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婦人來求診。她的主述都是一些焦慮、憂鬱的症狀。診斷並不困難,就是憂鬱症,任何一位精神科醫師都可以辦到這點。問題在於是什麼造成她的憂鬱?又該怎麼治療?
「是我的先生。」婦人痛苦地說著。「但我不知道我該不該這樣說?」
婦人陳述了一段艱辛的過去。原來,婦人面對著婚姻暴力的問題。先生喜歡喝酒,一喝醉,就動手打她。先生因為酒醉的關係,工作都無法維持長久,讓她不得不到外面工作賺錢,貼補家用。但儘管如此,當她回到家中之後,所有大大小小的家事,以及三個小孩的扶養,都需要她來處理。她身心俱疲,整天生活於恐懼當中,她還擔心家庭暴力的現象,會影響小孩子的發展。
「妳的公婆怎麼說?」
「他們都站在先生那邊!」婦人又敘述了一段悲情的故事。聽起來,公公婆婆偏袒親生的兒子,當暴力出現時,公婆往往反過來指責她事情沒處理好,才激怒她先生。而妯娌姑嫂們,也都採取自掃門前雪的態度。到頭來,她變成了一切問題的核心。明明她是受害者,她卻必須負擔「不要讓先生生氣」的責任。她不斷受挫,而且還不斷受到其他人指責。然而,這還不是苦的──
「大家都要我寬恕他們」。婦人幾乎崩潰。「教會的姊妹都很關心我,沒有他們,我活不到現在。但我說實在的,我真的很難去寬恕那些傷害我的人。」
「那你曾經去報復過嗎?」
「我很想。但我不敢。而且,我偶爾也會懷疑:到底真相是如何?是我做錯了,才導致先生打我?我到底怎麼了?」
「所以,我聽起來,妳面對的問題有幾個:妳目前處於很不確定的狀態。事實真相、孰是孰非妳沒有辦法確定。其次,妳很想報復,但妳又不希望這麼做;但如果要放任妳這樣下去,妳又無法忍受。所以聽起來,妳很想說:妳先生聯合全家來欺負妳,但妳不甘心,妳想報復,但又覺得不妥,別人要妳寬恕,妳也做不到?」
婦人點點頭。「他們都說我瘋了。我也很擔心:自己是不是瘋了?」
「我只是個醫師,不是上帝,所以我沒有能力幫你做判斷。至於診斷,我不認為那很重要。」我說。「我只告訴你該怎麼做。首先,先問妳幾個問題──妳鄰居對這件事情的看法怎樣?」
婦人想了想,搖搖頭。「我沒問過他們。」
「妳有什麼生活嗜好或娛樂消遣嗎?」
婦人搖搖頭。
「倘若妳被趕出家門,妳能自己活的下去嗎?」
婦人搖搖著。
「妳仔細想一想,關心妳的人多?還是傷害妳的人多?」
婦人想了很久。「其實關心我的人比較多。」
「好,那妳花多少心思在那些關心妳的人身上?」
婦人愣住了。
「這就是問題核心。」我說。「妳被先生傷害,也被婆家傷害,妳一心尋求所謂的正義,但妳又沒有辦法證明自己是對的。所以妳什麼事情都不能做,這就是妳既焦慮又憂鬱的主因。而傷害妳的人少,關心妳的人多,妳卻老是花時間討好那些傷害妳的人,卻將愛妳的人棄之不顧。這豈不是很荒謬嗎?」
「所以,最愛妳的人是誰呢?是妳自己。圍繞在妳旁邊的、關心妳的人是誰呢?是那些朋友。妳得在心中提升他們的地位。妳應該多為自己、也多為朋友們著想。傷害妳的人是誰呢?聽起來是妳的先生、婆婆。妳得在心中把他們降級。妳無須去追問: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也無需去討論:他們到底好不好?這些真相與評價,留給上帝去做判斷,不是身為凡人的妳應該去做的。妳要做的,只是減低他們在妳心中的比重。先生想打妳,妳就去申請保護令,不然就跑給他追。婆婆喜歡指責妳,妳就不要讓她有開口的機會。他們一罵妳,妳就藉故離去,要不然,就乾脆跟他們各說各話。該妳做的事情妳就做,不該妳做的事情就讓它放到爛也沒關係。」
「不能不做的,不然我會被罵死的。」
「妳又來了。妳又在關心那些傷害妳的人了。」我說。「而且,說實在的,妳即使配合他們,他們就會對妳有好評價嗎?」
「我明白了。」婦人默認了,但是想了一想,又開始猶豫。「這樣子不是違背了寬恕的真意嗎?我不是該去愛我的敵人嗎?」
我微微笑。「容我賣個關子,幾個月後妳就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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