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絹 《就愛耍心機》[怎麼回事之一]


出版日期: 2008-01-29

朋友都說她病了,且還病得不輕,竟會愛上他——  
一個難以親近、原則多且不容冒犯的貴公子。  
初見他時,她便像著了魔似的,不顧一切地只想成為他的妻。  
說她迷戀也好、說她瘋狂也罷,認識他九年,  
嫁給他八年,至今,她還是好愛好愛他。  
只是,他並不愛她。  
為了讓他能更在乎她一點、更注意她一點,她決定……  
但,太多的變數讓她失去了對他及對自己的控制;  
她愈來愈不了解他在想什麼,他的行為舉止也愈來愈莫測高深,  
仿佛是……洞悉了什麼似。  
該不會,她的“計謀”被他給看穿了吧?


楔子

秋末,下午四點,「宏圖集團」十八樓,高階員工休閑區一角。攝影機運轉的轟轟低鳴聲,在靜謐的午後,顯得小心翼翼,似乎為打擾了這片寧靜的空間而感到抱歉,而它的存在,也那麼的格格不入。但不管看起來有多麼突兀,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此刻這裏正在進行一場電視專訪。

這是好不容易才掙取到的獨家訪問,肯定是絕絕對對的獨家。身為知名的財經節目主持人,即使已經訪問過不少政界、財經界的大人物,對於這一次能夠取得「宏圖」上層的同意,進行這場專訪,還是會忍不住感到得意。

要知道,像「宏圖」這樣的百年老企業,不僅企業形象穩重保守,即使是負貴對外公告重要事件的公關部門發言人,發言時亦是言簡意賅,從不廢話,說完就走人,從不時興與記者大眾做「搏感情」之類的交流;公事上的處理已是如此低調,可以想見在私底下,簡直可以說更是低調到一種死寂的地步了。

而且,重點是,她今天採訪的人可是商翠微呢!

天啊?商翠微!全台灣的女性只要聽到這個名字,都會忍不住發狂的尖叫出聲。那尖叫,不在於商翠微這三個字,而在於——商翠微是羅以律的妻子!

那個羅以律耶!這個百年大企業「宏圖」羅家長房的二公子。在三年前回國時還默默無聞,雖然被財經界的女記者們偷偷封為全台灣最俊美的貴公子。那時羅以律對知道他的人而言,也就是個一般的富家子,具備同樣的特色:家世好、長相優、受過最頂極的栽培。

這樣的人,人生大概也就這麼定下來了——也就是喝完洋墨水回來家族企業中,什麼也不必做,就是一個高級主管。未來的人生也不必有什麼作為,等著接班掌權數錢即可,然後揮金如土,養名車或女人,糜爛而高高在上的過完一生。

世人看他們這類人,就是一個投了好胎的富家子。台灣雖然很小,但大企業家族也是數得上十來個的,而他,也不過是那十來個家族裏的子弟之一。說特別吧,也算不太上獨一無二。

但這三年來,這位富家子創造了許多商界奇迹,讓他聲名大噪,完全違反了「宏圖」不張揚的精神。可其實他本意也不是為了張揚,只是太過出色的成績,讓他無可奈何的成為矚目焦點。

一個做出優秀成續的富家子,也就擺脫了「富家子」這三個既褒且貶字眼的局限了。

成功需要努力,而出名,則得付出代價,不管這個出名是否為你所願。

「宏圖」企業的大老們,為了這個子弟,飽受各方騷擾,都想打聽他的相關事情——從他的年齡身高體重,到他從小到大讀的學校,在美國時打工過的地方、實習過的企業等等,無一不問。然後愈來愈離譜的是,還問到他喜歡吃什麼、用什麼、平常做什麼運動、有什麼愛好、對台灣女性有什麼看法、擇偶上有什麼條件等等。

後來,因為大家沒想到如此年輕英俊的男人會是已婚的,所以當他已婚的消息終於被媒體探知之後,一報導出來,簡直就跟世界末日一樣的哀鴻遍野,滿地都是少女碎裂的粉紅色玻璃心。

羅以律不止已婚,而且還已婚了八年!

沒有離婚也就算了,居然還跟他妻子生了三個孩子!

有沒有天理啊!

更沒天理的是,當大家對他們如此好奇之際,為什麼整個「宏圖」羅家就是沒有人肯爽快的出來八卦一下,解解世人的好奇心啊!

找大老出面?不可能。也不必要——誰想在電視上看到那些已經過期的老古董啊?這完全不符合追星者的需求,真找來訪問了,對收視率幫助不大。

找羅家年輕一代的帥哥美女出來談談?想得美!羅家大老治家甚嚴,小輩們沒有公開代表羅家發言的自由,而且大家也不是那麼想看就是了。再說那些驕傲的富家公子小姐,誰願意出來露面受訪就為了談別人?更別說羅家人是出了名的不愛出風頭的。

找羅以律?好好好,當然好!全台灣的人都支持,但這個超有個性的帥哥是不會理你的。別作夢了!

找不到羅以律,大家第二想看到的人,經過公開票選之後,沒意外的,就是眼前這個商翠微了。

她長得如何?什麼來路?憑什麼套住超級大帥哥?而且還生了三個孩子!證明夫妻感情從未因為工作忙碌而疏遠,真是太讓人幻滅了,一點也沒有豪門恩怨的劇目讓人期待一下。

所有人並不覺得商翠微有多好,她的婚姻至今仍算成功,只能說她有一個出色而自製的好老公——總之,愛幻想的女人都是偏心的,對她們而言,世上沒有完美的女人,只有完美的男人。商翠微只是超級走運罷了。

所以,能夠採訪到這個台灣女性現階段的全民公敵,女主持人覺得非常的榮幸、非常的滿足,更得意自己抓住了這個機會。

「……好的,想必在聽完商小姐詳盡的解說之後,我們可以明白「宏圖企業」的經營理念。宏圖不追求投機性的高利潤、不嘩眾取寵,穩紮穩打,每一個決策與執行,都以著最嚴謹的態度去對待……」在一連串的總結性辭令說完后,女主持人專業的表象一丟,馬上變臉表現出對八卦的期待,虎視耽耽的盯着眼前美麗高雅的女子,笑得像匹狼!「好的,今天正式的訪問到此告一個段落。謝謝商小姐給我們X視這個訪問你的機會,我真的感到太榮幸了。」

美麗高雅的年輕女子聞言微微一笑。那笑,恰到好處,雖是客套,但一點也不會讓人感到失禮,雖帶着點自然而然的距離感,但只會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哪裏,是我的榮幸。」語氣真誠。

「嗯,是這樣的,商小姐,因為今天這個機會實在太難得了,以後想要再邀請到你,恐怕相當的困難,畢竟你是這麼忙,家庭事業兩頭都要兼顧的。看在我們相談甚歡的份上,可不可以容許我問一下私人的小問題?可以嗎?可以嗎?」很有一把年紀的主持人,露出與她年紀完全不搭的裝可愛表情,眨眼眨眼的看向女性公敵——羅以律夫人。

以為專訪已經結束,已經打算起身的女子聞言望了女主持人一眼,臉上沉靜,沒有多餘的表情。還是以微笑的模樣道:「您請問,方便回答的我盡量。」

「太好了!商小姐。」主持人顯得興奮,很快的抓緊時間問出這個不在先擬好的訪問稿里的問題——

「是這樣的,雖然今天採訪的是身為「宏圖」新上任營銷部經理的你,談的主題是貴公司未來的展望與企業精神。不過你畢竟還有另外一個特殊身分,是全台灣人都注意的,如果我今天沒有額外訪問到你這個身分,觀眾朋友一定不會原諒我的!商小姐……哦不,下面我要問的問題比較私人,所以我該叫你羅太太,你不介意吧?」

女子微笑,沒有應答,像是默認。

「好的,羅太太,能不能請你稍微聊聊身為全台灣女性票選為商界白馬王子第一名的男人的夫人,你有什麼感想沒有?」

「白馬王子?」這是什麼票選?優雅女子微笑的表情明顯微楞。

「是這樣的,你的先生羅以律先生,在網絡上以破百萬的票數,榮獲全台灣女性心目中白馬王子第一名,不僅是商業選項的第一名,而是所有類別里票數最高!其它類別的第一名,最多也只有十萬票而已呢。這可不是灌水票哦,一人只能投一票,而且必須經過嚴格的資格認定,一台計算機、一個身分證字型大小都是鎖定的,而且還得加入會員才能投票,至少得過五關才能投票,所以那個票數完全無法作假。你先生這個白馬王子的頭銜,可是貨真價實的呢!」

「哦,是這樣嗎?」女子似乎對此興趣不大,總是不慍不火的回應。

「呵呵呵,看來羅太太不太關心這些消息呢。你大概平常忙到沒空上網吧?也是,忙公事完,回家之後還得忙先生孩子的……不過依照羅先生忙碌的情況而言,你們大概沒有過過尋常人家的生活吧?」

「什麼叫尋常人家的生活呢?」女子帶着一點點好奇的問著。

女主持人一聽,忙又滔滔不絕的說了一串普通人家如何生活等等等。在女子適度的表達出好奇與新鮮的眼神中,女主持人每每想拉回話題大挖羅以律的私生活的一點點蛛絲馬跡時,都會被別的話題給轉走。

沒辦法,這個富家少奶奶看起來是這麼對「世俗」一無所知,顯得那麼需要被教育,她怎麼能在這樣小白兔的目光中逃脫?!雖然女主持人暗自決定一定要轉回來,但隨着話題的愈扯愈遠,終究像是日落西山的夕陽,若想再回首,也只能等明日的東升再來過了。

然後,採訪結束,也確實在播出之後創造出這個財經台創台以來最高的收視率。但所有看完這篇採訪的人,依然對那個白馬王子羅以律的私生活一無所知。

普遍大眾都覺得:

這商翠微長得還可以啦,不情不願的承認。

個性也還不錯啦,氣定神閑,進退合宜……,雖然不太懂得如何跟人聊天,別人問東,她就能扯到西,忘了別人在問什麼,話題都跑偏了。

看不出特別厲害,才能似乎也平庸得緊,看她談私生活時,談的話既沒營養又沒重點的,還真有點配不上她那英明神武的丈夫啊。

這個富家少奶奶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好命的對平凡一無所知。

總結:上輩子不知道燒了多少好香,真是太好命了。

而羅家大老們對商翠微的表現倒是很滿意,他們並不需要一個看起來咄咄逼人如一把出鞘寶劍的女強人來擔任集團的對外代表,平和淡然才是他們要求的,而她做到了。更滿意的是,她沒有在電視上說出任何不該說的私己話,不管她的無知是真是假,至少她做到了她該做的。

相較於成為媒體急欲捕捉的焦點的羅以律,周身迸發着光芒萬丈的吸引力,讓人如痴如醉,想探知更多;他的妻子商翠微,在經過這次曝光之後,滿足完了世人的好奇心,她本身倒是沒有值得大書特書的地方,讓人覺得乏味多了。

所以,世人的焦點仍是聚在羅以律身上,至於商翠微,也就是一個附屬於羅以律身邊,不太重要的配件罷了,看過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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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嫁入了豪富之家,沒有多愁善感的權利。當然,通常也沒有時間多愁善感。

總是不斷的忙。或許忙於進入家族事業體發揮商業長才,爭取自己的一席之地;或許忙於參加每一場名流派對、藝術品拍賣會、跑名牌服裝秀;更或許忙於教育下一代,跟着到世界各地的名校陪讀,因為相信孩子才是你真正的人生保障。偶爾,回來清理一下丈夫身邊的花花草草,精明的你當然明白切莫因為一時的大意,而讓二奶三奶什麼的登堂入室,對着你叫姐姐,還生下孩子跟你搶財產。人生本來就是一場戰爭,即使是貴婦亦不能倖免,步步為營,才能保有一切的榮華富貴、身分地位。

全世界的人都忙,而貴婦忙的事物,絕對跟一般凡女俗婦的柴米油鹽大不同。因為不同,所以才讓人生羨慕,即使有着煩惱,也是世人眼中的閑惱——吃飽了撐著的那種,統稱為太幸福的煩惱。

而她,現在就是有着這種閑惱,並且已經讓她困擾兩個月了……

初冬的清晨,通常不太有天光,即使已經六點半了,落地窗外的天空仍然灰暗得像塊沒洗乾淨的抹布,帶着點可憐兮兮的水氣,彷佛就要發霉了。

外頭灰濛濛的,而卧室里也是灰濛濛的,連盞小燈也沒有。記得她以前是怕黑的,但為着這個男人的睡眠質量,她選擇忘記自己怕黑的事實,反正怕久了,也就麻木了,也就不怕了。黑暗雖然會令人感到恐懼,但並不會帶來真正的危害,而人的潛力是如此無窮,沒有什麼恐懼無法克服……至少大部分的恐懼是這樣的。她對此感受特別深刻。

躺在她身邊的這個正熟睡着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嫁了八年的丈夫。

這個丈夫,是她追來的,強求來的,不顧一切也非嫁不可的男人。當時每個人都被她嚇呆了,驚嚇於她竟會「發花痴」!驚嚇於對名牌一無所知、對商業冷感的她竟會迷戀上代表紙醉金迷、浮華膚淺的富家子,而且看起來還那麼的金玉其外!驚嚇於即使被父母親友反對、被他無視,仍然狂熱的追上去,像著了魔似的,讓她這個優雅的書香世家乖乖女,二十年來從來沒讓父母擔過心的女生,差點被父母趕出家門,斷絕關係。

可,她還是什麼也看不見、聽不到,那時,她只是好迷戀他、好愛他,恨不得可以化為他毛衣上的一縷棉絮,沾粘着他,讓他無法甩脫。

那時她有滿腔狂熱欲爆的愛戀,卻沒有合宜的疏導與處理,太過年輕而又沒經驗的她,只能橫衝直撞,傷人又傷己,以無比拙劣的姿態來到他身邊,糾纏。現在想想,他願意接受她,實在是不可思議。

至今,她仍然沒有勇氣問他,當年他為什麼接受?接受那麼不優雅、不特別、與其它纏着他的花痴沒兩樣的,還像是得了瘋狂偏執症的她?

不敢問,但對他有着感激。

這個男人啊……她多麼的愛他。

她仍然崇拜他,一如初相見;仍然覺得他是她心目中無所不能的神!雖然他並不是,但這並不能阻止她盲目的認定。

當所有人都認定婚姻這個枷鎖終會將她自以為的愛情磨損殆盡,讓所有美好的表象破滅,露出可憎醜陋的原來面目時,她卻沒有等到那一天的到來,因為她對這個男人從無抱怨。

他晚歸、他忙碌、他受挫、他情緒不佳時,她全都接受,只會為了他的不快而不快,為了他的勞累而擔心,從不會因此而抱怨,即使有數次她希望可以陪他度過低潮,卻被他排拒於門外,請她走開,讓他獨處時,亦然。

他是她的神,他的一切都是對的。她所做的種種,都是她該做的,而能幫到他的卻是如此的少……她總是這麼認為,所以抓緊每一個可以學習的機會,拚命學習,只為了能在他的生命中起一點作用。

朋友們不了解她對他的愛,總是說:你沒救了。別人生個病,總會有痊癒的一天,而你打從生了「羅以律病」之後,一病八年九年,沒有退燒,反而被燒壞了,腦筋傻到無可救藥。你跟一個男人生活八年,看過他不修邊幅最慘不忍睹的一面之後,居然還堅持着他是世上最優秀的男人!

他是你的天、你的一切……不,我不認為他有多好。是,我不認識真正的他,沒與他相處過,但我只看到你對他無盡的包容,而且永遠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這是病哪!翠微,你去看看心理醫生吧!我怕再這樣下去,你會被自己毀掉。

她們覺得,她的愛,很病態。

似乎即使是遇見了自己最渴求的那份愛情,也該把自愛自尊自重平等施與受等等的,都隨時擺在一個天秤上去秤著,理智的撥撥打打,像打算盤似的計較著,絕對不能輸給愛情。她們渴愛,卻又要求在愛情里,讓理智高高在上。切莫因為愛而失去自我,因為那就不是愛了,而只是沒來由的狂熱而已。

許多人沒有愛過,有愛過的人也總是一場感情又一場感情的流浪著,經歷豐富,卻找不到最後的歸處,於是更深信愛自己才是人生最大的忠實,其它人全都不值得信任,即使,她們還是想要遇見愛情。

現在的世代,獨立自我是絕對的主流,而她也從不以愛情為議題,與友人開辯論大會。沒必要,愛情畢竟不是從辯論中得來的。就算以絕對的勝利辯得全天下人啞口無言,也不表示你就能遇見一份讓你寧死也不願放手的愛情,不表示你會遇見那個讓你飛蛾撲火失去性命也不在乎的男人。

而,當你遇到了,你敢為了爭取這份愛而不顧一切嗎?

她敢,所以她們說她病態。說這個男人,不值得。

這樣的話,聽得已經夠多了。而許多人在等的,就是一個結果!婚姻失敗,她心碎夢醒的結果。

牆上的時鐘已經接近七點,她知道他快醒來了,而且他醒來時,不喜歡有人在一旁看着他。所以她輕輕的下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赤足走在羊毛地毯上,滑開更衣室的拉門,進去,開始張羅他今天要穿的衣服。

更衣室里放置一台電暖器,擱在網狀桌台下面,用來給衣服煨暖。她仔細搭配,從內衣褲、襪子到整套西裝,秋冬的主流是鐵灰色,所以以這個顏色為基調,搭配出漸層又沉穩的效果;還有,一定要注意襯衫上不可以有太明顯的熨線,但又必須顯得筆挺。她仔細挑弄好了之後,輕輕放置網上,讓暖器給它們一點溫度。待一會兒他穿時,不會感到涼意。

冬天是他的大敵,他討厭冷,但卻又奇異的無法接受伴着暖氣入眠的感覺。以前在美國時,實在是不得已,溫度太低,不用不行,但總會使他睡眠質量極差,回台灣后,又是另外一個症頭,濕冷的天候,讓他鼻子過敏了。

他的另一個厭惡冬天的理由是靜電,總是常被金屬物品上埋伏着的靜電給電得身子僵直,這種傷害不大,卻讓他難以忍受,可又無法宣之於口,一天只要被電三次以上,便會不自覺的臭臉到天黑。

為此她想盡辦法去解決他這個困擾,家裏的每一扇門都是木製把手,所有他會接觸到的傢具,一定要排除掉金屬。聽說日本發明了一種可以阻隔靜電的線與布枓,她買了一堆回來,給他裁衣、做手套什麼的,甚至還用那種線編了個如意手環,上頭編綴着墨綠色玉石,造型沉穩獨特,是很男性化的飾品,求他好久,才讓他同意戴上。確實多少有一點效果……當然,他是不會跟你討論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的,所以她只能靠觀察,注意他的臉色來了解效用如何。

然後,她又去找他的特助、秘書們談了一下,希望每每進出電梯、大門等但凡需要接觸到金屬對象的時候,懇請他們幫忙開門、按電梯。這種要求,打死他,他也不會說的,他一點也不想給人高高在上的感覺。他有手,員工更不是他的傭人,沒有必要幫他服務這些。

他在乎別人的看法,她可不在乎。畢竟金屬對象確是他冬天時的心理障礙,雖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卻非常擾人。即使被外人認為他耍派頭好了,那又怎樣?只要他好,他感到舒適,一切都無所謂。那些下屬在知道了上司這個「可愛且人性化」的缺點之後,都很樂於幫這個忙,也都很有默契的沒跟他提起這件私下運作的事。

她是個主流以外的女人,很落伍的那種,她太愛他,愛到除了他,心中再也沒有別人——沒有自己,也沒有子女家人。朋友說她應該投生在古代,最好是明朝那種禮教吃人的朝代,肯定可以成為所有腐儒的夢中情人。真開玩笑了,誰想去明朝?明朝又沒有羅以律!

隨便她們怎麼說,她無所謂。她的人生,還是很樂意圍着這個男人打轉。即使……這兩個月來,她心情是如此的不好、如此的低落、如此的……傷心。

探手輕觸衣物,確定溫度夠之後,正打算將電暖器調成微溫,轉身離開更衣室時,卻發現他已經走進來了。

「早。」一貫的微笑道早。

「嗯。」他點頭,雖然清醒了,但精神還沒有振作到銳利的地步,有些傭懶閑散,是他一天之中,最不菁英的時候。

她很喜歡這樣的他,所以從以前就喜歡在他晨起時索吻。雖然他總是忘記該給她一個吻,但也並不拒絕,只要她舉高雙手,將他肩膀攬住,他就能意會,給予。

即使,他從來不覺得把吻當成例行公事,對夫妻感情的增進會有什麼幫助。他是個太不浪漫的男人,對你儂我儂的糾纏非常不耐煩。

但他有個最大的優點——只要別人提出的要求不過分,合適於他的身分的範圍內,他通常不會拒絕。她是他的妻子,索吻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他不會拒絕。

這個男人在私人感情上很好懂,她能看得一清二楚……事實上,也真的是,太清楚了。所以……

在他越過她,打算進入浴間漱洗時,她雙手攬住他脖子,踏起腳,將唇印上……他臉孔偏開了點,道:「我還沒刷牙。」

「沒關係的。」

「你刷牙了嗎?」他有關係。

她笑:「有的,我刷過了,你嘗嘗看。」說完,印上。他還是有點抗拒,摟住她纖腰,忍耐了三秒之後,算是盡完丈夫的義務,堅定的將她抱開!

「去忙你的吧,我得早點到公司。你今天與我一道走嗎?」

她想了一下,搖頭。

「寶寶昨天有點發燒,我今天約了林醫師來家裏幫寶寶看一下,會晚點到公司。我讓司機在七點四十五分準備好車,需要更改時間嗎?」

「不了,就七點四十五。」他點點頭,走進浴室。

他是個從來不回頭的人,所以他不知道他的妻子這兩個月來,總是痴痴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以著一種訣別的眼神,蓄著滿滿的憂傷。

「以律……」她輕輕喚着他的名字,發出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她好愛他,好愛他……

是迷戀也好,是瘋狂也罷,認識他九年,嫁了他八年,從二十歲的莽撞到如今即將三十歲的沉着。許多人事物都變了,唯一沒變的是,她還是愛他,好愛他。

所以,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怎麼還在這裏?」十分鐘后,晨浴完畢的羅以律光着身子走出來,抓過平台上已經熏暖的衣物,一件件穿着,衣服上迷人的溫度,迅速驅走了滿身的寒意,他滿意的眯着眼。

「以律,下星期二,你從香港回來之後,給我兩個小時,我們一同晚餐好嗎?」

「我那天晚上沒有行程嗎?」他問。

「有的,原本你排了要去打網球。」

「那好,沒有問題。」答應了之後,才帶着點疑惑的問:「你的生日?還是結婚紀念日?」他們夫妻很少刻意出門吃飯的,除非是談公事,或一同接待重要客戶。私事的話……他記得在結婚的前幾年,每有紀念日,還會特意上館子吃飯,後來也就因為太忙而沒有了。

她笑了笑,搖頭。淡淡的道:

「都不是。」

「那是什麼?」

「可能是,協議離婚那一類的事吧,也許。」她聳聳肩。

他聞言頓了下,彷佛在思索她為什麼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算了,多想無益,如果她覺得好笑,那就隨便她說吧,她都不介意了,他又何須皺眉?

不理她,徑自拿過一件羊毛背心套在襯衫外面,沒將她的玩笑話放在心上。

今天,仍是相同平淡無奇的一天,不會因為他妻子開了個不好笑的玩笑,日子就變得繽紛多彩起來。

外頭天氣,陰,氣象報告說有寒流。

比起妻子的玩笑,他還比較介意外面的天氣一些。

今天,是個不太妙的日子。

原本以為上一波寒流離開台灣之後,至少會有幾天好日子讓人喘口氣。然而,卻是來了更強勁的冷氣團,張牙舞爪的將台灣牢牢籠罩,八度以下的低溫逼得所有人都不敢輕易在街上逗留,只想快快回家窩在棉被裏喝熱茶……

天氣不太好,可以想見他一下飛機之後,臉色也肯定不太妙。

看來她不幸選了個諸事不宜的日子約他啊!是否預告了她準備與他談的事情,只會得到最糟糕的下場?

擔心,讓她的心不斷的在瑟縮。在前來這間餐廳之前,她還在猶豫,卻不容許自己退縮,雖然在今天之前,她已經閃過無數次退縮的念頭了。但她來了,就表示再也不給自己退路了。

不管好日子或壞日子,這件事總是要做的。

為了不讓他一下飛機就要趕赴這個約會,所以她將時間訂在八點半。算好了他四點半下飛機之後,能有充裕的時間可以回公司聽取下屬的簡報,甚至還能挪出時間到大老那兒去報告一下此行的收穫。

她對他的行程與時間了如指掌,不在於她每周都會收到他的秘書傳過來的行事曆,而在於,她總是無時不刻的在了解他、凝望着他。

公司里的人都覺得她是個太厲害的女人,非常的有手段,把丈夫盯得牢牢的。虧得羅以律是個在生活上沒什麼叛逆性的人,不然以他在商業上的作風與霸氣而言,哪容得她這樣緊迫盯人的「賢內助」啊。

因為他是個商業金童,是個目前媒體上炙手可熱的人物,所以身為他的妻子,不管做什麼,多少都要招惹一些閑話的。

「請這邊走。」侍者的聲音在走道另一側響起,將她從沉思里拉回。她頭看了下手錶,才八點十分,所以不會是他。他向來準時,總是提早三分鐘到達。如果會更早到的話,則會打手機通知一下。

這樣的天氣,還有人會出門吃飯嗎?而且還是在晚上八點的這個時候?因為有些無聊,所以縱容自己小小的好奇,從金色半透明的紗簾看出去,發現正經過她這個桌位的兩名客人,她並不陌生。

侍者將那對客人引進了她前方的桌位,所以她的眼光可以毫無阻礙的看着那名女子,也隱約可以聽到他們在侍者走開后,對談的聲音——

「在家吃不就好了嗎?幹嘛出來……」男子嘟嚷。

「難得可以來這裏開眼界,你就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嘛。」女子溫柔又撒嬌的說道。

「這裏吃一頓不少錢吧?」男子小聲問。「繳了會費之後,一年之內任你吃個夠,不必付帳,多好。」

「這樣啊,那就好。我聽說這裏超貴,光小費就多到嚇死人。我身上只帶了一萬八,怕付小費都不夠。」

「別老道聽途說,才不是這樣呢,小費也是刷卡的,也不一定要給,你要是覺得服務不好,根本不用理他。我說你,給你辦了信用卡,總不見你用。」女子輕柔值道。

「你知道我以前常說:等有錢了,一定要在皮夾里放一大迭現金,嘗嘗什麼叫腰纏萬貫的感覺。」

「偏偏這個年代,不流行用現金了。」

「那又怎樣?錢總是錢吧,誰不愛?」

「你啊……」這間餐廳是個只對會員開放的高級餐廳,平常人進不來,再有錢的散客也不得其門而入。想來這裏用餐,可不止買得起千萬會員卡就可以了,還得有一定的社會地位才行,所以能進來這裏的人,也代表着社會地位的被認可。

極高的隱密性,精美的餐點,優雅的環境,保證不會被打擾,讓這裏成為名流的最愛。每一桌之間的距離很寬,而且還以金絲紗簾隔着,既不會有包廂的局促,亦不擔心用餐時被別人詳細窺探。雖然說,會來這裏用餐的人,通常不會左顧右盼張望得一如狗仔隊。

但今天倒是成了例外,她在看那對夫妻,雖然隔得有點遠,聽不太到他們談話的詳細內容,但那一點也不重要,她並不在乎那個。

那個男人,她知道,叫盛北川。是個相當知名的科技界名流,身家巨億,在短短十年內累積了無數的財富,但就如同一般人印象中的科技新貴!雖然滿身名牌,卻總是看起來邋遢。還沒適應自己社會地位的提升,卻已經有太多的錢;還沒有學會如何去享受榮華富貴,所以只好被名牌品味壓製得奄奄一息,渾身不自在。他五官端正,但沒有型,因為還沒將如今面對的一切處之泰然。找不到自身安適的男人,是不會有型的。

而他身邊那個女人則是全完不同的典型。她是那個男人的妻子。

柯順芬,一個美麗優雅、出身音樂世家的溫柔大美人。從她先生的電子公司在四年前因為接到一筆近百億的代工訂單,股價在數月之內翻了五倍,造成轟動時,她的美麗優雅、下嫁窮小子、如今苦盡甘來的傳奇,就成了世人矚目的焦點,一般人茶餘飯後熱愛談論的話題。雖然這兩年羅以律爆紅,將她從話題榜首上擠下來,但她仍是台灣女人永遠談不倦的話題。

她是一則女性勵志的典型故事,聽過的人都忍不住要傳頌。男人都幻想可以娶到她這樣美麗高貴賢慧的女子,陪着自己吃苦過平凡人的日子,而不被那些金玉其外的公子哥兒迷惑,所以她是男人的夢中情人,教育女生切莫嫌貧愛富的最好教材。

她有高貴的出身,學生時代,常常是校花榜首的不二人選。身邊從來不乏公子哥兒追求,但她在大學時偏偏在眾多追求者中挑中了電機系的獃頭鵝,簡直跌破世人眼鏡。

如今所有人都說,她真是個很有眼光且充滿智慧的女子,能讓她委身的男人,真是燒了三輩子好香。

本來,她與柯順芬的人生是沒有絲毫交集的。即使她們兩人的出生背景如此雷同,甚至是讀過同一所高中的音樂班,是隔了四屆的學姐學妹,但她們兩人未有機會認識。

如今,勉強算是有所交集,則是因為羅以律。

「翠微。」羅以律低沉中帶着點鼻音的聲音,在她身側輕輕響起。

她抬頭看他,同時起身。

「外頭很冷吧?」雖然侍者正等在一旁準備提供為他脫大衣的服務,但她總是習慣自己來。輕柔的為他解下圍巾,脫下大衣,拉下手套,交給侍者時,吩咐道:「請先將我點的堡湯送過來。」

侍者有禮道:「請稍等,馬上來。」

「這裏有熱毛巾,你擦擦手。」她打開角落的小巧保溫箱,拿出迭得方方正正的雪白毛巾。被那上頭的熱度燙紅了手指頭,但她從來無所謂,他喜歡在冬天以熱到足以燙人的毛巾擦手,將他容易冰冷的指尖煨熱。只要能讓他舒服,她怎樣都無所謂。

當熱毛巾圍住他雙手,終於驅走滿身的冷意時,才忍不住有些抱怨:「怎麼覺得台北的八度,比紐約的零下八度還冷。」

「嗯,今天是冷了些。來,坐下喝湯,暖暖胃。」她讓出她方才的位子,挽着他坐下。這時侍者已經將湯送來。隨着沙鍋的蓋子掀開時衝起的白煙帶出的濃重乾貝香味,讓再怎麼沒胃口的人,都要食指大動。

對於餐點,他沒有特別的偏好,但每到冬天,則一定要喝堡湯,味道一定要醇厚,但顏色一定要是清澈的金黃色,不能濁,十幾年來都如此。

她靜坐在一旁陪着他喝,有一口沒一口的,所有的注意力還是在他身上。也在等着他的反應——當他發現了隔壁桌的客人是誰時,會有什麼反應?他會發現嗎?會多久之後才發現?

答案是,兩分鐘之後,他發現了她。

雖然他沒有多餘的動作,沒有跟她說見到了認識的人,甚至很快就把眼光移開,彷佛很專心的對付起一道又一道端上來的美食,心無旁騖。但她還是發現了,他總會不自覺的望過去一兩眼,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帶着欣賞。

他的胃口很好,不知道是因為餓久了,還是餐點太過美味,總之,當最後的茶點送上來時,他還吃了兩塊才停手。

當然,她更注意到了在這一小時之內,他看過去十一次……以秀色配餐,果然可以讓食物更加美味啊!了,畢竟宏圖的高層不是那麼輕易就能見到,我們也被拒絕得很習慣了。沒想到那時剛好羅以律下來公關部,就遇上了……

「他真的很棒、很棒!聽到我們的來意之後,就同意以私人的名義?提供一件書法作品,就是書法家商容大師的那幅『仿快雪時晴帖」耶!我去年跟你說過了不是嗎?」

盛北川努力想了一下,總算有點印象!「哦,就是那幅後來拍到八千八百萬的書法作品?我記起來了。我知道商容很有名,但一幅毛筆字就叫價到快九千萬,根本是瘋了!我還特地上網找了一下,商容的書畫價碼通常也就在五百萬到二千萬之間,那次飆到那麼高,根本太離譜。我那時不是還跟你說過嗎?那個用八千八百萬標下的人,一定是瘋掉了。」

雖然他如今也非常有錢了,在網絡上下單買美國股票與海外基金也是幾千萬、上億的丟,可是真要他掏錢買那些說起來是珍貴藝術品,其實在他看來不過是鬼畫符與塗鴉的東西,還真是太為難了。

「北——川!」柯順芬有些無奈又帶着些撒嬌的語氣指正他:「我當時還跟你說過,買下那幅名作的人,就是捐它的人,也就是羅以律自己。商容那幅書帖雖然被譽為生平最出色的代表作之一,但那價格確實太高。」

「你約我來這兒,是為了談什麼事?」吃完飯,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問道。

感謝不太明亮的燈光,讓她眼底的淚意可以被藏住。她深吸了口氣,緩緩開口了……「以律,我要跟你談的事是……」

「咦,那個人好像是哪個大財團的公子,是哪家啊……他叫什麼?最近非常有名,怎麼會一時想不起來……」盛北川因為發現妻子的目光不知為何頻頻朝他身後張望,於是也忍不住轉頭去看,抓着頭苦思,喃喃道。

「北川,他是羅以律!是那個羅以律耶!」

「哦,原來是他哦。」即使是天生優雅,不容易大驚小怪的柯順芬,也忍不住抓着先生激動到滔滔不絕起來!

「你記不記得去年我們公司辦了個慈善拍賣會,想說碰碰運氣,向他們公司征件,就算被拒絕也就算了,你也知道那些商業世家的人,通常不太與我們這種新富往來。本來我們被擋在公關部那裏,眼看事情是不成——」

「就是!雖然我不懂藝術,但我總也知道活着的藝術家的作品價值是有限的。要知道梵高活着的時候,想送畫給人,還被當成垃圾呢!現在滿世界都是什麼新銳藝術家,動不動就身價嚇人,還不都是被投機客給哄抬起來的。」

「你別又扯遠了啦!」柯順芬搖了搖他的手臂,已經很習慣這個老公常常跑題的性情。「我是說,他花八千八百萬標回來,其實是為了捐錢給我們做公益。再說,那幅書帖是不能落到別人手中的,因為那可是他丈人的大作呢。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一個非常體貼周到的人,你不覺得嗎?」

「怎麼說?」盛北川往嘴裏塞了口松阪牛肉,滿足的感受着頂級牛肉甜嫩的口感。

「你看嘛,他以八千八百萬讓我們的慈善拍賣會聲名大噪,又成功將他岳父的知名度與身價又抬高了三倍,所以成了第二天財經版、藝術版的頭條,讓世人一陣好談。」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很善於操弄媒體,深諳人性心理學,隨隨便便就把一個人的身價給抬上了天……」

「北川!」她再度小抗議一下。「你可不可以對那些生來就有錢的人有點正面的評價?不要那麼的譏誚好嗎?」

「我哪有?」他不明白只是說出事實,為什麼會讓妻子覺得他語氣裏帶刺?「對了,你幹嘛對他印象那麼好?」有必要嗎?

「這幾個月來我們曾經在幾次商宴上碰過面,雖然沒有說什麼話,但他都非常有禮貌的對我點頭打招呼。」她美麗的面容上浮着一層夢幻的粉紅。

「他不會是想拉你投資他旗下的基金吧?你要小心點,國內基金很不穩,現在總統大選又快到了,不管哪一黨上台,市場都會亂上一陣子,你小心點。」

「才不是呢!他不是那種人。而且投資這種傷腦筋的事,我才不要管呢!」

「你太單純了,不知道他們那種商場菁英有多厲害。看他現在這麼有名,就知道多有手段。」他點點妻子的挺秀鼻尖。

唉,說不通。他們這種科技人,就是覺得商業的人太油滑、太有心機,每每談起時,總不自覺地帶着批判語氣。想跟他談羅以律這個白馬王子,只會遭致掃興的結果,所以——

「唉!算了。總之,我覺得他很出色,是個很好的男人。」她又望過去一眼,幽幽的嘆了口氣。

盛北川清完了盤子裏所有美味的食物,確定不浪費的目標達成了之後,也跟着看過去一眼。

「順順,他身邊有個女的耶,我們會不會正巧遇到一則大八卦?」

「什麼大八卦?」柯順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解的眨啊眨的。

「你知道,他們那種豪門男人都不太安分的,哪個不三妻四妾。這裏又沒有狗仔隊,正是發生不該發生的事情的好場所不是嗎。」

「盛北川!那個人是他的妻子啦!人家羅以律才不是那種花心的混帳呢!」

「啊?」盛北川搔了搔頭。再看了一眼,雖然隔着金色紗簾,但仍是可以隱約看到那名女子長得相當秀麗。「哦,原來是他妻子哦。長得還不錯……」迎上妻子的大眼睛,非常識時務加上一句:「不過還是你最美。」

「討厭!」她嬌笑。「好啦,別看了。」見妻子還不時會偷看過去,他輕輕扳回她的臉,指着她盤中的羅西尼鵝肝黑松露牛排,「還有一大半,你快吃完,我們好回去了。」

「我吃飽啦,你幫我吃。」她叉起一塊,往他嘴裏塞去。讓他忙點,她好可以多看那名女性夢中情人幾眼。

「北川,你覺得,他們可能在談什麼?」

「唔……不知……那女的看起來很像我們公司里的女性主管那種樣子。可能是在談公事吧!那種女白領形象的人,總覺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戰鬥……」他尊重有能力的女性,但這種女性可不能與他一同生活,會很要命的,是男人就受不了。

「可是那樣看起來很神氣啊。有時候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是那個樣子,你不覺得很有威儀嗎?」

「你真的希望當女強人?還是只是說說而已?」

她想了一下。皺皺小鼻頭,笑了。「我討厭變成咄咄逼人,所以當不了幹練的女性。就是因為知道自己做不來,才會偶爾幻想一下嘛。」

「那就好,那種女強人,事業心那麼重,婚姻通常不太好。」

「亂講,有羅以律那種丈夫,她作夢都要笑了,怎麼會允許自己的婚姻不好!」多好的男人啊!就算是笨到無可救藥的女人,也會死抓着不放手吧?

「可不可以請你再說一遍?」羅以律不是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他只是不相信這樣的話,今生今世居然會從她嘴裏說出來。

「以律,我們分居吧。」她的聲音還是那麼穩,眼神還是那麼澄澈,證明她是在無比清醒的情況下,把這話說出來。

羅以律靜靜的看着她,確定她沒說錯之後,他以輕且冷淡的聲音道:「我不問你為什麼做出這個決定。既然你對我開口,如果這是你要的,那何不做得更徹底一點!不必分居,就離婚吧!」

「離婚……」她語氣有一瞬間的飄忽不穩。

他察覺了,語氣更冷,但帶着疏離的笑!「你忘了?我總是給你你要的,並且習慣多給。」

沉默,好久的沉默。她低首,而他緩緩啜飲飯後的普洱茶。

「那就,離婚吧……」她這麼說着,但不敢看他。「反正……那正是我原本要提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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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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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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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一:心動濳伏期

「你有沒有覺得他很特別?」

「誰?」

「拜託,翠微,我們談了那麼久,你都沒有在聽嗎?看那邊!那邊!」月冠有些受不了的指著不遠處一群男人聚集的地方。「左邊數過來第四個,也就是最亮眼的那一個!看到沒?」

「沒有。」很老實的回答。

「什麼沒有?怎麼可能沒有?」

「沒有最亮眼的,他們都長得一樣。」商翠微說道。

「你——算了!你本來就很白目,對你生氣是沒有意義的。」同學多年,月冠已經非常了解這個傢伙的性情,知道但凡不被她放在心上的人事物,放眼望去,都是路人甲,即使裏頭藏着一個白馬王子在那兒熠熠發光,她也看不出來。「來,你再看一次,就是那個皮膚被曬得最黑、頭髮有點短、身高約一八二上下,看起來超有氣質的那一個。」

商翠微只好將手上正在忙的事情給放下,乖乖依著好友所指的方向望過去,去找那個「很黑,身高一八二,看起來有氣質」的身影。

距離她們這個涼亭十步遠的地方,有一座籃球場,場邊聚集著十八個正在談笑的男子,像是剛打完一場球,正在稍作休息。而這些男子身邊,圍了十來個女孩遞巾帕、送水送點心的,好不忙碌,將那幾個男子圍成了眾星拱月狀。

那些男子身形都差不多,穿着也差不多,上好的衣料給了他們筆挺有神的感覺,即使才經過大量運動出汗,也不會讓他們顯得邋遢。

然後,商翠微的目光找到了三個身高比其他人高些,該有一八0的大個子,想來答案就在這三個裏面了,問月冠道:

「身白衣的,穿藍衣的,還有穿灰衣的,哪個?」

「拜託,就那個其中最帥的!有那麼難認嗎?」月冠差點昏倒,不過為了避免自己真的被氣昏,還是趕緊指向那個正主兒:「就是那個穿藍色運動服的啦!是不是看起來很帥?我真是敗給你了,其他兩個與他一比,直接就是路人甲,你也好意思拿他們來三選一,你這是在侮辱羅二少,還是在侮辱你自己的眼光啊?」

很帥?雖然自己沒有近視,可以清楚看明白那些男人的長相,但商翠微真的不覺得那些人里,有誰比誰長得更出色些的,倒是高矮胖瘦一目了然。

「好吧,是我眼光差,不談這個了。你非要我看那個人,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商翠微,我真是敗給你了。至少看在連校花小姐都巴過去示好的份上,你可不可以多看那個男二一眼?我跟你說吧,那個男人叫羅以律,是『百年羅家』的公子,他家超有錢,而且是有錢人里的貴族。不過台灣人有錢人很多,光英俊有錢什麼的,並不能入得了本小姐挑剔的眼,沒資格被我記入《群草譜》。你知道,我不是那種看到帥哥就會隨便崇拜的人。」月冠很自負的哼聲聲明。

「是這樣沒錯,但只要你崇拜上了一個人,就話匣子停不了到任何人都不敢靠近你一里之內,怕被你的話淹死……」商翠微像是突然間恍然大悟,說道:「難怪品蓉與憶文都推說今天有事,不來我們學校團聚了。」平常她們都會在周末下午約出來吃飯逛街,瘋玩個一兩天以維持友情彌堅不摧。

劉月冠聽到話題扯到另外兩個好友那兒,原本想順便臭罵兩句的,但想到如果真的罵下去,怕要直接罵到太陽下山,那眼前這個帥哥話題要怎麼辦?這麼重要的事豈可放掉?所以還是言歸正傳吧——

「別管她們了,你一定要聽我說。這個羅二少實在太難得了,更難得的是今天我們有幸親眼見到他,要知道,這種緣分得來多麼不容易啊。你就好好看着帥哥,聽我說說他之所以會被我列入《群草譜》的原因吧。」

「我可不可以一邊聽一邊看選課表?」商翠微跟好友商量。

「不行!」獨裁的拒絕,「你就給我好好看着他,聽我說!」她太了解翠微了,這傢伙從來對不相干的人完全沒記憶。要是不命令她看着人,聽她解說的話,那她所說的話,全會在過後成了一縷風,半絲也記不到她心裏去了。

「好吧……」有些無奈,但終究不忍心在好友唯一的興趣上掃她的興。畢竟這個熱愛收集各色美男資訊的好友,向來也挑剔得很,雖然幾年來總叨叨哀嚎著要賞盡天下帥哥,但真正能入她眼的至今也不過三兩個。所以看在極少被她的美男經荼毒的份上,就忍耐的聽吧。

月冠很滿意翠微的配合,見她乖乖盯着那個帥哥之後,便開始講了——

「他,叫羅以律,是『百年羅家』第四代長房的次子,上面有一個永遠拿第一名的哥哥,下面有一個電腦天才的弟弟,而他呢,讀書成績中上,也拿過許多功課與比賽的獎項,但沒有他兄弟那麼出色……」故意停頓。

「講完了?」商翠微疑問的看回好友。「那好。我現在可以看自己的課堂筆記了吧?」

「商翠微!我還沒有講完!你給我好好的看過去!盯牢羅二少!」劉月冠拒絕承認自己的說書太失敗,不僅沒有創造出短暫縣疑讓人催促着「後來呢」這三個字,還差點被打發掉。真是奇恥大辱!太可恨了,翠微實在是個失敗的聽眾,白目到讓人好想扁!

「聽好,以前我也沒怎麼注意他的。他們家這一代的孩子都滿出色的,又長得不錯,我都有在緊盯着他們的變化,想說未來可能裏面會有幾個有幸成為我《群草譜》裏的名字呢。相形之下羅二少就失色多了,但是,自從他讀完研究所、乖乖去馬祖當兵之後,我就把他列為羅家第一個值得我崇拜的人了。你要知道,大富人家的子弟啊,對兵役這種東西,能閃就閃,隨便請醫生偽造個什麼痴病證明就不用當兵了。可是羅二少居然乖乖去兵耶,即使不達抽中了『金馬獎』,也沒有利用特權更動,把自己弄成少爺兵,就這樣去最艱苦的地方當最苦力的兵,你說他是不是很偉大?」

「哦,嗯。」隨便應應。

「這也是我不計較他現在黑得跟印度阿三一樣的原因了。他畢竟才剛退伍回來啊!原本一個白泡泡、幼咪咪的貴公子,如今成為黑碳一塊,我們也不該嫌棄他,反正還是很帥就沒關係了。翠微,你趁現在好好的看他吧,接下來就沒機會看了。聽說要不是這學期有個世界知名的財經大師正來我們學校客座一年,吸引羅以律特地來旁聽的話,他早就在退伍的第一天,跑去美國讀研究所了。你要知道,等他出國之後,我們與他就真的成為兩個世界的人,再也不可能近距離見到了哦。不好好把握這難得的機會,以後頂多財經雜誌上見。相信我,我不會說錯的。」

「只因為他去服兵役,你就崇拜成這樣子,我覺得你的標準好低。」商翠微非議了一下。

「才不止是這樣!我特地提出這一點,是因為世家子弟極少人能吃這種苦,而他去吃了,表示他這個人是有原則有毅力有想法,絕對不人云亦云,也不因為自己出身高貴,而自認為了不起。以前我覺得他身為老二,性情平和中庸,夾在二個出色的兄弟之中,能夠心平氣和不自卑、不變態,便是個心胸開闊的人了,但我發現他並不是不出色,其實他很出色,但他不希望讓別人知道,投注給他太多關注的眼光。翠微,當我兩年前開始注意他之後,就全力搜集他的所有相關資料,進而迷個半死。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你知道嗎?如果一個男人可以隨隨便便用他過往的資料,就可以把我迷成這樣,你說他是不是超特別的?」

商翠微只覺得冠這次特別花痴而已,並不認為光是這樣的說明,有什麼值得別人去認定那個叫羅以律的男人果然特別,至少她聽完還是沒有感動到。不過,為了安撫好友的情緒,她只好言不由衷的道:

「是,是特別。」

「既然特別那就多看幾眼啊!你偷瞅著選課表是怎樣?快看!看過去!選課表還有你的筆記本,我就暫時幫你保管了,你就專心看吧!」

手上的特品全被搜走,商翠微只好乖乖的看過去,捨命陪好友一同發花痴,耳里聽着月冠滔滔不絕的讚歎,眼裏看着那個正被歌功頌德的男人。那個男人,是不是很帥她看不出來,有沒有很特別她也不知道,但是因為一再一再的被強迫灌進印象,於是,這個叫羅以律的男子,也就讓她不得不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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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二:第二眼的疑惑

有人的地方就有喧嘩,但是喧嘩成這樣,還是有點擾人,畢竟這裏是圖書館。

當然,在圖書館里發出的聲音,是不可能有多大聲的,但只消一點點竊竊私語,就已經很擾人了,更別說每個地方都在竊竊私語,而且那團聲音還會移動,這會兒,竟移動到她身後,便再也沒離開了。

很吵,尤其在她正努力研讀著離散數學的原理,有些邏輯概念還沒想通,整個人顯得非常煩躁。特地借出二十本相關書籍啃讀,希望在今天把這個觀念打通,如果想不通,接下來的日子她一定連吃睡都成問題,她討厭這樣。

她需要絕對的安靜,但別人不肯給她。

「看到沒有?他真的很帥吧……」窸窸聲。

「真的好帥啊,可惜他旁邊跟着校花,別人也只有流口水的份了……」窣窣聲。

「聽說校花打聽到他七月要去紐約讀研究所之後,也正在申請紐約大學的研究所,打算將『近水樓台』這成語進行到底。」

「看來別人是真的沒希望了。聽說企管系的系花也常常出沒在他身邊呢,校花的勝算也沒有那麼百分之百。」

「那個系花成績不怎麼樣,性格也不怎麼樣,只有一張臉好看,羅以律不會看上的啦!」

羅以律?這個名字好熟……

正在收拾二十本書,打算離開閱覽室的商翠微頓了一下,覺得這個名字好像聽過。不過一時想不起來,只好放一邊,繼續將書收好,全裝入紙袋裏。提起來好沉,不知道這個紙承重力好不好,能不能支撐到回家?但願不要在半路上穿底,散落滿地,那就麻煩了……

她的憂慮很快成真,就在她走了幾步,打算將紙袋改提為抱時,它竟然就穿底了,二十本厚重的書像石頭砸地,敲在她的腳背上,也落在地上,在相對安靜的閱覽室里造成了巨大的聲響。

世界當下沉寂,所有聲音都被消滅。

「抱歉,不好意思。」商翠微嘴裏低聲說着,腳背有點痛,但一時也管不了痛不痛的問題,忙蹲下身撿書。

她並不知道旁邊有人幫她的忙——本來沒有的,但當「那個人」起身開始幫忙時,突然周邊所有人也都成了全天下最急公好義的人,只幾秒鐘,她的書全都被撿起收拾妥當了。

「謝謝。」她抬頭謝著那第一個遞給她書的人,是個很美麗的女生。

「不客氣。」那女生笑得很溫暖,但顯得客套,不知道為什麼竟還帶着點敵意與評量,然後,美女的目光便專註於她的左側,並朝她左後方伸出手,道:「學長,我這裏有大提袋,書給我吧,我幫她裝一袋,免得她這麼多書不好拿。」

商翠微隨着美女的目光移動,自然也就看到那個站在她左後方一步的男子,一瞧到他的相貌,倒是記起來了。這個長得很「羅以律」的男人,應該就是剛才別人竊竊私語的中心點,也正是不久前月冠逼她記住的那個羅以律。

那個名叫羅以律的男子將手上撿得七八本書遞給了那名美女,由著那名美女收拾善後,然後看向她,眼中帶着關懷,問:「你的腳沒事吧?」

「沒事,謝謝。」還能走,沒事。

只是一下子,美女便幫她將書給整理好,放在桌邊,然後走到羅以律身側,很近很近的貼著,像是某種宣示。巧笑倩兮的說道:

「沒事就好,回家記得熱敷一下,應該會好一點。」

「嗯,謝謝。」很滿的敵意,不知道為什麼。不過商翠微也沒放在心上,轉身提起袋子,問美女道:「這個袋子我明天還你,請問你在哪幢樓上課?」

美女像是覺得被侮辱了,一時停了笑容,沒有說話。還是一旁的女生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說:「哎啊,這學校里怎麼還有人不知道校花的鼎鼎大名啊?商同學,你真的很孤陋寡聞哦。她啊,是財經系四年級的高靜琳學姐,是我們學校的校花!」

這個女生是誰?怎麼知道她姓商?商翠微看向說話的女生,心中只疑惑著:我認識她嗎?

「哦,這樣,那我明天將袋子送到財經系。再見。」雖然她們好像還很有談話的興緻,但商翠微可還記得這裏是圖書館的一部分,不該在這裏說話的。還是先走人為妙,省得等會管理員過來趕人。

手上沉重感突然一輕,她訝異的看到羅以律已經幫她提過袋子,微笑道:

「太重了,我幫你提吧。」

「哦,謝謝。」反正都被他提過去了,她也沒有什麼好矯情推拒的。她的腳踏車就在樓下,也累不了他多久。

身後傳來一些凌厲的目光與奇怪的私語,但商翠微沒心思去詳聽,腦中只回想着月冠對羅以律的許多評價,其中有一句是——

羅以律是個很體貼很有風度的男人。

看來,的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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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三:三見心落定

第二天中午,商翠微沒忘記要將大布袋歸還給校花,所以第四堂課後,也沒管午餐,先往財經系大樓走去。昨天特地洗過袋子,熨得像新品上市,並且還買了點小禮特回贈……對了,校花叫什麼名字?怎麼記不起來?算了,知道是校花就好了,總不會將袋子還錯人。

「學姐你好,請問校花在嗎?」走到財經系四年級的教室,商翠微對站在門口聊天的兩名女子問著。

「……呃?校花?哦!你是說迥靜琳啊,她——」女生甲恍然明白商翠微問的是誰后,看向教室里,四下找著。

「她這時候怎麼可能在?她一定是給王子送便當去了。」女生乙有些酸溜溜的說着。

「說的也是哦。」女生甲點點頭,正想說什麼時,對對着商翠微楞住了,然後指著商翠微道:「你你,不是商翠微嗎?」

「我是。有什麼問題嗎?」商翠微看着指向她的手指頭,確定自己不認得女生甲,所以不明白女生甲為什麼會認得她。

「咦?商翠微?那個數學系的學生?那個讓數學系全體教授頭痛、成績永遠只拿七十五分的天才?」女生乙趕忙湊到商翠微面前,像看怪物一樣的牢牢看着。

七十五分成績的天才?這是什麼奇怪的形容詞?

當商翠微還在疑惑這兩人是怎麼一回事時,女生甲與女生乙早就頭碰頭,著著商翠微指指點點起來——

「對,就是她!她是數學系的系花,雖然才二年級,就已經快要把四年的學分給全修完了。教授們說她是天才型學生,學什麼都很快,重點是她在上大學前,國中高中都讀音樂班,本來應該走入古典音樂界當音樂家的,但天生實在太會讀書,所以被學校強迫編入升學班。後來隨隨便便的準備,就考上我們這所學府數學系的榜首,你說她強不強?」

「太強了!商翠微,聽說你之所以每個學科都七十五分,是因為你考試從來不溫書,都忙着修三、四年級的學分,隨便進場寫一下就出來,讓成績維持在及格以上就好對不對?」

說到這個,女生甲又激動了——

「聽說有一次微積分的考試難得要死,全系都沒有人考到四十分以上,可你就還是考了七十五分,簡直把系主任給氣死,說你分明是故意的。是不是這樣啊,商翠微?你為什麼堅持這個分數?」

「……請跟校花學姐說我來過,這是還她的袋子,麻煩你們放到她卓位上,謝謝。午安,告辭。」閃。

轉身就走,不理會身後聲聲呼喚。商翠微第一次體佰到額頭冒黑線是什麼滋味,什麼系花?什麼天才?什麼跟什麼?她怎麼都沒聽說過?太詭異了。由於心緒有點亂,所以當她發現自己正在上樓而不是往一樓沖時,人已經站在頂樓陽台的門口。

怎麼一口氣跑到了頂樓?足足跑了六層呢,難怪有點喘,腿也軟軟的沒什麼力氣。

算了,出去看看吧,今天天氣不錯呢,三月初的大太陽曬起來最舒服了。今年的冬天冷得有點久,拖到了三月份,還有點余寒,顯得日光無比珍貴。

她打開門,看到一個正對着陽光伸展雙手的背影……

春天的微風柔柔的拂過他黑髮,他淡藍色的休閑服也被吹得飄飄然,他展開的雙手像是一對翅膀,蓄勢得發,正要朝太陽的方向飛去。

說不出的飄逸,道不盡的挺拔,竟像顆石子,砰然的投進從來沒揚起過絲毫水波的心湖,那樣的,一震動,就是再也無力遏止,水波濺成了翻天浪,向天際抓去,再也不停止。連她自己也停止不了……

那是羅以律!

不知道為什麼,商翠微馬上就知道這個背影是羅以律。而當她心中如此篤定之時,才驚訝於自己竟然能認出他……她,從來沒有辦法記住不相干的人啊,那麼,她為什麼會記住他?甚至連背影也銘記得如此理所當然?如此深刻,深刻到產生那麼多的讚歎?

為什麼?

當她還無法從這個「為什麼」里脫身時,羅以律已經發現身後有人,轉過身來,兩人毫無預期的四目相對,因為太過精準的對上了,於是兩人都有些怔然,誰也沒有移開,似乎也不覺得該尷尬……

然後他笑了,天生的好教養讓他習慣性對所有認得與不認得的人,都是未語先笑,是個禮貌而充滿距離的笑。

「這裏很清靜。」他道。

「是啊。」她漫不經心的應着,沒有避開他的目光,還是直直望着。心中還在「為什麼」里糾纏,無暇它顧。

「需要我離開嗎?」既然她聽不懂他上來找尋獨自一人的清靜,那他就只好退出這個不再清靜的地方。

「不用,你只要不說話就行了。」她向他走近,坐在他面前的矮石柱上,還是看着他,思索著。

羅以律本來想離開的,但這個女生的表現實在有點奇怪,眼中盈滿的不是對他的好感與愛慕,反而像是在研究着什麼事物,讓他產生了實驗室白老鼠的錯覺。她在看什麼?

這個女孩……是昨天在圖書館見到的那個吧?對,是她沒錯。好像還是學校里挺有名的人,昨天身邊的人談了許多與她有關的事,但他沒有記住,現在想起來,只記得是個優等生。

「你在看什麼?」好一會後,他忍不住問。

「看你。」她老實回道。然後又說:「很多女生喜歡你,對吧?」

他沒有回話,只是淡淡的笑,不明白她想幹什麼。

「但你好像沒有談感情的打算,對吧?」陽台上只有他一人,不見校花,大概就是她猜的這樣了。

他還是沒有說話,但雙手卻盤在胸前,看起來像是要好好聽她還能胡扯什麼似的。

她也不在意,逕自說下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記住你了。而且覺得這感覺還不賴,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喜歡吧?你覺得我喜歡上你了嗎?羅以律。」

「我不是你,我不知道。」他撇撇嘴。

「也是。」她慎重的點點頭,並道歉:「確實不該問你,我想我有點迷糊了。對不起。」

「沒關係,這裏留給你吧!我下去了,失陪。」羅以律說完,就要離開。當這個女生的話題談到感情,他就覺得沒有必要留下來聽她胡扯了,走人為上。

商翠微也沒有留他,逕自對着他的背影說話:

「羅以律,你可能不知道自己要怎樣的感情,但你總會結婚吧?你會找到最適合與你一同生活的女人結婚,對吧?」

鈥的手已經握上門把……嗤!金屬制的門把不客氣的以靜電還擊,讓他不由自主的縮手,也稍稍停住了他欲下樓的步伐。

「那又怎樣?」他的口氣不太好的問,聽起來像挑釁。

「那我一定是那個最適合跟你結婚的女人。」商翠微宣告著。

他不可思議的轉頭看她。不敢相信這話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

這個女子,嘴巴紅紅小小的,口氣卻那麼的大;臉蛋小小巴掌也似,竟如此板厚,說出這樣的話,還能鎮定以對,完全不臉紅,也真是稀世奇葩了。

他感到好氣又好笑,至於榮幸?抱歉,一點也沒有。

「你叫什麼名字?」羅以律冷冷淡淡的問。

「商翠微。」她大方告知,附帶一枚好看得不得了的笑。

羅以律點點頭,堅定的握住門把,打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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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四:追

「商翠微,你瘋了!」月冠大叫。

「你不要轉移話題,快把羅以律的日程表抄一份給我。」當商翠微下定追求羅以律的決心之後,她馬上找好友劉月冠。劉月冠是個很盡職的美男迷,當她迷上某一名美男時,對那名美男的資料記錄是非常鉅細靡遺的,甚至連他的日程表都提前打聽得清清楚楚。

「不行!你得先回答完我的疑問,不然我什麼也不會給你!」

「有什麼好疑問的?我不是說了,我要追他嗎?」

「這樣還說沒有什麼好疑問的?你要去追男人耶!這種事怎可能在你身上發生?你耶!七情不動、感情貧乏的商翠微耶!為什麼你會突然說要去追羅以律?你被下降頭了啊?」劉月冠還在叫。

「你不是說羅以律是你的偶像?那我追他有什麼錯?」

「是我的偶像沒錯,但所謂的偶像,就是遠遠看着就好,從來沒想過擁有,你了不了啊?」

「可是我喜歡他,不想遠遠的看他就好,我想得到他。」商翠微老實說着。

「你你……算了,我們先不談羅以律的身家背景那些了,反正跟你說門不當戶不對你也聽不下去。重點是,翠微,你這樣一個知名的才女兼美女,去追男人也太離譜了。你到底知不知道這個學校有多少男人在暗戀你啊?你就不能在裏面挑一個好的去戀愛嗎?為什麼偏偏要挑這條最難走的路?他真的不適合你。」

商翠微不解道:

「月冠,你怎麼能在欣賞羅以律的同時,又否定他呢?」

「我沒有否定,我只是在告訴你一個事實。我說過他們家是富豪里的貴族,門第高得你無法想像,當然,你的家世也是很優的,不能說配不上,但根據我對羅以律的了解,他現在是不會接受女生的追求的。他這個男人,想必是把婚姻放在事業之後,等他以後在事業上有成就了,才會結婚。他現在二十六歲,大概會考慮單身到三十五歲再結緍,那時他事業有點小成,他又不是家主的命,自然靠自己打拚,到時挑的對象一定是對他事業有幫助的女人……總之,他現在沒有結婚的計劃,自然也不會談感情,他不是那種遊戲人間的花花公子。所以你死心吧,別在他身上費心思了。這個時間點不對,就註定了要錯過,你不會太執著了。」

「是這樣嗎?」商翠微點頭。

「你了解就好,羅以律這個人哪,跟我們是沒關係的,如果你現在突然想談戀愛了,就讓我來告訴你有哪幾個優質男人正在暗戀你吧……」

商翠微打斷劉月冠的自言自語,伸手道:

「給我商學院每個科系的課表。」

「嗄?幹嘛?」劉月冠一陣迷糊,懷疑剛才是不是有一大段對話被刪掉了?不然怎麼說着說着,就跳來這裏。

「我要開始旁聽商業相關課程,我會成為羅以律需的那種妻子!」商翠微目光灼然,比閃光燈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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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五:難追

然後,全校的人都知道了一個大消息——商翠微在追羅以律!

商翠微的戶息時間全部改動,如果她沒有在圖書館研習商業知識,就一定在財經系、會計系各教室旁聽她感興趣的課程,她拚命的學習,把自己當成一隻七月半烤鴨去填--她當年大學聯考也沒賣力成這樣。而原本的學科,在她精密計算之下,曠課堂數絕對不會超過標準,而考試成績絕對及格以上,但想見到她的人,就只能到財經大樓那邊去找了。

她並不像校花或其他心儀於羅以律的女生那樣,隨時隨地都粘着他,長相左右,畢竟她有太多要忙的事了,不過她還是有辦法見到他——單獨的。

那個陽台,目前還沒有被其他女生知道,他偶爾會在那裏,但有時會為了躲開她而不去。當他人在學校卻沒人能找到他時,除了陽台之外,還有圖書館後方那塊從來沒有人會去的角落,是他第二個藏身處。可能,還有第三個地方,但商翠微目前還不知道——因為月冠也不知道。

羅以律只打算留在台灣一個學期,七月份就要前去美國了,這段期間,他一半時間會在學校,一半時間在家族企業里幫忙一些事務。雖說是為了那位知名的財經學着而留下來的,但反正也沒其它的事,他又選了幾門課學習,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的時間分配在學校。

想要吸引他注意的女人太多了,只要他一出現,她們總有辦法找到。可不知道為什麼,「商翠微追求羅以律」這個消息,竟然比「校花心儀羅以律」更出名,連帶的,引發一些爭議倒是誰都始料未及,其中最讓人樂於討論的是:愈來愈美麗的商翠微,是否才應該是本校真正的校花?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想追羅以律的商翠微變了,從裏到外,天天都有變化,而外貌上的改變,更是一目了然。她本來就長得相當秀麗,如今懂得打扮之後,更是扛春無敵的最佳代表,讓暗戀她的人更多了……雖然她一點也不知道,不在意。

這天,陽台上,她第四節沒課就上來了,手上拎着一袋三明治、一瓶礦泉水,打算當成午餐解決,帶了一本厚厚的《商業管理概論》上來,打算花兩個小時看完它。

十一點四十五分,陽台的門板發出聲音,她抬頭望去,看到羅以律,也看到他向她走來,所以有點訝異。畢竟之前有幾次他發現她在這裏時,都直接走人,很明顯的不打算讓她抱着著不切實際的期待。

她這些日子以來總是在觀察他——一方面也是出自月冠的建議,月冠當時是這麼說的:

「我不知道你迷他什麼。因為你根本看不出男人的俊丑好壞,所以你會喜歡上羅以律真的太沒有道理了。姑且,就把這份喜歡當成你突然出水痘吧,出過一次也就免疫了。不過,在免疫之前,既然是病那就要治療。所以,你有空時,就給我去盯着羅以律看,尤其當他被其他美女拱著時,更要看,把他看個透徹,看到煩,等你看到再也不想看時,病也就好了。來,這是他在學校的出沒時間表,你沒事就跑到路邊去守着、去看着吧。」

於是,她便有機會在每個必然的「偶遇」里與他見上面了。當她在看他時,其他旁人也在看着(或瞪着)她,但她毫無所覺,眼裏只容得下他一人,並且愈來愈嚴重,竟是連別人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這,就是人們口中所謂的喜歡吧。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她覺得好奇妙,總是細細品味着。月冠說錯了,她得到的不是水痘,是愛情癌,唯一能醫治她的葯,就是他,羅以律。每一次的觀察,代價就是淪陷。但她心甘情願。

「我想你應該在這裏。」羅以律走到她面前。

「嗯,那你為什麼上來?」她仰頭看着他,笑。

羅以律像是微微嘆了口氣,指着她身邊的空位問:

「我可以坐下嗎?」

「請坐。」

他也就坐下了。

「我們談談吧。」這是他今天上來的目的。

「好的。」她溫順的點頭,指著一旁的三明治,問他道:「你餓嗎?要不要吃一點?」

「不了,謝謝。」他客氣的拒絕。

也不勉強,將書放在一邊,打開礦泉水喝了一口,靜靜的聽他要說什麼。

羅以律先是低頭看那本厚厚的書,然後才抬頭看她,道:

「如果你現在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我,我希望你停止,不要再浪費自己的時間了。這樣不值得。」

「這些話,你也拿來勸過其他人嗎?」她好奇的問。

他搖頭。「沒有。她們只是跟着我轉,等我離開,一切也就結束了。而且……」頓了下,沒再說下去。

她幫他說完——

「而且她們只是一直在跟你示好,卻沒有直接說出要追求你的話,只是守在那邊等你選擇、等你追求,你也不好直接說拒糿的話,對吧?」

「你很聰明。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放棄對我的……追求。」

「為什麼要放棄?你認為我無法成為你家庭的賢妻、事業上的左右手嗎?」

「你或許可以成為你想要變成的任何一種人,但我並不需要。你應該專心去想的是你的未來,以及你的夢想,而不是為了一個不喜歡你的男人去做徒勞的努力。」

商翠微柳眉微微一緊,胸口不知道為什麼竟感到有點痛,是哪一句話讓她感到受傷了呢?為什麼他的話竟能讓她受傷呢?

是了。喜歡,就會在意,在意,就會受傷。

「你真的,不打算……在這愧年內,喜歡上任何人嗎?」她有些艱難的問著。

「是。我接下來的計劃里,沒有容納感情的空間。我會一直很忙,至少三十歲以前,我不談感情。」他很誠實的對她道。

「所以,當你的理智決定了你不該談感情,你就一定可以做到,對吧?」她低低的問。

「是的。」羅以律望着她帶笑的臉,那笑,還撐著,但卻看起來很苦。於是有些不忍心的,又君以說明道:「或許你以後會成為一名優秀的商場女強人,而我,也許娶的也是一名事業上的強力幫手,但那不會是你。」

「為什麼不是我?」

「因為,我不打算喜歡你,也沒想過娶你。所以,不會是你。」他伸手輕輕拍着她的礪。第一次與她如此親近,卻像是個大哥哥在安慰小妹妹似的。心態上,甚至也調整到了大哥哥的位置,對她道:

「這些日子,我從別人那裏聽說了不少你的事。你很優秀、很出色。你的將來一定不可限量,千萬不要為了一時的迷惑,而浪費自己的天賦,把自己的人生毀在不可靠的愛情幻想里。那太不值得了。」

「不值得?喜歡上你、愛上你,是件那麼糟的事嗎?」商翠微輕輕的問他。

「如果我不喜歡你,不會愛上你,那就是非常糟的了。」

她不再言語,只是靜靜看着他。

羅以律言盡於此,站起身,很想伸手再在她頭上安撫一下的,但又覺得最好不要,省得給她不切實際的幻想。因為愛惜她的才華與資質,才會特意找她談,不希望這麼優秀的女孩子,人生就敗在愛情里。她這麼年輕,以後一定會後悔的,而且他從來也沒想過自己未來的另一半該是個這麼優秀的女子,他比較希望是普通一點的女人,能夠賢惠些,且不招他煩心就可以了。

太優秀的人,還是讓她們去創造人類的福祉,成就自己崇高的地位吧。

再一次看着他離開,還是那挺拔迷人的背影,商翠微靜靜看着,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門后好久好久之後……

嘆了口氣……

追個男人怎麼那麼難?

是羅以律實在太難追了?還是她並不如大家所說的那麼聰明優秀?

但,無論如何——

「我不會讓這件事情變糟的,我不會。」她的聲音很輕,但堅決若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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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六:敗給你

「你……」羅以律以為一切都談完了,也就結束了。可是,商翠微還是出現在他面前。

「快下雨了,給你。」她指著烏雲滿布的天空,將手上掛着的黑色大傘遞給他,然後,轉身就走。

「等等,你為什麼——」他上前一步,抓住她問。

商翠微對他柔柔一笑,說道:

「就讓我用劉下這三個月的時間,學着不再喜歡你吧。」

「那這算什麼?」他指著雨傘。

天空開始飄下毛毛雨絲,很小很小的落下。她伸出手掌,想要接幾滴雨,卻什麼也沒接到。

「只是送傘。我不想看到你被雨淋,而且送傘也不是什麼好話,你該知道。」她聲音有些落寞,又道:「我現在已經不會隨便出現在你面前了,尤其不會出現在你想獨處的地方,只在別人也在時出現,這樣的改變你該滿意了。然後,我會慢慢消失,但沒有辦法馬上消失……請你體諒。」

雨漸漸變大,足以將手掌淋濕。她抽回被他拉住的手,朝他擺了擺,走人了。

「等等,傘給你!」他追上去。

「不了,校花學姐還在那裏等你共撐呢。」她搖頭,很快的跑走,那速度之決絕,像打定主意不讓人追上,一下子就沒入了人群里,消失了。

圖書閱覽室。

當羅以律拿着最新一期英文版的時代雜誌,找了個人少的角落坐下時,才發現對面坐着的竟是商翠微!

這可不能說是有預謀的了。這地方是她先來的,而她也並不知道他會來,更不知道他會挑這個角落坐下--更重要的是,她正專心看著書,並沒有發現他正坐在她對面,兩人只相隔了不到一公尺。

看到她在這裏,他第一個想法就是馬上離開,或馬上換個位子。但想了一想,覺得這樣太矯情,也無須做到這個地步……她只是迷惑在喜歡他的幻想里,沒有做錯什麼,也沒有造成他更多的困擾。再說這幾天以來,她總是遠遠看他一眼,就離開了,就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不能馬上消失,但學着不再喜歡。

她已經這麼努力了,他也不該做出會傷她心的事,就心平氣和的待着吧,反正這個小女生對他已經不會再造成困擾了。就算髮現他在這裏,也不會怎麼樣吧?

十分鐘之後,她仍然專心看著書,沒有發現他坐在她面前。羅以律感到有點放心,於是專心的沉浸於閱讀中,不再關注她的動向。

只是,每看完一個專題時,就會抬起頭來,雖然認為自己在轉動脖子運動舒緩一下,卻也總不由自主的看過去,想知道她在做什麼,有沒有發現他在這裏?可是——沒有。她一直沒發現。

然後,當他花了一小時看完雜誌時,發現她還在看書,手上厚厚一本原文書,已經快要看完。他這才發現她閱讀起來非常專心,而且決度快得嚇人,右手隨時夾着一枝筆,當她看到重點時,會隨手記在一旁的筆記上目光沒有看過去,一直盯在書上,但寫出的字就是端正,完全不顯凌亂。

當她不寫字時,右手的筆就在她手指間轉啊轉的,像一支放到天空飛翔的竹蜻蜓那樣俐落好看;當她似乎對書中的內容有所疑問時,會停住轉筆,然後將筆尾在文字上點啊點的,像叩門似的,彷律想敲出答案。直到那個難題在她腦中得到解決,然後,繼續轉筆,繼續閱讀下去。

別人都說她不必讀書就能得郅好成績,是個天才。其實那是錯的,所謂的天才,也要有足夠的努力,不然一切都是假的。她看書之守注,像是天崩地裂了也動搖不了她。這樣的全心全意,才是成就她「天才」的原因吧,沒有人能像她這樣專心,這種專心,需要一種無敵的傻勁,一般人身上是不可能具備的。

半個小時之後,她終於將書看完。但事情還沒結束,她合上書,將筆記本拿過來,開始振筆疾書,像是要把這本書的心得重點給一口氣記下,就見她不斷的寫,字速很快,但字跡仍能維持工整,馬不停蹄的寫了五大頁之後,才算完工。

完工之後她彷佛才終於知道累,長吁出一口氣,看了桌面一眼,像是考慮要不要趴下去喙一會兒,但還是放棄了。她將原文書收好,筆記數好,羅以律以為她要離開了,但沒想到她收好了書本之後,接着就從手袋裏拿出一本封面顯得花花綠綠的書,以及一本貼滿各種可愛貼紙、凌亂得不得了的筆記本。

這完全不待合她的風格!這兩樣東西怎麼會出現在她身上?而,當他看清楚那本書的書名,以及那本筆記本上的字之後,整個人傻掉了。

那本書,書名為:男人,手到擒來!——真愛教戰手冊

那筆記,書皮上寫着:羅以律研究心得報告

「啊!」當商翠微習慣性的先左顧右盼,想確定周遭沒人之後,再仔細看這兩本追男須知時,便直直的看到坐在她面前的羅以律,整個人在驚呼一聲之後,傻掉了。

「你……」羅以律心中百味雜陣,既想要斥責她說話不算話,又有一股莫名的笑意逗得他的嘴角一直想揚起--幸好克制住了;前一刻對她讀書時的專註嚴正,欣賞之情還在,后一刻看她賊頭賊腦的拿着這兩本上不了枱面的物件企圖偷看,只有啼笑皆非的感覺……這樣出色的女子,做出如此行止,真的很不適合。

而最不適合的是,他竟覺得此劇的她,超級可愛!

這……怎麼辦呢?怎麼會這樣呢?

當她臉上尷尬的表情收拾完畢之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頑強之色——羅以律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意外。

唉……

暗暗嘆了口氣,這口氣是為自己而嘆的。

他知道,他敗了。這感覺實在不太好,所以對她寂寥的笑了笑起身打算走人。

「我不會放棄的!不管還劉多少時間,我都不會放棄的。」她在他的身後低叫。

他沒回頭,伸出右手,對着身後的她擺了擺手,離開了。

然後,她更明目張膽的追他。

當他們上同一堂課時,她不理會校花的大眼飛刀,堅持坐在羅以律身邊。

當他想一個人獨處時,不管是圖書館後方還是陽台,她都靜靜坐在一旁,不吵他,只陪他。只要他沒開口趕人,她就不走……而他,從來沒趕過。

當他在打球時,她坐在一邊,不急着與其他女人那樣忙着送茶送毛巾,只是看着他,想着這個男人的心要怎麼攻陷。而當他的目光,穿過人群,無意與她對上時,她就覺得幸福了。

她發現他很容易被金屬製品給電到,所以每當開門、按電梯等需要以手指接觸金屬制的物品時,其他女生都等著男士為她們服務,而她總是一馬當先的幫他開門、按電梯,雖然被許多女人痛罵沒格、丟女人的臉,他從沒放在心上。

梅雨季節來了,她總記得為他多帶一把黑傘,而他總是沒有還她。

有一天,下了一整天的大雨,她算好了他應該要離校的時間,正打算給他送傘,卻發現傘不見了,不知道被誰拿走。她只好抓着自己的粉紅色小雨傘衝到財經大樓那邊,只想着給他送傘,卻忘了給自己遮雨。抓着傘呢,別人都拿看白痴的目光看她,她只是笑了笑,確定自己真的愛他愛到著魔了,把自己都給忘了。

「你這是怎麼回事?」羅以律走到樓下,第一眼就見到落湯雞的她。

「我怕你變得跟我一樣,所以趕來給你送傘。」她笑笑,將手上的小粉紅傘遞給他。

「拜託!這是小女生月的傘,你要害學長被人家笑嗎?」校花在一旁冷笑,她手上有一把名牌男用大雨傘,正等著跟心儀的人合用呢。

商翠微根本沒聽到閑雜人等在說什麼,只想要他收下傘。

羅以律抿著唇,沒有收下,反而將手上的提袋遞給她。商翠微一怔,雖不明其意,仍是拿了過來。

然後,他解開風衣的扣子,將大風衣脫下,披在她已經被雨淋濕的身上。

「穿上。」

她乖乖聽話。

然後,他接過手提袋也拿過傘,將小小的傘打開——

「走吧。」他像是又嘆氣了。

「去哪?」她問,但還是跟着走了,陪他一同投入大雨里。

雨很大,傘很小,他摟着她的肩,但仍然濕了兩人半邊肩膀。

「我送你回家,你得換套衣服。」

商翠微雙眼突然瞪得好大,想要抬頭看清他的表情,卻沒辦法做到,因為他一隻手環着她肩膀,那手掌正好扣在她後腦上,讓她沒法任意轉動。而此刻,他就是不想讓她看到他的表情。

「這……」

「哼。」他的聲音像在生氣,有點警告意味。

但她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住嘴?

「這樣,算不算我的追求,有點小成?」

「哼。」意味不明的回應。

那就是了。她開始微笑,不過顯然有人很不高興,哼聲連連。

「承認吧,我是最適合當你妻子的女人。因為我愛你,不會有人比我更愛你。」

「你啊……」又是一聲嘆息。

「以律,你叫我的名字,好嗎?」她輕聲請求着。

「……翠微。」他如她的願叫了。

「那我們現在是男女朋友了,對吧?」她抬頭笑望着他,索求他一個明確的點頭。

「你哪……」他沒有點頭,將她腰身摟住,兩人身軀相貼,面對着面,低下頭,含吮住她紅潤的小嘴。

她以為她只是追求小成,卻不知道,早在先前,圖書館那日,他早已高掛白旗認敗。

算了,不知道也好,就讓她繼續追吧,反正她也很樂在其中。

放是,在羅以律的放縱與默許下,商翠微那被稱為「痴狂」的花痴追男事迹,轟轟烈烈的上演了一學期,舉校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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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年終記

之一:雜七雜八的雜談

常常哀哀叫着一把老骨頭,實在不該再做出充滿少年熱情的事情。期望與現實,隨着年紀的老大,開始出現比銀河還寬的差距。

這讓我想起第一本小說的文案第一句:「帶着夢幻的期待……」,是地,每次下筆一個故事時,總是帶着玫瑰色的期待,相信這次定可以表現良好,將腦海中架構完整在筆下表達出來,讓讀到它的人,能體會到作者對這個故事的感動。

這是一種動力,讓我們在起頭時,能有勇氣面對接下來數個月的痛苦與快樂。以前總愛戲稱自己是文字女工——當電腦還沒進入我的寫作領域中,每天對着一大疊稿紙刻字,通常寫完兩本半的稿紙,就是完成一本作種瑟縮的感受尤為深刻,再怎麼冷、手再怎樣僵、怎樣酸,也還是努力想把故事寫出來,我寫字的指力又重,右肩的筋已經為此嚴重發炎過兩次……現在想想,還真是佩服自己呢。

說是文字女工,可,寫作畢竟不是會寫字就可以了。

以前,記得電腦寫作剛上手,雖然將學生時代學過的倉頡輸入法忘個精光,但因為有了易學好用的無蝦米輸入法可以替代,我花了三天學習、四天拚命練打,終於成功脫離一指神功的困擾,下手的速度已能令自己滿意。

那時,有個朋友好奇的問:「你現在打字可以很快了,是不是寫作時間可以縮短一半?本來三個月一本,現在一個月半就能寫完一本?」

怎麼可能?真能這樣就好了。

打字速度快,頂多是讓你在不小心文思泉湧時,可以運指如飛,快意平治,而無任何障礙,但那不表示從此可以從一個龜速作者變成快手作者。一天打個幾萬字,對會打字的人來說問題肯定不大,但你唯一的問題是當你腦袋打結,怎麼也打不開時,就算你急成白髮三千丈,也沒有任何辦法擠出下一個字,換個說法,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腦中無料,手快有什麼用?

也難怪作家這個職業被通稱自由業,因為隨時可以卸下。多麼不保險的職業啊,所以出版社常常會勸一些新手作者最好保有正職,不要輕易為了寫作而離職。因為沒有人可以保證你下一本書還會順利產生……當然,即使產生,也不保證定會過稿。

再來說到卡稿吧。也許你常常在網絡上、後記里,聽到作者哇哇叫着寫不出來,盧著編輯計較著交稿日,你可能會感到不可思議,不過我倒是能體會個中的辛酸滋味。

不信?那你不妨也來試試,試着打開一頁word,面對它全然的空白,也不用寫多,隨便將你腦袋中曾經幻想過的超級好看故事給形容出來,三百字就好了。你寫得出來嗎?光是想着要如何下筆第一個字,就夠你琢磨到天黑去了。然後第二天爬起來,再度對空白頁面發獃良久,然後決定堅持下去,就開始寫了,愈寫就愈挫敗,終於仰天長嘯——我心目中的故事不是這樣的啊!

不是故事不好,而是你沒辦法恰當的表達。

這是每一個寫作者都會遇到的障礙,這一本好不容易解決了,下一本又會再度產生,寫作的過程,埋伏着諸多艱辛,總是痛苦與快樂並存,像爬山攻頂一樣,爬的過程有多痛苦,完成它之後就有多得意。

我從來不敢給出版社太滿的承諾,就是不相信自己可以迅速的完成一本又一本的稿,中間不必休息。所以二○○七年的八月到十二月,我的日子過得非常驚險,中間還經歷了電腦掛掉,買新電腦,又被微軟的vista系統給搞瘋掉,前前後後浪費掉不少時間,也讓出版社的人急出一身冷汗。

幸好,完成了。

以後不敢再這樣玩了。



之二:年終套書引發的雜談

出版社打算在今年的寒暑兩季推出兩部套書,企畫案完成於五月份,所以當我開始寫這一本時,聽說已有其他作者早就已經完稿。所以我危險的寫作速度與即將逼近的截稿日,讓出版社再度擔足了心。

真是不好意思啦!以後我會好好控制自己的寫作計劃的,要不是堅持非要先把《男帝》寫完,我不會把自己累成這樣。但不寫行嗎?一個故事放在心中太久,會引發不想寫的情緒耶,而且不儘快把完結篇寫完,是很不道德的,我是一個超討厭被吊胃口的讀者,所以告誡自己千萬不要成為那種被怨恨的作者(附帶一提:前陣子迷看修真小說,後來在綱上看到一部《真幻界》,把綱游與修真寫在一塊,創意不錯。正看得津津有味之時,才發現這個叫章朗的作者早就不負責任的棄寫了。真是太沒有道德了!好孩子千萬不要學。),也許我的速度很慢,但該完成的,就得完成。

今年出版社衝勁大爆發的連着推兩套書,分別是一古一今,感覺上也滿平衡的,反正我早已大聲嚷嚷要回現代、短時間絕對不要寫古代的了,所以有現代稿可以寫,只是要配合套書主題……那有什麼問題?反正不管你主題是什麼,只要是現代稿就好。

很幸運的是其他作者挑完她們感興趣的類型之後,留給我的,居然滿符合我的需求!我正在架構中的故事,與這個正巧相關。

其他人應該會寫得還不錯,而我嘛,反正就是差不多的調調了。因為有自如之明,倒也沒有什麼壓力。

這個套書的初期策畫與後來每個作者實際完成的結果,走向上有些微不同,不過我還是秉持初時接受到的訊息去設定我心目中的故事,因為那是我需要的背景,不會輕易更動。寫套書總是這樣的,一個主題,各自表述,難免想的跟真正呈現的有所不同。

當我開始想着某個想法,通常會愈想愈多,思緒轉來轉去,欲罷不能,於是常常會連着幾本書,或多或少的探討著那個想法,直到我覺得夠了為止。而,眼尖的讀友看完了這本,應該知道我目前滿腦子想的是這樣的念頭——女人該如何為愛情而努力,創造出自己想要的幸福?

從《墨蓮》開始,我創造盛蓮國,就是有這樣模糊的概念,直到我寫完《皇上說的是》之後,才有一些明確的看法,然後當然還要再接再勵下去啦!寫作就是這麼件快樂的事,因為可以將你天馬行空的想法給分享出去,這真是太棒了。

可能你們不會喜歡這樣的一個女主角,畢竟太有心機的女人,往往是言情小說的毒藥,而這個故事又太過平淡,沒有設計什麼高潮起伏。所以呢,不喜歡的人,就請包函啦,我今年已經很儘力了。

我還是覺得,寫作一事,必須先是作者感到快樂了,才能將這份快樂分享給讀者。而不是先去想着讀者想看什麼,才決定該下筆寫什麼。

這讓我想起n多年以前,當我交完第四本小說《浪漫一生又何妨》時,與項姐談過的話。那時項姐打電話來,原意只是為了跟我討論書名——以前我有個怪癖,只要不知道該怎麼取書名時,就索性不取了,丟給出版社去傷腦筋。她給我幾個書名選,後來以這個定案。不過那時項姐說了一些話讓我印象深刻。她說:女大男小的主題,讀者可能比較無法接受,還好你這個只是差四歲……

那是一九九四年的事了,我那時心想:拜託,什麼年代了,寫個女大男小有那麼嚴重嗎?這位大姐,你好古板哦。

可,事實證明,她對了。因為那時收到的抗議信之多,令我結舌,她們都說差四歲,太老了,不能接受!下次不要再寫老女人的故事了!

各位,時代的改變、觀念的改變就是這樣快速。如今即將步入二○○八年的現在,在真實的世界中,就算你一個六十歲的女士,嫁給一個十八歲的小夥子,也不是什麼該被社會激烈非議的事件了。

再談回到言情。我應該曾經在某本書中說過,我不想當最受歡迎的言情小說作者,我只想要當個什麼風格、什麼故事都能去嘗試寫出來的作者。因為這才不辜負我對言情的熱愛,也不辜負我將人生中最精華的歲月投注在這裏。

人生但求痛快而已,而我有幸能如此恣意而為,為何不好好珍惜把握?!

寫套書這事兒,有一度曾經差點成為我的心理障礙,總覺得不好發揮,總覺得被拘束,但後來卻發現一件事的好不好做,端看你以什麼心態去看待,其實不管是怎樣的主題,終究還是由你的筆去主導,完成這個任務。

總之,很高興完成今年度的工作,雖然很累,但終於也算是攻頂成功了。明年相信可以好好休息怠惰一下。

【之三:想不出還能雜談什麼,就來個詩分享吧!】

在寫《我的藍》時,收集了很多古今中外的情詩,有些適合用在書中,也就用了,有些則是我覺得很特別,卻沒有機會運用到的。

在換新電腦時,以前許多雜七雜八的檔案也跟着要殺掉,那時一邊備份著不能丟的文件,一邊刪除著已經用不上的資料。

我喜歡找各種東西收集,卻沒有整理資料的天分,分類上更是亂得連自己也排不出邏輯,常常突然有什麼東西要用,明明記得有存檔的,卻始終想不起它在哪裏……

所以買了新電腦之後,我重新立志——不要再塞那麼多東西在電腦里了!以後可能派不上用場的,現下,全刪掉!

而這個「《我的藍》引用詩」檔案,雖然捨不得,但也該刪了。我從不往回看,很少依戀。因為人生只要仍然向前走,就會沿路不斷有新的摘取,如果捨不得丟棄,就無法裝下新的獲得。

記得每份當下的感動就已足夠,不一定要抱守不放,頻頻回首。

以下,我選了兩首分別代表東方與西方的情詩,供大家分享,加上一點小心得,放在詩的後頭,等大家欣賞完了,再來談談當時我找詩的心得吧——

東方情詩:

清平樂·夏日游湖(南宋·朱淑貞)

惱煙撩露,留我須臾住。

攜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黃梅細雨。

嬌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

最是分攜時候,歸來懶傍妝台。

西方情詩:

誰在我的房門外呀?(蘇格蘭·彭斯)

「誰在我的房門外呀?」

「除了芬德雷,還會有誰?」

「趕快走開吧,你不要在此!」

「當真要我走?」芬德雷說。

「你為何如此偷偷摸摸?」

「喔,出來見個面吧。」芬德雷說。

「天亮之前你會鬧事的。」

「我真會鬧事的!」芬德雷說。

「要是我開門讓你進來,」

「讓我進去!」芬德雷說。

「你會吵得我無法成眠;」

「那是當然的!」芬德雷說。

「倘若讓你待在我房裏,」

「讓我待着吧!」芬德雷說。

「我恐怕你會一待到天明;」

「那是一定的!」芬德雷說。

「要是今晚讓你留下,」

「我要留在這裏!」芬德雷說。

「我怕你會再度前來;」

「我一定會的!」芬德雷說。

「這屋裏可能發生的事,」

「讓它發生吧!」芬德雷說。

「你到死都不能說出去。」

「我一定會的!」芬德雷說。

當時我翻看到這篇《誰在我的門外呀?》時,真的是瞠目結舌,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看到它的震撼。

好熱情、好粗魯、好直白、好……好色哦!這樣充滿情慾的情詩,全全完完不遮掩不含蓄的寫了出來,讓人看了真的只有被震住的感覺。一旦反應過來之後,又會忍俊不住的露出微笑,嘆為觀止。

我看過許多情詩,我也喜歡在情詩里拾綴著美麗的字句。但,也許看得不夠多,所以在過往的經驗中,我只記得詩是酸甜的、含蓄的、意象的,尤其我們老祖宗流傳下來許多與男女之情有關的情詩,其實大多都是偏向相思、離情與閨怨的描寫,我很少、甚至幾乎沒有看過那種形容熱戀愛意狂放的詩句。我在讀完這個魯男子芬德雷之後,幾乎是有點較勁之心的大翻著中國古代情詩集,想要找出足以與之相較的詩詞,想要證明我們這邊也有這樣熱情可比太陽的詩句,我們這邊的男人,戀愛起來也是很有衝勁的,但……

我想,我果然讀的詩太少了,因為我沒找到。後來還是從朱淑貞的《斷腸詞》裏找到這首《夏日游湖》,裏頭那兩句「嬌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這種在戀情中大膽奔放的感覺,讓我覺得有些安慰,尚可以拿出來並列一下。

民族性的不同,造成文學創作的表達方式大不相同。直截了當的表現方式與意寓深遠的表現方式,都各自有其美感。西方像飲酒,一入口就嗆進你的胃袋;東方像品茶,溫潤回甘,必須慢慢細品體會。

這是留在《我的藍》與詩有關檔案里,我用不上,卻一直想拿出來與大家分享的詩。如今即將把它們刪掉,當然要趕緊拿出來,再晚,我就忘了,也就不寫了。

喜歡這樣熱情的詩嗎?如果你也有熱情的詩,請與我分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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