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非《穆如清風》

本帖最後由 shek 於 2024-6-9 20:43 編輯


出版日期: 2017-04-19

他十歲便認識她;

第一次見面那天,他被她藏在袋裏的寶貝毛毛鼠吓得從椅子上摔下來,暈了!

六年後重逢,他脫光了沐浴,起身時被她看個精光;

他顏面盡失之下躲入水裏,嗆得受不了,被人硬拉起來之後,暈了!

再四年後,他向母親表明不願娶她,

傷透了十六歲的少女芳心,被她父親追着滿院子打,加上兩天沒吃沒睡,暈了!

他至今的人生中也就暈倒這三次,且都是跟她脫不了幹系;

照理說他該明哲保身逃得老遠才是,結果自己卻不遠千裏送上門……

本帖最後由 shek 於 2024-6-9 20:44 編輯


序言 燦非

一直很想寫一本甜書,男女主角專心談情說愛,沒有陰謀圈套,沒有解不開的誤會,更沒有反派角色,讓人讀了心情愉快的微笑喜劇。

《穆如清風》就是朝這方向完成的故事,同時,這故事也是清朝系列的延續,男主角柳穆清是《煙波畫船》裏德貞和柳平姬的兒子,女主角鳳寶寶則是《狂妄正傳》裏瑾鳳和芙兒的女兒。

故事起源,其實源自于我的私心,最初我只是想透過兩個孩子的互動,寫出德貞和瑾鳳的後續人生;卻沒想到,起了頭之後就愈來愈貪心,很想看到他們的子女也獲得美好愛情。

只是,當時我真沒想到,前後居然隔了漫長的五年,才終于在去年跨年前完稿。

這個故事,前三分之一是五年前所寫,中間完完全全停筆五年;後三分之二是去年八月接續寫的。

只是,我向來自虐,寫完之後又從頭修改,改到滿意為止。

對我來說,時隔五年,再次提筆萬分不容易,尤其白天工作忙碌,下班後時常已是筋疲力盡,可以說是全憑着對男主角的愛意,才能堅持下去。

在我心中,每個角色都有清晰臉孔。柳穆清的外表當然就是我喜歡的小鮮肉男星組合,至于個性,則是紮實穩健、實事求是的工作狂。

柳穆清在故事裏的年齡是寫到二十三歲,他不是天資聰穎的那類主角,但絕對是最嚴以律己的一個。他讀書習武都不是一點就通,通常要比別人花更多時間,但累積起來的成果驚人。

如果時間推往十年後,他會是個很有手段的商人,帶着濃厚江湖色彩,擅長談判與調停;再往後推十年,他會成為揚州一帶人人敬佩的重要人物。

柳穆清一角如果變為現代人,應該就是精算師、金融市場分析師、投資長一類,每天戴着眼鏡瘋狂加班,下班後還把工作帶回家,半夜跟美國公司通電話開會,喜歡看Bloomberg頻道,閑暇時愛看投資類書籍,例如《股票作手回憶錄》之類;別人覺得他累得半死,他本身卻在工作中找到安全感,每天心滿意足。

我身邊就有這樣的人,開口閉口就是工作,時常覺得很受不了;但如果換成小鮮肉長相,就會覺得很可愛。所以我對柳穆清充滿遐想,女主角鳳寶寶與他情投意合之後,時常主動與他親熱,這也是正常女人會想對小鮮肉做的事。

很希望大家喜歡柳穆清。

這本書能出版,我衷心感謝出版社,更感謝項姐鼓勵,我深深感動,在出版業持續不景氣、紙本書銷量下滑的今天,《穆如清風》能夠出版實屬不易,我很珍惜這樣的機會。

寫作是寂寞的;為了能與大家互動,我也設了臉書的粉絲專頁,搜尋“燦非”即可找到。若你喜歡這些故事,歡迎來到粉絲專頁,你的留言或按贊就是我最大的寫作動力。

此外,《穆如清風》上市後,我将在自己臉書辨個小小有獎征答活動,與所有人互動,期待各位前來。

在此之前停筆五年,我心中有着滿滿的故事,迫不及待想要說給大家聽,我會繼續寫下去。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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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hek 於 2024-6-9 20:46 編輯


楔子 富貴人嬌養富貴子 調皮女毛鼠逗公子

揚州 春江樓

一間專門招待富商名人的精致酒館,不同于尋常館子的擁擠嘈雜,春江樓整棟三層樓皆為包廂設置,間間奢豪華美,所有擺設無不下足重本,琉璃盆器、玉石屏風、雕花紅木桌椅以及琺琅彩瓷花瓶;牆上挂的是文豪畫家之真跡,桌上擺的是粉彩瓷器全套碗盤。

春江樓往來客人個個非富即貴,以樓層來說,愈往上層愈是華麗,可卻罕有人知道,三樓上,另辟有一隐密閣樓,整層僅設兩間包廂,其布置清雅脫俗,蘊含一股低調氣息,是春江樓主人專用的休憩場所。

此刻,隐密閣樓裏,兩間包廂全都開啓,其中一間不時傳來男人談話聲,偶爾還爆出幾聲誇張大笑。

相反的,另一間卻悄然無聲,門口站着四個長相剽悍的帶刀護衛,包廂內也同樣圍着四個護衛,圓桌旁,另有兩名侍候用膳的年輕侍女。

這華麗的大圓桌,僅坐了一人,卻是一個年約十歲的小男童。

小小白白的臉蛋,像水墨畫裏的人兒跑出來似,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此刻,他端坐在位子上,靜靜看着侍女們夾了一盤菜,以及舀湯添飯放在他面前。

“行了,就先這樣吧。”他一擺手,屏退左右侍女,迳自端起青花瓷碗夾菜吃飯,姿勢端正儀态良好,不快不慢地吃着,就連喝湯也沒發出半點聲響,整個人仿佛被月光籠罩,呈現出一股超乎年齡的文雅氣質,與他白淨好看的外表可說是相互輝映。

再細看,一身粉藍與珍珠色相間的綢緞衣衫,腳上套着白色小羊皮長靴,腰間系着一條銀色雲紋腰封,頭戴一頂黑鍛鑲玉便帽,手邊還擺着一柄短劍,銀制劍鞘上嵌着一顆紅得發亮的寶石,襯得那張粉臉熠熠生輝。

遠遠望去,就如一幅秀麗雅致的畫,看了令人心曠神怡……

“砰!”

靜谧美好的氣氛瞬間消散,因廂房大門冷不防被用力撞開,所有人都愣住,男童馬上停住夾菜動作,擡頭略顯訝異。

“這裏好安靜喔!”

一聲嬌嫩嗓音傳來,幾乎是同時,發出聲音的人自動跑到圓桌旁,好奇地看着男童。

“少爺,真對不住,這……”門外護衛慌張跟在不速之客的後頭。

男童看着那不速之客,一名年約五、六歲的小娃兒,卻發現對方也正看着他,那張臉,以女娃來說肯定是過于黝黑,臉頰圓鼓鼓的,像是嘴裏塞了食物,眼睛被臉上的胖肉給推擠起來,看着更眯了,但眼神卻是明顯的活潑至極。

“我可以吃這個嗎?”小娃兒将目光移往桌面,盯着其中一盤蝦球。

“少爺,小的立刻将她帶回隔壁包廂?”護衛小聲問着。

男童擺擺手,搖頭道:“算了,沒關系,你先下去吧。”

雖然他不習慣用膳時被人打擾,但是,女娃的父親是他爹相識多年的好友,怎麽說也不好趕人家出去。

“幫鳳家小姐添副碗筷。”他吩咐着。

父親的朋友姓鳳,父親要他喊“鳳伯伯”,卻又聽到父親叫對方為錦鳳或景奉什麽的,他不很确定。總之,既是鳳伯伯,那麽他女兒自然就是鳳家小姐了。

雖然看起來沒有半點“小姐”的樣子。

“鳳家小姐,請用。”侍女替她夾了一顆蝦球。

女娃兒咧嘴一笑,伸手将那蝦球直接拿起來啃咬,邊咬邊說:“哥哥你好,我叫鳳飽飽,爹說是吃飽飽的飽。你呢?”

男童清秀的眉毛微微一跳,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以手抓菜,這等會兒該怎麽清洗才能幹淨?他愣了一下子才又開口:“我叫穆清。”

“木哥哥,我可以再吃一顆嗎?”女娃兒指着蝦球問。

“我不姓穆。”他看着對方油亮亮的嘴和手,頭皮一陣發麻,她剛說她叫什麽來着?飽飽?

怎麽可能有這種名字!

“那你姓什麽?”她看着他,眼睛溜溜地轉着。

“我……算了。你想吃什麽就自己夾吧,不用問我。”他的姓氏很特別,爹說,回北京時他就叫做愛新覺羅穆清,但平時就跟着他娘姓,喚作柳穆清;不管是哪個,反正不是穆哥哥就對了。但這有些複雜,他想,就算解釋了,這個什麽飽飽的也聽不懂吧。

“這個真好吃,木哥哥你不吃嗎?還有一顆,給你。”她将盤子推了一下,發出一陣碗盤碰撞聲。

“我吃飽了。”他放下碗筷,碗裏盤裏都空了,他爹向來不喜桌面淩亂,所以他從不掉菜掉飯;他娘最讨厭有人浪費,因此他總是将侍女夾的菜飯給吃得幹幹淨淨,如此一來既整潔又愛惜糧食,不像有些人……柳穆清看着眼前,真真傻住,這個鳳飽飽以湯匙舀飯,吃得臉上桌上都是飯粒,一手拿着那顆盤裏最後的蝦球,努力地以缺了門牙的嘴巴啃咬着。

他忍不住輕咳了一下,開口:“你掉了好多飯粒。”

鳳飽飽看了他一眼,含糊不清地說着:“我爹說的,掉愈多代表愈好吃。”

楔子二

柳穆清愣了一下,這句話還真像那個鳳伯伯會講的,鳳伯伯,看起來就是個恣意而為的人。

想着,他開口問:“你爹也是做買賣的?”

“什麽是做買賣?”她反問。

會這樣問代表不是做買賣的吧?柳穆清改用另一種問法:“那不然你爹是做什麽的?”

“我爹就是做我爹啊,不然還要做什麽?”她理所當然地回答,眼神十分納悶,像是等着聽聽看到底她爹要做什麽。

柳穆清眼瞳微轉,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因為他忽然想起,鳳伯伯身邊的随從都喊他師父或是鳳大爺,那架勢看起來不大像是商人,反而比較像是深山霸王之類的。

他示意侍女斟碗香片,迳自端着蓋杯喝着,喝沒幾口即發現眼前小女娃直瞅着他。

“我臉上有東西嗎?”他拿起手巾擦了一下嘴巴,可什麽都沒有沾到啊。

“木哥哥,你喝茶怎麽沒聲音啊?”她好奇地看着他,“爹說愈好喝的茶喝起來就愈大聲,是不是你這碗茶不好喝?”

“好喝。但我不想發出聲音。”這碗白菊香片當貢茶都夠資格了,怎麽可能不好喝。

“我也要喝喝看!姐姐你給我一杯一樣的茶好嗎?”她帶着滿臉飯粒轉頭跟侍女要茶。

那侍女見她天真爛漫,抿笑斟了一碗給她,還不忘叮囑:“有點兒燙,鳳家小姐慢慢喝,小心別燙着。”

她一聽,很認真地嘟起嘴吹了一會兒,然後也沒端起杯子,卻是伸長脖子将嘴巴湊到杯緣。

猛然發出“蘇”的吸水聲,然後唏哩呼嚕地喝了好幾口。

柳穆清從沒看過如此豪邁喝茶的女孩兒,一時間既驚訝又尴尬。

“真好喝!剛看你喝還以為很難喝呢。”她開心地“哈”了一大口氣出來,本想拿袖子抹嘴,卻忽然打住,很快地拿起桌上擺放的華美手帕,學方才柳穆清的動作,斯文優雅地擦拭嘴唇。

柳穆清卻是沒再理會她,自個兒品茗好茶,一手不由自主摸着桌上那柄短劍。

這動作立刻吸引鳳飽飽的目光,她馬上眼睛一亮,贊嘆:“木哥哥,你這把刀真好看!”

柳穆清見她滿手是油卻要摸那短劍,連忙搶先一步将劍拿在手上。雖然爹說男人要有氣度、要禮讓女孩兒,但是這柄劍是他十歲的生辰禮物,他獲得後每天配戴在身上,愛不釋手,而這個鳳飽飽的手實在太油膩,一摸下去肯定慘不忍睹。

想着,他面有難色地将劍揣在懷裏,說道:“這是我的寶貝不能借你玩。”

她面露失望,但很快又眨了眨眼睛,提議“我也把我的寶貝借你,這樣互相借一下,行嗎?”

柳穆清狐疑地看着她,但畢竟年幼禁不住好奇,想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問道:“你的寶貝是什麽?帶在身上嗎?”

她連忙點頭,笑嘻嘻地自腰際取下一個小袋子,神秘兮兮地以兩手捧着。柳穆清忍不住湊了過去,兩眼注視着鳳飽飽的手,盯着她将那小袋子拉開,然後慢慢将袋口往下拉——

“吱!”

一只棕色毛鼠倏地從袋裏冒出一顆頭來。

“這就是我的寶貝,毛毛鼠!”鳳飽飽咧開缺了門牙的嘴,大聲宣布。

柳穆清瞠目大訝,他幼時随着母親登船視察,不慎失足跌入船底倉庫,慘遭鼠群啃咬攻擊;從此,一直對鼠輩心懷恐懼,幸好平日家中不見老鼠出沒,當然也就沒人知道這個秘密,可他卻怎麽也沒料到,此時此刻,在如此安逸舒适的包廂內,居然蹦出一只毛茸茸的大胖鼠,而且距離之近,幾乎就要碰到他的鼻尖。

柳穆清臉色刷白,眼睛愈瞪愈大、愈瞪愈大,終于,毛毛鼠又吱地發出叫聲時,他再也壓抑不住,不由自主扯開嗓子,驚聲怒喊:“啊啊啊啊啊!拿走拿走!”

他聽見自己發出前所未有的怪叫聲,而且完全控制不住。

石破天驚的叫聲一下子響遍整座閣樓,不僅廂房內護衛吓了一跳,門外護衛更是立刻拔劍破門而人,連隔壁廂房也停止了談笑,所有人飛快奔來。

“少爺、少爺?!”

“木哥哥你怎麽了?”

鳳飽飽也被吓了一跳,連忙上前探問,卻不料手上毛毛鼠又跟着湊上前,好巧不巧地碰到了柳穆清的下巴。

“不要不要!”他驚極,頭皮瞬間發麻,全身雞皮疙瘩豎起,手腳一陣亂揮亂踢,身下椅子也随之劇烈搖晃,緊接着,就在衆目睽睽之下,整個人連同椅子直直地往後倒去,後腦勺硬生生撩在光可監人的地板上,發出紮實的撞擊聲響!

“砰!”

“少爺小心!”

“糟了!”

柳穆清眼冒金星,迷糊之間,只記得所有人圍上前,個個驚訝地看着他,包含他那位向來優雅從容的爹。

最可恨的是那橫眉豎目的鳳伯伯,居然張狂大笑。“德貞,不會吧?爾這麽膽小,連老鼠都怕!”

誰膽小了!別在大家面前亂說!柳穆清氣急攻心,眼前一黑,整個人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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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hek 於 2024-6-9 20:51 編輯


第一回 柳月家有男初長成 兩家千金一拍即合

好痛!

柳穆清摸了摸後腦勺,有一瞬間仿佛還感到一陣痛。

真是!怎麽會忽然夢見六年前的那場鬧劇?他搖頭笑了一下,随手将床邊外衣披在身上,走下床去推開窗戶。

天色微亮,是他該起床練劍的時辰了。

身為柳月家家主唯一的兒子,柳穆清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責任。他自有記憶開始,每日就是跟着幾個師傅學習,清晨起床練劍、練拳;早膳過後跟着師傅讀書寫文章;下午有時騎馬射箭,有時就品評琴棋書畫以及珍稀古玩等等;晚上就是溫習白天的功課,文的武的都得反覆溫習。

父親若在家,便會陪着他練一會兒劍,或找他進書房問功課。

随着他年紀漸增,也開始由母親帶着一起學看帳冊、參加柳月家底下各行業的例會,或者,跟着父母親四處訪杳柳月家産業。

“少爺起得好早。”

“少爺哪天不是起得比你早。”

兩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小厮走進來,一個端着臉盆,一個捧來一個小碗。

柳穆清微笑聽着他倆的小拌嘴,很快地洗臉漱口,然後端起小碗喝了一口,那是煮得糊了的燕窩,柳月家家主吩咐的,他不敢不喝。

柳月家家主就是他娘,統領整個龐大家業的首要人物,在柳月家,任誰都得聽從家主的命令。

不過,娘卻又對爹言聽計從。

他将那碗燕窩喝盡,在小厮們侍候下換上輕便藍衫。

“走吧。”柳穆清領着兩個小厮,一喚五兒一喚六兒,一同走往側院。柳穆清,年十六,面容偏長膚色偏白,挺鼻粉唇,眉目俊秀,還有着和他爹娘如出一轍的修長身材,看來比同齡少年更為高挑,加之自幼四處走訪看慣大場面,因此舉手投足之間多了一份穩重與從容。

“怎麽南側廂房一大早就有人進進出出?”柳穆清問向身後人。

五兒忙回話:“聽說是老爺那邊吩咐的,說是有貴客要來住個幾天。”柳穆清聽了點點頭。

“什麽客人知道嗎?”他随□問着,腳下沒停過,這晨起練武是一天大事,半點不能耽擱。

六兒連忙回話:“好像說是姓鳳的。”

柳穆清頓住,回頭看向他們,問道:“姓鳳?”

“是啊。”兩人同時點頭,五兒接着說:“這姓氏挺稀罕,咱們一聽就記住了。聽說是鳳大爺帶着女兒一起過來。少爺,有什麽不妥嗎?”

“沒事。”他輕輕搖頭,轉身又走。

是鳳伯伯,他才夢見六年前舊事,居然鳳伯伯一家就來造訪,這算心有靈犀還是未蔔先知?

想起上回與鳳伯伯一家見面,他真要大嘆一口氣。

那次害他顏面大失,柳月家小主人害怕老鼠的事一下子人盡皆知,不單如此,他還自己跌下椅子撞昏頭,從小到大都沒如此丢臉過,不僅他丢臉,連父親也覺得面子挂不住,氣得好幾天不理他。

唉。

幸好當天五兒六兒沒跟去,沒瞧見他如此失态,不過,畢竟過了這麽多年,尴尬之感已淡。

當然,老鼠他也早就不怕了。

“鳳大爺的女兒不是跟咱們大小姐差不多年紀嗎?這下子大小姐可有人作伴了。”

“是啊,看來今年中秋家裏會很熱鬧。”

柳穆清聽着兩人談話,微微一笑,妹妹因體質孱弱又有哮喘毛病,自幼長住北京,讓袓母帶在身邊照顧調養,直至上個月才搬回家裏,那鳳伯伯的女兒跟妹妹年齡相仿,的确可以相互作伴玩耍,這樣也挺不錯的。

“哥!”一聲中氣十足的朗叫。

柳穆清愣了一下,原來練功院早就有人,正是他妹以及好幾個武術師傅和随從。

妹妹柳安和,小了他四歲,是他唯一的手足,自幼在北京長大,就住在爹的老家,據說他們的爹曾經是地位尊貴的皇室爵爺,為了跟娘在一起而喪失爵位。

盡管如此,父親卻始終受到當今皇上眷顧,不說別的,就說他和妹妹出生時都獲得可比皇室子女的豐厚賞賜即知,甚至,連他們的名字都是當今皇上賜的。

他的名字穆清源自詩經裏的“吉甫作誦,穆如清風”,取其美好、和諧之意,亦蘊含太平的意思,更可延伸為仰慕大清的“慕”清之諧音;這是要他別忘了自己出身滿清皇室,要他時時心存大清、敬仰大清。

而妹妹柳安和則是代表安定、平和,亦即生于太平盛世之意;當然,兄妹倆的名字都有着期許柳月家與朝廷和平相處的深意。這些都是聽袓母還有伯父伯母所說,他爹倒是從沒提過朝廷之事。

“哥,我今天比你更早呢,咱們來過過招!”柳安和邊說邊展開動作。

柳穆清看着妹妹翻了個筋鬥向他撲來,頗感哭笑不得。他妹妹或許曾經孱弱多病,但在袓母的細心調養之下,不但身體愈來愈健康、臉色愈來愈紅潤,聽說為了舒緩哮喘的毛病,甚至每日打拳練氣功,如此內外兼顧,多年來終于将她養得身強體“壯”。

真的是好壯哪!他看着妹妹壯碩的身子,難怪娘老是懷疑妹妹在北京時被抓去練習摔跤。娘私底下怎麽說的?好像是說一個女孩子家怎麽看起來虎背熊腰、力拔山河的啊!連爹都曾忍不住說了句“太過滋補了”……

“安和,你小心點兒。”他迅捷抓向妹妹肩膀,替她穩住身子,以免她因為太過興奮而摔倒。

“別擔心,只管出招啊!”柳安和圓呼呼的臉蛋堆滿笑容。

“我這不是出了嗎?”柳穆清微笑,右手輕巧反轉,拍了一下她頭頂,續道:“第一招擋你肩膀、阻你進攻。第二招推開你拳頭、直取你腦袋瓜。”

柳安和愣了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當即按着頭頂大叫:“不行不行!方才我全沒防備,哥好奸詐,剛才不算數,我要重新比過!”

“敵人可不會給你時間準備。”柳穆清笑着,見她咩咩大叫,拍拍她額頭安撫:“好好,我們重來一次。”

柳安和搬回家後最大的改變就是,柳月家安靜到接近冰冷的氣氛一下子被破壞殆盡;現在,只要有柳大小姐在的地方就顯得熱鬧溫暖,這對柳穆清來說絕對是前所未有的巨變。

其實他性子較為早熟冷靜,一直也都偏好清幽氣氛,實在不大習慣家裏忽然熱鬧起來,不過,他還是樂見妹妹搬回來住,畢竟妹妹是他唯一的手足,自小又一直聚少離多,怎麽說都該更加愛護才是。

“我要出招喽,小心你腳下。”柳穆清先提醒,然後才不快不慢地伸腿掃向妹妹,等她跳過之後才又試着出拳,“我現在要攻你右側手臂,再來是兩邊腋下,然後是右大腿,看好喽!”

柳安和按照哥哥的提醒,一招一招擋下,就這樣居然對打了十來招,她既感興奮又頗有成就感,開心得手舞足蹈。

雖然她很喜歡袓母,伯父伯母亦視她如己出,但她還是很高興自己終于搬回家了。

空曠院子裏,就見兄妹倆你來我往地過招,不時傳出兩人揮拳比試聲以及對談笑語聲……

柳月家,由柳穆清的外曾袓父柳月一手創立,卻是在柳穆清的外公柳如笙手中開始壯大,之後曾經短暫落人賊人之手,幸而又在他父母的攜手努力下奪回大位。

柳月家産業遍布江蘇地區,除經營水陸運輸,并有茶樓酒館、米行、藥鋪、南北雜貨、布莊、染坊、當鋪等店家,其富裕程度實難以估計,每年營收更是無以計數。

然而,最特別的是,柳月家承襲他外曾袓父留下的家訓,所有店家鋪子甚至商船镖局等等從不挂上柳月家标幟,甚至對外也一概不能宣稱隸屬于柳月家之下。

此一作法初始是為了避免店鋪之間互相牽連,防止任一家店出事而連累其它鋪子,卻沒想到後來反倒成為柳月家開枝散葉的主因。

就如他母親所說,化整為零不引人注意才是長久根本之道,因此,數十年來外人只聽聞柳月家家大業大,或許可以約略猜到某些大商號大船坊屬于他們,可卻無人确切知曉柳月家到底總共有多少店鋪以及實際的生意版圖。

“少爺,茂良客棧的陳掌櫃已經等在前院偏廳了。”

五兒走進書房禀報。柳穆清正站在書桌前端詳幾幅畫作,聽了之後應了一聲,先将手中畫軸給卷起收好,這才走了出來。

“将這幾本帳冊帶上。”柳穆清指向書桌旁的幾本冊子。

五兒立刻過去拿在手上,轉身正想往前走,卻見主子忽然停住腳步,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手上的帳冊。

五兒不解探問:“少爺,還缺什麽是嗎?”

柳穆清看了他一眼,忽道:“帳冊放着,你去我房裏取那白毫烏龍,然後到偏廳幫忙沏茶,我自個兒先行過去。”

“是。”五兒立刻放下帳冊,快速走了出去。

柳穆清理理衣裳,迳自往偏廳走去。

自他有記憶以來,就一直知道自己是柳月家的下一任繼承人。

一年前,母親挪了一間店鋪交給他管理,當時還白紙黑字立了合同,說明店鋪不是送他,只是讓他管理,往後無論盈虧都算在他柳穆清的頭上,年底結算時若有盈餘,不但盈餘歸他,來年還會再撥一間店給他管理。

倘若他夠本事攢夠了銀兩,就可向母親買下店鋪;但若是虧損,這筆帳自然也是算在他頭上,須得自己想辦法還出錢來;否則,只要虧損超過店鋪價值,母親就要收回鋪子管理權,一旦他手上的鋪子全數被收回,那他就得收拾包袱滾出家門,也不準說自己是柳月家的兒子,以免贻笑大方……

關于逐出家門,柳穆清絕對相信母親說到做到。

“大少爺。”陳掌櫃站在偏廳正中央,一看見他便拱手致意。

柳穆清朝他淡淡微笑,坐下後卻見他始終站着,遂開口:“陳掌櫃別拘束。你是經歷我柳月家三代的老掌櫃了,不必如此多禮。”

“是、是。”對方連說兩聲,語氣算是客氣,但臉上卻沒半點笑容。

“今天約見也不為別的,就是茂良客棧歸到我這兒一個多月了,還沒問過陳掌櫃有什麽需要的,又或者有什麽想私下與我說的,咱們可趁這時互相商讨一番。”柳穆清看向他,兩顆眼珠子烏亮有神,透着一股略顯稚氣的清新感。

去年他獲得一間已有二十年歷史的藥鋪,那間鋪子本就賺錢,因此毫無意外地結算時帳面頗好看,母親于是在上個月他滿十六歲時将茂良客棧撥給他管理:當然,這次同樣也是立了合同,上面載明的規則都跟之前相同。

“陳某該給的帳冊都上繳了,暫時并沒什麽額外需要,大少爺特地找我來,也算是器重陳某,這點我感激在心;但是中秋将至店裏正忙着,還不如讓我快些回去幫忙,遠比坐在這兒好。”陳掌櫃生得方頭大耳,說起話來就像許多柳月家老部屬一樣渾身江湖味。只見他一口氣講完,并将五兒端來的茶一飲而盡,然後就直瞅着柳穆清,眼神老練精幹,一副看你大少爺能奈我何的态勢。

五兒站在旁邊看了,不由得有點火大。

主子貴為柳月家大少爺,所到之處誰見了不是禮遇三分,可這個陳掌櫃居然如此無禮,主子好聲好氣的問話他不耐煩,主子特地拿的好茶他一下子牛飲喝光,真是目中無人、氣焰高張!

柳穆清微微一笑,沒半點動怒跡象,但也沒讓陳掌櫃離開,他讓五兒替兩人又斟了茶,徐徐開口:“既然陳掌櫃沒什麽想問,那就換我問問。”

陳掌櫃微愣,搞不懂這個唇紅齒白的粉嫩大少爺想問什麽,他都說了正忙,怎不快快放他回去照顧生意?卻聽得柳穆清提出幾個問題,像是跑堂的掌廚的各有幾人,各個夥計的年齡身家背景等等,他也都耐住性子回答。

“所以管帳的是你小舅子?”柳穆清問着,兩眼看向茶杯,緩緩喝了一口。

“是。他管帳兼采買,偶爾也幫忙做點兒跑堂端菜遞茶水什麽的。”陳掌櫃态度冷硬,回得極快。

柳穆清聽了點點頭,又問了一些尋常問題,倒也沒耽擱太久,約莫一盞荼時間就結束話題。

“今日勞煩陳掌櫃了。”他說着便站了起來。

“少爺您留步,不敢勞您相送,我熟門熟路的自個兒離開就行。”陳掌櫃示意他留步,坦白說,今天這趟反正是浪費時間,想他都是侍候柳月家三代的老人了,連柳月家家主,也就是柳穆清的母親,都對他頗為禮遇,可這個毛還沒長齊的黃毛小子居然硬要他丢下鋪子跑這一趟,結果也只是問些無關緊要的芝麻蒜皮事!

陳掌櫃如一陣風似地快步離開。

“怎會有這麽不知好歹的人。”五兒頗感氣憤,邊收拾茶具邊嘀咕:“真是浪費了這一壺好茶。”

柳穆清沒說話,就只是靜靜将手中茶給喝完。

茂良客棧是外曾袓父時期就有的,他曾經好幾次路過這間客棧,親眼看見店內絡繹不絕的盛況,也因此,當母親将這間店撥給他時,他其實暗自高興不已,以為又像去年那樣輕松獲得了賺錢老店。

可是,當他仔細将這幾年的帳冊翻過,赫然發現茂良客棧的營收根本不如預期。

沒錯,客棧生意極好,但出乎意料的,開銷更是驚人,收支對照之下只是勉強打平而已,甚至,去年結算起來,帳面根本就是虧損狀态,而今年也好不到哪去,截至目前為止,幾乎每個月都是支出略多于收人,再這樣下去,到明年結算時,他敢打包票肯定不會有半點盈餘。

“安和在跟誰玩耍?”

柳穆清沿着長廊踱步,同時思忖着鋪子的事,耳邊卻聽得後院傳來喧鬧笑聲,其中有個宏亮的,一聽便知是妹妹,但聽起來似乎周圍還有不少人正在說笑。

五兒想了一下才答:“好像是鳳大爺的女兒。聽說這幾天兩家大小姐都玩在一起呢。”

柳穆清點點頭,然後就往那方向走去。是啊,他差點忘了,幾天前鳳伯伯帶着女兒前來,當晚他爹就跟鳳伯伯出遠門,說是要十來天才回來,而他娘昨夜說了要去視察一批貨,這一去也要好幾天,行前還特地交代他要看好安和以及鳳伯伯的寶貝女兒。

“兩個小妞妞若太不像話,就先分開來,各自關在各自屋裏,反正關着總比跑出去惹事好。”

這是他娘說的,可那是柳月家家主才會做的事,他怎麽可能把兩個女孩兒關着?再說,兩個小丫頭能鬧出什麽事來?

呃……

柳穆清停下腳步,有些驚訝地看着後院中庭,兩個身形差不多的女孩兒合力拿着一根長竿子,邊叫邊笑,正将竿子不斷升高至樹幹間,好幾個下人圍在她們身邊簇擁着,像是怕兩人跌倒似地跟前跟後。

這是在搞什麽?柳穆清暗暗感到額角發麻。

“沒想到這麽難抓。”

“咱們已經在竿子最上頭纏了許多蜘蛛絲,這回一定能黏住。嘿,我發現了,左邊樹幹上好大一只呢!”

兩個小女孩重心不穩,一下子往左一下子往右,卻又笑個不停,那根長竿子就這樣搖來晃去,好不容易才穩住。

柳穆清看着兩人背影,其中一個穿綠衫的是他妹,另一個穿淺紫衫的就是鳳伯伯的女兒吧?

幾天前他們抵達時他正忙,後來又一直沒能碰到面,此刻一瞧倒是頗有意思。兩個女孩兒居然身高差不多,連身形也頗像,都一樣不容小觑,都很……珠圓玉潤。

看起來,柳家和鳳家都很會養女兒啊!當然,也不是說她們胖得多麽誇張,但總之絕對不會說她們瘦就是了。

“寶寶別笑,咱們得憋住氣、輕手輕腳的。”

“好,咱們別出聲,也別使勁……噓。”

柳穆清悄聲朝她們走近。飽飽,這名字他有印象,那個滿嘴滿手都是油光的小女妹,說自己是吃飽飽的飽,後來他知道了其實不是那個飽,而是寶貝的寶,姓鳳名寶寶,鳳寶寶。

“一、二、三,快!”

兩個女孩兒以氣音輕喊,合力将竿子向前輕推。

“哎呀,飛了!”

“怎麽又失敗了!”

幾乎是同時,一道修長身影迅捷竄出,輕快蹬着樹幹向上爬,衆人還來不及看清楚怎麽回事,很快又見一個前空翻,身影翩然落地,一瞧,竟是不知何時出現的柳穆清。

卻見他輕喘幾下,兩指捏着本已飛走的蟬,不解問道:“你們就是想要這個?”

“抓到了、抓到了!”

“哥好厲害!”

柳安和将長竿子扔給小厮們,一把将他手中的蟬給搶過來;鳳寶寶也立刻湊近,兩人歡呼,一臉崇拜地看着柳穆清。

同時間,柳穆清也望向鳳寶寶。

跟柳安和一樣的圓圓肉臉,兩頰鼓鼓的,但眼睛比他妹大一點,皮膚還是跟以前一樣黑,很少有女孩子這麽黑,至少他見過的千金閨秀沒一個把自己曬成這樣;然後,那雙還算大的眼睛正在靈活地轉着,一望即知腦筋肯定正飛快地溜轉。

“你們抓蟬做什麽?”柳穆清着實不懂小女孩心思。

“這些蟬太吵了,害咱們不能睡午覺,我跟安和要把它們抓去後山。”回答的是鳳寶寶,她說完就對柳穆清露出微笑,喊道:“穆清哥哥。”

她早從柳安和口中聽說她哥的名字了,這名字一聽就是頗有典故頗為文雅,不像她名字居然兩個字都一樣。是說,穆清哥哥長得還真是非同一般,臉白白的牙齒也白白的,看起來好幹淨,好不可思議喔。

她曾聽爹說,臉白的男人不可靠,牙齒白的男人只會打情罵俏!當時她還疑心怎麽會有臉白牙齒也白的男人啊!沒想到現在居然眼前就有一個。

是說,她爹自己的牙齒也是挺白的啊……

鳳寶寶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了一下,忍不住多看這個穆清哥哥幾眼。

柳穆清朝她客氣有禮地點頭致意,卻仍不忘提醒:“你們剛才太危險了,若長竿子打到頭怎麽辦?”

話才出口,兩個女孩兒同時噗地一聲,一起誇張地捂着嘴偷笑,還不時賊兮兮地看着對方,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趣事。

“怎麽?”他是說了什麽如此好笑?

柳安和邊笑邊對鳳寶寶說:“你看吧,就跟你說我哥肯定會這樣講。”

“真的耶,你剛學得好像喔。”鳳寶寶也笑個不停。

柳穆清微愣,原來兩個女孩兒湊在一起就是這樣?他心裏不禁好笑,臉上卻仍是溫煦,語氣也很溫和:“你們若嫌蟬叫太吵,不如換個院落,東側的書房安靜許多。”

“不如哥幫我們抓蟬吧。”柳安和提議。其實她和鳳寶寶一開始也試過爬到樹上抓,但畢竟身手遠不如哥哥利落,屢試屢敗,只抖落一地樹葉。

“是啊,穆清哥哥肯定一手一只。”鳳寶寶立即附和。

柳穆清啞然失笑,方才不過是一時興起,他怎可能花費時間在此抓蟬。“抓走還是會飛回來,無濟于事。”

兩個女孩兒抓蟬本就玩心居多,此時耳語幾句,馬上又興起其它主意。

“不然,咱們去後山看松鼠。”

“好啊,趕緊去。”

柳穆清見她們又興致勃勃、蓄勢待發的模樣,肚裏一陣好笑,遂叮囑:“若要去後山,傍晚前就得回來,五兒你跟着去,多帶些人。”

“是!”中氣十足的回話,柳安和跟鳳寶寶異口同聲答着,聲量完全掩蓋住五兒的。

柳穆清點點頭,轉身正想走,卻又停下看向妹妹,叮囑:“安和,晚上跟我一道用膳,寶包也一起來。”

他理所當然地說着,卻沒想到,這次話一說完,竟引來兩個小丫頭更誇張的大笑,而且還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流出來。

這又是怎麽了?柳穆清有點無奈地看着她們。

“寶包!好好笑喔,好像肉包菜包叉燒包什麽的。”柳安和笑不可抑,邊說邊指着鳳寶寶。

“寶……包!哈哈,從沒聽過有人這樣喊耶,寶包寶包鳳寶包,好像是一種很好吃的包子。”鳳寶寶自己也喊了幾次,樂得眉開眼笑。

通常人人都跟着她爹喊寶寶或阿寶,她娘則喚她寶兒。小時候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名字真如爹所說是吃飽的飽,後來讀書識字了才知道根本被爹給耍了,什麽吃飽飽啊,其實是金元寶的寶!

柳穆清閉了一下眼,耳邊淨是這兩人的吵鬧笑聲,他開始明白娘為何說可以分開關着她們,定是這兩個小丫頭叽叽喳喳吵個不停惹到她了。

“不然,以後還是喊你寶寶吧。”他看向那個還在咧嘴笑的胖呼呼小黑妞。

鳳寶寶連忙搖頭,笑道:“穆清哥哥還是喊寶包吧,聽一聽覺得很好聽呢。”

“寶包寶包!”柳安和一下子連喊好幾聲。

被喊的人伸手過去捂她的嘴,抗議着:“不許你喊!這是穆清哥哥先說的,只能穆清哥哥喊。”

“不管!我就偏要喊!”柳安和拉下她的手,很快地搔她癢。

鳳寶寶尖叫一陣後立刻回攻,兩人于是抓着對方不斷互相搔癢,柳穆清連忙退開幾步以免遭受波及。

寶包,這真有這麽好笑嗎?兩個疊字的名字不都這樣喊嗎?他搖搖頭,不再跟這兩個小丫頭湊一塊兒,簡單吩咐五兒盯好她們,迳自往書房疾步走去。

肉包菜包叉燒包,以及鳳寶包?

有點像是包着鳳爪的包子,但這肯定是一道令人瞠目結舌的怪菜。想着,柳穆清嘴角幾不可察地揚起一抹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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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初談情事二女嬌憨 沐浴遭闖公子受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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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吳子樵沈霖初登場 少年柳穆清遇兇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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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家仆相傳故主再世 二少女玩心探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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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青年少主初展鋒芒 嬌傷少女花雨獻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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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柳穆清答謝贈厚禮 鳳寶寶獻畫展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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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寶丫頭癡心獻慇勤 木哥哥心冷裝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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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狂妄人興師狂問罪 木頭哥哥大受責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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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秋霧淡薄冷別深離 家主夫婦夜談露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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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鳳家三小俠游太谷 鳳寶寶智謀擒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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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勞師動衆急尋芳蹤 旖旎夏夜佳人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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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臨別前贈佳人凝香 千裏信箋大發嬌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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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夜浪拍岸盡訴情衷 行千裏翻牆見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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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公子心急當街潰堤 初訪鳳家無懼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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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情深意切鴛鴦氤氲 琅環福地美眷一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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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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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一章 巧寶寶石洞巧勸夫 花前月下成對成雙

夜幕低垂,繁星如織。

揚州柳月家,亭臺樓閣錯落其中,一眼望去便覺典雅。

庭院裏,重重石片屏風,條條彎曲小徑,兩側并有各式各樣花卉,整理得美不勝收。

夜色中,忽有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輕巧來到一處假山石洞中,一人将披風鋪在地上,拉着另一人并肩坐下。

“這兒很隐密吧。”有一略低男聲,語氣輕輕。

“嗯。”對方應了一聲,但有些冷淡。

“石洞不深,坐在這裏,頭一擡,剛好可以觀星賞月。”

聽的人又是随意應一聲,仍然不肯說話。

星月映照下,隐約可見石洞裏的是一對年輕男女,一粗布灰衫、一淺紫錦衣,男的不斷丢出話來,女的卻相應不理。

“這個石洞,我小時候來過幾次,十五歲開始幫着打理生意之後,就沒空來了。成親以來,我一直想找你到這兒聊天。”

女的聽了,神情略轉溫柔,可還是沒說話,看起來正在生悶氣。

“花前月下,沒人肯跟我說話,看來我只好自言自語了。”

灰衫青年忽然以怨慰語氣說着,他身邊穿着紫衫的美貌少婦聽了,忍不住笑出來,但又馬上收住,故意扭開頭不看他。

“寶包?”青年拉住妻子的手。

“剛才就不該跟你來這兒。”對方甩開夫婿的手,語氣略惱火,“我要回房了,你自己看星星去。”

“好吧,我晚上就睡這兒,反正回去也沒人跟我說話。”青年也賭氣起來。

“你這人真可惡,存心要将身子搞壞,不按時吃飯已經夠氣人了,現在又說要在這兒吹整晚的風!”

“我不是存心餓肚子的,只是忙忘了。再說,我剛不是已經吃了嗎?”青年認真解釋。

“你一整天除了早,也就剛才喝了一碗湯,要不是新兒說溜嘴,我還不知道呢!也不想想是誰前幾天鬧胃疼,是誰答應了要按時用膳的!”

對方一古腦兒說完,青年不吭聲,片刻間,石洞裏寂靜無聲。

“怎麽不說話?”

“我在面壁反省。”青年語氣認真。

對方登時笑出來,但見他神色輕松、眼含笑意,又惱起來:“你不用敷衍,反正我已經決定,以後你少吃一頓,我就跟着少吃一頓,就從明天開始,明天早餐我不吃了……”

“寶包我知錯了,你要我吃什麽都行。”青年忽然湊上前去,一把将她抱住,臉埋在她頸間,低語:“只求你別這樣。”

對方聽他語氣急了,也伸手回抱着他的腰。“穆清哥哥,你現在知道看着喜歡的人挨餓,心裏有多難受了吧。”

“寶包……”

聽他聲音如此難過,她終究于心不忍。“穆清哥哥。”

成親一年多,夫婿樣樣皆好,偏就三餐不定讓人大傷腦筋,每次總是被逮到了就安分一陣子,過後又故态複萌,然後每隔一陣子就鬧胃疼,她思前想後,總算想出對策。

“穆清哥哥,我前幾日仔細計算過,若你按三餐飲食,每月花費大約不到十兩,可是,若鬧胃疾,你可知道上回抓藥花了多少銀兩?”她刻意加重語氣,“十幾帖藥總共三十兩,你覺得這樣合算嗎?”

見他臉色一正,鳳寶寶知道此招奏效。她深知,柳穆清自幼學習做生意,謀劃許多事情時,心中總有個算盤,會一一将數字套人。

聽大師兄說,柳穆清随口就能算出常記酒樓的每月開銷,五總管也曾提過,少主查帳根本不用算盤,光用看的就能算出收支。

“那些藥居然這麽貴,我得逐條查看帳冊……”他故意蹙眉凝思,實則對于她提出的說法頗感新鮮有趣。

“穆清哥哥!”她用力捧住他臉頰,與他對視,“我查過了,這已經是藥材成本。”

柳穆清看着她,露出笑意,對于她如此用心相勸,心中感到十分受用,當即搭着她的話回應:“寶包,多虧你告訴我,這樣算起來的确太不合算,以後我還是三餐定時,這些藥拿去賣給外人比較妥當。”

“可不是嗎,你知道就好。”為何他恍然大悟的模樣,在月光下看來如此可愛?鳳寶寶輕輕撫着他的臉。

“寶包,以後我讓新兒每日将三餐內容寫下,晚上拿給你看,這樣可好?”他主動提議。

她輕輕應着,主動捧起他的臉,往唇上一親。

“寶包。”他低頭輕啄她一口,發出清脆聲音。

“穆清哥哥。”她笑着,也學着清脆啄了一下他的唇。

“寶包。”

“穆清哥哥。”

兩人深吻,鳳寶寶将手伸進他衣服裏,正欲剝開時,忽感柳穆清身體一個輕顫。

“怎麽了?”她忙問。

柳穆清眼神微微閃動,臉色流露一陣慌張尴尬,卻又很快隐去,只是低聲道:“咱們回房吧,我忽然有點餓了。”

“太好了,我讓廚房準備吃的。”

兩人手牽手,一前一後走出石洞,離開前,柳穆清眼睛餘光掃了一下旁邊假山,耳朵發紅迅速離開。

半晌,假山後方傳來談話聲。

“哎,你說清兒怎麽回事,我都快把假山給推倒了,他才驚覺有人。”

“他哪裏想得到咱們老早就在這後頭了。”

月光下,柳月家家主夫婦從假山後方走出來。

“難怪安和說這兩人愈來愈肉麻,一個拚命喊寶包,另一個開口必喊哥哥。”他簡直要頭皮發麻了。

“聽起來,鳳家丫頭确實聰慧,一會兒鬧說自己也不吃,一會兒又搬出銀兩仔細計算,這是動之以情、說之以理,高招啊。”柳月家家主不理會他的抱怨,卻對鳳寶寶的做法極為贊賞。

“看來清兒被吃得死死的。”他誇張地嘆口氣。

“這樣也好。他這不按時吃飯的毛病,總得有人治治。”

“也是。清兒被她親熱喊着哥哥,什麽都樂意吃下肚了。”他笑着,忽拉着身邊人問:“仔細一想,我年紀也比你大,怎麽沒聽你喊我哥哥?”

“又在胡說。”家主忍不住橫他一眼,月光下,見他俊美一如初見,不由得湧起無限柔情。

“想想,我們當年相識時,你約莫是清兒現在的歲數,而我則是寶寶的歲數。”

“是啊,當年你才十九歲,第一次見面就對我一見鐘情。”

家主罵道:“又在搬弄是非!當年初相識,明明恨得對方牙癢癢。”

“非也。”他轉身正視着她,“在我心中,并非如此。”

“那又是如何?”

他認真回道:“我們兩個是一見鐘情、一拍即合、一試上瘾。”

家主眼波流轉,沒否認,卻又眼尾一揚,故作兇狠罵道:“此為柳月家最高機密,切莫洩漏出去。況且,你說漏了一句。”

“哪句?還請家主賜教。”他滿眼笑意。

“一見鐘情、一拍即合、一試上瘾,還得一生一世才行。”她牽起他的手。

“柳月家最高機密,果然深得我心。”他朝她手背吻了一下。

花前月下,一前一後兩對美眷,一生一世雙雙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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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Q
許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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