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可言說的愛番外:早歲已知世事艱
宋應雪立在白玉蘭樹下發呆。
這是一株北方很少見的原生白玉蘭樹,樹很高還沒有長出一片葉子,卻疏疏落落的點綴了一朵朵碩大無比、高雅瑩潔的花兒。正值早春時節,玉蘭花開,遠遠看去滿樹潔白如雪山瑤島,越發趁得樹下靜立的宋應雪矜持平和,雍容華貴。
「媽媽」一個小男孩興奮的聲音傳來。宋應雪蹙了蹙眉,一股不耐至心底升起,破壞了她臉上的嫻靜。
「媽媽、媽媽,我得到第一名,我得到第一名了」一名唇紅齒白的小男孩氣喘吁吁的從前院跑來。
「怎麼這麼沒規矩,吵醒了爺爺怎麼辦?不是告訴你多少次遇事不要大驚小怪了嗎?」宋應雪冷冷的訓斥著小男孩。
「嗯……嗯……對不起,媽媽」小男孩像被從頭澆下一盆冰水,星子一樣閃爍明媚的眼迅速黯淡下去。
宋應雪嫌惡的看了小男孩一眼,避開他那雙鳳眼。小男孩的五官立體而深刻,總體上來講是莫家人的模樣,只是一雙鳳眼像足了葉婉兒,每次宋應雪見了就一陣心浮氣躁。
「你快回房間洗一洗,省得你爺爺等下看到生氣。」宋應雪再不理他轉身欲走。
「媽媽,我還沒告訴你我得了什麼第一名呢?」,小男孩不死心,大著膽子叫住她。
「我不想知道你得了什麼第一名,只想你要懂規矩」宋應雪冰冷的扔下一句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男孩看著她高貴清雅的背影,眼睛一眨也不眨,直到她繞過後院那片花陰不見蹤影,他才漲紅了臉,憋足了氣,大喊:「媽媽,我得到全國小學生作文比賽第一名」
這是第多少次了?媽媽對他的好成績不屑一顧。但沒關係,他不氣餒,只要他夠優秀,終有一天媽媽會疼他愛他
「怎麼大呼小叫的?」一把蒼老但清矍的聲音響起。
小男孩回頭,看見一個頭髮雪白,相貌威嚴的老者不知何時已站在玉蘭樹下。
「爺爺,我吵醒你嗎?」小男孩問。
「嗯,早聽見你的叫聲。去,讓宋嫂他們把書桌和文房四寶搬到這來,今天天氣好,我們在這玉蘭樹下臨帖。」
小男孩答應著跑走了。
老人盯著盛開的白玉蘭,彷彿陷入了無盡的沉思中。
突然,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驚醒了他,他回頭,看見宋應雪正站在身後。
「爸爸,今天午睡起的早了呢。」宋應雪含笑慇勤的說。
「噢,剛才被文昊的叫聲弄醒了」老人答應著。
宋應雪心下一凜,不知剛才和文昊的對話老人聽去了沒有。
來不及細想,老人手撫玉蘭樹,神思悠往的說:「這株白玉蘭,是40年前我和雋清一起種的。可惜白玉蘭成活不易,當年種了兩棵,只活下這一棵。」
宋應雪搭話到:「年年白玉蘭花開,您老人家就想念母親了」
「唉」老人長歎一聲:「你的母親雋清跟我風風雨雨相伴幾十年,我一生疼她愛她皆為她謹守本分。」
宋應雪一時不知老人何意,便不搭言。
「你入我莫家的門也30年了吧?」老人問。
「是」宋應雪輕輕的回答。
「雖然平常我不管你們的事,但我知道你也是個謹守本分的人。崇高這些年有時在外鬧的不像話,你也都適當的應對處置了。尤其是對文耿的教育,你很專心,也很成功。我看著很高興」老人繼續說。
老人一反常態的竟跟自己說了這許多話,宋應雪雖已隱約猜到老人用意,但還是不敢擅言,只說:「爸爸,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老人的眼神從玉蘭花上移開,快速的從宋應雪的臉上掠過,似有精光一閃,徐徐的說:「只是現在文昊年齡尚小,要還你照顧,辛苦你了」
宋應雪在心底冷笑出聲,到底是說到正題了。不管莫文昊是不是外面的野種,可是只要是莫家的骨血,在老爺子的眼中就比自己這個做牛做馬三十年的媳婦不知重要幾百倍。今天不過是訓斥了文昊幾句給老爺子聽到,就這樣的提點自己要守好本分了。
宋應雪覺得一股熱血湧上心頭,強按捺住,猶要畢恭畢敬的回老爺子的話:「爸,我知道了。我會照顧好文昊的」
正說著,文昊滿頭大汗的又從前院跑回。看到宋應雪,馬上緩了下來,走到近前才說:「爺爺,宋嫂他們馬上就搬來」
老人點點頭,凝視文昊的眼中竟隱含著笑意。
宋應雪心中又恨有嫉,強迫自己快步走上前,拿起手帕幫文昊擦去額頭上的汗,關心的說:「快回房去換件衣服再來」
文昊迷惑的看著宋應雪,對這突來的關愛儘是不解,但更多的是驚喜,他使勁的點點頭,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還不忘說:「爺爺,我換了衣服馬上就來」
老爺子點點頭,指點著宋嫂他們擺好桌子,開始研磨。
早春的風還夾著絲絲冷意,太陽照著高大的白玉蘭,投下斑駁的暗影。莫毅峰靜靜的看著,樹下屏氣凝神、心追手摹的少年面容沉靜,手中的筆偃仰起倒、時快時慢、時重時輕,他的髮絲和衣襟在風中飄舞,伴著一樹的白玉蘭,飄飄若仙。
莫毅峰仿似看呆了一般,心中五味雜陳。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收筆,抬頭對著爺爺微笑,有些忐忑的說:「爺爺,我寫好了您看看。」
少年臨的是王羲之著名的小楷字《黃庭經》。老人細看,少年雖然筆觸稚嫩,但勻整秀勁、利落開闊的神韻倒是學得幾分。
莫毅峰點點頭:「以你這個年紀,能有這般水準已屬難得。」
少年聞言不禁面露喜色。
莫毅峰盯了少年一眼,「才誇你幾句就興奮了?你的字離登堂入室還早的很呢。」
少年不禁又黯然。
莫毅峰看他神色不禁好笑,問:「你知道為什麼我從小就要你練習書法嗎?」
少年搖頭。
「就是為了磨你的性子,書法最能培養人的專心、細心、耐心和毅力。我看你性子頗有些不服輸,這是好事,但在我們這種家庭,心要比一般人家的孩子更靜、更忍才行。所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練書法就是要你練這份淡定」。可你呢,我一誇就喜形於色。一貶又馬上妄自菲薄。」
莫毅峰說完,指著少年的字說:「小楷書法難在細而不弱,粗而不肥。難在端正中見靈動,小巧中見大氣。難在有韻味有變化有風度,不刻板不做作不輕佻。你覺得你的字如何呢?」
少年有些羞赧的說:「差得太遠」
莫毅峰含笑點頭:「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人生太長,不但要學會努力,更要學會等待。」
少年其實對老人的話只是一知半解的,但老人知道,生活的磨礪遲早會使他懂得今日一番談話的真諦。
只是莫毅峰沒想到,莫文昊很快就懂了,懂得的要比他想像的深刻得多。
2
眨眼進入炎夏,老爺子睡午覺,諾大的莫宅靜悄悄的。
莫文昊今天只上半天課,頂著艷陽回到莫宅。大宅門口,正有一個女子不停的徘徊。他雖有些好奇,但不動聲色的走近。
那女子回頭,看見文昊,太陽曬得微微發紅的臉霎時蒼白。文昊見她眼中發著異樣的光彩,身體顫抖,似乎就要對著自己撲過來。
他不禁有些愕然:「請問你找誰?」
那女子只一味的呆看著他,沒有反應。
文昊於是不再管她,按門鈴叫宋嫂開門。不一會,宋嫂出來開門,看見門外的女子和莫文昊站在一起,面容馬上就僵硬了起來。
莫文昊進院,看著宋嫂問:「那女人是誰?」
宋嫂頓了一下,只說:「我也不太清楚」
兩人穿過拱門進入莫家大宅,莫文昊看見宋應雪正在湖心亭中品茶,於是便穿過獨木虹橋走進湖心亭和宋應雪打招呼。宋應雪端起茶杯聞了一下,是她最喜歡的紅茶,又抬眼皮瞄了莫文昊一眼,漫不經心的問:「那女人還在門外嗎?」
原來卻是問宋嫂。
宋嫂回答:「是啊,還在」
宋應雪拿眼睛奇異的盯了一下莫文昊,詭異的光一閃而過,文昊覺得那眼光裡似乎帶著某些讓自己特別恐懼的東西。
文昊的心臟一陣亂跳,只胡亂和宋應雪說了幾句就跑回自己的房間了。
只聽宋應雪在身後吩咐宋嫂:「去把她帶進來,我在書房見她」
莫文昊清洗了一下自己,端坐在桌前拿出一本字帖來讀。祖父說過,帖不僅要臨,重要的還在讀,學書善悟。可不知怎的,剛才宋應雪那一瞥如同放了只小兔子在他的心裡,七上八下,就是靜不下心來。莫文昊歎了口氣,「靜」的工夫自己確實差太多了。輾轉一會,他終於放下字帖,朝宋應雪所在的跨院走去。那跨院有一個小花園。
其實所謂的小花園,也就是父親書房後窗的一塊空地。父親特意叫人在那裡摘了幾簇竹,幾棵芭蕉,還有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這種炎夏,坐在書房裡,推開後窗,觸目綠意盎然,令人身心舒爽。
文昊貓著腰,來到後窗下,偷偷的向書房裡張望。那些高過窗台的綠色植物剛剛夠遮擋了他的身形,又使他能夠從縫隙中看清房中的情形。
那女人正跪在宋應雪面前,痛苦流涕的哀求著什麼。
莫文昊突然發覺那女人的眼睛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想了好一會,恍然大悟,是在自己的臉上見過,和自己的眼睛太像了。
只聽宋應雪說:「葉婉兒,你的兒子我已經幫你養了,錢你也拿了,我不知道你還來這裡幹什麼?」
那女人哽咽著哀求:「夫人,我求你了,你讓我見見文昊,我太想他了!」
宋應雪冷笑著說:「葉婉兒,你別不識好歹。莫崇高的情婦從不止一個,生兒子的也不止一個。可把野種領回家裡養的,文昊還是第一個。你現在想來認兒子,想叫他跟你喊媽嗎?還妄想他長大後奪了莫家的財產讓你享用榮華富貴嗎?」
那女人慌忙的搖著頭:「不,夫人,我十分感謝你收養了文昊,你就是她的親生媽媽。我只是太想念文昊,只想見見他……」
宋應雪聲色俱厲的打斷了她的話:「你早不想晚不想,偏孩子都9歲了才想?你不好意思說,我替你說了吧。是不是當年那筆錢已經花完了,又想來要錢了?」
葉婉兒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哭聲突的噎在嗓間,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說不出話來。微微等了一陣,像是要辯解,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低下了頭,竟認了宋應雪的指責。
宋應雪的眼神從後窗徐徐掃過,嘴裡冷深深的笑出了聲:「葉婉兒,我還真佩服你,厚顏無恥到這個地步。」
說著,坐到寫字檯前,拿過支票本,刷刷幾筆寫上數字,撕下來,走到葉婉兒面前:「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我要莫文昊好看。」
支票輕飄飄的從宋應雪的手上飄落,跌在葉婉兒面前的地上。
宋應雪看著葉婉兒,眼光裡是憐憫、嘲諷、厭惡、痛恨,最終只化成一句:「讓文昊知道親生母親這麼賤不知道有什麼感想」
說完,宋應雪走出書房。
窗外的莫文昊不知不覺已挺直了身體,他的眼睛血紅,只盯著跪坐在地上的葉婉兒。
葉婉兒目光呆滯,像個木頭人一樣,撿起支票,站起來,走出去。
莫文昊覺得心裡有些東西碎了,不,不止心裡,他整個身體都碎了。
如果說剛剛他還存有一線希望,那麼葉婉兒撿起支票的舉動無異於將莫文昊推進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莫文昊直挺挺的向後倒下,後腦撞到地上,撲通一聲,可是為什麼不痛?
淚水模糊了雙眼,再看不清蔚藍的天空。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宋應雪對他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厭煩,為什麼自己的努力總是得不到肯定,原來自己只是在苛求一份不屬於自己的愛。
好吧,宋應雪不是自己的媽媽,不愛自己可以理解。可葉婉兒呢,她為什麼要生下自己?為什麼又拋棄了自己?很顯然,就是為了錢!
如果可以,莫文昊希望自己在這世界上消失。
他躺在那很久很久,直到宋嫂呼喊他的聲音越來越近,他才掙扎著爬了起來。他想起爺爺和他說的話,他說莫家的子孫要「遇不平常事,平常待之」。那他現在遇到的算不算「不平常事」?,他要怎樣「平常待之」?
他踉踉蹌蹌的走出後花園,迎面碰上宋嫂,他的樣子把宋嫂嚇了一跳。他的衣服因躺在那些花花草草上兒沾惹了許多綠葉,頭髮凌亂,眼睛紅腫,神情委頓。宋嫂眼中瞬間滑過一絲瞭然,她心底生出不忍,孩子又有什麼罪呢?她趕緊幫莫文昊整整衣服,摘掉頭上樹葉,悄悄說:「快去洗把臉,爺爺還有你爸爸媽媽哥哥都在等你吃飯呢,去遲了又要挨批了」
莫文昊胡亂的點著頭,渾渾噩噩的回到房間,下意識的收拾好自己,趕去爺爺所在跨院的正房餐廳。
剛一走進餐廳,莫文昊就撞上宋應雪探尋中帶著得意的眼神,那眼神是那麼的喜悅與舒暢,彷彿多年積壓的怨氣得到了抒發,從心裡往外的舒坦。
一瞬間,莫文昊手腳冰涼。
她是故意的,宋應雪是故意的。她故意讓自己看到下午的一幕,讓他知道自己是野種,讓他自己看看低賤的親生母親,讓他知道不配喊她媽媽。
以前,莫文昊曾經覺得,自己越優秀,宋應雪就越不開心。反而是犯了錯、做壞事還更讓宋應雪興奮一些。他嘲笑過自己的這種想法,告訴自己那不可能。
但是現在,一切都得到了證實,自己越優秀宋應雪就越難受。自己越痛苦,宋應雪就越高興。下午的一幕幕在莫文昊腦海中閃過,宋應雪看葉婉兒那唾棄、鄙夷、嫌惡的眼神向刀子一樣凌遲著莫文昊的心,鮮血淋漓,又始終不下那最後致命的一刀。
9歲的莫文昊,電光火石之間已轉過無數的念頭,就像是本能,他死命的狠咬一下嘴唇,一股血的腥氣助他穩住了自己。他壓下了心中的滔天巨浪,走近桌邊,逐一向桌邊坐著的長輩們請安……
有一段時間未大陸的莫崇高含笑看著莫文昊,自己老來得子,對文昊甚是喜愛。只是顧忌宋應雪感受,才不表現的十分寵愛。現在多日不見,見文昊出落的越發俊朗,學業上又十分出色,不禁面上帶出寵愛之色,幫文昊夾了些菜:「快吃吧」
宋應雪冷眼看著莫文昊進來後的表現,目光複雜。轉眼又瞧了瞧莫毅峰、莫崇高、莫文耿,一個個都若無其事的神態安詳,偶爾交談一兩句,還真是祥和的進餐氛圍。宋應雪打起精神稱職扮演女主人的角色,突然覺得十分的疲憊。
3
莫文昊不知道命運的洪流究竟要將他帶往何處。
國慶後開學還沒有幾天,莫文昊剛剛參加完數學的興趣班準備回家。他緩緩的漫步在校園外的小路上。初秋時節,傍晚時分,徐徐的秋風掀起少年的衣袂。莫文昊喜歡秋天,喜歡落葉,他用深邃的眼睛看著那暮靄沉沉的天際,心底不知在沉吟著什麼。
突然,後腦被重重的敲打了一下,眼前一黑,他人生中最嚴酷的寒冬已經到來。
疼,好疼。
莫文昊痛苦的睜開眼睛,有些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想用手摸一下疼痛的後腦,卻發現自己動不了。正確的說,自己被關在一個極其狹小的地方,他轉動不了身體。神智漸清,他瞬間睜大了眼睛,仔細一看,才發現自己被關在了一個狹小的鐵籠裡。一股冷汗霎時順著他的背脊膩出,他的心像要從口中跳出來,他的四肢不由自主的顫抖,他感到深深的恐懼。
忍住了衝到嘴邊的尖叫,他定定神,眼珠轉動著觀察了一下四周,發現身處在一個破爛的屋子裡。應該是平房,對面一扇爛了的窗戶正呼呼的往裡貫著風。屋中央的樑上吊著一個燈泡,光線昏暗,有幾個人正站在燈下說話,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模樣。
一個河南口音的人說:「老大,我們和莫家要多少錢啊?」
一個陰冷詭秘的聲音說:「別急,先讓他們看看我的禮物,再談錢也不遲。」
話音未落,莫文昊已看到有人向自己走來。
來人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籠子裡的莫文昊,回頭對著後面的幾個人一笑說:「兄弟們,這小子醒了,快來」
籠子太小,莫文昊幾乎不能動彈,但他還是極力的想抬高頭看清來者的面貌。
只聽為首那人說:「把他抓出來,我們該準備禮物了」
還沒等莫文昊反應過來,幾個人就撲了過來,打開從外面鎖住的籠門,七手八腳的就把莫文昊抓了出來。
莫文昊艱難的站好,這才看出為首那人的面貌。細長的臉,眉毛異常濃密但卻十分的短,好像從之間突然斷掉了。狹長的單眼皮,眼睛彷彿沒睡醒。莫文昊覺得這人身上散發著陰冷的氣息,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被這股陰冷熏的倒立起來。莫文昊知道,這陰冷不同於以往任何時候他所遇到的陰冷,這陰冷裡蘊含的危險是要自己的命的。
莫文昊的嗓子象大火肆虐過,嘶啞的問:「你們為什麼要抓我?」
為首的人笑了笑:「你應該知道,你很值錢」
莫文昊說:「那你怎麼還不快點要錢?」
那人的微笑更深了:「因為還沒送禮物呢!」
莫文昊剛想說話,已被那人一巴掌擅在地上。沒來得及撫上自己的臉,已感覺有好多雙腳朝自己的身體踢來。莫文昊蜷縮著躺在地上,拚命的護住自己的頭,他的腰腹被一下一下的重擊著,骨頭恐怖的發出一聲聲脆響。他覺得自己像被撕碎了的木偶,只剩外表的皮還連在一起。
他突然笑了,一個9歲的小孩子在幾個大人的拳腳下居然笑出聲來,不能不說是詭異的。
為首的人喊了一聲聽,揪起莫文昊,拍拍他的臉:「挺有意思,挨打還能笑出來」
莫文昊從嗓子眼裡哼出聲音,覺得渾身痛楚的下一秒鐘就要死去,:「你們打死我算了,看打死了我你們還拿不拿到錢」
原來電光火石之間,莫文昊決定自救,他必須要拖延時間,這樣才有被救的希望。
為首那人聽了莫文昊的話哈哈一笑:「你小子還挺聰明的,我也沒想打死你啊」
說完他的手一擺,莫文昊再次被推到在地上。閃光燈一陣亂閃,只聽為首那人吩咐到:「挑張能看清模樣的送過去。把這小子關到籠子裡,給點水喝」
於是莫文昊又被關進了籠子,他覺得胸腹仿似有萬鈞大石壓住,一呼一吸是那麼的困難又那麼的疼痛。雙頰上的肉被打爛了粘在牙齦上,可臉的表皮上又彷彿有燎原大火沒完沒了的的燒。他陷入了半夢半醒之間,偶爾不能自抑的發出一聲呻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熬過這一夜的,只知道東方露白的時候,那個去莫宅送照片的人回來了。
「老大,我把照片和信放在莫宅門口後等了一夜,可莫家沒反應啊!」去送照片的小嘍囉說。
「莫家的人看到照片沒?」為首的人問
「我看到一個40多歲的好像傭人一樣的女人把照片拿進去了,她看到照片還很吃驚著急的樣子」小嘍囉回答。
「那就怪了,怎麼一夜一點反應都沒有啊」為首的那個人沉思。
他想了想說:「去把葉老二給我叫來」
不大一會一個瘦的像竹竿一樣的人走進來,叫了聲:「老大,你找我?」
老大問:「你說這小子是莫家最疼愛的小兒子,可為什麼把照片送到莫家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葉老二想了想說:「會不會是在等我們提條件啊,他們那種大戶人家在處理這種事情上比較冷靜」
老大又問:「他們會不會報警?」
葉老二想了想說:「不會,他們不缺錢,再說莫崇高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不會冒這個險。」
老大叼起一棵煙,吞雲吐霧了一陣,下定決心的說:「用我們事先預備好的手機,給莫家打電話,要5000萬。」
葉老二嚇了一跳:「5000萬會不會太多了?莫家一時籌不出這麼多現金,拖延了時間就不好了。」
老大陰冷的嘿嘿一笑:「莫家是什麼人?這次事完咱們就得亡命天涯,能逃出去就算咱們命好。要不是我走投無路,才不想惹這家閻羅。既然惹了,就一不做二不休,干票大的。」
葉老二一時無言,老大拍拍他的肩頭:「你不用擔心,還有你姐姐罩著你呢」,說完,不懷好意的加了一句:「你姐實在是挺漂亮的」
第二天白天,莫文昊喝了一點水,他在心裡給自己加油鼓勁,堅持堅持再堅持,一定要堅持到有人來救我。可是第二個夜晚過去,第三個白天來臨的時候,莫家還是沒有一點反應。綁匪有點沉不住氣了。為首的老大彷彿嗅到了一絲危險,情緒煩躁,甚至想把莫文昊拎出來再打一頓。
他熄掉了嘴上的煙,狠命的扔到地上說:「撕票吧,我們不能再等了」
這時葉老二說:「老大,我把我姐帶來了,她有辦法讓你拿到錢。」
老大頓時暴跳如雷的說:「你把她帶來了?你沒聽我的吩咐擅自出去了?招來警察怎麼辦?」
葉老二說「老大,我沒騙你,我姐有辦法。莫文昊是莫家最受疼愛的小兒子就是她告訴我的。」
老大沉吟了一下說:「那好,你叫她進來」
此時,奄奄一息的莫文昊還存有一絲清明,他覺得自己就快要放棄了,再也堅持不住了。
可是一個奇怪的聲音撥動了他心裡的弦,那夢中無數次折磨他的聲音就響在耳邊,他不禁努力的睜開眼,掙扎的想聽清楚。他透過紅腫眼皮下的縫隙,看到一個用不願再看到了臉。那章臉上的嘴正說著最惡毒的魔鬼的語言。
只聽葉婉兒說:「這位老大,你想拿到錢不難,只不過找錯了人。你不應該將信送到莫宅,莫宅裡管事那個女人不是莫文昊的親媽。你應該把照片和信直接送到莫崇高的公司去,莫崇高很快就會滿足你的要求的。」
那個老大奇異的望著葉婉兒,用手撫上葉婉兒的臉,又緩緩向下掐住了她的脖子:「你對莫家的事很瞭解啊?」
葉婉兒緊張的吞了口唾液:「我以前再在們家做過幫傭。我那個傻弟弟做這事之前沒告訴我,要是早告訴我,說不定現在已經那到錢了。」
那老大的雙手緩緩的從葉婉兒的脖子上向下移,移到葉婉兒的蜂腰處時猛的向自己的方向收緊,聲音曖昧的說:「是嗎?那現在你能告訴我怎麼拿到錢嗎?」
葉婉兒用一雙傾長的鳳眼瞥了老大一眼,聲音柔媚:「討厭,拿到了錢別忘了我這份啊。」
莫文昊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是又流血了嗎?要不怎麼濕濕的?他恨自己為什麼要看清楚那張臉,他恨自己為什麼聽的那麼清,他恨自己為什麼不在剛才就死去。自己堅持了這麼久,難道就為了這讓人瘋狂一幕嗎?
莫文昊再不想聽不想看,他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本來他還堅持著喝水,但現在他只想死,外界的一切,他再也感覺不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鞭炮一樣的槍聲驚醒了他。他睜開眼,看見葉婉兒鮮血淋漓的臉近在咫尺,她撲在籠子的邊上,手徒勞的想打開那鎖。她的眸中彷彿包含著深沉的愛,另莫文昊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幸福的夢。
一陣突如其來的強烈的震動襲來,莫文昊經受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好吧,就這樣死去吧,就讓一切都與我無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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