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勒(綠痕)《百年江山三部曲》

一部曲之匣裏龍吟

第一部
  以一招“挾天子令諸侯”登上皇位的冉霄,終于達成了稱帝的心願。  
  剛起步的皇朝風雨飄零、危機四伏。  
  受封為“齊王”的玄玉皇子,在太子冉靈恩的精心安排下前往洛陽,  
  背負著滅除舊族親王勢力、穩定民心的重責,  
  玄玉宛如匣中之龍不甘被困低吟,  
  該如何突破重重難關,完成這一項艱鉅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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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o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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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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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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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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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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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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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肯交出兵權?』玄玉淡淡地重複。

    「回殿下,是。」在聖上那邊聽聞了晉王不肯被削兵權一事後,閻翟光就急於前來東宮見他。

    「何因?」

    「晉王……」閻翟光面有難色,「似有意謀反。」益州大軍在戰後並無退兵之意,還近駐在長安城外腹地,若要說晉王無半點謀反兵變之心,任誰也不信。

    他臉上毫無意外之情,「爾岱認為,太子這位置是他的?」

    閻翟光不語地垂下頭。

    早就料到會有此日的玄玉,已做了最壞的打算。

    其實在父皇下旨削爾岱與德齡兵權之時,他就想過,此舉只會刺激這兩名皇弟,逼他倆提早反目相向,因此他原是主張在國勢末恢復平穩之前,不宜做出會令他倆狗急跳牆的舉措,就等女媧營與盤古營戰後情勢回穩,再一步一步來處理這兩名隱憂。可父皇在靈恩死後,很明顯的受到了打擊,為免日後皇子們又將手足相殘,故而才會力保他這個新太子。

    但父皇此舉,無異定向德齡與爾岱聲明,父皇只要新太子。

    撇去德齡不看,這些年來,始終都遭外放的爾岱,一直部在京城之外隱忍,爾岱也總認為自己會有熬出頭的一日。直到靈恩死後父皇另立新太子,爾岱才赫然發覺,機會,是不會在等待中重來的,而天下,亦下是等久了就是誰的?在父皇下旨削兵權後,更是因此重重傷了爾岱。

    只是,爾岱也沒有看清自己。

    如今想力挽狂瀾的爾岱,不過是一味的想為不得志的自己找條出路,想藉此證明自己的存在,更渴望父皇能對他另眼相待改立太子於他?可爾岱不知,他不過是個善於南征北討的馬背英雄,一旦離開了沙場,他就什麼也不是了,他從未想過,光憑手上那柄殺敵之刀,怎麼治國治民?又如何治理天下?就算他能打下一座江山,這座江山遲早也會毀在他手中。

    做人要知命,有幾分能耐,就做幾分事。

    這道理,就算現在有任何人同爾岱說了,恐怕爾岱都聽不進耳。石寅不該死得那麼早的,石寅若在人世,或許他會在爾岱莽撞行事之前攔上一攔,如今石寅已死,爾岱亦失了最後一侗能攔住他個讓他走人歧路之人。眼下的爾岱就像是個溺水之人,急於攀附住最後一分契機,在握緊了機會的繩索後,任誰也不能今他鬆手放棄。

    「此事父皇反應如何?」

    「聖上正為此而龍顏大怒。」閻翟光嘆了口氣,「今早益州大軍派人面聖,除書表要求聖上追封大將軍石寅外,晉王還……」

    「欲攜兵入京。」玄玉篤定地接完他的話,「是不?」

    「是」

    玄玉默然地靠回椅內。若是再讓任何兵馬入京,豈不就又將重演鳳翔兵變之事一回?他不認為,父皇能再容忍一回,更不認為,在靈恩死後,父皇還能對皇子閱牆一事睜隻眼閉只眼。

    而他,他的忍耐同樣也是有限度的。

    「益州大軍現在何處?」為免應變不及,還是早點採取行動來得妥當。

    「仍據在堯郡城外十里處不動。」堯郡城距長安三十里,現下益州大軍,與長安僅四十里相隔。

    他偏頭想了想,「女媧營的餘孽處理得如何?」

    「元麾將軍已將其編入軒轅營。」

    「傳旨,軒轅營速撥兵廿萬至堯郡城。」他可不能讓爾岱再往前-步。

    閻翟光慌張地抬首,「毆下,無聖上旨意,如此貿然……」難道他忘了靈恩擅自動兵的先例了嗎?

    「太子職責乃護衛京畿,調度兵馬,乃常態。」相信父皇也知爾岱有反心,他這太子若是聞風未動,完全不採取行動保京護聖,這才要招父皇疑心呢。

    「遵旨。」

    「依相爺看,爾岱是否真會兵入京畿?」

    「想到戰事方息,烽火又將再起,閻翟光的臉上就寫滿了疲憊。

    「若晉王欲得天下,此乃最後一搏之機,錯過這回,晉王恐將遺憾百年身。」聖上都已下旨削兵權了,在把兵權交出之時,同時也是晉王將太子之位拱手讓出之日。日後沒了兵權,誰還能與玄王為敵?他若是晉王,他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與他抱持著同樣想法的玄玉,雖明知這是事實,但在軒轅營方與女媧營交手過後,軒轅營不宜興兵,因此他並不希望在這節骨眼上又啟戰事。

    「兩軍對壘前,相爺可有法子令爾岱打消此念?」

    閻翟光遺憾地搖首,「無。」

    若晉王有懼意或是願打退堂鼓的話,晉王根本就不需冒著人頭不保的風險拒削兵權,此回晉王若是舉兵,定是做了拚死一斗的準備,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聖上親自向晉王說情,相信晉王定也不願點頭退兵,因晉王早已是騎虎難下。

    靜立在玄玉身後的堂旭,在收到宮人傳訊之後,走至玄玉身旁向他附耳低語,玄玉隨即朝他頷首。

    「殿下!」急忙入宮的尹汗青,快步走向他倆。

    「出了什麼事?。」

    帶來最新動態的尹汗青連忙上稟,「殿下,信王自聞殿下遭聖上立為太子後,已自丹陽出兵。伏羲營如今兵分兩路,一往洛陽,一往絳陽!」

    玄玉面色凝重地攏緊了眉心。這麼快?原本他還以為德齡會等到爾岱出手後才來坐享其成,沒想到,對於父皇,爾岱還梢存有一些顧忌,但德齡卻是完全不掩具志。

    「信王兵變的理由?」楊國內亂,出了這麼大的事,德齡避之一旁不理不睬,等到所有人部因內亂而元氣人傷時,德齡才來撿現成?很像德齡的作法。

    「信王對外放言,殿下不適任太子……」猶未喘過氣的尹汗青,邊說邊頻拭著額上大汗。

    聽完這個理由後,雖很不是時候,但玄玉仍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殿下?」面面相靦的尹汗青與閻翟光,很是納悶他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我這兩個水火不容的皇弟,倒是頭一回這麼有志一同,」原來這就是靈恩居於上位的感覺,隨時隨地都得提防被人拉下馬,太子這位置,不好坐哪。

    尹汗青緊張地問,「不知殿下有何主張?」

    「汗青。」玄玉不疾不徐地問向他,「丹陽水患真正的受災情況如何?」能夠同時兵分兩路,這只證明了他對德齡丹陽水患的說法,懷疑得合情合理。

    「請殿下過目。」這才想起自己忘了這事的尹汗青,趕緊將特意帶來的折子上呈。

    果然,他是該懷疑德齡的。

    看完折內所書之後,玄玉斂去了笑意,將折子交給閻翟光。

    「這……」驚見丹陽真正損失並非上奏朝廷之況後,閻翟光不禁為瞻敢欺君的德齡捏了把冷汗。

    「自滅南之戰後,德齡等這一日,也等得夠久了?」玄玉的眼神逐漸泛冷,「也難怪他會急著出兵,他是得趕在謊言被戳破前自保的。」想來,德齡能東山再起,全靠他之手,或許當年他不該縱虎歸山的。

    「殿下,欺君之罪,可是死罪!」捉到德齡的把柄後,閻翟光的眼中綻出希望的光芒

    「我想德齡應當也很清楚這一點。」不然德齡急什麼?不趕在兵權被削之前行動,他就只能等著掉腦袋了。

    閻翟光和尹汗青相視一眼。

    玄玉白御案內起身,「爾岱現下是只受傷的獅子,若是無法安撫,定會遍傷無辜?而德齡,則是只急欲展翅的雄鷹,不趁此時登上晴空,日後他就再沒機會了。」

    「殿下可認為,這兩頭猛禽,是安撫即可打發的嗎?」不認為如此做就能免去另一波內亂的尹汗青,懷疑地看著玄玉。

    玄玉也有自知之明,「當然不可能。」真能與他二者談,就不需兵戎相見了。

    閻翟光心急地向他拱手,「依臣之見,殿下應速速將此二事奏明聖上,請聖上撥兵應戰。」

    玄玉不語地看著案上的印璽。

    若是可能,他並不想再動兵一回,一來,是因國內歷經天災之後,已是元氣大傷,若再啟戰事,日後要讓全國民生回穩,讓百姓重回原本的生活狀態,不知將得耗上多少年的力氣,而先前在滅南之戰後的苦心經營,也部將化為烏有。

    二來,是因一旦上了沙場,生死就得全部交由天意決定,在前一回內戰之後,楊國國內已損失不少將才,再掀內亂的話,誰知道楊國又將損失多少護國棟樑?而這一回,被迫得同時面對兩支大軍的軒轅營,會不會因此而死傷慘重?下-回戰死的人又將會是誰?能自滅南之戰中生還,又打完前次內戰,能夠活著已是萬幸,他不願,見到他身邊的人為了皇家的內戰而送了命。

    可他同時也知道,這場內戰早晚也是要來,若不趁機處理德齡與爾岱這兩個棘手人物,在逐皇這條路上,他倆定不會死心,而這場內戰,則會拖上更久。

    在收拾了鳳翔之後,他是該也叫那兩個皇弟死了這條心。

    一室的沉靜中,閻翟光與尹汗青屏息看菩他。過了許久,玄玉似下定了決心抬首。

    「汗青,擬折。」

    天色--是漆黑的,寥寥星子敞掛在大際,但此時殿裡的燭,卻將建羽那張盛怒的臉龐照得再清晰不過。

    晉王爾岱書表上奏,齊王不適任太子,若父皇不撤換太子,益州大軍將興兵入京以正天命,而已經舉兵的信王德齡,不但不理會他所派去的聖旨,更進一步殺了御史,擺明了亦要戰出個結果不可。

    「全都反了嗎?」龍顏人怒的建羽,使勁將手中的折子扔至殿內遠處。

    「父皇息怒。」一早就被召進宮裡的玄玉,在御案前垂下眼拱手。

    「玄玉不適任太子……」建羽忿忿地看向一旁的閻翟光,「單憑這句話,他們就起兵造反?」他們究竟有沒有把他這父皇放在眼底?好不容易滅了南國才得來的天下,他們又置於何地?

    「依臣看,兩位王爺皆有登上九五之心,太子一事,怕只是掀戰的借口。」閻翟光深鎖苦眉心。

    建羽心寒地問︰「如此下去,國內的烽火要戰到何時才能平熄?」沒有一個想到百姓,沒有一個想過他們千辛苦苦-統天下,都還來不及緊榮太平,他們就急著自己打自己,而他這個父皇部還未駕崩,他們就等不及的想要奪位!

    閻翟光深深一揖,「聖上不妨再派人前去勸退兩位王爺,吩能收起干戈別再擴大內亂戰火。」

    建羽氣拍菩桌案,「連御使部殺了,那雨個孽子還聽得進耳嗎?」

    「若真加此,恐怕……」別無選擇的閻翟光為難的低語,「就只剩一個下下策了。」

    「什麼下下策?」

    閻翟光直望進他的眼匠,「以戰止戰。」

    到頭來,不也還是避不過戰事一途?建羽不語地攏緊兩眉。

    閻翟光看出他的猶豫,「聖上,若兩位王爺一意孤行,決意不改造反之心,朝廷應當速派兵馬攔下兩位王爺,否則若等到兩位王爺率兵人京,那就太遲了。」

    「太子的意思呢?」

    「兒臣亦如此認為。」玄玉淡淡應著,臉上不見絲毫激動。

    建羽微著眼,「太子手上拿的是什麼?」

    「請父皇過日。」玄玉不疾不徐地呈上丹陽損失的真相。

    映入眼中的奏章,一字一句,似在建羽的心中再放了把更盛的烈火,令建羽的面孔變得更加森竣。

    「好啊……」建羽氣得連聲音部在顫抖,

    「翅膀硬了是嗎?竟為私利而膽大到連欺君之事也做得出來?」為了江北江南的天災,靈恩生前忙到焦頭爛額,玄玉散盡家財救災救民,而欺上瞞下的德齡,坐擁丹陽財富非但沒出上半分力,還安然的躲在丹陽不聞不問、袖手旁觀?

    「父皇。」玄玉為德齡先前的按兵下動下了批注,「信王造反,乃是預謀,並非信王所言太子該由何者出任這問題。」

    這話就算不是由玄玉的口中說出,建羽也知道躲在丹陽保存實力的德齡貪圖的是什麼。德齡明哲保身的作法,不僅比滿腹不平的莽夫爾岱更陰險,也更令他意冷心灰。

    不齊心齊力救國,只想著看準時機趁勢一擊,好撿個漁翁得利的機會達成目的,他看不出德齡此舉是在證明些什麼,他只看出德齡暗藏的那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心,

    這座歷經了風風雨雨的楊國,怎抵得過成百上千個貪慾?玄玉又怎能壓制得住底下那些皇弟們的野心?今日就算能成功平定下新一波的內亂,往後呢?倘若德齡與爾岱的心不死,倘若國中有更多個抱持同樣想法的逆謀份子,也同樣覬覦玄玉頂上的太子冠,那日後會不會有更多來者接著前仆後繼?

    沉默地看著眼前的玄玉,建羽眼中所看見的是他最後的一個希望,而這個肩負楊國未來的太子,在他羽翼之下不但得不到個寧日,更甚者,玄玉還可能在日後無法安然登基繼位。

    「太子聽旨。」建羽決定快刀斬亂麻,「命軒轅營出兵討伐叛逆!」

    「兒臣領旨。」

    「太子乃暢國儲君,不可輕易涉險,此事就交給元麾將軍,太子不必親征。」有過靈恩的前車之鑒後,這回建羽說什麼也不肯讓玄王再登戰場去冒險?

    「是。」本想親自領軍的玄玉,在他的顧慮下,只好點頭答應。

    建羽陰沉地再道,「另,晉王與信王的安危,元麾將軍不必顧忌。」

    聽出弦外之音的玄玉,怔了怔,抬首直視著建羽那雙已狠下心的眼眸,但在建羽眼中,他沒有找著半分後悔或是猶豫,許久之後,他拱手以覆。

    「兒臣明白。」

    自收復京畿後,軒轅營即駐紮在長安城裡,一方面為休養生息,一方面則是為另一場將掀起的內亂作準備。自聽聞信王已出兵,而晉王也有反意後,好個容易能歇上-陣的軒轅營又再次動了起來。

    奉聖諭平反內亂的玄玉,下令將軒轅營一分為二,分別由余丹波與樂浪各領其-,一則留在長安阻擋益州大軍入京,一則立即開往洛陽弭平造反的伏羲營。

    匆匆入宮的余丹波,在見過玄玉後,手裡拿著玄玉賜與的兵符,準備離京去與候在城外的袁衡會合,整軍之後即片刻也不能耽擱,得奉旨速往洛陽。

    可走在東宮廊上的腳步卻異常沉重。

    回想著方才在殿上玄玉的叮囑,余丹波頭一回覺得,肩上所承載的責任壓得令他喘不過氣,就算是當年楊國三軍欲破盛長淵時,他也不曾覺得這麼棘手過。

    一如袁天印所說,他的對手果真是狄萬歲。

    在聽到他得率軍與狄萬歲交手時,他很難否認,他有股拒意,他打心底下想和那個狄萬歲有任何交集,即使是身為敵人也一樣,他討厭狄萬歲眼中那種暗藏著怨慰,非勝他不可的眸光。

    無論是從文從武,為官,皆要有官運。這道理,自他余家列祖列宗的身上即再明白不過,若是無運,即便再怎麼在沙場上?頭顱灑熱血,終也得不到個名。幸運如他,在洛陽時收了玄王的白虎之玉,藉著玄玉與自己的力量,他終於走出余氏一族宛如魔咒般不買罪即斬首的噩運,帶著余氏子孫定出洛陽揚威天下,可出身與他類似的狄萬歲,卻沒有他那般好運。

    與他相同,早年同樣也是不得志的狄萬歲,雖為趙奔之徒,但其光芒始終都掩蓋在赫赫有名的趟奔之下,揚州人若提及戰功彪炳的武將,定是指向趙奔,即使狄萬歲早巳獨當一面,甚至能力遠在趟奔之上,可這麼多年來,不遇戰事難以成名的狄萬歲,就是無法讓朝廷牢牢記住狄萬歲這名字。

    滅南之戰後,他雖不認為楊國元麾將軍這位子,是因守孝而錯過滅南之戰的狄萬歲讓給他的,但他不能否認的是,對於那個打從接掌伏羲營起就令他有如芒剌在背的狄萬歲,他不但掛意,甚至是有些忌憚,他在狄萬歲的身上,找到了就連閔祿與辛渡也部個能給他的強敵感。

    他也知道,若是樂浪代他與狄萬歲交手,軒轅營的勝算更是不大,就狄萬歲乃趙奔之徒,以及他所熟知的狄萬歲這兩點來看,雖樂浪未曾與狄萬歲交手過,但他擔心在戰技上,樂浪仍是略遜狄萬歲一籌。

    為了軒轅營著想,他必須前往洛陽,再加上若以地緣來考量,長年待在洛陽的他,在洛陽迎戰狄萬歲即佔了地利的因素,同樣的,在進軒轅營前一直待在長安的樂浪,也較他熟悉長安的地勢。雖然他明知這做將會是最好的選擇,而同樣也別無其它人選可安排的玄玉,也認為在得分別迎戰兩軍時,如此調度是唯一的法子,可他……他就是不放心將樂浪獨自留在長安應戰。

    石寅已死,益州大軍的主帥與大將皆是晉王,而樂浪曾貴為皇戚,就不知樂浪是否會因這層因素而放晉王一馬,還記得當年樂浪就曾因同情,而刻意對盛長淵手下留情,那這回呢?他真能忘記晉王的身份嗎?誰知道樂浪那個心軟的性子,會不會在見了晉王之後又發作?

    「丹波?」

    站在宮階上的余丹波微側過頭,就見那個令他煩惱到吃下下睡不好的正主兒,正朝他這方向走來。

    「你怎還沒走?」樂浪納悶地走至他面前,「玄玉不是已下令了嗎?」在狄萬歲率兵抵達洛陽之前,他不是應該在洛陽外截住狄萬歲,以免狄萬歲西進至長安嗎?

    受命得快點離開長安的余丹波,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怎麼了?」樂浪也看出他的異狀。

    「樂浪……」他猶豫了很久,想說,又怕會閃此而打擊到樂浪的自信。

    樂浪誤會了,「看樣子,你是真的很在乎狄萬歲這號人物。」

    「他是一回事,你是一回事。」提起狄萬歲就沒好臉色的余丹波馬上甩過頭去。

    他指著自己的鼻尖,「你擔心我?」這小子當他初出茅廬呀?又不是頭一回上陣打仗了。

    「你……有把握嗎?」硬著頭皮開口的余丹波,自顧自地替他做了安排,「若是沒有,你就別與晉王硬踫硬,只管咬牙撐著等我回來,我在解決狄萬歲後定會盡快兵援長安。」

    兵援長安?按玄玉的計畫,他不是應該在破伏羲營後,一鼓作氣再趕往九江,與燕子樓聯手除掉趙奔嗎?

    樂浪一手撫著下頷,沉思了許久後,他笑著問這個難得一臉緊張的上司。

    「你這麼瞧不起我?」雖然他沒被封為元麾將軍,也沒立過什麼令人崇敬的大功大業,但他可從不曾丟過軒轅營的臉。

    「我不是一」就伯他會誤解的余丹波忙著想解釋。

    「我倒是較擔心你?」樂浪打斷他的話,反過來叮嚀他,「狄萬歲可是趙奔的得意之徒,對他,你得當心點,千萬別對他掉以輕心。」若是他沒猜錯的話,那個伙萬歲不但不認為元麾將軍這位子該屬於余丹波,更打心底妒嫉在仕途上平順得令人眼紅的余丹波?

    自個兒的事也都煩惱不完的余丹波,在又聽到那個礙眼的人名後?不悅地皺起眉心。

    光看他的表情,樂浪就知道他又想太多了,「別板著張臉,這-點不像你的作風,你不是一向都很目中無人的嗎?」

    余丹波馬上瞪他一眼。

    「好吧,你只是很有自信而已。」就知道他這人誇得損不得。

    「別同我提姓狄的那傢伙。」余丹波把重點轉至他身上,「你呢?你有把握嗎?」

    「這個嘛……」晉王年紀雖輕,可戰歷卻與他不相上下,加上又有石寅的調敦,的確是個蠻令人頭疼的對手?

    「若是晉王對你完全不顧往昔的情份,而你又刻意對他心軟……」見他略有遲疑,余丹波立即說出他所擔心之處?

    樂浪篤定地向他搖首,「不會的。」

    「是嗎?」他眼中還是有些不安。

    「我不會拿玄玉與楊國的前途兒戲。」樂浪笑笑地向他保證,「至於我的安危,你也不需操心,因生死雖有命,但我會努力為了相信我的人們活下去。」

    聆聽著他的保證,余丹波的臉上無絲毫笑意。

    樂浪伸手推他一把,「去打垮那個想將你自元麾將軍位上拉下來的狄萬歲吧!去讓他知道,你可是憑真本事得到這份殊榮的。」

    「你會在長安等我回來?」

    他點點頭,「嗯。」若他能提前敗益州大軍的話,或許他還得南下去幫余丹波打趙奔呢。

    「別食言。」在臨行之前,余丹波不忘回頭向他要個承諾。

    「我盡量。」

    站在宮階上的樂浪,看著余丹波不時回首的背影-會,在他走遠後才轉身帶著袁樞入宮。

    「參見殿下。」奉旨入宮的樂浪,恭謹地在御案前跪下。

    特將他自前線叫回來的玄玉,總覺得若是在開戰前不見他一面,心裡就是有份不踏實的感覺。

    「軒轅營準備得如何?」命他起身後,玄玉關心地問。

    「就待殿下下旨。」目前據在長安二十里處、堯郡城裡的軒轅營大軍,已做好驅逐益州大軍的準備。

    在樂浪回了話後,玄玉忽地沉默,好一陣子過去,殿上無人言語,仍候著他的樂浪,忍下住抬首,他先是看了一旁的堂旭一眼,見堂旭的臉色也沉重得很,他再看向臉上似寫滿心事的玄玉。

    「殿下?」怎麼他和余丹波都是同一副德性?

    玄玉交握著十指,意有所指地開口。

    「對爾岱這一役,能生擒即生擒,若不能,無人會怪你。」樂浪意外地揚眉,「聖上這麼說?」難道說……聖上不但不在乎晉王的生死,聖上更想藉大軍之手嚴懲造反的晉王?

    玄玉再說得更明白一點,「父皇對此已有準備,」

    樂浪總算x廡窳成夏氐納襠 膠衛矗 蠢叢謨辛槎韉慕萄島螅 鮮欽嫻奶誦鬧幌氡W︵褚蝗恕br />
    「末將領命。」他拱手以覆。

    「樂浪。」玄玉在他告退之前叫住他,「你能狠嗎?」

    被玄玉突如其來的問怔住後,樂浪沉默了很久。

    「我能。」他迎上那雙和余丹波一樣都寫滿憂心的眼眸。

    一想到此去之後,樂浪將面臨一場苦戰,滿懷忐忑的玄玉就始終都放心不下。他自御案內起身,抬首正視著樂浪的臉龐,隱藏許久的心情與親情,隨著他的不安,終於在樂浪的面前釋放出。「姐夫,活著回來。』樂浪回首笑問,「我曾讓你失望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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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部曲之錦繡河山



第四部
  楊國東宮太子易主,內亂未定戰火又起,新任太子玄玉將面對更殘酷的考驗。
諸皇子將未來建築在百年江山上,武人們將命運寄托在血染的沙場上,當耀眼的星子一一殞落,
夢想是否還依然存在?最終決戰,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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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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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際微曦。

    這日清晨與以往的任何一一部相同,長安城外的京畿腹地各郡各城,籠罩在淡淡的薄霧里。末自夜里醒來的城市看來有些清冷,城內的街頭巷尾並無早起的人們定動,事實上,自太于兵變以來,居住在長安城外各地的百姓早巳離開家園,避至它處躲避戰火。

    對盤古營的人來說,這則是個必須用生命去搏斗的清晨。

    接下女媧營的戰帖後,霍天行率軍在京畿腹地正西方最外頭的業郡城準備迎戰?早巳擺下陣準備好迎戰的盤古營,此刻正等著女媧營前來與他們一決生死。

    居于人軍中部,霍天行坐在戰駒上靜眺著西方,其它人也都同他一樣,自夜半起就一直守在原處,兩目不斷地朝向遠方處游移,好幾個時辰過去後,遠處終于有了動靜。

    來了,一個、兩個人點,三個、四個……無數個人點突然出現在地平線的那一端,轉瞬間遠方的山坡處圍上了一層紅彩,這支人人身著赤紅色戰火的軍旅,像蟻群般密密麻麻地爬了過來,覆上鐵甲的戰車反射著旭一的光芒,在遠處形成閃爍刺眼的光點,仔細再看清楚一點,在戰車後頭的步兵手中所執的戢與矛,和在步兵之後的箭兵身後所背的箭束,也加緊星般閃爍著光芒。

    坐在馬背上亡的霍大行動也不動,盤古營全營也部耐著性子不對正疾速前進的女媧營采取任何行動,直至女媧營愈開愈近,捉住時間點的霍天行朝旁一@br />
    「放!」

    一座座盛載著火禽火獸的投石機,一批接一批擲出熊熊燃燒的燃油與火,勁擲之後紛落在女媧營行進的軍伍問,意圖令馬匹驚慌、陣形潰散。女媧營經這突來的火襲,結陣的軍伍當下因火大亂,但不過多久,在避開了燃火的落點後,絲毫沒有緩下速度的女媧營,又開始在大軍往前繼續疾定之時,再次組成陣行準備進攻。

    接下來的箭襲女媧營也沒看住眼匠,所有的步兵全都躲在車輛後,一面而御箭的大盾整齊劃一地在大軍前部舉起,當盤古營的箭兵拉長了箭距射得更遠時,有備而來的女媧營大軍中部與後部亦舉起了大盾,這時受過箭襲的前邡,則開始挽弓反擊。

    盤古營前部的軍員在箭矢射來前,忙不迭地跳至先前所挖的溝中避箭,在敵我攻防互換的此時,女媧營突然一分為二,由閔祿率著其中的-部直接沖向城外的盤古營,而辛渡所率的另一部則是突然轉向西,打算繞過此城以進長安。

    他們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底。

    遭人看輕的霍天行,用力扯過馬韁迎上鑰他沖來的閔祿,手下的副官則率著一部份人馬掉首去追辛渡。此時閔祿再將手中之兵切割成眾多小支軍旅,一部份人馬前往攔阻霍天行的副官,另一部份則是從城的兩側包圍仕霍天行?

    對付圍攻最好的法子,就是只針對一點強力進攻,因此霍天行選擇直接與一徑朝他沖來的閔祿一較高下,他與閔祿部心知肚明,這是場注定要硬踫硬的決戰。

    因他與閔祿部是直來直往的武人,不屑也無從要心機在戰事小投機取巧,他們建功立業,所憑的部足真本事,他們身上的功勛都是用自個兒的鮮血換來的。在他們的心里,都有著一個再無人可替代的主上,為了主上,他們皆不惜把命豁出去,

    一分為二的女媧營,在閔祿留在原地對付霍天行時,朝西繞過戰地的豐渡,不需花多大的力氣即甩掉了後頭的追兵準備收復長安,而在宮內收到急報後,太子靈恩即率東宮六騎離開皇城,準備在長安外槨城應戰。

    長安外瑯城上的鑼聲敲得很急,高掛在天上的烈門,將身披戰甲的靈恩曬出一身細汗,高站在城樓亡的他,眼眺向即將抵達城下的女媧營大軍,在辛渡的身旁找到了鳳翔的身影時,他想起了在這段日子以來,鳳翔一直躲在暗地里操縱著這一切,他忿恨地握緊了腰問所配的長劍︰

    「你休想。」

    江北戰得如火如茶,相形之下,江南一帶,卻無一絲烽煙,但這並不代表江南一如表面上那般平靜。

    坐鎮九江,玄玉一直嚴密監視著江北的一舉一動。在這日,玄玉攜著閻翟光親臨絳陽,一塊校閱軒轅營大軍,把閱軍一事交給袁樞與袁衡後,樂浪也不管閭翟光不滿的老眼直瞪著他,硬是當著眾人的畫拖走了正欲為玄玉接駕的余丹波,再次強押著余丹波回到行轅里,一塊商討渡了江後他們該采用哪些方法進擊,以求在最垣的時間內達成玄玉的願望。

    只是才商議了一半,樂浪的聲音猛然在行轅中拉高。

    「咱們還要等?」

    「還不是出兵的時機。」已經個加跟他說過幾回的余丹波,很是受不了地再次重申,樂浪更定難掩心焦的口氣,「到底還要等多久?」

    「你在急什麼?」余丹波微撇過臉,開始在心底推敲起會讓乍性不好戰的樂浪這麼反常的主因。

    「我……」

    「真難得你這麼急吼吼的想出兵?」余丹波輕嘆了口氣,沒頭沒腦地義問,「是誰?」

    「什麼?」為了他的善感,樂浪下禁心頭一驚,

    余丹波的兩眼似要看穿他一般,「是誰讓你為他這麼擔憂?」

    「我沒有背叛玄玉的意思。」不想余丹波誤會他與女媧營或盤古營有所瓜葛,樂浪忙不迭地自清。

    他當然知道這點,像樂浪這種性子死得跟霍天行是半斤八兩的人,在楊國中早巳不多見。

    「是為了霍天行嗎??」不再同他拐彎抹角的余丹波,干脆抖出自己推敲出來的答案。

    知道自己沒辦法瞞過余丹波,樂浪只好在他篤定的日光下承認。

    「我欠他一個人情。」當年若不是霍天行刻意戰敗,他怎有機會親自與玉權一戰?

    「王爺已經代你償恩了。」余丹波告饒地翻了個白眼,「真要算的話,你欠他的早巳扯平,沒什麼好掛意的。」

    樂浪有點不解地看著他那不以為然的模樣,「你真這麼認為?」玄玉是玄玉,他是他,從頭至尾,他都還未向霍天行道過-聲謝?

    余丹波攤攤兩掌,「霍天行甘冒造反這殺頭大罪也要助太子,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沒人逼他。」

    「但他……」

    「無論他有何理由所以不能不為,造反即是造反,我想,他也不會拿任何理由作借口。」余丹波盡量做到不去看個人身後的無奈,「既然他部已這麼不在平自己的生死了,你還為他擔心些什麼?」

    听著這種不帶一絲溫度的言語,在樂浪眼中的余丹波,令樂浪有種錯覺,錯覺在戰場上是一匹戰狼的余丹波,在戰場之外,其實也是一匹眼中只看得見獵物,卻看不見其它的狼。

    他搖搖首,「有時,我真懷疑你的血是冷的。」

    「你本末倒置了。」余丹波不疾個徐地導止他錯誤的想法,「你該懷疑的是,在忠義與一己之私問,身為武人的我們究竟該如何抉擇?我只足尊重霍天行的選擇,」

    霍天行選擇了身為冠軍大將軍的自尊,在他看來,義無反顧的霍天行,定不會希望任何人給子他半分同情。曾經個得志多年,余丹波相當明白,一旦站上了人人所羨的高處後,必須承擔及永不能放下的是什麼,就是因為他了解霍天行的別無選擇,所以他打心底不願在此事上再添上半分私情。

    他記得當他首次為玄玉出戰時,玄玉曾告訴過他,公與私之間的分野,這些年來,他除了分清了公與私外,他更深刻地體悟到有些時候,必須把自己置身事外的不得已。

    樂浪茫然地看向帳外,「若你是霍天行,你會怎麼選?」

    「咱們武人什麼部可以不顧不管,就是不能不忠。」他毫不猶豫,「因此就算今日造反之人是王爺,我定會同霍天行一樣,選擇成全我的自尊?」

    自尊?

    原來,這就是他們這些沙場上的武人背後的勇氣,這就是他們不惜拿生命好來換取的代價。

    「好了。」余丹波伸手將他給拉回桌案前,「咱們可沒多余的心思去想那些他人的事,咱們該想的是,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在最短的時問內撂倒女媧營。」

    「我同意?」袁天印的聲音自帳門處傳來。

    「袁師傅……」余丹波趕忙扔下樂浪前去迎他人帳。

    「玄玉來了嗎?」一同上前後,樂浪探頭探腦地看向袁天印的身後。

    「來了,還在外頭同袁樞他們說話?」袁天印伸手指了指後頭,再以充滿期待的眼神看向他倆,「如何,你們行把握嗎?」

    「有什麼把握?」他倆異一同聲。

    「打倒宣王的把握。」

    樂浪搔搔發,「這就得看霍天行與晉王能不能拖垮女媧營。」並非他怕了閔祿與卞渡,只是那兩個家伙一旦聯手就棘手得很,若不想軒轅營損失太重,就只能冀望于其它先行對上女媧營的兩營。

    袁天印挑高一眉,「若不能呢?」

    「咱們的勝算還是較大。」權衡過利弊之後,余丹波就顯得相當泰然。

    袁天印不得不先把話說在前頭,「即省點兵力,可別全都派用在女媧營身上。」

    「你的意思足……」樂浪拖長了聲調。

    「這場內戰還有得打,短時間內恐怕沒那麼容易結束-」假若太子敗在女媧營手中,接著就是女媧營的天下,然而就算能夠擺子女媧營,不甘示弱的晉王與信王,恐伯也不會在一旁閑著什麼也不去爭。

    「咱們得馬上重新再擬戰略。」余丹波毫不懷疑袁天印的話,說著就又強拉著樂浪回到桌案前。

    袁天印笑了笑,半側過身子揭開帳簾,卻見沒進行轅里的玄玉正站在外頭空望著遠方。

    隨著他的視線看去,袁大印住想起了那夜堂旭所呈給玄玉的那張信件後,臉上隨即失了笑意,替換上了濃濃的憂心、

    「王爺?」走至玄玉的身後,袁天印輕輕出聲。

    玄玉勉強拉回目光。

    袁天印的話里挾帶著深深的嘆息,「王爺,這不是你可以左右的。」

    「什麼?」

    「霍天行。」這種事,樂浪瞞不過心細的余丹波,玄玉又怎瞞得過他這個最了解他的人?

    「我知道?」極力想要遺忘霍天行信中所寫之意的他,頗感無奈地撫著額。

    「盡快把他忘了吧,別因此誤了大事。」袁天印安撫地按著他的肩,關懷地看向他若有所失的臉龐?

    玄玉也知非得如此不可,為了不讓袁人印擔心,他勉強擠出笑意,走向前頭那個還等著他-塊去校閱軍隊的袁樞。

    愈看玄玉的背影愈覺得不妥,放心下下的袁天印轉首朝行轅里輕喚。

    「丹波。」

    余丹波立即放下手邊之事來到帳門前,在袁天印的示意下彎下身子,聆听完袁天印的耳語後,他皺緊了眉心。

    女媧營簡直就是地獄中惡鬼的化身。

    無論是東宮六騎,或是曾任南國東宮六騎之人,從沒看過這種只求勝果卻不計較生命的大軍;為了達成辛渡的命令,女媧營的兵士縱使明知道攀上城頭,不定會遭上頭的箭兵射死,就定會被擂石砸死,甚至活生生地在攀城梯上摔死,他們依然前僕後繼,一直沒有停止過欲佔領城頭的舉動。

    他們雖怕死,但他們更怕身後的辛渡。

    領著東宮六騎的靈恩,在辛渡的連番猛攻下,已固守城牆有三日余。在這其中,女媧營的?石機不時將大行投擲向堅固的城門,令守在城門處的守軍吃盡苦頭,辛渡更祭出火攻攻向城頭,意圖將居于高處的敵軍給活活燒死再也不能固守原位。

    在城頭已燃起熊熊大火再不能守時,二日來沒合眼休息過的靈恩把心一橫,決定放棄城頭開啟城門率軍出城應戰。

    「殿下不可!」東宮六騎的統領急忙住他耳邊苦勸,更在叫不住靈恩時忙想拖住他,「殿下,您萬萬不可出城應戰……」

    靈恩一把扯開衣袖,「放手,本宮絕不會讓鳳翔得逞!」

    「殿下……」攔不住他,統領只好追在靈恩身後一塊出城應戰。

    城外的血腥世界是靈恩從不曾見過的,在城外苦苦頑抗的眾兵,在眼見靈恩親臨戰場指揮時,頓時士氣大振,一改遭辛渡連番猛攻後的懼戰心態,個個上氣高昂地重整旗鼓,上下一心地重新再戰。在靈恩令下,下頭的步兵配合著城頭上的箭兵齊攻,將一波波涌向城門的女媧營十兵們再射退回遠處,但不甘示弱的女媧營,隨即也調來大批箭兵,在盾伍的掩護下,開始一一射下城頭上阻撓他們前進的箭兵。

    自開戰以來,生平首次親自踏上戰場的鳳翔,就一直被身旁的辛渡保護得滴水不漏,即使在這兵亂馬嘶的混亂戰場上,鳳翔就連-根發絲也沒亂過。

    他冷眼看著遠處那個親自捍衛著自己小小河山的靈恩,一陣最深的冷意自他的心底深處升起,他輕揚著嘴角,將手探向一旁。

    「拿弓來。」就由他來結束靈恩在這個舞台上的最後演出吧。

    在手下將戰弓與箭筒交子鳳翔時,二芳指揮著攻城的辛渡原本還不明所以,但在驚見鳳翔將箭尖瞄準了城門外的靈恩時,他忙不迭地出聲想阻止。

    「王爺要做什麼?」

    「代聖上嚴懲叛逆。」鳳翔慢條斯理地自箭筒里取來一柄箭。

    「但聖上並無下旨-」大人反對他如此做的辛渡,急著想讓他知道此舉的後果。

    鳳翔冷冷一笑,「沒錯,聖上並無下旨。」

    正因父皇沒有確切地告知究竟該如何救駕,因此,太子若是出了什麼事,部不過只是戰爭中的意外罷了,況且在他楊國造反本就是殺頭大罪,殺了太子,也不過只是提早了太子的死期。

    因此,他很樂意代疼愛太子的父皇下手,他更樂意的是,藉此讓太子將那千歲之位給讓出來。

    「王爺……」辛渡來不及再說些什麼,挽了弓的鳳翔,手中之箭已射了出去,一箭射中了靈恩胸前的鎧甲。

    身受劇痛,卻因鎧甲保護之故而未遭射死的靈恩,在亂陣之中找著了發箭者,並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個親自挽弓對向他的鳳翔。

    「你……」

    眼看若受了一箭卻未死的靈恩仍是坐在馬上,鳳翔冷冷輕哼了一聲,在箭簡里改取出一柄穿透力強的兵箭,立即挽弓再補一箭,非置靈恩于死地不可。

    這一回,準確地正中靈恩胸口的兵箭,伴隨著靈恩胸前戰甲破碎之聲,結結實實地穿透了靈恩的胸膛,靈恩圓目直瞪著遠處發箭的鳳翔,不久,他坐在馬背上的身子歪斜了一邊,搖搖晃晃地朝一旁倒下。

    「殿下-」

    護在靈恩身旁的東宮六騎統領,驚駭地跳下馬沖至靈恩的身旁︰他驚慌的高叫聲,當下令戰場上其它的人都回過頭一探發生了何事,在見太子中箭之後,稍一分心的東宮六騎們,就遭女媧營的士兵們逮著了機會,趁此格殺他們。

    徹底解決靈恩,確定終于除去阻礙他登上權力至高點之人後,心滿意定的鳳翔,毫不猶豫地將大弓扔給旁人,並揚聲大吼?

    「進城!」

    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兄弟?

    辛渡愕然地看著遠處倒下的靈恩,不太置信地轉身看著已命前部沖向城門的鳳翔,半晌,辛渡轉首策馬追上鳳翔。

    「殿下!」護在太子身旁的東宮六騎,莫不悲愴地大喊、

    墮馬後,靈恩躺在石板所鋪的地上,在他眼中仍殘留著鳳翔拉弓對準他的模樣,他不知道鳳翔是在何種心情之下發箭的,正如他不知當年他若是痛下殺手除去這班皇弟將會是何種心情,今日他才明白,身在皇家,不是殺人就是被殺,當年他就是-個心軟,沒先行對那些皇弟們下手,所以今日他才會成了被殺的一方。

    他該感到後悔嗎?

    自四處涌向他的東宮六騎,一張張心痛的面孔圍繞在他的眼前,他們悲痛的表情仿佛都在告訴他,他已在這場爭奪中出局,被迫離開他極力想擁有的舞台。在這刻,他想起父皇那張放棄他的臉,玄玉那紙放棄伸予援手的信函……人人都放棄了他,就在他們都轉身棄他而去之後,就連這座戰場也放棄了他。

    巍峨美麗的長安城近在眼前,靈恩乏力地煽著眼睫,試圖想看清這座原本該在閂後屬于他的長安城,猶在燃燒的城門與城外的戰車,升起縷縷黑煙遮蔽了長安城的天空,在這片黑暗的天空下,靈恩看不見他渴望的未來,也看不見君臨天下的輝煌願景。

    他甚至看不見自己。

    他多麼懷念從前的那個自己,他更懷念的是,當他與父皇肩並著肩,在上早朝時一塊走過大殿上那道長長的宮廊。

    他顫抖地將染血的掌心探向天際。

    「我的……天下。」

    在另一邊的戰場上,霍天行正與閔祿交戰得難分難舍,誰若是稍讓一步,或定稍稍分了點神,誰就隨時可能成了刀下亡魂。

    因此賭上所有的霍天行格外勇猛,與他對戰的閔祿也大感吃不消,除了他倆之問的小戰場外,其它在城外交戰的軍伍亦是如此,在霍天行手下操練精良的勇兵們,一度將女媧營打得節節敗退,但身為女媧營的每一名軍員都知戰敗的下場,就算是沒遭盤古營之乓殺死,也將會死在閔祿的手下,因此人人放手一搏的女媧營,在敗退之前一鼓作氣地反攻,再將大軍往城門處推進。

    女媧營一批批視死如歸的騎兵兵員,快馬沖進盤古營的前部,在被敵軍射下馬或足攔腰斬殺之前,以身搗亂敵軍前部的陣形,並在戰死前以戰矛刺死了許許多多持盾的士兵,好讓敵軍失去防御,讓女媧營緊接著沖上來的騎兵與步兵接手繼續攻擊,為了求得勝利,閔祿不惜把前部的騎兵全部犧牲掉。

    當東宮六騎的統領,自長安外瑯城突圍而出,趕至業郡城戰場向霍天行通知太子死訊時,將閔祿交給一整個小隊去應付的霍天行,顫著聲,不願相信地問。

    「你說什麼?」

    「殿下……殿下他……」淚流滿面的統領語音破碎得不成語調。

    霍天行沒听完他的話,渾身恐懼的他不顧一切拉過馬韁,抽著馬鞭飛快地街進城里,快速地前往長安城最外頭的外瑯城,不顧身後突破重圍的閔祿仍窮追不舍,他使勁揮揚著馬鞭,再次加快了速度,非得以這雙眼去親眼證實這宛如謊言的噩夢,他必須由太子來告訴他,這個是真的。

    「殿下-」痛心疾首的呼喊,在霍天行趕至之時破空而來。

    被東宮六騎帶往已破的城門遠處,仍是躺在地上的靈恩,此刻已失去了氣息。當霍天行躍下馬奔向他時,霎時忘了周遭擾攘繁囂的一切,眼中僅剩下一個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靈恩?

    他難以阻止此刻那份將他鞭笞得遍體鱗傷的痛感,護主不力的霍天行雙膝重重跪在靈恩的面前,傷心得無以復加的他,在靈恩沒合上的眼瞳中看見自己懊喪後悔的臉。

    此時靈恩的那雙眼,直望著遠處所貪戀的長安城不肯閉上,滿面熱淚的霍天行顫抖著手,握住靈恩失了溫度的手掌,那間,積藏在他心中的悔恨全數涌上他的腦海。

    像是胸膛里的這顆心硬生生地遭人掏了出來,悲傷與忿怒佔據了霍天行,在這一刻,霍天行真恨不得死的是他?如果可以,他多麼想把自己一身的熱血全都灌注到靈恩的體內,若能折壽,他情願把自己僅有的壽命全都給予靈恩,可是,不只是靈恩听不見他衷心的盼望,就連上天也听不進他這份急欲贖罪的祈求,這是上天在報復他嗎?因他不該在起誓效忠于太子時,仍偷偷在暗地里藏著二心,他下該單膝任靈恩的面前跪下之際,心中卻偶爾還惦著那份對于玄玉的感慨,故此老天爺才會藉此懲罰他的不忠?為什麼在他已經斬斷一切,決定只為靈恩一人而戰之時,老天要這麼捉弄他?

    為什麼要這麼對他?他都已經親白截斷所有退路,不讓自己有半分可後悔的余地了。

    在霍天行得知太子已戰死之後,長安城外的戰局立即改觀,原本猶佔上風的盤古營宛如失去了撐天支柱般,漸漸不敵于女媧營,一路急追而來的閔祿,更是把握這個機會,在城門處大肆剿殺護主的東宮六騎。東宮六騎在太子死後,不堪閔祿的強攻,潰逃的潰逃,降敵的降敵,就連退來此地的盤古營,也在前後都被女媧營包圍時,不得不向女媧營稱敗。

    滿腔怒火的霍天行,護著靈恩的尸身,毫不猶豫地舉刀殺了身旁那些當著他的面背叛靈恩的叛將,在閔祿的令下,女媧營的士兵自四面八方撲向霍天行,被圍困的霍天行在人群中努力想為他和靈恩殺出一條血路,在無法近身的狀況下,閔祿下令團團圍繞著霍天行的士兵,將他們手中的長矛平舉,在縮小了包圍霍天行的圓圈之後,對準了霍天行,在同一時刻奮力往前突刺。

    當身體各處都遭利矛貫穿的同時,再也不能動彈的霍天行,勉力回首看著躺在地上的靈恩,在他眼中,靈恩就像一輪血紅的落日,已自霞輝耀眼的山頭落下,靜靜迎著生命盡處的降臨。

    不知不覺間,所有仇痛與悼悔,自霍天行眼中散去,僅剩下一個遙遠的盼望。

    或許在來世,他不會再遇到玄玉,到時,他將會全心全意地效忠太子,在心中,只奉靈恩一人為皇。

    「聖上節哀……」

    得知靈恩的死訊後,原本為了太子兵變而感忿怒以及傷痛的建羽,曾一度接受下了這個事實而暈厥在御案上,在宮人將他救醒後,白震驚中清醒過來的建羽,再也掩飾不住喪子之痛,無論人再如何勸慰,他就定無法自靈恩已死的悲傷中走出。

    辛渡果然不負鳳翔所期,擊敗守城的東宮六騎之後,即浩浩蕩蕩率兵進入長安城平亂,鳳翔更是堂而皇之地率著大批的士兵踏進皇城面聖。

    被宮人門寢宮中扶至大殿上的建羽,在接見表面上是前來救聖的鳳翔時,一雙狠目直掃向進殿的鳳翔,並瞬也不瞬地看著鳳翔那雙親自殺了太子之手。

    「兒臣參見父皇。」

    「誰許你殺了太子?」又痛又氣的建羽,悲忿得連聲音都在顫抖,「朕許你動他嗎?」

    鳳翔淡淡答來,「父皇並無授命兒臣該如何救父皇于虎口。」

    聆听著鳳翔毫無悔意,甚至該說是理所當然的口氣,在極怒之中的建羽忽地有些明白,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成了鳳翔手中的一枚棋子,遭鳳翔利用之余,甚至還讓鳳翔以他的安危為借口,殺了他最珍視的愛子。

    「為何你要殺太子?」建羽氣白了一張臉,充滿仇痛的兩眸直釘在鳳翔泰然自若的臉龐上。

    「太子造反謀逆,人人得而誅之,本就當斬。」他不過是依國法辦事。

    建羽忍不住震聲大喝,「他是你兄弟!」

    「國法之前,兒臣眼中看不見兄弟。」鳳翔依舊掐緊了大道理,繼續為自己的罪行脫罪?

    「在你眼中又可有朕?」多听一言就更怒一分,建羽霍然一掌重拍在案上。

    「兒臣不敢。」鳳翔趕忙謙順地跪在地上。

    不敢?他有什麼好不敢的?

    就連親皇兄都可以殺了,若再這麼任他下去,他下一個殺的會是誰?生他的這個老父嗎?

    被仇痛蒙蔽了雙眼,或者又該說是被仇痛狠狠刺醒終于看清了一切,此刻建羽已摸清了鳳翔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圖的究竟為何,而鳳翔命國舅牽扯出太子那些暗地里的罪行,不過就只是想逼他廢太子,好讓鳳翔取而代之。

    他怎會盲目到連這點都看不清?為什麼要到覆水難收之時,他才發覺在這朝中他真正的敵人定誰?

    「來人,將他押起來。」在冷靜過後,建羽陰沉地下令,早預料到聖上會有此反應的辛渡,一見情勢不妙,趕忙朝兩旁使了使眼色。

    「還不快將他押起來?」殿上之人文風未動,建羽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鳳翔不慌不忙地自地上站起,著眼看向建羽。

    「為了太子,父皇要拿兒臣問罪?」哼,現在才發覺,太晚了,虧他還曾經扳倒過前朝,沒想到他卻連自己的兒子部斗不過。

    「將他押人天牢待審!」為了避免鳳翔為奪位再拿其它皇子們下手,痛下殺手的建羽非得親手結束這個挑起內戰的禍首。

    在建羽發現使喚不動殿上所有攜武的衛兵之際,站在殿上的鳳翔只是抬手輕輕彈指,霎時潛伏在殿上的女媧營士兵一涌而上,逼迫所有護聖的衛兵們繳械。

    「你想造反?」當主導權易主時,建羽不意外地問。

    「太子能,兒臣不能?」鳳翔揚首輕笑,「父皇未免也太心偏于太子了。」

    「孽畜……」只恨自己識人不清,更因听信小人讒言而害死了靈恩,後悔得太晚的建羽,恨不得親手殺了鳳翔好喚回那些再也挽不同的一切。

    收到最新消息的辛渡,走至鳳翔的身旁向他低語。

    「王爺,晉王率兵快到長安了。」他們得快點準備對付下一個想要救聖的敵人了。

    鳳翔一臉有恃無恐,「告訴晉王,父皇在我手中,他最好是別輕舉妄動。」

    「你想挾天子以令天下?」在上頭听見他倆的對話後,建羽一點也不訝異鳳翔競將他拿來當王棋使用。

    「正是。」鳳翔笑得很愉快。

    那刺眼更刺心的笑容,看在建羽的眼里,令他覺得心疼如絞,不能饒恕鳳翔的他,更是覺得太子死得太無辜。

    靈恩兵變,不過是想保有身為太子的一切,再不就是逼他退位罷了,然而鳳翔兵變,卻絲毫不掩欲稱帝的野心,靈恩固然有罪,可扯出這些事的鳳翔卻拿太子當作登上皇位的墊腳石,被逼得個得不反抗的靈恩,不過是名自衛下的犧牲者。

    怪不得那門靈恩會帶著傷痛的眼神問他,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放棄靈恩?靈恩縱有再多的不是,也不能一筆勾銷這些年來靈恩為楊國所做的,他為什麼不去把躲藏在靈恩背後,-手翻弄操縱著這一切的鳳翔揪出來?此刻的他多想回答靈恩那日的問話,他並不是有意要放棄靈恩的,他多想告訴靈恩,就讓他們父子倆重新來過……

    可是靈恩卻沒法等到他的這句話,而他也再沒機會親口告訴靈恩。

    「皇後駕到-」

    建羽強忍著眼眶中又再次聚集的淚,不明所以地看著被鳳翔之人請出後宮的皇後,此刻在她臉上,恰恰與他相反,正有著意氣飛揚的笑容。

    「拜見母後。」表面上侍母甚孝,也甚得皇後之心的鳳翔,在見了她後立即恭恭敬敬地行了個人禮。

    建羽忿而轉身瞪向當初進言讓鳳翔率兵救駕的皇後,而察覺到他的忿意,皇後倒是不敢迎上他指控的目光。

    「母後,您可把詔書擬妥了?』扶著皇後至位上坐下後,鳳翔軟言軟語地在她耳邊問。

    「什麼詔書?」建羽大感不妙地瞪看著他們母子倆,

    已安排好下一步路的鳳翔,眼中閃爍著令建羽難以忍受的光彩。

    「父皇的退位詔書,與新任太子繼任之書。」

    他咬牙切齒,「你們……」

    鳳翔瘧至他的面前,彎身淡淡告訴他。

    「你該讓賢了,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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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部曲之錦繡河山



第三部
  楊國內戰戰火正熾,長安城外,盤古營激戰女媧營,益州大軍與軒轅營亦趕抵前線。拋開生死,忘卻傷痛之後,眾武將在人生最後一回合的舞台上盡力演出,抬首望去,楊國天際戰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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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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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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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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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巴陵。

    「長安那邊可準備好了?」在巴陵捺著性子日日等待,鳳翔在自長安趕來此地的文翰林一抵達後,立即向他探問京卞那方面準備得如何。

    「回王爺,已妥當。」朝中那邊早已是緊鑼密鼓,就待一聲令下。

    鳳翔滿意地揚起嘴角,「告訴國舅開始行動。」早就等得不耐煩的鳳翔,等了那麼久,總算可以看見醞釀已久的計畫開始進行。

    為人小心的文翰林,特意向他提醒,「一旦開始行動,王爺可千萬不能讓太子在緊要關頭搬來救兵。」

    「救兵?」鳳翔莞爾地笑,「就算是同林鳥,大難來時也得各自飛。出了這大的事,還有誰敢站在太子的身後挺他?」官場還不就定那麼一回事?有幅共享,有難,六親不認,只要太子將垮的消息一傳出,他下信那些在京中與太子交好之人,還敢四處張揚著曾與太子有所往來。

    文翰林朝他搖搖指,「若是太子願拉下臉面,下官認為,太子尚有一人可求。」

    能讓太子開口去求的人?斂眉深思了-會後,鳳翔揣測地問。

    「玄玉?」

    「是。」只要齊王願出手,這對他們將會是大大下利,或者會讓他們此回的行動敗北。

    鳳翔的表情似是明顯地鬆了口氣,「玄玉未必會救太子。」

    「但也未必不會。」防患末然的文翰林趕緊糾正他錯誤的觀點,「以下官看,太子可能會找上齊王救急,而齊王若念在太子舊日之恩,將很可能在朝中聲援太,或是出兵以助太子。」

    「現下九江與丹陽的水患方才平定,一堆爛攤子還待玄玉親自去收拾,自顧不暇的玄玉哪還有閑工夫去與太子計較往日情誼?」

    鳳翔不以為然地朝他擺擺手,「還有,就算他肯幫忙,這時他還有那份能耐嗎?」

    「軒轅營有兵?」文翰林慢條斯理地提醒著國中第二大營在。

    鳳翔笑了笑,「有兵無糧。」聽說軒轅營全部都出動救災濟民去了,不但糧草都撥了出去不說,就連絳陽也落到得收容災民。

    「若是齊王找得到糧呢?」他並不排斥這項可能性。

    「洛陽已是太子的了,他還能上哪找門路通財?現下洛陽不能再救九江,太子也救不了九江,而德齡,他自個兒下也忙得很嗎?經歷過這次天災的打擊之後,九江是肯定站不起來了。

    特意自長安趕來,路經洛陽的文翰林,默然地自袖中抽出一張安排在河南府的眼線所書的密函,將它遞給鳳翔。

    「這是河南府送來的消息,請王爺過目。」也該是讓他明白一下,站在齊王身後的人究竟有多少了。

    眾精會神地讀著密函上所書之事,鳳翔的表情隨即自一派自得變得凝重,不過一會,他用力緊手中的密函。

    「想不到……」他幹幹地笑,「我的這位二嫂,還挺會替玄玉廣積善緣嘛。」

    據信中所書,同樣也位在江北的河南府,雖也鬧早,但整座河南府的百姓,以及鄰近河南府的郡縣,居然集資了一筆不小的款子打算救助九江,以回報齊王王妃當年在離開洛陽之時,燒燬欠條親自代他們還清長年欠款的大恩。

    「或許,齊王王圮當年就巳在為齊王末雨綢繆。」從沒想過齊王王妃待在洛陽會做出什麼大事的文翰林,因她深謀遠慮的這招,徹底對她改觀。

    鳳翔不?地低哼,「不過定個女人罷了,哪那麼神通廣大?」

    文翰林現實地捉醒他。

    「但眼下她可救齊王卻是不爭的事實。」只要這筆款子一抵九江,雖不至於能讓九江起死回生,但卻可平衡九江收支,或是可讓軒轅營補齊糧草,日後軒轅營若要出兵,不會是問題。

    聽了一股悶火在心底燒的鳳翔,氣岔地以指尖在桌案上頻敲著,開始為這突然自暗地裡殺出來的程咬金感到棘手不已。

    文翰林還在等他的回答,「如何?王爺可要攔下這筆款子?」

    「九江非窮不可,更不能給玄玉任何翻身的機會!」鳳翔一掌重拍在桌案上,兩目炯炯。

    拿這件事沒法子的文翰林,卻還沒找著一條可堵住九江這條救命錢的方法。

    他邊說邊搖首,「此事不能明著來。」百姓私底下要送錢給玄王,別說是他們了,就連聖上也沒法兒說話,無論在公在私,他們都攔不下這筆錢。

    「那就暗著辦吧。」心中計較了一會後,鳳翔說著說著便朝旁的辛渡彈彈指。

    「王爺?」文翰林有些錯愕。

    「叫底下的人辦得乾淨點。」在辛渡一上前後,鳳翔與他交頭接耳了一陣,就見辛渡點點頭表示明白,而不放心的鳳翔還不忘跟上一句。

    「王爺,此計不妥,若是齊王知道是咱們幹的…」想起以往女媧營激進的手法,恍然明白他想怎麼攔的文翰林,忙想阻止他們用這種法子。

    鳳翔挑高一層,「本王怕他不成?」

    「下宮擔心日後齊王恐將會以此事對付王爺。」齊王若真能拉攏閻相,那麼齊王的城府必定不小,而用這種法子來探試齊王的忍耐限度,一個不巧,就可能為自己找來麻煩。

    「放心,玄玉他這人向來就是不私仇公報的,自滅南之戰就可明白。」滅南之戰裡,女媧營先後讓軒轅營一死一傷,玄玉還不都

    隱忍著不發作?作人圓滑的玄玉,怎麼可能破壞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名聲?

    「今非昔此,且事況不同,兩者怎能相提並論?」那是戰時,現下可下是……

    鳳翔有自信地-笑,「他若真要對付我,我等他?」

    「王爺……」文翰林還想勸他幾句,但已下決定的鳳翔,揚手差走辛渡之後,也起身步出桌案走回內室。

    首次建言沒被鳳翔聽進耳,文翰林有些不安,看著鳳翔充滿自信的背影,他突然覺得,其實鳳翔並沒有如他自己所想的那麼瞭解自己的手足。

    在他眼中,齊王並非大仁大義者,更非以德報怨者,滅南之戰中,齊王所扮演的,純粹只是一個處處受制的上位者角色。符青峰之死,齊王沒追根究柢,是因為齊王沒有人證及物證,因此無法堂皇正大地興師問罪,更因為了三軍的和諧,齊王才能夠忍而不發。

    每個人的耐性都有底限的,在長安時,他遍交百官,不斷探測著眾人口中所有關於齊王的人與事,想藉此瞭解齊王的底限究竟在哪、他們究竟可以將齊王逼到何種程度,可他費盡心機,卻總得不到個答案,也不知還能用何種方式旁敲側擊。

    齊王將自己藏得太好了。

    戰後遭追打不得志的信王、不能出兵江南大志不能伸的晉王、領地被賜在巴陵忿忿不平的宣王,他們三者,官場上失足跌跤的模樣,他人抵都已聽過、見過,如今九江逢難,總算是有機會一探齊王的底細了,但他卻不想用此事來得到齊王的答案。

    他擔心,一但齊王自上位者變成了毫無忌憚的下位者,事情,恐怕就很難收拾了。

    下朝後親召二相與國舅會商的建羽,坐在龍椅內舉高了手中之折。

    「這是怎麼回事?」

    「啟稟聖上,盤古營暗中調動兵馬,太子意圖不軌。」上折的國舅顧史丘,自動上前稟奏。

    「真有此事?」已看過折中所奏,但不太相信太子會有此舉的建羽,低首看向其它二者。

    「聖上,守護京畿乃太子之責,兵防調度乃常事。」身為太子丈人,祿德功立即為太子護航。

    「常事?』顧史丘反唇相譏,「天下有戰嗎?」

    祿德功振振有訶地回道︰「天下無戰但有災,太子調兵賑災有何不妥?」

    「殺雞焉用牛刀?」顧史丘冷冷一笑,「各地郡縣之兵已分派王太子手中以供太子調度賑災,太子手中之兵足以賑災,然盤古營兼負護衛聖上與長安京畿重責,歷代以來皆鎮守於京畿不得擅動,太子擅動兵員,若非別有圖謀,作何它想?」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祿德功漲紅了一張臉,還想再為太子開脫幾句,氣勢凌人的顧史丘立即打斷他。

    他刻意瞥向建羽,「再說,太子私自為盤古營徵兵一事,可上奏過聖上?」

    壓根就不知太子撥兵的建羽,一手撐著下頷,思索了半晌後,將目光轉向始終都未發二日的閻翟光。

    「愛卿以為呢?」

    「回聖上,臣亦認為太子用兵過當。」不打算置身事外的閻翟光,不疾不徐地說出看似中肯,實是火上加油的看法。

    隱怒在心底的建羽,將折子扔在御案上,掃視著這三個一直部隱匿實情未報的臣子。

    「還有什麼是朕仍蒙在鼓裡的?」調動長安的兵馬,卻無人上奏,他們可真定給足了太子面子。

    「巨不敢……」懂得適時扮推委的閻翟光,低首拱手往旁一退。

    「閻相不妨直言。」相較於與皇子們有關的二者,建羽較在意的是這個不處於任何一邊的第三者之言。

    「臣以為,太子若要證明並無不軌,就當將盤古營奉還於聖上手中不再私用。』閻翟光邊建議邊又裝作不意地抖出一些小道消息,「一直以來,太子行事乖戾,朝中早有怨言,若能梢減太子氣焰,恰可以正視聽,也好還太子一個清白。」

    建羽兩眉一擰,「朝中有何怨言?」

    「這……」他一臉為難,還回首瞧了正惡狠狠瞪著他的祿德功一眼。

    非要捉住這個良機的顧史丘,馬上接續滔滔不斷,「回聖上,太子貴為干歲之軀,處處佔盡風流,亦挾威自重。太子無論是明裡或暗裡所為之事,皆今朝中大臣敢怒而不敢言。」

    「國舅造謠不夠,現下又無中生有起來了?」與他宿怨早巳深積多年的祿德功,顧不得這是在聖上面前,當場與他槓上。

    「愛卿?」不理會這兩個都懷有私心的人,建羽在他們舌戰之時直接問閻翟光的看法。

    「國舅所言,的確時有耳聞。」閻翟光又是一個躬身頷首,再次扯了祿德功一把。

    一直以來,都認為身為千歲之軀的靈恩,是個稱職也受百宮稱讚的太子,但在今夕聽聞這些不為他所知的一切後,建羽忍不住要懷疑,究竟他所知道的這個太子,與他人眼中實際上的太子,是否真同為一人。

    「都聽到了些什麼?」非要在今日弄個清楚的建羽,既起了個頭,也就隨之繼續追問下去。

    閻翟光一副有所忌憚的模樣,「若無實證,臣不敢妄言。」

    「叫你說你說就是!」捺不住性子的建羽,一掌重拍在御案上。

    「據聞…上閻翟光吞吞吐吐,看向建羽的兩眼裡盛滿了懼慎,「朝中傳言,京畿並非在天子腳下,而是在太子眼下……」

    「放肆!」當下怒急攻心的建羽,霍然拍桌站起。

    「

    聖上息怒……」閻翟光慌張往前一跪,「是臣之過,流言蜚語,自是下足採信,臣不該道聽塗說在聖上面前妄言……-

    「說!」建羽忿指著他,「說下去!」

    「臣不敢……」閻翟光連忙伏首在地。

    「你說!」建羽將指尖一轉,直指向巴不得能多說上幾句的顧史丘。

    早就準備好-番說訶的顧史丘,慢條斯理地補上閻翟光未說的部份。

    「聖上,長安城人人皆知,太子一手即可傾城,太子要風要雨,誰若敢忤逆,不是落得滿門皆滅,就是落得革職下獄,朝中無人敢上諫聖上,是恐太子將會對付他。」

    「聖上-」眼看太子極力想隱瞞的實情遭國舅一一攤開來,不願太子真因顧史丘而惹禍上身的祿德功忙不迭地想解釋。

    不許他插嘴的建羽,隨即瞪了他一眼令他噤聲。

    「聖上-」說完了部份後,顧史丘開始邊說實情邊加油添料,「自太子收回洛陽,太原、揚州三地以來,三地皆有民怨。百姓怨於太子征高稅,地方官更是因懼於太子,只能放任太子手下獨斷獨行,權攬各地要務搜括民脂中飽私囊。」

    「這些朕怎麼都不知情?」面無表情坐回椅內的建羽,冷冷地看著這三個能在他面前直言者。

    顧史丘一臉的委屈,「回聖上,太子隻手遮天,任何不利於太子之音,皆被擋攔在金鑾殿外。誰若有心反太子,誰若膽敢向聖上諫言,誰就是自尋死路。」

    難以置信耳邊所聽到的這些話的建羽,面無表情地坐在椅中,拾起一手不再讓顧史丘開口,亦不讓祿德功反駁,還跪在殿上的閻翟光,悄悄拾首瞧了建羽的臉色之後,裝作沒看見地再低下頭去。

    盛怒之外,遭受打擊更重的建羽,一手緊握著椅緣。

    位在太子之位上,進退得宜,更在朝政上總是為他分勞的靈恩,會是這樣的太子?在未登基之前,與他一同攜手定過朝中的明爭暗鬥,忍辱吞聲的靈恩,在得了權勢後,競變成了這等欺君搾民的太子?

    這敦他怎麼相信?

    暗中調動盤古營,真正的目的是為了什麼?為了防那些皇弟們?遺是為了防他這個父皇?或是,靈恩想在事實被揭穿之前擁兵自保?他不明白,身為太子,這個皇位遲早都會是靈恩的,他也一直都認為靈恩是接掌帝位的不二人選,長久以來,他待靈恩除了『信』字外,別無它字,可當他發覺這個信字的後頭還藏有權與利之時,他也不禁開始動搖。

    身為人父都會動搖了,更何況是與眾皇弟競爭的靈恩?

    在這片無人敢打破的靜默之中,殿中的三人莫不屏息以待,跪在地上的閻翟光,不發一語的建羽以指朝他勾了勾,示意他上前時,忙起身來到建羽的身旁,彎低了身子聽建羽在耳邊問了兩句後,他默然頷首作為答覆。

    心思百般複雜的建羽,搖手命他退下,過了一會,他再指向似還有話要說的顧史丘。

    「想稟什麼?」

    「聖上,如今江北大旱,江北各地官糧皆在太子於中,太子若要餓死一個長安城,輕而易舉。太子若想造反,盤古營就待太子一聲令下。」照著文翰林所給的說詞,有備而來的顧史丘一字不漏地上稟,「故臣以為盤古營之事,聖上千萬不能等閑視之,聖上應速擬應對之道。」

    「聖上,此乃國舅片面之言,事實-」

    建羽抬起一掌中止祿相之言。

    「太子身在何處?」是真定偽,當面對質再快不過。

    「回聖上,太子正在太原賑災。」就等他問這句的閻翟光,馬上拱手以覆。

    「擬旨,速命太子返京。」

    「遵旨。」

    百忙之中被袁天印派人拖回府內的玄玉,坐在大堂內二日不發地盯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冬卿,而首次在玄玉身上踫了釘子的袁天印,則是坐在二芳無言地搖著紙扇。

    「不行。」與妻子的視線僵持了許久後,玄玉再次向她搖首。

    河南府百姓集資,湊了一大筆錢要救濟九江,這等投桃報李的美事、這筆可以解九江燃眉之急的銀子,他要往外推?壓根不能明白他幹啥要把救命錢往外推的冬卿,首次面對他這種誰都動搖不了的脾氣後,終於有點理解,袁天印為何要在勸說失利後把她給推來上場代打。

    「為何不行?」發覺他比任何一個與她交過手的洛陽官員都還要難纏後,冬卿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地再問。

    「這錢我不能收。」沒法與她大聲說話,更不曾同她吵過架的玄玉,在發現她的火氣已經上來後,壓低了身段揚手想將她拉來身邊坐下。

    冬卿不領情地揮開他的手,「王爺若不收,就是辜負他們的一番心意。」

    決心要打回票,但卻不知該怎向自家妻子求和的玄玉,揉了揉微疼的額際,求救地看向一旁的袁天印。

    袁天印卻聳了聳肩,刻意把臉轉到二芳裝作無視,擺明了站在冬卿那一邊。

    玄玉疲憊地嘆了口氣,「現下全國各地皆有困難,河南府亦在鬧早,百姓若是在此時把老本拿出來,這叫他們吃什麼?過什麼?如此一來,豈不足讓他們陪著咱們一塊苦?」

    「但他們明白九江的情勢更危急啊。」不肯讓步的冬卿往前站了一步,要他兩權相害取其輕。

    「冬卿,咱們不能拿百姓的血汗錢。」

    難得動怒的她,忍不住兩手著腰。

    「那些血汗錢是你借給他們的!」她在洛陽待了那久,代他做了那麼多,還不就是怕會有這一天?

    「?別動氣……」深伯她動了胎氣的玄玉,在她愈來愈激動時摟著她坐下,並趕緊為她端來茶水,「先杯喝水,有話咱們可以慢慢說……」

    「要討好我也很簡單。」仗著自己懷胎三月,母憑子貴的冬卿用力把頭轉過去不看他,「把錢收下來。」

    他苦皺著眉,「冬卿……」

    「有康大人在,河南府百姓不會有事的。」她反而轉過身子,兩手捧著他的臉龐向他保證。

    噤聲不語的玄玉,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去雁,去準備一下,待會就出府。」看出他眼巾沒有商量的餘地之後,冬卿乾脆起身向一旁交待。

    「?要上哪?」玄玉忙探長廠手將她給攔下來。

    「既然你不收,那我就自己去收,反正這份禮是要給我的又不是要給你。」對河南府百姓下工夫的人定她,做人情的也是她,他

    不要,她要。她可沒有辦法看他咬緊牙關,為了九江等地繼續日日在外頭不要命的拚下去。

    「冬卿……」

    她亮出袁天印所收到的那封信擺在他面前,「河南府百姓指名我得親自去收,他們要當面謝我。」

    「不成。」他搖頭。

    「這筆錢可救九江、鄱陽、豫章,我說什麼都得將它收下來。」已經放棄打通他的任督二脈後,冬卿也擺出了一副任誰也別想改變她的主意的模樣。

    玄玉只好改採柔情攻勢,「?得想想?的身子……」

    固執不下於他的冬卿,兩眼瞬也不瞬地瞪著他。

    「這麼著吧,我去。』他深深吐了口氣。

    「不行!」他去了就只會回了那筆錢而已。

    「師傅。』左右都無法攻克她,玄玉忍不住回頭要那個袖手旁觀的袁天印出面聲援一下。

    置身事外的袁天印索性以扇遮住臉。

    「這是你們夫妻倆的事。」真難得能看他一路挨打。

    「這事就這麼決定了,我待會就啟程,我會盡快回來。」不等他再次反駁的冬卿,推著大忙人的他往堂門走,「你回去忙你的吧,長空他們還等著你呢。」

    「九江渡口已毀,?要在哪見他們?」被推著定的玄玉不放心地扯住腳步。

    「石守近處。」

    當下他立即回首,緊張地以兩掌捉住她的肩。

    「我派兵護送?去。」

    冬卿頓了頓,有些明白他的多心,「在領地內派兵,不但會引人非議,此舉也等於是潑了河南府百姓一盆冷水,擺明了王爺信不過外人。」

    「但石守是鳳翔的治地。」一想起鳳翔的為人,他就怎麼都覺得不妥。

    「我多帶點人去就是了。」她安撫地拾手輕撫著他的頰,「好嗎?」

    「?要小心。」不得不讓步的他,憂心仲仲地再三向她叮嚀。

    「嗯。」她向他頷首,快步走向堂內,「我去準備。」

    眼睜睜看著懷了身孕的愛妻就這樣出門冒險,玄玉一臉不痛快地瞪向袁天印。

    「你得逞了。」叛徒。

    袁天印裝得很無辜,「沒法子,她的面子比我大。」師不如妻嘛,就知道找她出馬肯定管用。

    「堂旭,你派隊人馬護送夫人去。」忐忑不安的玄玉,不放心地朝身後彈指。

    堂旭點點頭。

    「堂旭。」在他要步出大堂時,玄玉慎重地向他吩咐,「當心點,務必要照顧好夫人。」

    「是。」堂旭一愣,很快地承諾。

    「王爺在擔心什麼?」袁天印走至他的身旁,好奇地瞧著他眉心千百結的模樣。

    「我也不知道……」他就是渾身的不對勁,「我總覺得,長安鬧成那樣,鳳翔卻在巴陵無聲無息,事情似乎有點不對頭。」

    「我倒忘了宣王這號人物……」經他一提醒,這才發現也沒想到這事的袁天印,臉色也跟著嚴肅了起來。

    「師傅?」

    不安跟著襲上他的心頭,「叫堂旭多帶點人。」

    她只是想救九江而已。

    她從沒想過,她得為九江付出代價。

    在石守近處渡口順利的收到了河南府百姓所贈之銀兩後,為免玄玉會懸心,不敢多留太久的冬卿,送河南府百姓登船返回北岸後,立即命堂旭啟程返回九江。

    就在他們離開不久,尖銳得足以刺痛耳膜的箭嘯,驀地自四面八方傳來。猶不及弄清發生何事的冬卿,突遭與她同坐在車內的去雁猛然推倒在椅上,天旋地轉間,飛箭釘插在車身上的響音覆蓋了一切音息,被去雁緊密地壓在身下的她,在一片漆黑裡,什麼都看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的箭音稍止,替換上了一陣陣的刀劍交擊與嘶聲s埃 行┬窩5乃A甦Q郟 醞悸袂逑窒率鞘裁醋純觶  恍形氯炔晃識系囊禾迦吹溫湓謁牧撐由希 徽  備芯醯階運謀巢懇泊 湊笳笫 狻br />
    「去雁?」勉強推開趴在她背上緊抱著她不放的去雁,在車中昏暗的光線裡,她不確定地喚著。

    意料中的沉寂,令她忍不住地伸出乎趕緊撫上去雁的口鼻。她緊咬著唇拔掉去雁身上那不知幾枝代受的箭,鼻酸地用力按緊她的傷口。

    突如其來的光線自被打開的車門處映照進來,她驚嚇地隨手拿起一柄箭,但迎上的,卻是一臉心驚膽跳的堂旭。

    「夫人您沒事吧?」

    怔然問,冬卿雨眼越過堂旭的臉龐、肩頭,視線直落在外頭已成戰場的官道上,看著那一群不知打哪冒出來的人們,正齊攻向前頭他們以為載有大筆銀子的隨車。

    風聲是怎麼走漏的?又是誰敢在齊王的領地上堂而皇之的打劫?

    強迫自己得冷靜思考的冬卿,默然地看著外頭那群身穿黑衣行動敏捷的人群,如此訓練有素,不可能是流盜或一般打劫的匪寇……

    他們是軍人。

    當這個認知進入冬卿腦中後,她立即一手緊捉著堂旭的衣袖。

    「銀兩呢?」

    「還在後頭的車裡。」

    「先派人突圍把銀兩送回九江!」探首看了身後亦遭到攻擊的隨車之後,她馬上阻止堂旭將小隊調往她這兒保護她。

    「夫人……」

    「事關九江興衰,務必要將銀兩送至王爺的手裡!」不給他考慮的機會,冬卿用力將他推出車外,「快去!」

    才被推出車外就驚險閃過一箭的堂旭,喚來幾個人護車後,馬上命車伕帶著王妃速離此地,而他自己則是率隊衝向後方載有銀兩的隨車,實時攔下打劫者與其困鬥,讓隨車趁機先行。

    到底是哪一營派出來的兵?

    奮戰中的堂旭,在留下來與打劫者們纏鬥之時,腦中不斷思索著這個問題,此時一柄飛箭直朝他而來,他偏首閃過,同時飛快地捉住那柄飛箭,正想將它住手中的打劫者身上插時,他突然止住了動作。

    「女媧營?」認出箭矢的堂旭,難以置信地張大了眼。

    「堂旭!」在車伕遭亂箭射死之後,待在車裡的冬卿朝他大喚。

    「留活口,不準讓他們死!捆也要將他們捆回去!」一掌擊暈了手中之人後,堂旭將他扔給一旁的手下並鼓足了氣大@ 艚幼潘舊下砥鶯萁 種械溺稚懷叮 幼糯蟺恫唄紀滌擼 罹壬佬諞幌咧 淶畝 洹br />
    眼看突圍有望,錢車也已經先走一步,命手下快撤的堂旭,不敢戀戰地一把將冬卿自車裡拖出,拉她上馬後全速疾奔,馳王中途,騎在他兩旁的手下紛紛中箭落馬,而他懷中的冬卿身子也 地大大一顫,隨即往後倒在他的懷裡,他低首一看,長柄的兵箭,一箭正中她的肩頭,一箭,靜插在她的腹側。

    「夫人!」

    入夜後,九江即下起了傾盆大雨,滴滴敲打在簷上的雨聲,在夜裡聽來格外清晰。

    坐在床畔的玄玉,一手握著那只沾染血跡的小手,即使他曾揮軍千里打過滅南之戰,即使他曾手刀無數敵軍,在這夜,他卻從不曾這麼深刻地感覺過,血的顏色,是如此的驚心觸目。

    當載著銀兩的錢車先行返回九江,並通知王妃遇襲之事,顧不得雨大的他連忙衝出府外,此時策馬一路呼嘯馳進九江城內的堂旭,在他不願相信的目光下,慌急地抱著一身血濕的冬卿躍下馬將她交至他的手裡,自那時起,他的神智就一直很恍惚。也許,是因為近來救災之事讓他過於勞累,也可能是身後那一路滴進府內的血跡,讓他總是一刻不得閑的腦袋,霎那問再也不能容下任何事物。

    袁天印召來府內的大夫,府中的女眷也頻頻在他的寢室出出入入……院中過於明亮的燈火和一身冰冷的雨水,讓失神的他清醒過來。

    在他聽完大夫的說明踏進房內時,-種遠比當年聽聞素節死訊的疼,像是冰冷的雨水,一點一滴地滲入他的心扉。當他踏進房內,遠處燭火下的冬卿,呼吸淺淺的,看似睡得很沉,但她過於蒼白的秀顏,相地上那些未收定染上了血跡的衣裳,卻讓他禁不住要想,如果這是一場噩夢,他不要她清醒地陪他一塊面對。

    手中縴細的掌指動了動,玄玉看著方自鬼門關前定回來的她,在這時正扇動著眼睫。

    睜開眼許久,光影仍是有些模糊,尤其是坐在她身旁背著燭光的他,臉龐看得不足很清楚,渾身作疼的冬卿試著挪動身子,但他猛然收緊的掌心,在那一瞬問握得她好疼,也讓她想起了發生過何事。

    在燭光下與他面對面,看著他努力想要隱瞞心事的眼眸,不需猜測,她馬上明白了他會坐在這的原因。

    「銀兩到了,王爺總算可以安心了。」凝聚了所有力氣說出了頭一句話後,她很想再附上一抹能夠讓他揮去眼中傷痛的微笑。

    沒開口的玄玉,兀自收緊了掌心。

    「對不起,我該聽你的話的。」努力忍住哽咽的她,一手輕撫著他的面頰致歉。

    按著她略嫌冰冷的手,玄玉嘴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試了好幾回,卻怎麼也無法把話說出口,隱隱的顫抖自手中傳來,他分不清這是她的或是他的,而他更不知到底該怎麼告訴她,他們因此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

    「孩子……」一如她的哽咽,他亦沙啞得難以成言。

    「我知道。」藏不住的淚珠頓時掉出她的眼眶,她強迫自己轉過身去,「我知道…」

    「以後會再有的。』他試著想勸撫,更想試著將她的自責全都轉嫁到自己的身上。

    冬卿沒有說話,只是堅持地背對著他,玄玉伸長了手臂輕柔地將她轉過身,難忍地看著淚流滿面卻不肯哭出聲的她。

    「冬卿。」他俯身將她攬至懷裡,低聲在她耳邊一句句地喚,「冬卿……」

    雨水流過袁天印的臉龐,候在屋外的他,不似其它聞訊趕來的人般,都圍在堂旭的身旁想勸起同樣也有傷在身,卻跪在原地動也不動的堂旭,他只是無言地看著跪在雨地裡的堂旭。

    接近天明之時,玄玉終於打開門扉定出屋外,站在門邊低首看著始終都沒動過的堂旭。

    「王爺,現下應以王妃的身子為重。」雖然明白他的性子,袁天印還是先為已經夠自責的堂旭說上一句。

    就著微亮的天色,眾人不約而同地看著面無表情的玄玉。

    「王爺?」當沉默佔據過久時,袁天印在眾人懇求的目光下再度開口。

    然而玄玉誰也不看,只是將兩眸定在堂旭的身上。

    「是誰?」

    「宣王。」堂旭立即仰起頭。

    「你肯定?」兩叢忿火在他眼中隱密地燃燒。

    堂旭二話不說地自懷中拿出,那兩枚自冬卿身上所拔出折斷的箭頭。

    「玄玉,堂旭捆了些人回來。」伯玄玉不採信他的話,一旁的顧長空接著出聲。

    玄玉轉身就走,「殺了那些人。」

    「但他們是-」顧長空追在他身後。

    「我不需要人證及物證。」他冷著聲將話打斷,頭也不回地走出院外。

    看著那具雨中的背影漸行漸遠後,袁天印轉過身,首先點名顧長空。

    「長空,你立即出發到丹陽一趟。」

    「丹陽?」他皺著眉,「見信王作什麼?」

    「討債。」摸清玄玉想法的袁天印,在重新振作後開始為玄玉接卜來想做之事鋪路,「告訴信王,有借,就得還。」

    「我這就啟程。」

    袁天印再偏過臉,「燕子樓,派人將此事通知丹波與樂浪,請他們速返九江。」

    燕子樓無言地轉身離開。

    在他們定後,袁天印命也候在屋外的大夫與女眷再次入內,在房門關上時,他走至堂旭的面前蹲下,感同身受地瞧著童旭的臉龐。

    「今日之事,是我之過,我該料到的。可王爺卻不肯怪我,他只肯責備他自己。」

    同樣也很明白玄玉性子的堂旭,更是難過得握緊了拳。

    「別怪自己,王爺他也是人。」袁天印嘆息地將他自地上拉起,「事實上,就算他再怎麼能忍,他也忍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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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部曲之錦繡河山


第二部
    齊王王妃冬卿適時解救了九江燃眉之急,卻也因此而付出慘痛的代價。  
    太子中箭落馬,為求自保,一場政變驟臨,宣王鳳翔揮兵北上,女媧營與盤古營對壘,戰事一觸即發,楊國掀起內戰戰火,眾皇子冷眼旁觀戰局,究竟誰輸誰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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