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默雨《鐵捕探情》【步步精心之一】--END

《鐵捕探情》(步步精心之一)作者:杜默雨

【出版日期】2013/08/16
【出版社名稱】飛田文化

【書系及編號】當紅羅曼史0743

【內容簡介】



要告他欺淩弱女子?  
笑話!她算弱女子,天底下就沒強悍的女人了。  
這丫頭花招百出,演技一流,一下就博得大夥兒的歡

心。  
即使他以捕頭身分宣布她就是那個以哭泣騙取同情的

女賊,  
他肯定在場十個人有十一個不會信。  
不過……眼下他正需要她這樣的人才喬裝改扮助他查

案,  
就暫且讓她将功折罪吧。  
然而……
越是合作無間,他這個嫉惡如仇、百姓傳頌的「南坪

鐵捕」越是感到疑惑。  
她聰明、熱心、大膽,卻會打傷路人奪人錢财;  
她極富正義感,但說起謊來掩護罪行完全面不改色。


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想得越多,他越是頭重腳輕,心中的黑白界線也越是

模糊……
***
p.s.還沒看,希望沒錯漏~!

1

春風送暖,遠山青翠,正是鳥語花香的好季節。   

南坪縣境内,鍾九财剛從鄉間回來,心情很好;他去

看了佃戶所養的小豬,隻隻肥美,毛色發亮,待幾個

月後長成大豬,就能變成白花花的銀子了。   

春光明媚,山谷裡的田地剛翻了土,壟邊長出綠草和

野花,遠處有雞啼狗吠,近處則有野鳥啁鳴,還有—

—   

「嗚嗚……」   

怎會有哭泣聲?   
他定睛一看,可不是嗎?前頭小樹林的樹蔭下,一個

藍衣姑娘坐在石塊上,低頭抱著一個小包袱,哭哭啼

啼地好不傷心。   

「停!停!」他吩咐兩個夥計停下馬車。既然是姑娘

,就得他親自來問,便下了車上前問道:「你怎麼坐

在這裡哭?」   

「大爺?嗚……」姑娘緩緩擡起臉。   

黛眉含愁,淚眼汪汪,櫻唇輕顫,白皙臉蛋因哭泣而

浮出紅暈,既是柔弱無助,又顯嫵媚嬌美。   

「哎呀,」鍾九财看得眼睛都直了。「别哭别哭,你

有話慢慢說。」   

「嗚,奴家名喚玉環,家住北關縣,因父母雙亡,無

所依靠,便上京城來投靠舅父,未料舅父已遷居江南

,奴家隻得尋覓舅父而去,無奈盤纏用盡……」   

玉環姑娘抑揚頓挫,硬咽訴說她悲慘的身世;講到悲

從中來,猶如一株帶雨梨花,抖落了滴滴晶瑩的春雨

,直教鍾九财為之心酸。   

「唉,可憐啊可憐,所以你沒錢去找舅舅?」   

「嗚……」玉環點頭。   

「很簡單。」鍾九财從懷裡掏出荷包,從裡頭撚出一

錠小銀子。「這裡有一兩銀子,你拿去吧。」   

「不,無功不受祿。」玉環瞄一眼銀子,又是珠淚漣

漣,慌忙搖頭道:「奴家再想法子……」   

「你想破了頭、哭壞了眼,也變不出銀子。」鍾九财

蹲下身,直接拉來她拿手絹拭淚的小手,将銀子放進

她的手掌。「拿著吧。」   

「嗚!」玉環看著掌心的銀子,小嘴抿了又抿,似是

強抑激動,如此猶豫了片刻,終於擡起眼,哀哀切切

地道:「奴家這就收了,大爺您大恩大德,奴家感激

不盡。敢問大爺貴姓,願為大爺上香祈福,以報再造

之恩。」   

握著軟綿綿的小手,聽著軟酥酥的嬌聲,鍾九财瞇眼

笑了。   

「我姓鍾。嘿,你叫玉環?好名字!叫玉環的都是美

人。你幾歲了?」   

「奴家今年十六。」玉環從肥掌裡輕輕抽出她的小手

。「大爺,趁天色還早,奴家該趕路了。」   

「你從這裡走到江南?那可是上千裏的路途啊。」   

「千裏迢迢,還是走得到。」   

「說不定你舅舅又從江南搬到嶺南,而且一兩銀子也

不夠。」   

「夠了。奴家省吃儉用,若能再遇到像大爺這樣的好

心人,搭個順風船或是借坐一趟車,便能儘快見到舅

舅。」   

「急什麼,也不差這半個時辰,不如我帶你去客店住

一晚。」   

「奴家沒錢……」   

「大爺我有錢。」他拍了拍荷包,發出銀子撞擊的叮

噹聲。「我是南坪鼎鼎有名的販豬大王鍾九财,宮裡

禦膳房用的都是我送進去的豬肉,不如你就跟了我回

南坪城,也能吃上皇帝皇後吃的豬肉。」   

「我要找舅父……」   

「你就是要趕路?好吧,我也不留你了,可你拿了我

的銀子,豈不該給我一點回報?」鍾九财拉回她攢住

銀子的手,撫了又撫那柔嫩的手背。   

「回報?」玉環眨了眨濕潤的睫毛。   

「來來,我們去林子。」他拉起玉環站起身,一眼瞧

見兩個夥計木頭人似地杵在馬車前,立刻喝罵道:「

滾!你們兩個,先滾到前頭官道叉路口等我。」   

「是!」兩個夥計知道老爺的意圖,趕緊拉著馬車跑

了。   

「大爺,您要做什麼呀?」玉環不解地問道。   

鍾九财涎著笑臉,盯住那張天真無邪的嬌顏。「跟我

來,給你報答我的恩情。大爺保證讓你歡天喜地,說

不定就不想去找你舅父了。」   

「喔……」玉環以袖子抹了抹眼角,吸吸鼻子,低著

頭,柔順地跟著鍾九财走進小樹林裡。   

山村安靜,春意盎然,田壟邊上的野花迎風招展。   

小樹林裡有些聲響,忽然鳥兒吱吱亂啼,紛紛飛走,

抖落了幾片新生的樹葉;很快地,一切歸於平靜,隻

有小村那邊傳來幾聲雞啼狗吠。   

一個時辰後,阿丁和阿冬一路尋來,神色慌張。   

「老爺!老爺?」阿丁大叫道:「鍾老爺!你在哪啊

?」   

「怎地這麼久還沒出來?老爺都是一下子,從來不持

久的。」   

「你小心讓老爺聽了揍人。」阿丁停下腳步,望向小

樹林。   

「咦!什麼聲音?好像是小狗被人踢了哼哼叫。」   

「不對,是殺豬的叫聲。」阿冬也側耳傾聽。   

「死……死奴才……」微弱的聲音費力吼了出來。   

「啊!是老爺!」阿丁和阿冬忙鑽進小樹林。   

林子裡,鍾九财倒在樹下,額上一記烏青瘀紅的傷痕

,眼睛鼻子全皺到一塊去,看似十分痛苦,不住地低

聲慘叫。   

「老爺?」阿丁和阿冬趕快去扶他。   

「死丫頭打昏我,嗚!」鍾九财抓著荷包,呻吟道:

「她搶走我的銀兩,快!快去報官……回來!回來!

趕著去投胎嗎?!先幫我把褲子穿好……啊嗚!死丫頭

你給爺爺我記住!」   

***   

一年後。   

春寒料峭,山上猶有殘雪,陽光偶爾露個臉,很快地

又躲到烏雲後。   

荊大鵬趕了一上午的路,一邊走著,一邊伸個懶腰,

拉了拉肩上的大包袱,将右手的禮盒換到左手,繼續

往荊家村前去。   

都二月上旬了,他才得空回家過年;遠遠見到村道上

熟悉的大槐樹,他心頭一熱,不覺加快了腳步。   

大槐樹枝枒光秃秃的,尚未長出新葉,然在他的眼裡

,彷彿看到了盛暑時,樹頂長滿了茂密的綠葉,而仍

是頑童的他,躺在樹蔭下的石頭上,掀開衣裳,吹著

涼風,瞇眼望看枝葉縫隙裡篩下來的亮光……   

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帶來奇異的嗚咽低泣。他收起

笑意,定睛瞧去,大石頭上坐著一個姑娘,正低頭拿

袖子抹眼睛。   

他并不認識她。莫非是去年嫁到荊家村的新婦?   

「你是誰?發生什麼事了?」他大步走向前,開口就

問。   

「嗚……」姑娘緩緩地擡起了臉。   

大眼,小嘴,圓臉,膚白,無斑,藍色粗棉衫裙,灰

布補靪小包袱,淺紅繡花鞋,年約十七、八歲,是個

尚未梳髻的姑娘家。   

這是荊大鵬的習慣,隻要見了陌生人,一定會注意他

的長相特徵。   

姑娘哭得滿臉濕淋淋的,像是往她臉上潑了一盆水,

一雙淚眼眨巴眨巴地瞧他,好似一隻乞讨食物的可憐

小狗,唇瓣嚅動著,欲言又止。   

他等了片刻,她卻隻是哀怨地流淚,半句話也沒蹦出

來。   

他急欲返家,又想她是個陌生姑娘,可能不方便與他

說話,便道:「你是荊家村哪一戶?我去叫人來。」

  

「嗚!」姑娘先哭一聲,這才哀傷地道:「奴家名喚

昭君,家住西邱縣,因爹爹重病,無錢延醫診治,便

往京城向舅父借錢,未料舅父已遷居江南,奴家掛念

爹爹,急著返家,無奈盤纏用盡……」   

等等,好熟悉的說詞!荊大鵬頓生警戒之心。   

職責所在,他腦袋裡随時放了幾十個案件;這一年來

,以京城為中心的東西南北四縣不時傳出有女飛賊假

扮窮苦人家的女兒,向人哭訴沒錢返家或是為爹娘治

病,以博取路人的同情騙得銀子。有人當作是行善,

并不知道被騙;但也有的被害人不願給錢,她便會出

手傷人搶奪。   

瞧她哭得一抽一抽的纖弱身子,隻消他伸一根指頭就

能點倒她,這樣的小姑娘會有力氣打昏那幾個大爺?

  

可說不定是個練家子,更怕是山賊一夥人,他不能不

提防。   

「你剛說,你住西邱縣?」他直接問道:「若從京城

回家,應該往西邊走,怎麼往東邊來到東邑縣來了?

」   

「什麼?!這裡是東邑縣境?」姑娘驚呼一聲,雙眸

睜得老大,兩串淚就像瀑布似地沖了下來。「嗚嗚,

大雪茫茫,我分不清方向,竟是走錯了路。爹啊,您

一定要撐住,女兒這就買藥回來了。」   

「你别哭了,趕快回家去。」荊大鵬指向西方。   

「奴家盤纏用盡……」   

「盤纏用盡也可以走回去,哭哭啼啼的隻是等死。」

  

「求大爺您好心,奴家餓了三天三夜……」姑娘哀妻

地哭道。   

「餓了三天三夜還能哭得中氣十足?」荊大鵬處處懷

疑。「前頭就是荊家村,後面走半個時辰是百花鎮,

不管你從哪個方向來,随便讨個吃食便有,怎會餓了

三天三夜?」   

「是、是……」姑娘以手撐住石塊,似是十分吃力地

站起身,以濃濃的哭音道:「奴家這就去讨吃的……

」   

看著姑娘不勝柔弱,委屈地低著頭,一步一步緩慢地

往百花鎮方向走去,荊大鵬不禁暗罵自己,若她真是

孝女缺錢,迷路流落山村,那他确是太兄了;但他還

是得硬著心腸稍微觀察一下,這才能判定這姑娘是否

說謊。   

姑娘的背影搖晃不穩,冷風吹來,一襲單薄的藍衫裙

飄呀飄,連他看了都倍感寒冷。就在他想伸手掏錢時

,卻發現姑娘越走越快,又可能以為他已經走了,她

轉過頭,一雙大眼賊溜溜地瞟了過來,臉上全無方才

的悲戚,一瞧見他仍然在看她,又迅速轉回,那分明

是作賊心虛的神情。   

他立刻扔了包袱和禮盒,趕向前問道:「你叫昭君?

」   

「是,奴家名喚昭君。」她怯怯地看他一眼。   

「喝!」荊大鵬一聲獅子吼:「你要是王昭君,我還

匈奴王咧!」   

「啊?」姑娘受到驚吓,身子縮了縮。「爺您說什麼

呀?」   

「你怎麼不說你叫玉環?或是飛燕?小喬?大喬?」

他念出了女飛賊犯案時用的美人名字。   

「奴家、我、我就叫昭君……」她話未說完,一雙淚

眼猶盈盈地盯住他,已是拔腳奔出。   

「還跑!」他早就料到她的舉動,未料她動作快得驚

人,他跑出兩大步才攫住她的手腕,大喝道:「你叫

什麼名字?哪裡來的?」   

「爺您……嗚嗚!」姑娘讓他這一拉,緊抱的包袱掉

到地上,神色也轉為畏懼。「你抓痛我了,嗚……」

  

「快說!」   

「救命啊!有壞人!」姑娘大叫,原是柔弱的嗓音變

得清亮無比,同時将被抓住的右腕轉了個圈,藉此掙

開他的掌握,右腳也沒閒著,直接踢人。   

「你果然有練過功夫!」荊大鵬輕易閃過她的飛踢,

右手仍緊緊箝住她的右腕,再一使力将她拉到身前。

  

「哇哇,好痛!」姑娘踉蹌了兩步,掙不過他的掌握

,空著的左手和兩腳便胡亂往他身上招呼,嘴裡不停

地嚷道:「救命啊!壞人欺負弱女子啦!你要敢亂來

,我就去告官,告到你傾家蕩產、流放邊疆、秋後處

斬、生了孩子不長屁眼!」   

真是惡毒的女子。他浮起冷笑,站穩腳步,挪動身子

轉左,再向右,輕鬆避開了她連續打來的拳頭。原來

她不是真功夫,隻是花拳繡腿的蠻力罷了。   

「你要告官,在這裡!」他順手拂開外袍,給她看腰

間的令牌。   

「腰牌?!」她瞪眼看去。「你是捕快?」   

「你識得腰牌?」   

「你們衙門的人掛著腰牌,成天在街上作威作福,我

怎會不識?」   

「胡說!」荊大鵬怒道:「你看到誰仗著腰牌作威作

福了?不要動!你别浪費力氣,乖乖束手就擒,跟我

回衙門。」   

「去衙門?我犯了啥罪呀!」姑娘扁了小嘴,轉瞬間

就淚盈於眶,高亢的聲音也變得如泣如訴:「我偷你

的錢嗎?拿了你的東西嗎?還是騙了你的感情?大人

哪,你要有證據,不能胡亂栽贓。」   

「你自己心裡有數,這一年來,你在路上哭訴身世,

騙走多少人的錢?」   

「冤枉啊,大人,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待我抓你回衙門審問,找來人證指認,與你對質,

看你招不招!」   

「啊,我知道了。」她驚恐地道:「你們衙門公人為

了比賽捉賊,随便逮了無辜百姓,嚴刑逼供,屈打成

招,你當了抓賊的大英雄,我卻深陷黑獄,永不得超

生。嗚嗚,我好命苦啊……哇嗚哇嗚啊!」   

她索性放聲大哭,也不掙紮了,就任他抓著手腕,杵

在道上痛哭流涕。   

荊大鵬頭痛不已。這女賊怎能說哭就哭?那雙大眼睛

噴水似地,一下子就儒濕了她的臉孔。也可能哭得多

了,她眼眶紅,鼻頭紅,臉頰也紅紅的,竟顯出另一

種姑娘家楚楚可憐的嬌柔模樣。   

他不為所動,他向來不懂什麼叫做憐香惜玉;在他眼

底,她就是一個以哭泣騙取同情的嫌疑女犯。   

不過,真是吵死了,這女人再哭下去,恐怕山頂的積

雪都要崩了;再說他一定要讓她知道——   

「住嘴!我荊大鵬絕不做這等有違天理的骯髒事!」

  

「荊大鵬?你是南坪縣的大鵬鐵捕荊大鵬?」她的哭

泣倏忽收止,又是那種眨巴眨巴的眼神,直瞧著他不

放,好似看到稀奇古怪的人物,一雙紅咚咚的淚眸綻

出驚喜的光采,大叫道:「你真是荊大鵬?!對了,那

邊是荊家村,你要回家去哦?你不是忙著抓強盜,怎

有空回家玩?哎,你怎不早說呢?今日相見,果然雄

壯威武,跟傳說中的南坪鐵捕一個模樣。我就說嘛,

壞人怎會有這般英武相貌,堂堂正正,走路有風,枉

我住在南坪一段時間了,卻是到了今日才有緣見到鐵

捕大人您的英姿啊。」   

她連珠炮似地說個不停,熱絡得像是碰著了老朋友,

想将好幾年的話一古腦兒傾倒給他;說到最後,原有

的哭音早就轉回了高揚清脆的愉快嗓音。   

荊大鵬越聽越頭痛,正要喝她住口,她又道:「說起

南坪鐵捕荊大鵬,那是京畿方圓五百裏的大人物。你

知道你有一首傳唱的曲兒嗎?我們南坪的小兒都會唱

:南坪有鐵捕,大鵬展翅飛,威名響噹噹,壞人吓破

膽。南坪有鐵捕,大鵬震四方,百姓笑呵呵,安居又

樂業……」   

荊大鵬冷冷地看她唱曲兒。他早就放開她的手了,否

則讓她牽著他的手,比手劃腳指指唱唱,成何體統。

  

這女子說哭就哭,要笑就笑,收放自如,比唱戲的還

厲害百倍,更遑論尋常的良家婦女會有這般能耐,因

此他更加确定她是個女賊子。   

是賊就要抓。他扠著雙臂,打斷她的唱詞:「還唱?

唱得再多我一樣綁你回衙門治罪。」   

「大人冤枉啊,您誤會奴家了。」她又變回委屈的都

嘴表情。   

「誤會?餓了三天三夜?跑得很快,力氣也很大嘛。

」   

「我以為你是壞人呀,我一個女子獨自趕路,總得小

心為上。」她面帶憂色,向他雙掌合十道:「捕頭大

人您行行好,您是大大的好人,施捨我幾個小錢,我

得趕快回家了。」   

「你爹真的生病?」   

「是的。不然大人您跟我回家,瞧了我爹便知我沒有

說謊。」   

開玩笑!他好不容易得空回家省親,還要跟她去西邱

縣……不對,她先前的說詞是家住西邱縣,剛剛卻自

稱是南坪人。   

「哦?」他絕對不會吝嗇施捨她訊問人犯時的冷笑。

「回西邱?還是回南坪?」   

「嘿……」她看著他的冷笑,也跟著傻笑,突然轉身

就跑。   

「站住!」荊大鵬不料她膽敢再跑,伸手就往她抓去

,手指隻碰到她的衣袖,又讓她給逃脫了。   

這回她拼了命發足狂奔,也不跑村道,而是向旁邊休

耕的田地竄去。   

她速度快,他的步伐更大,這回他不再避諱男女有别

,更不跟她客氣,一個縱跳向前,直接将她撲倒在地

。   

撲下的瞬間,他感覺好像抱住一根木棍,那份量甚至

比衙門的水火棍還輕。   

田野間,冷風吹,解凍的泥土散發出潮濕的味道,他

也聞到了某種未曾聞過的氣味,有點甜,有點香,帶

著溫暖的氣息,不斷地鑽搔進他的鼻孔裡。   

這季節花不開,草不長,哪來的怪味?他正欲拉她站

起,這才驚覺他的鼻子貼在她的臉頰,兩人幾乎耳鬢

廝磨,而他龐大的身子則是完完全全地壓住了她。   

「非禮啊!救命啊!」身下的姑娘突然扯開喉嚨大喊

:「哇嗚,摸人了!大鵬捕頭是大色胚啊!」   

荊大鵬彈跳而起,氣得腦門充血。這女賊花招百出,

他得找一條繩子将她綁了,先押到百花鎮,再通知東

邑縣的官衙帶她去縣城問案。   

「起來。」他用命令的,不想再碰她。   

「好痛,我腳扭了。」她慢吞吞地爬起身,坐在地上

,屈身向前,扳了扳腳掌,仰起頭,朝他露出一個苦

惱無奈的表情。   

陽光出來了,照得她臉蛋格外亮麗,淚水洗過的眼睛

更清亮,兩頰的紅暈也更形嬌媚;他别過臉,不想再

看她那個眨巴眨巴的眼神,隻慶幸剛才那重重一撲,

他并沒有壓斷她的骨頭。   

時間已近正午,荊大鵬懊惱地看了天色,若不是跟她

糾纏這麼半天,他早就回到家了。   

「誰叫你跑。快站起來!」他仍是不假詞色。   

「好吧,我不跑,可我也走不動了。痛!痛!」她齜

牙咧嘴地喊痛,又在小腿摸了摸,拖了一會兒,這才

勾起唇角,指了他身後。「嘿,有人來了。」   

「八叔叔?八叔叔你回來了!」有個年輕小夥子跑了

過來。   

「阿壁?」   

「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喊救命,趕快過來瞧瞧。」荊壁

氣喘籲籲,驚訝地望向坐在地上的姑娘。「這姑娘?

」   

「驚動這位大哥,真是對不住。」她開了口,又是柔

弱顫抖的聲音,一雙美目微帶淚水。「是奴家腳扭了

,疼得喊救命。」   

「阿壁,你怎會在路上?」荊大鵬不欲讓女賊主導局

勢。   

「爺爺奶奶盼著你,要我出來瞧八叔叔回來了沒。」

這麼大一尊姑娘坐在地上,荊壁哪能不好奇,再問一

次道:「這姑娘?」   

「奴家是荊大爺身邊的丫鬟。」姑娘搶話。   

「你的丫鬟?」荊壁又驚又喜。「八叔叔你收了丫鬟

?」   

「不是!她——」   

「啊!」姑娘突然哀号一聲,凄絕痛苦,令人聽了覺

得好痛。   

「姑娘怎麼了?」荊壁很緊張,立刻蹲下來查看。   

「奴家沒走過遠路,腳跌疼了。大哥你别扶,我自己

可以起來。」   

「八叔叔,你怎能讓姑娘趕路呢,快幫她看看呀。」

  

「看什麼看?我又不是大夫。」   

「你不是随身帶些傷藥什麼的,幫她抹抹。」   

「回去村子給大夫看就行了。」   

「哎,姑娘啊,我八叔叔就是這樣。」荊壁倒是不好

意思。「他脾氣是又直又硬,不懂得跟姑娘說話。」

  

「奴家習慣了。」姑娘咬著下唇,仰望站得又高又直

的大鵬捕頭,悠然地道:「也隻有這樣的荊大爺,鐵

面無私,公正不阿,這才是天下百姓所尊敬的南坪鐵

捕啊。」   

荊大鵬瞪她一眼。再演啊!演得再多照樣逮她歸案。

  

「别廢話,快起來。」   

「八叔叔你别這麼兄嘛,又不是喊犯人。」荊壁又問

:「該怎麼稱呼姑娘?」   

「奴家名喚小田。」   

「哦?甜湯圓甜滋滋的甜?」   

「奴家家裡窮,連煮甜湯圓的糖粉都買不起。」姑娘

幽歎道:「我爹娘希望我長大以後,能嫁給家裡有很

多田地的好兒郎,所以喊我小田。」   

「小田姑娘你放心,我們荊家的田地很多……啊,我

不是說我啦,我已經有娘子孩兒了,我是說我八叔叔

。」   

「那是鐵捕夫人的福氣,小田隻願做個執箕帚的侍奉

丫鬟。」   

「什麼豬雞狗的?」荊壁聽不懂她掉書袋。「再說,

我哪來的八嬸嬸啊。」   

荊大鵬在一旁猛翻白眼。剛才他問小賊名字,她還說

她叫昭君,現在倒變成一塊小田地,跟荊壁聊起來了

。   

「阿壁,别跟她說話了,我要帶她走。」   

「她腳扭傷,怎麼走?」荊壁又望向荊大鵬道:「還

是我先趕回村子,叫人擡了軟轎來?」   

「不,不麻煩大家。」荊大鵬立刻否決。讓村人為女

賊擡轎,真是太擡舉她了;反正他長得粗壯,也不是

沒在險惡的地形背過受傷或死掉的歹徒,他想也不想

,便道:「我來背她。」   

「這就對了。」荊壁十分慇懃,見到地上散著幾樣東

西。「八叔叔,我幫你拿包袱。」   

「大哥,不好意思,那個小包袱是奴家的,麻煩您…

…」   

話還沒說完,荊壁已撿起小包袱,跑回來遞還給她。

  

「謝謝大哥。」她欣喜地抱住包袱,嬌滴滴地答謝。

  

荊大鵬當下做了決定,既然她扭了腳不方便走路,還

是以療傷為先;況且他都即将踏入荊家村了,他想先

看看爹娘,再來處置這隻女賊。   

「還不上來?」他蹲下身,不耐煩地回頭喊人   

「嘻!」随著輕笑聲,一個軟軟熱熱的小物體飛撲上

他的背部。   

真輕!她到底有幾兩重啊?荊大鵬站起身,感覺她比

他的大包袱還輕,要不是他輕拉著她的腳,他不會認

為自己背了個人。   

「八叔叔回來了!爺爺,奶奶,爹啊,八叔叔回來了

!」那廂荊壁已迫不及待,左手提包袱,右手提禮盒

,一路嚷嚷往前跑向荊家村。「我家八叔叔回來了!

八叔叔帶姑娘回來了!大家快出來喔!」   

荊大鵬不怕村人誤解,女賊就是女賊,他會向村人說

清楚的。   

「哇!」嬌軟的聲音在他耳邊道:「大鵬捕頭你在荊

家村也很出名,大家都要出來歡迎你耶。」   

「閉嘴。」他不跟她打哈哈,直接警告道:「你待會

兒不準亂說話,現在也不準在我脖子邊吹熱氣。」   

「我沒吹氣呀。你不要我呼吸,我豈不暈死在你背上

?」   

「你别再玩花樣,我先帶你回荊家村療傷,再解你到

百花鎮去問案。」   

「大人冤枉啊,您口口聲聲說要抓我,可我安分守己

——」   

「不要亂動!」荊大鵬心頭一突,向來謹慎辦案的他

竟忘了查證一事——「你腳真的扭傷?」   

「真的呀。」   

荊大鵬不想再跟她說話,邁步往前走去。可是,當她

雙手勒緊他的脖子,在他耳邊笑得像是一隻瓜噪的鴨

子,兩腳用力夾在他腰際,差點夾得他腸胃打結時,

他就知道,他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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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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