過去無窮無盡的相思。
對於她失去記憶這個意外,直至今日,律韜仍舊說不清自己究竟是悲是喜,唯一確定的是,在他的心裡總有去不了的惆悵,以及遺憾。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能從她的口中聽見,她究竟有多恨他,被他傷得有多深?!他可以不計一切代價去彌補與償還。
可是,讓她失去那段記憶,或許是老天爺慈悲地饒過他,因為,就連他自己都不能確定,他曾經欠她的,會不會還上一輩子,都仍還不清?!
瓏兒。
魂夢依稀之間,她彷彿還能聽見帝王以極溫柔的嗓音,喚她的名字,他總愛一次次的喚她,彷彿要用這名字為她烙上印一樣,總是伴著只有不吝於在她面前展露的微笑,似極了要融化人心般的春風。
但如果允許的話,她其實根本就不想回應。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要拒絕他對她的寵,對她的疼愛,就連他對她的賞賜與恩典,最好都能夠原封不動地奉還。
靜極的夜裡,在內殿幾重簾幕之後,寬敞的睡榻中,只有瓏兒一個人獨眠,她長長的青絲從枕上迤落,如緞子般披散在柔軟的錦褥上,襯得一張玉琢似的嬌顏白裡透出紅潤。
然而,那一丁點如胭脂般染上的紅潤,卻漸漸地在消卻,取而代之的是神情痛苦的蒼白,以及擰上眉心的淺痕。
「瓏……」
無數次,揮之不去的惡夢又再度襲上她,在夢裡,男人喊她的嗓音,溫柔得教她覺得可怕,讓她想要遠遠逃開。
但她逃不開!男人很快就擒住了她,阻擋了她所有可逃的去路,他強勢而且蠻橫,狂暴得就像是要將她生吃入腹的野獸。
她開始覺得疼痛,她的手彷彿要被折斷般,她的身子就像是要被人給扯開來一樣,痛得她在睡夢之中,不斷地沁出冷汗。
「你以為自己能夠從我身邊逃走?你休想!」
不要!你住手……住手!
一如多少次在夢裡,她在男人的身下掙扎,終於再也不能持住倔強的骨氣,卑微可憐地乞求他,卻仍換不來他慈悲的饒赦。
她羞憤難忍,只想著若不能殺了他,寧願就在那一刻死去。
疼。
實在是疼極了,她的雙手緊揪住被褥,痛苦地嚶嚀出聲,眼角隱隱地泛出淚光,她在等待著熟悉的溫暖降臨,期待著被另一雙有力的臂膀給擁抱,讓她的魂夢從苦痛中抽離。
但是沒有,她的期待落空了。
今晚他沒來「芳菲殿」,因為她勸他廣納後宮,要盡心為皇室開枝散葉,把他給氣壞了,所以,他沒有過來。
驀然,瓏兒睜開了雙眸,無法停止的淚水從她的眼角淌落髮絲之間,她好用力才勉強喘過一口氣,再吐出時已經近乎哽咽。
她的心口在顫著,全身都在發抖,她以手緊掩住雙唇,忍住了幾欲翻騰而出的嘔吐感。
無論多少次,就算這夢已經清晰到讓她即便在夢裡,都能知道自己正在做惡夢,但是,她卻永遠學不會忍受與習慣,不在於夢裡被狠狠折騰出來的痛楚,而是每當夢醒時,她就覺得想吐。
在她心裡,一股子雜草瘋長般的厭憎與痛恨,讓她想要將一切都倒騰吐出來,吐得乾乾淨淨,直到這副軀殼盡空,什麼都不剩下為止。
但終究是習慣了!
一抹苦澀的淺笑染上她淚濕的瞳眸,從一開始真的吐出來,到現在只需要片刻的平復,就能把那反胃的感覺給忍回去。
終於,她放開了緊掩住嘴唇的纖手,呼吸也慢慢和緩過來,抬起還止不住淚水的瞳眸,盯著雕著鳳紋的床頂,在稀薄的光線之中,那花紋深深淺淺,在她盛著淚水的視線裡看來,有幾分朦朧。
「你是誰?而我又究竟是誰?」
她喃喃自語,這個問題,她問過自己無數次,明明知道不會有答案,但她還是忍不住想要一問再問。
她從一開始對於真相的恐懼,到現在只想要有人給她答案,這一年多來,包括律韜與她的義父母在內,沒有一個人逼著她恢復記憶,但他們越是裝作若無其事,她就越覺得整件事情裡透著懸疑。
瓏兒坐起身,掀開錦被,撩開第一層紗簾,側身雙腳落在踏凳上,抬起手背拭掉已經不再淌流的淚痕,這時才覺得喉嚨乾渴。
「小滿……」
話甫出喉,她就改變了心意,不想喊人進來伺候,是以最後逸出唇間的音量極輕悄,大概就連歇在外間的奴才都聽不到聲響。
她站起身,一雙蓮足僅著抹襪,踩過柔軟的地毯,在一旁的架上取過錦袍披在肩上,然後撩開另外幾層簾子,走向南畔的長榻。
她走過大幅地毯,雙腳在踩上光可鑒人的青石地時,因為燒著地龍,仍覺得溫暖,暖得教她覺得有些悶熱,讓她想要開窗吹吹屋外的冷風。
瓏兒走到榻前,一腳踩在腳凳上,另一隻腿則曲膝上榻,伸手以極輕緩的力道推開邊窗,不發出一點聲響。
隨著窗戶漸開,屋外明亮的月色及燈火,也細細密密地迤邐進來,在她的身後,拉開一道長長的影子。
推開窗之後,她不自覺地回眸,沒聽見外間有任何動靜,知道沒人察覺她醒了,才安下心來,揚起一抹淺笑,動作輕巧地上榻。
她斜倚著雲錦引枕,將頭輕靠在窗畔,注視著院子裡被燈火拂映得另有一番風情的各色菊花。
這時,若有人見到她,肯定會被她眸間那片寧靜悠遠,淡然卻又一維容矜貴的神韻給吸引折服。
但她自己渾然不覺,只是靜凝著菊花隨著寒冷的夜風搖曳。
這些日子,天愈見冷了,但那些花朵綻放的姿態,卻越是冰冷,越見不容褻瀆的高貴。
這時,一陣寒沁骨子的風拂上她的嬌顏,吹動了她頰畔的髮絲,她將披在肩上的袍子拉攏了些許,蜷起雙足,像個初生的孩兒般,縮成了一團。
她雖覺得涼了,卻捨不得離了眼前這片靜瑟的美景,以及難得一個人獨處的寂靜,但看著看著,思緒卻不知何時已經不在那些清冷卻絕美的花兒上頭,飄散了開去。
雖然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是,對於皇室的儀制與規矩,卻是出奇的明瞭,所以,她不奇怪世人們都在議論以她的出身,怎麼有資格穩佔皇后的鳳座,她名義上是華家的千金,但是並非親生,而是收養的義女。
一般官家富戶,尚且都忌諱婚配的對象來歷下明,更何況是富有天下的帝王之家呢?
但是,律韜卻獨排眾議,不顧王公大臣的反對,把御史的話當成耳邊風,就是堅持要迎她為後。
想及了自己的天子夫君,瓏兒說不上此刻的自己是什麼感覺,她不明白究竟為什麼,無論他待她再好,自己總還是不願意他親近,總有一種抗拒他的心情,卻分不清是怕他怨他,抑或是恨他。
她不懂這恨意從何而來,因為,她沒有從前的記憶,她的一生,彷彿在一睜開眼時,已經被準備妥當,要嫁他為後了!
而對於她的出身家世,在出嫁之前,義父曾經對她說過,要她只管放心理直氣壯,絕對不要畏怕流言蜚語。
因為她真正的出身絕對不會辱沒皇后鳳位,他說,在這天底下,沒有人的出身能比得上她尊貴,哪怕是皇帝亦然。
在進宮之前,她曾經在華家生活了半年,深知她的義父華延齡雖然是華家的堂親,但不曾因此自大驕滿過。
在前朝,華家一門,因著先帝寵愛華皇后,再加上能人輩出,在朝堂上可謂是滿門榮顯,到了皇室宗親都要為之忌憚的地步。
但她義父為人是極謹言慎行的,所以,她不懂一向總是小心謹慎的義父,怎敢對她扯下如此漫天大謊,因為,在這天底下,唯有一個人的出身能及得上皇帝。
那人就是已故華皇后的嫡子,人稱睿王爺的四皇子容若,但,這人已經歿了,兩年過去,屍骨已寒。
拂進窗內的風,似乎又冷了幾分,但搭上屋子裡地龍的熱氣,反倒讓她覺得有種透了口氣的涼爽,讓她舒服得美眸半瞇了起來。
這時,遠方傳來了敲過四更的梆子聲,她想,今晚律韜是決計不會來了!她其實並不是真心盼著他過來,存的不過是利用的心情而已。
只要是獨眠的夜晚,她總是夢魘不斷,往往睡下了小半個時辰就會驚醒,但只要有律韜入夢,她就能夠不被惡夢侵擾。
雖然,在最初,夢見他時,感覺總是不太單純……
想到有律韜加入的夢境,瓏兒的臉蛋不自主地泛起紅暈,滑落身子,將臉蛋埋在引枕上,纖手揪著身上的錦袍,屈起雙腿,將自己像顆球似地包裹住,極力想要忽略在雙腿之間被挑起來,那股乾酸軟近疼的濡熱。
瓏兒閉上眼睛,泛起了苦笑,不以為自己是起了春心,發了春潮,因為,她根本不曾經過人事。
說出來有誰能相信呢?在世人眼裡,恩愛相隨的帝后,其實成親至今,尚未圓房呢?
當了一年多的皇后,她仍是乾淨的身子。
因為她不願意,所以律韜也不曾勉強過她,只有在這大半年裡,會在夜裡陪她入眠,只是都和衣躺著,最多抱她入懷,君子得不似正值盛年的男人。
所以,在他們之間,她覺得自己虧欠了他。
她利用他對自己的溫柔盛寵,婉言勸他大選秀女,好聽的說法是懂事不吃醋,其實,是辜負了他,對他的一片真心視而不見。
很多時候,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害怕一個待她如此疼寵,連重話都捨不得對她多說一句的男人?!
而她為什麼又要怨他、恨他呢?
為什麼……瓏兒漸漸覺得頭沉昏涼,開始不能想事。
這時,她身子開始泛冷了,想起身添衣,卻已經昏沉得無力動彈,合上的眼皮子漸重,終於沉進了黑甜之中。
她睡得不省人事,渾然不覺自己睡在寒風之中的情景,在片刻後落入了一雙沉魅的眼裡,讓那雙眼睛的主人燃起了想殺人的衝動……
作者:
she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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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9-27 21:04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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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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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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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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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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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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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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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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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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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hris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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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9-28 01:16
Thks
作者:
wins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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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9-28 13:47
thx
作者:
fanny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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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9-28 15:10
thanks for your share!!!!
作者:
vampire5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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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9-28 21:00
thanks
作者:
rerep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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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3 16:22
thx
作者:
sunnyis2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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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4 00:06
谢谢分享
作者:
andrea090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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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4 08:22
Than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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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oi_choi_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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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1 20:11
Th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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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nick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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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te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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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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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hd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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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8 09:12
Thanks
作者:
kelvina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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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9 22:28
謝謝分享
作者:
Nini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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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4-6 00:41
Than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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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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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4-8 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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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kjq56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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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4-10 17:07
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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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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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n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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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nks for shar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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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4-17 18:55
Than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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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4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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