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齊《土公仔也有春天》


出版日期:2/9/2012
【簡介】
那個以前老跟在他屁股後又哭又笑又鬧的胖胖小女孩……長大了!   
只是,自從發生「A片」事件後,
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一下拉大;   
碰面時她對他不是視而不見,就是明顯的躲著他。   
該不會認定他是色狼吧?   
實在是……誤會大了。   
他清楚知道自己念了四年醫學院仍沒交女朋友,   
全是因為心裡的那個位置早給了她。   
偏偏就是難以開口向她告白。   
加上後來他放棄醫學院學業,且在當完兵後投身殯葬業當禮儀師,   
恐怕更讓他們的關係雪上加霜……   
啊!他的小胖小姐要北上工作?和他住在一起?   
這……他可以想像成他們的關係要破冰了?   
還是徹底結束?


  楔子

  微雨的冬季午後,雲層厚得探不進一絲陽光,陰暗的天空、濕冷的空氣,正是和被窩纏綿的好時機,可驟然響起的門板拍打聲,咚咚咚的,擾人好夢。

  張啟瑞依稀聽見聲音,但只是皺了皺眉,翻個身後繼續睡。

  咚咚咚咚咚!門板又傳出拍打聲,這次顯得急了,門外的人還叫喚著他的名:「啟瑞、啟瑞!你在睡覺嗎?啟瑞你開門!快點!」

  埋在被窩裡的張啟瑞動也不想動,他拉高被子,繼續昏睡。

  農曆新年剛過,還處於春節期間,他想大概是哪個親戚來走動,爸或媽要他出去和他們打招呼拜個年吧,很無趣的活動啊,睡覺不是更好?

  「啟瑞!張啟瑞!你不開門我進去了!」門把一轉,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開門進入,他掀開被子,道:「啟瑞,快起來!」

  失去溫暖被窩,張啟瑞顫了下,眼珠子微微轉動後,緩緩掀開眼皮,見著上方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他起身抓住被單拉回,道:「張啟唯你幹嘛啦,我要睡覺……」躺回,闔眼,在躺下的那瞬間,眼角餘光覷見父親就坐在床沿。

  噯,有必要兩個人進來挖他起床嗎?

  「爸出事了!還睡什麼!?快起來!要去醫院。」張啟唯拍拍被單下的身子。

  「什麼醫院……」他意識混沌,尚未完全清醒,話只聽進一半。

  「爸出車禍,警察打電話來說當場死亡,來不及救,要我們去醫院認……」話至此,再隱忍不住悲傷情緒,聲哽了:「……屍。」

  張啟瑞眼皮動了動,勉力掀睫,眼神有些渙散地看著雙胞胎兄長,再看看不知何時已起身站在兄長身邊的父親,又看著兄長說:「哥,你真無聊欸,爸不就站在你旁邊,還握著你的手在跟你說話,你幹嘛想這種理由騙我起來啊……」

  打了個呵欠,他眼一闔,睡著了。

    ☆  ☆  ☆  ☆

  「啟瑞。」

  有人在喊他。哪位?

  「啟瑞,我有話跟你說,你起來一下。」

  聲音好熟,好像是黃志揚?不是去登山了嗎?

  「啟瑞,你先起來,等等再睡。」

  張啟瑞掀掀眼皮,終於坐起來。他看著坐在書桌前的那個他最要好的同學兼室友,困惑道:「志揚,你不是帶你們社團去登中央山脈南二段嗎?回來啦?」

  久未聽見回應,張啟瑞揉揉眼,看著那坐在椅子上的好友,笑了聲:「噯,我說志揚,你上山吃了什麼好料,怎麼變胖了?才四天而已欸,胖到都看得見了。你吃了黑熊肉、山羌肉?」好誇張,本來瘦長的臉現在向左右兩側拉寬了。

  「啟瑞。」黃志揚突然啟唇,面無表情地說:「我有四個社員困在達芬尖山。」

  受困?張啟瑞這刻總算比較清醒了,他皺眉問道:「那你一個人下山的?有沒有報警尋求協助了?」

  「天氣不好,山裡都是霧,手機沒有訊號,他們應該會用無線電求救。」

  「不是!你報警沒?」重點是那四個人有沒有人去救了?

  「啟瑞,依我經驗,就算是無線電訊號也會斷斷續續,我沒辦法確定他們是不是找到人求救了,糧食和水恐怕不夠,我怕有斷糧危機,如果再——」

  張啟瑞瞪大長眸,打斷他:「等等!你先告訴我,你下山後有沒有報警?在山上沒辦法求援,下了山總有辦法吧?還有,他們困在山上,那你是怎麼下來的?」

  「啟瑞,你記得我們是打算沿嘉明湖攻到南投東埔的,不過到達芬尖山時遇上濃霧,又下了雨,我們才會受困,他們四個應該還在附近。」

  張啟瑞突然笑了聲。這也太荒謬了,志揚跟他講這些做什麼?他又不是救難隊。「我說志揚,你有沒有報警、有沒有告訴救難隊你那四名社員的位置在哪?你跟我講沒用啊,我又不知道怎麼上山救人。」

  黃志揚依然端著毫無表情的臉,不緊不慢地說:「啟瑞,我先去洗澡,整身都黏黏的,不舒服。」說完便起身,拿了乾淨衣物走出房間。

  「喂!」他傻眼。這時候還能那麼淡定說要去洗澡?那方才說什麼社員困在山上又是怎麼一回事?他愈想愈古怪,追了出去。他跑到浴室去,兩間浴室門敞開著,哪有什麼人?但他明明看志揚拿換洗衣物走出來的,怎麼人不在這裡?

  他狐疑,低著頭往回走,不意撞上從另一房裡走出的學生。「抱歉。」他開口道歉,抬臉一見,才發現是同班但不同寢室的同學。

  「哇,走路不專心哦?」同學拍了下他的肩。「我知道你在擔心志揚,不過我相信他那麼有經驗了,一定能平安無事。」

  「……什麼?」張啟瑞微瞠長眸,一臉納悶。

  「看你走路這麼不小心,不是在擔心黃志揚嗎?」

  「黃志揚?」張啟瑞愣了幾秒,轉身看了浴室一眼,又回過身來。「黃志揚怎樣?」說要洗澡,結果洗到不見人影,難道是臨時有什麼事?

  「你不知道啊?」同學見他一臉困惑,又道:「他不是帶他們登山社的去登中央山脈南二段嗎?結果裡頭一個家長報案說他們的孩子已經失聯兩天了。」

  「……」像聽見外星語似的,張啟瑞花了好幾秒鐘的時間來消化同學的話,好半晌,他才不確定地問:「你說他們失聯?確定失聯的是志揚他們嗎?」

  「確定啊,連我們校名都報出來了,你沒看新聞?」

  他沒看新聞。剛放暑假,他還沒回家,只因跟著教授在做一項研究,昨天一整天他都在研究室,回宿舍後又翻了一些數據,並沒機會開電視。同寢室的志揚去登山,另兩個室友已回家,他一個人在寢室裡根本不曉得志揚失聯的事。

  不對!志揚明明回來了……突地,一陣涼意從腳底竄升,直侵脊椎、後腦,他身體莫名其妙一凜,他問:「你說失聯,那麼志揚呢?」

  「就失聯了我怎麼知道志揚在哪裡?五個都沒消息呀,警方已經派人上去找人了。」同學聳了下肩,見他臉色難看,還拍拍他肩膀。「別擔心,也許只是手機沒電或收不到訊號,沒事的。志揚那麼有經驗,還是社長,絕對可以平安和社員們一起下山啦!」說完又拍了下他的肩後才離開。

  張啟瑞像被抽走思想般,好長一段時間只是僵立在那。

  良久之後,他突然動了下,然後拖著步伐回到房裡,找到手機,撥了通電話,那端響了兩聲便接起。「黃伯伯,我是張啟瑞。請問有志揚的消息了嗎?」他去過幾次黃家,和黃家人很熟。

  「還沒有消息啊……是,我剛剛才知道,抱歉……我想問黃伯伯,您能聯絡到救難人員嗎?如果可以聯絡上的話,能不能請他們去達芬尖山附近找看看?對,達芬尖山……」他想了想,找了個較合理的理由解釋:「因為志揚出發前有大略跟我提一下他們的行程,我算了算時間,他們應該在那附近才對……好,如果黃伯伯有志揚的消息,請您一定要撥個電話給我……黃伯伯放寬心,志揚一定會平安回來的。」掛了電話,他往後仰躺在床上,感覺有什麼滑進耳裡,手一摸,是淚。

  他想起幾個月前父親剛發生意外離開時,也是這樣在家裡走動。他曾聽說過剛離開人世的靈魂並不知道自己已死亡,他們會一如往常的作息。他不知道那樣的說法是否真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能看到父親和好友回來的影像;他並不害怕,就只是……只是傷心,還有更深沉的無能為力。

  隔日午間新聞插播了一則最新消息。主播報導已在達芬尖山找到失聯的五名學生,其中四名學生除了有些失溫之外,並無大礙,但登山社社長黃志揚已無呼吸心跳;大體是在四名學生被找到的不遠處發現的,他整個人面朝下趴躺在小徑上,後腦勺幾乎被大石壓得碎不成形。初步判斷,黃志揚是在發現他們迷路後,試圖一人出去求救時,意外被落石從後方擊中,失血過多加上失溫才導致不幸。

  張啟瑞瞪著新聞畫面,想起志揚變寬的臉——他傷痛地垂下脖頸,雙掌摀住臉。那不是變胖,是被壓扁的呀……

  生命是這樣脆弱,學歷再高,人品再優秀,甚至是賺再多錢,無法預知的意外還不是讓你什麼都沒了?他讀了四年醫學系,再讀兩年外加實習一年就能畢業,當個幾年住院醫生再考上專科執照他就能醫病救人,可當他面對這樣的意外時,還救得了誰?

  他能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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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惡臭。

  空氣中瀰漫強烈的難聞氣味,腫脹的腐肉,乾涸的血水,一地的屍水,吃了一半、已腐敗的食物,四處鑽動的蛆蟲和盤旋的大頭蒼蠅……倚著門框的男人瞇眸看了看裡頭——正在拍照的刑事鑒識人員、翻動垃圾桶和衣櫃的警察、是自殺還他殺的討論聲……他瞄了眼地上那具腫脹潰爛的屍體後,看了看腕表。

  等檢察官過來堪驗,再把遺體運到殯儀館,恐怕天色就大亮了,前提還得是沒有他殺嫌疑,家屬也趕得及過來認屍。他昨天——不,今天好像才睡兩個小時,凌晨十二點半躺下,兩點半被call過來……

  「惡……嘔……」

  他打了個呵欠,換個站姿後,就見一名年輕警察手扶牆,在牆角彎身嘔吐。

  菜鳥。

  他淡勾美唇笑。

  「瑞哥,你猜裡邊死多久了?」助手阿坤就坐在房門邊,兩掌貼著下巴,昏昏欲睡。

  他朝裡頭瞄了一眼那具屍體腐壞的程度,和稍早前他進入現場時所看到的一些跡象,緩緩掀唇道:「起碼六天有了,自殘前應該有吃藥。」

  「靠!隔壁到底住了什麼人,這麼臭的味道居然可以忍這麼久,還不知道死人了。」

  稍早前警察到隔壁調查死者身份,隔壁的竟不知道這裡出了命案。這麼臭都不覺得奇怪嗎?不像他戴兩層口罩了還是覺得味道濃重。「瑞哥你也真厲害,都不必戴口罩的。我如果跟你一樣多做幾年,應該也習慣這種味道了吧。」

  「是啊,都敢吃蛆蟲配屍水了。」他可有可無地應了聲,目光又看向牆角那還在吐的警察。真菜。

  阿坤嘴角抽了抽。「……瑞哥吃過也喝過?」

  「等你交心得報告給我。」他意懶懶地應了聲。

  阿坤乾笑。「嘿……嘿。那你怎麼知道有吃藥?」

  「吃了藥的味道通常會不大一樣,多了點化學氣味。還有她嘴邊有死蒼蠅,應該是蒼蠅吃到她的口水之類的,那表示死者有吃了什麼致命性的藥。」褲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脫掉手套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挑高眉頭。「哈囉,美女,大半夜妳不睡覺,打電話給我是要叫我起床尿尿?」

  「哈什麼囉!我打電話叫你起床尿尿幹嘛?我送你一包包大人不是更方便,幹嘛浪費我睡覺時間啊!」彼端的聲音很有精神,不像半夜起床的聲音。

  「喔。那妳是想我想到睡不著?」他半闔長眸,漫不經心的。

  「張啟瑞,你把這話留給你將來的老婆,不要來吃你老木的豆腐!」張媽媽大聲嚷嚷。

  「哈哈。」他大笑兩聲。「不是叫我尿尿也不是想我,那不然親愛的娘親,妳現在是在夢遊?」接近凌晨四點,不是應該在睡夢中嗎?有時間睡覺居然要浪費,他可是想睡沒得睡。

  「我起來大便,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打給你了。」

  「矮油,娘親半夜大便,有星星月亮作陪,真是好興致。」

  「致你個頭啦,我是肚子痛!你講話就是這樣不正經又嘴壞又愛碎碎念,難怪交不到女朋友。」張媽媽抱怨了句。

  他抬抬眼皮。「我說張太太,我不是不正經,也非嘴壞,更不是碎碎念,我是有氣質兼孝順又熱心。還有,我鄭重聲明,我不是交不到女朋友,我是不屑交。憑我條件,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妳都不知道我走在路上可是有很多咩偷瞄我,上次去吃早餐還有高中咩咩塞紙條給我,我是為娘親您著想啊,我要交了女朋友、結了婚,妳和她不合怎麼辦?我這是幫妳避免了婆媳戰爭。啊,還有我告訴妳,半夜大便可能是妳睡前吃了什麼涼性的食物,哈密瓜、西瓜這些有的沒的。就跟妳說妳有年紀了東西不要沒節制地吃,妳兒子我好歹念了四年醫學系,妳聽我的絕——」

  「張啟瑞你給我閉嘴!我講沒幾句你倒回了落落長一大篇。」彼端的張媽媽翻了翻白眼。「我是要問你,你跟你哥在台北租的那個房子不是還有一間空房?」

  他習慣性地摸摸鼻樑。「是啊。我說阿娘,妳想幹嘛?」

  「嘿嘿,我要叫以希搬過去住。」理所當然的口氣。

  「什麼?」張啟瑞驀地一凜,身體微僵。

  「以希啊,就我未來媳婦嘛。」張媽媽呵呵笑。

  陳以希?他皺了皺眉。「妳說那個『看到鬼』?」

  張媽媽揚聲:「什麼看到鬼!老是幫人家取那些奇奇怪怪的綽號,以前叫人家陳小胖,現在又變成了看到鬼,欸,我說你和以希兩個也真奇怪,以前老膩在一塊,叫你們不要玩在一起你們就硬是要混在一起,你還給我帶她去爬後面的龍眼樹,還抓蟲嚇她,害她摔到樹下,不過還好沒摔出傷,結果她還是要黏著你;但是現在兩個人見到面像不認識一樣,你搞什麼鬼啊?」

  「那是她奇怪,看到我像看到鬼一樣。」想起那張見了他不是視而不見就是僵著神色的臉蛋,他莫名惱怒。

  「誰要你好好的醫生不考,跑去做什麼土公仔!」張媽媽翻起舊帳。「栽培你跟你哥,也是你爸想說兩個都當醫生那有多好,雖然忙了點,但可以救人,收入又不錯,可是你醫學院突然說不念就不念,還跑去做土公仔。就算真的對屍體有興趣,去念個法醫也好,做什麼土公仔!別說她看到你像看到鬼一樣,講給誰聽誰也會覺得你是被魔神仔附身了吧!人家土公仔可是學歷不高找不到工作的人才去做的。」

  「什麼土公仔,媽,現在都叫禮儀師啦,也有人說是送行者。有些大學都開相關課程了,很多大學生畢業後想進這一行還進不了咧,這個工作現在可是很搶手滴。」張啟瑞嘆道:「娘,妳信息都沒有去下載更新。」

  「更什麼新!聽謀啦!反正你做都做了,好好做就是,我再反對也沒有意思。我打這通電話最主要是要跟你講,以希之前上去考你哥那家醫院的護士,她考到啦,以後就跟你哥同家醫院工作,人家爸媽來拜託我能不能讓你還是你哥多照顧她一下,畢竟她第一次離家,又是跑到台北那種複雜的大都市,跟二林鄉下這邊的純樸還是不大一樣的。啊我是想,你們租的房子還有空房間,就給以希住好了,這樣她可以省房租,也有你們兄弟的照顧,以希爸媽會比較放心。」

  跟哥同一家醫院?她畢業後不是都在診所工作嗎?張啟瑞扯了扯唇。「娘親,妳讓一個女孩子跟兩個男人住?妳信息沒有更新就算了,連普通常識都不懂啊?」

  「我自己生的品種好壞我會不知道?你們兄弟怎麼可能做那種事!再說你們跟以希從小玩到大耶,又不是不熟。」

  他嗤了聲。「媽,妳真是好傻好天真,那種事往往都是熟人才會做的。」

  「是哦?可是你們三個從小玩到大,要怎樣早就怎樣了。啊就算有怎樣那最好,反正我和人家爸媽早有共識,以希一定是嫁來咱們張家啦,你不理人家也沒關係了啊,反正她現在跟你哥那麼好,把他們湊成一對也很好,我就早點當阿嬤,哈哈哈!」張媽媽笑得好開心。

  早點當阿嬤?她真的喜歡大哥嗎?因為想跟大哥親近,所以上來台北?他心思有些浮,突生的焦躁令他站不住,他換了個站姿,目光不經意被面前牆面上一個小小的、紅帶褐的點給吸引了,他盯著那一點。

  「張啟瑞,就這樣說定了喔!」張媽媽說。

  說定什麼啊?他回神,掀唇道:「可以叫看到鬼自己找房子住,現在獨居的女生很多,台北也有很多專為單身女性設計的套房出租,管理做得很完善,看到鬼自己住沒問題的。」真讓看到鬼上來住,見了面不也太尷尬?

  「你們房間空著也是空著嘛,跟你們住大家有個照應,又省房租。」張媽媽打了個呵欠。「唉呀不管啦,反正我跟以希她爸媽都講好了,他們也很同意,所以以希星期日就會上去,你去車站接他,等她訂好車票了我再告訴你到站時間。我很睏,要來睡了,再見!」喀啦一聲,掛電話了。

  「……」什麼跟什麼!他根本沒答應好不好!

  「啟瑞,發什麼呆啊?」一隻大掌拍上他肩頭。

  張啟瑞收起手機,看著來人。「高檢。」這行業做了幾年,也認識不少檢察官、法醫和警察。

  高檢察官瞄了瞄閃光燈不斷的房裡,問道:「你看過了?」

  「嗯。裡面看起來是第一現場,死者像是拿刀砍自己,不過……」他指著牆面上那個小點。「那個不知道是不是血跡,而且死者應該有吃了什麼藥,不曉得是自己吃的還是怎麼樣。」他說法含蓄。自己服藥的話應該會有藥罐,目前倒沒發現;如果是把藥罐藏起來或是帶走的話……那就不像自殺了;而如果他的猜測無誤,可就有得查了。

  高檢察官靠了上去,凝視幾秒,隨即聽他揚聲問:「這裡采證了嗎?」

  張啟瑞見鑒識人員和警察從房裡走了出來,他轉身往客廳走去。

  「瑞哥,你去哪?」阿坤喊著。

  「回公司補眠。」看起來沒那麼快需要用上他。

  「那我怎麼辦?」

  他越過警方拉起的封鎖線,脫了鞋套,道:「在這裡等啊。檢座驗完後看他怎麼說,需要搬時打電話回公司叫我。」他需要補個眠,讓頭腦清晰一點,然後他得打個電話回老家給老木,抗議「看到鬼」事件。

    ☆  ☆  ☆  ☆  

  陳以希看著往來的路人,再看看手機上的顯示時間。

  啟唯哥應該沒忘記她今天要上來吧?張媽媽說會讓啟唯哥來車站接她的……也許他還在忙走不開?外科醫生很忙的,她又不是不知道,就再等等吧。

  將手機握在手裡,她低著臉,看著自個兒的鞋尖。

  也不知道那人知不知道她今天上來?知不知道她會和他們一起住?如果遇上了,他看到她會有什麼反應?而她該怎麼做?像以往一樣低頭假裝沒看見?但現在可是要住進人家的房子,怎能裝作沒看見。那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眨眨眼,她忽然瞇眸瞪著那突然出現、抵著她涼鞋鞋尖的黑色皮鞋。視線往上,是條黑色窄版西褲,看得出包覆在合身西褲下的腿有多結實修長;目光再向上瞄,是件已有些發縐的雪白襯衫,襯衫袖口挽起,兩條麥色手臂就扶在腰間;她目光再移,看見線條剛毅的下巴,然後是張唇角微揚、似在笑著的薄唇。

  那樣的弧度……她一顫,揚睫先看到的是對方眉心中央那道特別深的深褶,隨即對上了對方的眼——怎麼會是他?

  「你——」她瞪大眼,張著嘴。

  「果然是看到鬼。」見她那副驚詫的模樣,張啟瑞冷哼了聲,自語般的。

  他說了什麼了?見他薄唇掀動,她卻沒聽清楚,張嘴,欲問:「你……」

  張啟瑞拉下她一隻耳機,瞪著她問:「妳是笨蛋啊?」

  「……」她瞪大眼,有些困惑的。

  「戴著耳機,我在那邊喊了老半天妳聽得見嗎?」他指了指他停在黃在線的車子。方才車子一開過來就見著她東張西望的,他降下車窗喊了她好幾聲,她不但一點反應也沒,還把臉蛋低下,他只能暫時停車,迅速下車過來。

  「啊?」陳以希順著他的手看過去,再挪回來,還未從見著他的詫訝中回過思緒,根本沒聽懂他意思,她只是壓下喜悅,道:「你……路過這裡嗎?好巧。」

  他兩手交抱胸前,胸口肌肉因此而略往中央靠,胸膛便顯得更精碩厚實。「誰路過這裡!我不管是去公司還是回家,都不順路好不好!」

  不是路過這裡,那他現在出現在這裡是……

  見她一臉怔愣,他瞇眸,道:「不要露出這種表情,我也是我老木逼我來的,別以為我喜歡。我可是從公司趕來,等等還得回去上班,我忙得很。」瞄了眼她腳邊的行李袋,他皺起眉。「行李就這樣?」

  陳以希這刻才弄懂他出現在這裡的用意,不確定地問:「你是來接我的?」

  「我來接陳小胖的。」他抬眸,表情略有不耐,嘴唇還是彎彎的弧度。

  那個凌晨接到媽的電話,他事後打回去表示不願意讓她住進他和兄長共住的地方,但媽卻說哥已同意,也會去接她;怎料中午又接到媽打來的電話,說哥下午要進手術室,他只得想辦法抽出一點時間過來。

  陳小胖……聽聞那久違的、只有他才會那樣喊的綽號,她愣了半秒後,拉下另一邊耳機,收著MP3和耳機。

  他以前老喊她小胖,仿著「天方夜譚」那部卡通裡的九官鳥喊主人的聲調。那時候只覺得他好煩,可現在卻發現原來她是這麼想念他喊陳小胖的語調。

  只是為什麼會是他來接她?張媽媽明明告訴她是啟唯哥來接的呀。該和他說什麼才好?她還沒想到,他就出現了,現在心跳好快,臉頰也好熱,感覺就像全身的血液都往臉上竄似的。

  半晌,她總算找回聲音,看著那正彎身提起她行李的男人。「那個……啟唯哥很忙嗎?」出口後就後悔了,她明明不是想問啟唯哥的。

  張啟瑞直起身子,扯扯唇。「妳還真有禮貌,對於一個在上班中趕著來接妳的司機,妳不問他好不好忙不忙,倒先問起他兄長。」

  她看著他,粉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想解釋什麼,又不確定解釋是否是正確的選擇,只得順著他的話,問:「你很忙嗎?」

  他忍住翻白眼的動作。「我剛不是說我還要進公司,我很忙了嗎?」傍晚的天色映得他性格的臉龐很是好看,金芒鑲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是這樣的令她心動。

  見她還在發傻,張啟瑞很是不耐。「可以走了嗎?我的車停在黃在線,要是警察來開單,妳要幫我繳?」他提起她的行李袋,往車子停放處走。

  行李這麼輕?他以為她會帶很多行李上來,畢竟她不是只住一天兩天就會離開,所以他跟公司借車,怎料她這一袋行李這麼輕巧,他根本不需要開車的。

  陳以希見他轉身,急忙將耳機和MP3收進側背包,跟上他腳步。

  「妳東西帶這麼少?不是忘在火車上了吧?」他掏出車鑰匙開鎖。

  「不是。就帶衣物過來,日常用品那些想在這邊買。張媽媽說啟唯哥有說你們的房子什麼都有,叫我別帶太多東西上來。」她盯著他的衣袖。方才面著他,只覺他穿雪白襯衫很是好看,但現在走在他右後方,她才瞧見他右上臂那片白色衣料不知沾上了什麼污漬。

  喔,所以就他一個人傻傻地以為她會帶很多東西上來,還為此特別跟公司借車。張啟瑞沉著臉,道:「上車。」

  他打開副駕駛座車門,卻一頓,長眸瞪著副駕駛座,片刻,餘光瞄見身側女子正要進入車內,他砰一聲關上車門,側眸瞪視她。「誰說要讓妳坐這裡的?」

  「……」陳以希微張唇。他開車門不是要她坐這裡嗎?

  「坐後面。」他打開後座車門,將她的行李袋扔了進去,轉身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

  我知道你看到我了。

  張啟瑞皺了皺眉,打了方向燈,將車子駛進車道。

  謝謝你沒有讓她坐進來,她看起來滿重的。

  車裡很涼,涼得讓她輕顫了下,空氣間還有股味道很奇特,像消毒水,可又帶了點腐壞的氣味,不是很好聞。陳以希想開口問,可氣氛沉靜得有些古怪;兩個明明從小玩到大的人,現在見了面卻老是這種情況,很是讓人感到無奈。

  我沒惡意,只是想請你幫忙。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陳以希愣了半秒,想起那音樂是自己的手機鈴聲,她翻出手機。「喂?」

  「以希,張媽媽啦。」

  「啊,張媽媽。」陳以希透過後視鏡看了眼開車的男人,卻不期然與他的目光在鏡面裡交會,她心口一跳,收回視線。「張媽媽找我什麼事?」

  「妳到了沒?啟瑞有沒有去接妳?」張媽媽有些急性子,接著又說:「本來說好是啟唯去接妳的啦,結果他臨時有台刀要開,人走不開,所以我叫啟瑞去接妳,妳有沒有看到他?」

  原來是這樣,她還納悶為什麼是他來接她。「張媽媽,他有來接我。妳放心,我現在坐在他車裡。張媽媽要跟他說話嗎?」

  「不要!」回得很迅速。「那小子很愛碎碎念,講的又都是那些有的沒的五四三的,我才不要跟他講話。他有接到妳就好啦,啊妳就安心住下。」

  「我知道,謝謝張媽媽。」她微笑著。

  「好啦不跟妳講了啦,我要去煮飯了啦。啟瑞要是欺負妳妳再打電話給我,不然妳也可以跟妳爸媽講,再讓他們告訴我。」

  她又瞄了瞄後視鏡,開車的男人這次沒看她。「不會啦,張媽媽放心。」

  「那再見!」喀啦一聲,張媽媽掛了電話。

  陳以希愕然地看著手機。張媽媽的個性可真豪爽有趣。

  她微微一笑,側眸看著車窗外。遠處那棟高聳的建築物就是101吧?在這裡就能看見了嗎?她好奇地盯著車窗外的街景,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過面容看向駕駛座的他。

  請你幫我化妝好嗎?

  陳以希看著他右上臂那片布料,上頭不知道沾到了什麼,褐色的,印得他右上臂衣袖都是,好像還黏著什麼,那讓他的衣袖看上去有點噁心。她看看他,再看看他的衣袖,他難道不知道他衣袖髒了嗎?

  聽說你和你老闆的技術都很好,不只會化,也會縫會補。今天是你去把我帶走的,所以我想請你化。

  不知怎地,陳以希就是覺得他那片衣袖讓她看了很不舒爽,忍不住想去擦;心念一動,她翻出包包裡的面紙,手就探了過去。「你的衣袖好像——」

  「陳小胖妳不要碰我!」張啟瑞正要變換車道,不經意在後視鏡裡瞄到她的舉動,出聲喝斥。

  來接她之前,他才去橋下搬移疑似跳河自殺的屍體,阿坤那小子動作不夠細心,移動時大體碰到了他右臂,泡爛的皮膚就黏了塊在他袖上。這衣服是要丟的了,他打算下班後再處理,卻沒想到被她瞧了見,還試圖拿面紙擦。

  他也不是不讓她擦,但衣料可是被屍體碰過,腫脹的腐肉免不了都是細菌和病毒,要是她抵抗力差或是身上正好有傷口,碰到了他衣袖上的病毒而感染,那可不是好玩的。她又不像他,一天到晚在接觸屍體,自有一套保護方式;而他常在那樣滿是細菌和病毒的環境下工作,身體的抵抗力自然也較強。

  陳以希手僵在半空中,錯愕地看向後視鏡,男人卻在對上她目線時匆匆挪開視線。她垂眸,緩緩收回自個兒的手。

  不要碰他……也是。那個除夕夜之後,她就該知道他對她很反感。對於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你怎麼可能會讓對方碰你呢!她收回面紙,又看向窗外。

  胖小姐也是好心想幫你擦掉我黏在你衣服上的皮。

  「妳不應該在這裡。」張啟瑞突然開口,語聲不輕不重,卻教後座的陳以希聽了難受。

  他果然是討厭自己的,所以才會這麼凶,因為他不希望她搬去和他們住吧?

  他今天來接她也是很不得已的吧?他不是說了他很忙的嗎?他在忙碌中還要撥時間過來接她,難怪他會說她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因為聽說你很會化,我只是想請你幫我爛了的地方補好,再幫我化個美麗的妝,你答應我,我就會離開。

  這是呷好逗相報?「妳這麼突然出現,會造成我的困擾。」號志燈一跳,張啟瑞踩下煞車,雙目直視前方。

  陳以希聞言,緩緩看向後視鏡。張媽媽電話中說了是啟唯哥走不開,才叫他過來的,他一定也很莫名其妙吧?上班上到一半突然接到要過來接她的電話,他對公司應該很過意不去……

  「對不起。」她突然道了歉,又訥訥開口:「造成你的困擾真的相當抱歉,希望沒有影響到你的工作。」

  張啟瑞一頓,抬眸看向後視鏡,她的目光正透過鏡面盯著他,帶了歉疚的。

  她誤會了?他皺了皺眉,卻沒說話。難道要他解釋他是在跟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阿飄說話?那是他過來接她前才去橋下搬走的大體主人的靈魂。

  胖小姐誤會你是在跟她說話,你不跟她解釋一下嗎?

  「胖小姐?妳話真多,不講話會死嗎?」他不耐地應了聲,氣惱的是那句胖小姐。她跟陳以希很熟嗎?熟到可以講人家胖了?這鬼也真莫名其妙!裝什麼熟啊!

  我已經死啦!唉,胖小姐又誤會了,她以為你嫌她話多、嫌她胖。

  他皺了皺眉,抬眸時,正巧撞見後座的她停留在後視鏡裡的視線,她表情有些受傷;而下一秒,她調開目光不再看他,那扭頭的姿態好像他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誤似的,令他莫名氣惱。

  我知道你們業界都叫你瑞哥或阿瑞。瑞哥,請你幫我,我不想腫脹著臉,醜醜地離開,我生前是美女,死後也要是美女。

  那當初跳什麼河!張啟瑞最討厭接到自殺的案子。不懂愛惜生命,死後他卻還要尊敬亡者?亂七八糟!好煩!一個陳以希已令他心煩了,現在又蹦出這個自殺靈。

  我不是自殺啦!你幫我啦!

  哦?這鬼會聽他的心語?見綠燈亮起,張啟瑞氣惱地握緊方向盤,大腳踩下,轉個了彎。不過三秒鐘時間,前頭「嗶嗶」聲響起,警察從騎樓下走了出來,手比劃著,意思是要他停車。他無奈地呵口氣,將車停在路邊,降下車窗。

  「行照駕照拿出來。」警察靠在車窗邊,還彎身朝車裡頭看了看。「什麼味道這麼臭?」

  「公司車。我在禮儀公司工作。」張啟瑞掏出皮夾,翻出證件。

  警察錯愕幾秒,瞄了瞄深色車門上的幾個字體——

  皇巖生命禮儀公司

  葬儀社的車……警察接過證件,握筆的手急急揮動,在本子上抄下資料。「知道為什麼被攔嗎?因為你轉彎沒打方向燈。」說罷,將開好的單子撕下遞出。「可以走了。」聽聞是葬儀社,警察似乎也有所忌諱,紅單開了便揮揮手要他離開。

  張啟瑞瞪著手中那張違規通知單——轉彎未使用方向燈。

  嘿嘿,瑞哥,你早答應我,我就會告訴你那裡有警察,你也不會被開單了。

  他陰森森地瞪了無人的副駕駛座一眼。求人還這麼囂張?他冷笑了聲,將罰單塞進皮夾。

  很好,他運氣可真好——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他相信神佛與鬼魂的存在,也相信風水和禁忌,但不怎麼信那些沖什麼生肖的。要是今天真沖肖鼠還是肖龍的,那全台灣屬老鼠或屬龍的不都得躲在家裡什麼事也不必做了?但這刻他不得不相信早上阿坤翻著農民歷時說的那句——瑞哥,你生肖今天犯沖,諸事不宜喔。

  是,果然諸事不宜。天靈靈地靈靈,總是好的不靈壞的特別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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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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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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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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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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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媽媽的陰謀

  「我說阿娟,你們家以希跟我們家啟瑞到底是怎麼搞的,兩個人好像很久都不講話了耶。」張母長袖長褲,戴著防曬面罩帽,只露出兩顆眼睛。

  「我也有發現他們不講話,可是我問我們以希,她就說沒有。明明就不講話呀,但她不說我也沒辦法。」陳母同樣的打扮,她仰著臉,一手小心翼翼地用紙袋托著色澤黑亮、果實飽滿的葡萄串,一手拿著剪刀沿葡萄串的上端與枝椏交接處下手,然後將剪下的葡萄串放入籃中。

  「我問我們啟瑞,他就瞪我。我每次問他,他每次都瞪我,還說我無聊。哼哼,現在連你也說他們兩個沒講話了,一定有什麼問題。」

  「我想可能是吵架,然後冷戰。」陳母推測。

  「那也冷戰太久了。我記得好像是那年辦完啟瑞他爸爸的後事後,就沒見他們講話了。再讓他們冷下去,我們這親家還結不結啊。」張母瞇眼盤算著什麼。

  「說的也是。還不是看他們兩個從小就黏在一塊,才想說乾脆結親家,哪知現在兩個人見面,一句話也不吭的。」

  「這樣下去不行啦,你們以希那麼貼心可愛,不把她娶來我們家那怎麼行。她跟我們啟唯就不來電,不然就把她跟啟唯湊一起也好。」

  「就是啊,我也就以希一個女兒,她也算是你看大的,所以她嫁到你們家,我和她爸也比較放心,而且走幾步路她就能回娘家來看看我們,我當然很想把她嫁過去。」陳媽媽嘆了口氣。「唉,都二十七歲了,我也想趕快看她結婚生子。」

  「我問過我們啟唯,他也不知道那兩隻小的是怎麼樣了……乾脆這樣啦,叫你們以希去考啟唯現在待的那家醫院,讓以希住到台北去怎麼樣?」

  「住到台北去?」陳媽媽停下手中的工作。

  「嘿啊,我記得他們兄弟租的公寓還有一間空房,本來他們是想說我如果有上去台北找他們,就可以睡在那間,不過我實在不喜歡台北,只去過一次他們現在住的地方後就沒再去過,現在正好讓以希住進去,這樣應該可以讓他們恢復以前的感情。」張媽媽解下帽子,拿了毛巾擦著汗濕的臉頰和脖頸。

  「可是以希在村裡那家小兒科做得好好的,再說她也沒離開過我們,突然要她一個人跑去台北,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習慣……」陳媽媽有些猶豫。

  「孩子長大了就是要放手啦,你能顧她顧多久?就當作讓她出去見見世面也好。我家啟唯和啟瑞也是讀大學時才離家,一開始我和他們爸爸也不放心,不過他們可是比我想像中還要能適應獨立的生活咧,小孩子要讓她獨立啦,總有一天我們兩眼一閉都是要離開孩子的,再說又不是讓她一個人住,你不用擔心啦。」張媽媽擦乾汗水,將帽子重新戴上。

  「阿娟,年輕人就是要讓他們出去闖一闖,多一點生活經驗,最主要是為了他們年輕人的感情著想呀,要是能讓他們恢復以前的感情,我們兩個也可以早點抱孫,呵呵呵。」

  陳媽媽想了想。「我先跟以希她爸商量,他要是肯,我再跟以希提這件事好了。」

  「對啦,你先跟你老公講一下,再跟以希說看看。不過不要提我們的目的,就說……啊,就說大醫院福利制度好,讓她去學一點不一樣的工作經驗,你就用鼓勵的方式跟她講看看,如果她願意那最好,如果不願意我們乾脆就用……」

  烈日當空,葡萄籐架下,兩位媽媽不畏日曬高溫,繼續嘰嘰咕咕地商討著兒女們的終身大事。

    ☆  ☆  ☆  ☆  

  陳以希果然沒有意願。雖說醫學中心薪水較高,包大夜月薪也有五、六萬,但相對的工作繁重,壓力也大,她甘願在小診所工作,領月薪兩萬多也很好生活。

  當陳媽媽將女兒的想法轉達給張媽媽後,某天張媽媽趁陳以希休假時到陳家串門子。「阿娟,我真羨慕你,生個以希這麼乖的女兒,唉,還是女兒貼心,哪像我家那兩個,也不知道在忙什麼,都兩個星期沒回來了。」張媽媽接過陳以希端來的茶水後,欣羨地看著對面的陳媽媽,眼珠子轉啊轉的。

  「生兒子也很好,你看你家啟唯和啟瑞都那麼優秀。」陳媽媽笑呵呵。

  「優秀?哪裡優秀了?兩個都三十二了,到現在沒一個給我娶妻生子的。本來想說讓你們以希嫁過來的,但我看他們三個好像也沒什麼意願……」張媽媽覷了眼那坐在一旁看報、默不作聲的陳以希,對陳媽媽眨眼後,突然問道:「以希,張媽媽問你,你喜歡我們家哪一個?」

  「啊?」陳以希一直都在留心她們的對話,也只有在這種時候可以從張媽媽那裡聽到一點那人的消息,她抬臉,雙頰微紅。「都、都喜歡啊,兩個都很好。」

  「以希,張媽媽要問的不是你們玩在一塊那種喜歡,是如果給你當老公,你想要哪一個?啟瑞好不好?我看你們——」

  「張媽媽,我沒有要結婚!」她多想說好,可與那人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說上一句話了,如何進展到那一步?她也怕媽和張媽媽知道她心思,那多不好意思。

  「不結婚?」張媽媽大聲嚷。

  「嗯,如果我結婚了,家裡就只剩爸媽,所以我不要嫁。」陳以希說得篤定。

  張媽媽呵呵笑。「阿娟,你看你們以希多孝順。」隨即又嘆了聲。「既然以希對我家那兩隻沒興趣,我也不能勉強。本來想說讓他們自己找對象,結果大的和之前那個分手後就一直忙著工作,也沒時間交;小的那只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沒看他帶女生回來過,以希又不想嫁他們,所以我想……來幫他們相親好了。」

  聞言,陳媽媽很淡定,倒是陳以希很意外,她睜大圓目,問道:「張媽媽要幫啟……幫他們相親?」

  「嘿啊!張媽媽我從以前就希望你嫁過來啦,結果你說你不要結婚,我家那兩隻也沒聽說交什麼女朋友,所以我決定幫他們相親。呵呵呵!」

  「這樣也好啦,你們啟唯和啟瑞早該結了。」

  「我也是這樣想啊,如果能同一天結婚,那多好,是不是?」

  「最好再來個同一天生小孩。」

  「嘿啊,阿娟你實在是很瞭解我,如果……」兩人一搭一唱,默契十足。

  陳以希愣在沙發上。雖然現在和那人的交集甚少,但至少他還是單身,她還能保有偷偷戀慕的心思,萬一他真相親結婚了……他結婚?!

  不,她一點都不希望他哪日成了別人的老公,她是那麼的喜歡他呀!她應該我機會跟他把當年的事說開,也應該告白,不能什麼事都不做。對!告白!

  於是,當晚,她告知雙親她決定去參加醫學中心的護理師招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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