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盛夏的午後,毒辣的太陽不遺餘力地烘烤著這座水泥叢林,在下午三點過後依舊不減熱度的將人逼出一身熱汗。
對街,一道窈窕身影快步通過人行道,先在咖啡廳外的開放櫃檯點了杯冰咖啡、泡芙,隨即躲進一旁設有冷氣的用餐區內消消暑氣。
烈日當空,室內幾坪大的空間幾乎坐滿了人,宋馨曼左瞧右瞧,只有靠牆邊的那塊區域還有幾個空位,兩張可供四人坐的方桌分別只坐著一個男人和兩名女子。由於此區的桌子可以依照客人的多寡來調整,所以她只要請其中一桌客人拆出一張小桌子就行了。
她走近一看,左邊兩名女子的桌上擺滿了飲料、餅乾、手機、筆記型電腦和幾份零散的檔;右邊男人的桌上只擺了一杯咖啡和兩本書。理所當然,請這位男子讓出半張桌子是比較方便的選擇。
「請問這裏……」
「這裏有人。」不待她問完,男人抬起英俊卻淡漠的臉孔打斷她的話,目光隨即回到書本上,翻開下一頁,彷佛不耐有人打擾他的閱讀。
什麼嘛……她笑容略僵,忍不住在心裏嘀咕這男人態度欠佳,枉費他長得濃眉俊目、相貌堂堂,迷人的外表下對人說話的語氣卻這麼冷冰冰的,一點也不可愛。嘖!
「請問這裏有人坐嗎?」她轉身面向另一桌女子。
「沒有。」兩個女人收拾桌上物品,把空出的半張小桌往外推了一點,分隔出一道狹窄的通道。
「謝謝。」宋馨曼笑容滿面地坐下,不一會兒便聽到廣播叫號,到外頭取餐,回程中不小心碰撞到隔壁的桌緣。
「抱歉!」她連忙道歉。那男人先是看了杯中的咖啡有無溢出、濺到書皮,而後才面無表情地瞟了她一眼,好看的唇型厭煩似地輕抿了下,無聲的眼神就像在嫌棄她的屁股沒長眼睛,不會看路。
她有些惱怒地憋氣,很想問問他那是什麼態度,但礙於對方什麼都沒說,她若先開口豈不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自取其辱了!
男人繼續看他的書,她則咽下一口鳥氣地坐回位子上,從包包裏拿出筆電和手機……
「許經理,上次您交代的保單已經規劃好了,什麼時間方便過去讓您和公子過目?」身為一名保險從業人員,即使已經升上主任的職位,宋馨曼對於每位元保戶的服務仍盡可能親力親為、盡心盡力,這也是她總是深得保戶信賴,業績經常沖第一的主因。說起來她這自小就愛熱心助人又不怕挫折的個性,用在保險業務上還真是適得其所。
「張老師,我是小曼……喂喂喂,有聽到嗎?」聲音斷斷續續,她挪了個收訊比較好的方位。「我、是、小、曼……下個星期五我們有一場健康講座,特別邀請○○醫學院的XX博士過來主講現在文明病的預防……對,晚上七點半,我幫您和師丈留了位子,一定要撥空過來呦。」她找出一份特別重視養生保健的客戶名單,親自打電話邀請他們參加公司舉辦的活動,一方面讓保戶覺得被關懷,一方面也替自己爭取開發新保單的可能。
「喂,楊教授,您收到音樂會的門票啦?是……我聽得很清楚,不客氣,剛好有人送我票,您也知道我不像您和夫人那麼有藝術涵養,去聽古典樂會睡著的……」投其所好的略施小惠也是保持顧客關係的技巧之一,尤其是在快要繳交保費的時間點前,更可以讓收款的過程更加順利。
「後天嗎?好,那我會請助理過去家裏跟夫人收款,謝謝您。」果然楊教授一高興就主動提起繳費的事情了。她馬上將時間記下,撥了通電話給助理,替助理省了一項聯絡工作。
宋馨曼一連撥接了好幾通電話,心情愉快的樂在工作,卻沒發現鄰桌男人的臉色因她變得愈來愈難看……
溫振傑凜著一張臉,書上的頁數始終停在同一頁,因為身邊突然多了個聒噪的女人不停嘰嘰喳喳、大呼小叫地「廣播」她的工作內容,嚴重影響他看書的情緒。
其間他不止一次瞪視那張明麗不俗的容顏,幾回下來都已經記清楚她彎月般的眉、星子般的眼,以及兩頰淺淺的小酒窩,使她笑起來更加嬌俏甜美、賞心悅目……可惜就是話太多!
這女人從入座後不久就開始自顧自地講電話,對身邊的抗議目光渾然不覺,讓離她最近又沒在說話的溫振傑格外深受其擾,對她的印象也大打折扣。
等她終於放下手機,喝了口香醇的咖啡,咬下填滿香濃奶油的大泡芙,嘴邊沾上半圈糖粉和些許奶油……
他眉頭微皺,看不慣女人不夠秀氣的吃相。他相信點心旁附送的小湯匙是有其作用的,她應該用它挖開內餡慢慢享用,或者像其他女客人一樣小口小口品嘗,並且隨時用紙巾拭淨嘴唇,注意自己的用餐儀態,這樣才能讓她的美麗更顯優雅氣質。
但她顯然更喜歡自在的吃東西,馬上又不顧形象地咬了一大口泡芙,擠出更多奶油,表情享受地舔著唇邊和指尖的奶香,幸福地笑眯眼。
他眉頭更深,錯覺自己怎會突然把她看成一隻饜足的貓兒,正因飽餐一頓而滿足地舔舐它的掌,模樣可愛討喜……
此時宋馨曼似乎察覺到一旁的目光,往隔壁桌看……
他的口袋裏一陣鈴響,剛好打住他的狂想,拿出手機接聽。
「喂?」他說話的同時看著表上的時間。「我知道,不要緊……到時候見。」他只花了八秒鐘就講完一通電話,隨後再撥電話回事務所要員工幫他調整行程,順便確認其他事務。
溫振傑是法界知名的律師,在工作上不僅分秒必爭,還分秒計費。就拿剛才臨時取消會面,白白浪費他五十六分又三十二秒的客戶來說,人不到沒關係,只要諮詢費照付,他便不介意對方爽約幾次。
他事務所裏的客戶不乏一些日理萬機的大老闆及商界名流,所以約好的時間受到耽擱或臨時改期、改地點都是常有的事,他早就習以為常,倒是鄰桌這個直盯著他的女人……
宋馨曼在他講電話的時候打量著這個渾身充滿「生人勿近」氣息的男人,見他居然大熱天裏還穿襯衫打領帶,根本是拘謹得自找罪受。桌上擺著兩本看不懂的原文書,光瞧那厚度和落落長的書名就讓她想打哈欠,簡直和他那臉冷肅的表情一樣硬,讓人再次為他的迷人外表感到枉然。
瞄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她特別注意到的是他身旁一直空著的座位,從她進來到現在已經閒置了將近半個小時了吧。
「有事嗎?」他收起手機,冷冷地問,一點都沒有忽略她頻頻探來的目光。
兩人的視線終於對上,看來對彼此都有些不順眼。
「我只是很好奇……這個位子到底有誰要坐?」她故意看著他身旁那張依然空著的小桌子,很明顯是在懷疑他方才說要為人保留座位的說法只是個自私、不想與人分享的藉口。從頭到尾,她就只見到他一人獨自佔據四個人的位子而已。
溫振傑不聾也不笨,當然聽得懂她的言下之意。
「不管誰來坐都影響不了你講電話的興致吧。」他淡淡地諷刺她製造噪音的行徑才更自私,不想花工夫跟一個陌生人解釋客戶臨時失約的始末。
開玩笑,平時要聽他解釋、說明可都要付錢的,他的「金口」可不會隨便浪費在這個女人身上。
「我講電話礙到你了嗎?」她有點不服氣,覺得這男人莫名其妙幹麼扯到她講電話的事,答非所問。
「你說呢?」啪——他合上書,受到干擾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反感的眼神分明在指責她害他無法好好看書。
「要看書就去圖書館,幹麼來咖啡廳?」這下她明白了,卻也對他的指控更加不服。
咖啡廳本來就是讓人放鬆聊天的地方,他憑什麼嫌她吵!她又不是在書店裏大聲喧嘩,只是因為這裏的收訊不太穩定,所以難免會稍微提高一下音量講電話,他有沒有必要反應這麼大?旁邊的人都沒說話了……
「咖啡廳?我還以為自己到了菜市場。」他似笑非笑的扯動唇角,輕而易舉地反唇相稽,諷刺她實在低估了自己的聒噪。
「你——」
「說話前先把嘴巴擦乾淨,這是基本禮貌。」他擰眉盯著她嘴邊沾附的奶油和酥皮碎屑,重整腦中一時失常的審美標準,同時迅速把書本收回公事包裏,不多浪費半點時間起身離開,趕赴下一個行程。
她匆匆抹了下嘴角,再拿紙巾擦手擦嘴,既困窘又懊惱地面對周遭客人相繼投射而來看熱鬧的目光,不得不放棄繼續和那男人理論的念頭。
真氣人!沒想到她居然被一個趾高氣昂的無禮男人反過來嫌她沒禮貌,這簡直是做賊的喊抓賊!
她火大的吞下大半顆泡芙,咀嚼著滿口不能罵的詛咒……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句話用來形容宋馨曼此時的悲慘處境再貼切不過了。
前天她租於公寓頂樓的住處經過一場中台挾帶豪雨的無情侵襲,才曉得更早之前幾次大大小小地震、餘震,已經悄悄損壞了這棟屋齡超過四十年的老房子,一整夜天花板、牆壁、水管不斷滲雨漏水,使她的老窩氾濫成災,整夜疲於奔命才勉強保住大半的私人物品。
由於那些來不及搶救的傢俱、家電大部分都是房東的所有物,所以兩方在各有損失的情況下,協定無條件退還她的押金和本月租金。房東太太還好心的在自己的住處空出一小塊地方讓她暫時擺放倖免於難的物品,不過也得在一個星期內搬走才行。
她在附近的旅館窩了一晚,馬上面臨到的是無處落腳的窘境,今天還特別請了一天假出來找房子,感覺實在很淒慘……
忽然間,她瞥見不遠處的街口有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正和一個戴著棒球帽的年輕人在拉拉扯扯。還來不及搞清楚是什麼情況,那老人已經被年輕人推倒在地,後者抱著懷裏的東西拔腿就跑。
她見狀立即奔向那名跌坐在地的老人,擔心地扶起他。
「您還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袋子……那個人搶走我的袋子,我的東西全在裏頭。」老人抓著剛從年輕人頭上扯下的棒球帽,氣急敗壞的指著對方逃走的方向。
「等我!」她丟下一句話,二話不說地追了上去,以跑百米的速度沖過一條巷子,果然看到前方有道熟悉的身影。
「站住,你這個雞毛頭強盜。」那頭五顏六色的醒目特徵教她不認出來也難。
搶犯往後看了一眼,掉頭跑得更快。
她也火力全開追得更緊,慶倖自己今天穿的不是高跟鞋,否則就很難發揮她高中曾經混過田徑隊一年的實力了。
「混蛋!你還跑!」她扯開嗓子大吼,爆發力十足地追著前面的年輕人拐過街角,一連跑過幾條巷子。嫉惡如仇的她很看不過這種年紀輕輕就不學好,仗著身強體壯卻拿來欺負弱小的傢伙。
「幹!嘜……嘜擱……追呀……」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譙人兼求饒,逃命的速度大幅減慢,不懂這女人幹麼像獵犬一樣緊咬著他不放,活像要追他到天涯海角似的,她和那個老頭子究竟有什麼關係?!
「你不跑,我幹——麼追。」她險些岔氣地回嗆,儘管視線好像有些模糊,而且真的喘得跟狗一樣,不過腳下的步伐依舊緊跟著搶匪移動,目標鎖定他懷裏的袋子,意志堅定的非要幫那位老先生追回失物,討個公道不可。
「幹……嘟到……肖查某……」感覺雙腿快斷掉的年輕人頻頻回頭留意那個始終和他保持一段距離,但怎麼都甩不掉的女人,開始覺得她像一縷陰魂不散的厲鬼,駕恐怖~~
懷中的旅行袋逐漸成為沉重的負擔。為了增加逃跑的速度,搶匪最後只好忍痛扔開到手的贓物,自顧自的逃命去,一晃眼就消失在下個路口。
宋馨曼氣喘吁吁地撿起那個旅行袋,儘管不甘心追丟了歹徒,但至少拿回了老先生被搶的東西……
「她在那裏!快停車。」
被打劫的老先生剛好遇到巡邏警車,便連忙叫員警載著他到附近繞繞,找尋獨自去追賊的年輕小姐。
「小姐,你有沒有怎麼樣?」陪同而來的員警看她滿頭大汗,臉色有些泛白。
「沒——事……這是……您的……」她揮揮手,大口喘氣,把旅行袋交還給老先生。
豈料老先生才接過袋子,她便翻了個白眼,整個人失去意識地昏了過去。
「小姐?!你醒醒啊……」
經過醫院的診斷,宋馨曼應該是因為突然間劇烈運動,導致心肺一時無法負荷而產生休克現象,經過急救送醫並無大礙,只要打個點滴便可自行回家休息。
溫振傑接到爺爺遭人搶劫的消息,火速開車趕往醫院。
「爺爺!你沒事吧?」一見到自小扶養他長大還栽培他出國留學的溫宗德,個性冷沈的溫振傑臉上露出少見的激動與擔憂,急忙檢查爺爺身上有無受傷。
由於父親過世得早,母親也在幾年後改嫁,完全斷了聯絡,如今住在台南的爺爺和奶奶就算是他在這世上僅存的親人了。這次爺爺特地帶著自家養的土雞和有機蔬果北上探望他幾天,幫孫子補補身體,沒想到卻在回程遇上這種倒楣事。
「我很好,東西也全拿回來了,這都多虧了小曼。」溫宗德表明自己只是受了一點驚嚇,手肘有一小塊瘀青。
「小曼?」那是誰?聽起來怎麼有點耳熟?
「是啊,就是她剛剛幫了我……」溫宗德把稍早發生的事都跟孫子說一遍,直誇那名幫他追回東西的女孩就像現代俠女一樣路見不平、拔腿相助。現在的社會就是缺乏像她這種行俠仗義的精神!
溫宗德在孫子耳邊大大的誇獎了恩人一番,接著帶他去見那名熱心助人的女子……
「我的孫子來了。」溫宗德笑咪咪地向她介紹,沒料到兩人卻在見到對方時同時愣住,小姑娘還從病床上跳了起來——
「是你?!」
「是你?!」
他們異口同聲,不可置信。所謂冤家路窄,大概就是這種情形了吧。
事隔一個月,她還記得這個長相帥氣——不對!是在咖啡廳裏霸佔位子、又對她冷嘲熱諷的高傲男人。沒想到他居然是這位親切爺爺口中傑出又孝順的孫子?
哈!好笑。
「你們倆認識啊?」溫宗德望著他們如出一轍的驚訝反應。
「見過一面,不算認識。」溫振傑很中肯地說明他們的關係,自然也沒忘記這個曾在他耳邊大小聲、把甜點當手扒雞吃的女人,怪不得他會覺得她的小名那麼耳熟。
不過剛聽爺爺一番慷慨激昂的形容,他本來以為英勇追賊的是個威風凜凜、身手矯捷、身材魁梧的神力女超人。結果居然會是這個長髮過肩,身形纖細的俏麗女子?!
呵!不可思議,這年頭老鼠也能抓貓了。
「見過面就是認識,難道還叫陌生人嗎?」溫宗德朗聲大笑,覺得相逢自是有緣,茫茫人海中要遇上一次也不容易,看來這女孩跟他們溫家緣分很深吶。
「振傑是律師,警察局那裏儘管交給他去幫你處理就行了。」他拍拍孫子可靠的肩膀,要她不必擔心上警局做筆錄的麻煩事。
「謝謝爺爺。」她微笑向老人家道謝,看著那個沒什麼表情的男人,心想他還真適合那些硬邦邦的法律條文,也確實很像個冷酷無情的律師。
「哪里,應該的。」這點小事不足掛齒,何況她也是因為幫了他才跟員警扯上關係。「還有,小曼因為之前租的房子淹水,目前正在找地方搬家,在她找到新住處前,暫時先到你那裏去住一陣子吧。」
他們剛才聊了一下,溫宗德覺得剛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回報她的恩情。
「什麼?!」溫振傑瞪大眼,俊逸臉孔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提議嚇歪了。
要那個女人去住他家?有沒有搞錯!
「不用了啦!爺爺。」宋馨曼也沒料到老爺爺會突然這麼說。雖然她現在是急需要找個地方落腳,但住到一個非親非故的男人家裏好像不太妥當耶……
「爺爺,我們跟她又不熟,怎麼可以隨便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住進家裏。」當事人大表反對,覺得爺爺這個決定未免太過草率,他可不想冒這種引狼入室的風險。
人性本惡,即使這女人曾經幫過爺爺,不過人心隔肚皮,這社會上多的是好心沒好報,反過來被咬一口的案例,不能不提防。
「你這小子在說什麼渾話!她可是見義勇為幫我追回東西的人,連員警都看過她的證件、問過她的資料,怎麼會來歷不明?!」溫宗德斥喝孫子的出言不遜,認為自己老歸老,可沒老到識人不清的程度。
這小姑娘剛剛不顧一切的追賊,人都跑到休克送醫了,哪里像那種居心不良的壞人。這小子不感謝人家就算了,居然還說得出這種話!
沒錯,爺爺說得對,罵得好。她揚起下巴,在心裏附和老人家的說法。想她家裏人口簡單、家世清白,哪有他說的來路不明呀!
這男人果然很有惹人發火的本事。
「那她至少也是個女人,怎麼方便和我一起住。」他隨機應變。這個理由爺爺總能接受了吧。
至少?!她惱火地瞪他,覺得這個強調根本是多餘的。
拜託,她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是個實實在在的女人好不好!
「就因為她是女人,所以更不能放她一個人在外頭流浪,太危險了。」這點溫宗德早就考慮過了,所以更覺得為人正直的孫子很適合收留她,不會亂打歪主意。
「那讓她去住飯店,我出錢。」他寧願花錢了事也不想和她共處一室。
「家裏有空房間住什麼飯店,你錢賺多了就沒人情味啦?」溫宗德訓斥孫子不能有這種想用錢打發人的想法。
宋馨曼在心裏拍手叫好,覺得老人家說的話都好有道理哦。
「不是這樣的,爺爺……」看爺爺堅持己見,他實在一個頭兩個大,只得轉而說服另一個當事人——
「我只是覺得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也不見得安全,你說是嗎?」
本來是,但看到他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她偏不想稱他的意!
「你的意思是你會對我做什麼壞事嘍?」她睜大水汪汪的眼睛,故意一臉天真無邪反問他,甜美的臉龐像極了無辜的小羔羊。
「我是指人言可畏,讓小姐住進我家可能有損你的名譽。」他表情一沈,警告的意味多於擔心,希望她最好識相點,快點拒絕爺爺這荒唐的提議,他絕對不想自己的家裏平白多出個外人。
「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直,問心無愧,又何必在意別人怎麼說。」她涼涼地欣賞他被惹惱的表情,覺得方才追賊的疲累都一掃而空了。呵。
「說得好。」溫宗德愈來愈喜歡這個小姑娘了。「而且我敢保證我孫子絕對不是那種會對女人胡來的男人,這點你大可放心,萬一真有個萬一——我們振傑一表人才又有正當職業,也是個不錯的結婚物件。」老人家滿臉自豪的推薦自己優秀的孫子,今年三十有二的他不煙不酒,剛好缺老婆。
「爺爺!」這話真的扯遠了,那種「萬一」絕不可能發生!
「怎麼,我說錯了嗎?你也到了適婚年齡了,不要連這種事都要我們替你操心,早點娶個老婆,生幾個孩子,讓我和你奶奶在合眼前了卻一樁心願。」老人家反而訓了他一頓,怪他只顧著沖事業卻遲遲不成家,害得他們一脈單傳的溫家至今人丁單薄,一點都不熱鬧。
「這些事不適合在這裏說吧。」他僵著臉提醒爺爺,覺得在一個外人面前討論他的終身大事實在是不合時宜。
不過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精彩表情倒是徹底娛樂了宋馨曼,讓她忍不住低頭竊笑。
看來冷血大律師還真是個孝順的孫子,囂張的態度在爺爺面前收斂很多,不會隨便出言頂撞長輩。這也算得上是個優點吧。
「好,我也不想嘮嘮叨叨,總之你先把小曼接回去住,生孩子的事以後再說。」
爺爺豪爽的言論聽起來真讓人捏了把冷汗,不過更讓溫振傑額上冒汗的是爺爺不改初衷的決定。
「你真的要去住我家?」他把最後一絲希望寄託於她。
他甚少求人,但此時此刻真的在心裏拜託她千萬別點頭……
「既然爺爺都這麼說,我也相信你是個正人君子。那麼就暫時打擾你一陣子了,溫律師。」她笑容可掬地道謝,眸中閃過一抹慧黠。
雖然她跟這男人非親非故,不過考慮到免房租、包水電,又可以名正言順的跟他唱反調,氣得他一肚子火……
要住!她當然要接受爺爺的好意嘍。呵呵呵……
「哪里,誰要你這麼剛好幫了我爺爺,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他咬牙切齒的笑道,恨不得拿她來磨牙,不明白天下之大,為何這女人偏要住到一個不歡迎她的地方,存心跟他過不去。
好,就住吧,他倒要看看她踏進他的地盤後還笑不笑得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