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午後,電影院,八號廳。
電影已到高潮。
人不多,稀稀落落散在四處。
有情人有伴侶,也有一人獨自清清冷冷地坐在那裡,好似周遭與他全無聯繫。
那是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一個戴著棒球帽的高個男人輕輕地進來,沒有眯著眼睛苦苦尋找自己的位子,隨意地找了個最舒服的地方坐下。
但他們卻靠得很近,前後排的位子。
過了五分鐘,西裝男向後遞出了什麼,大螢幕上的戀人擁吻,高個男人向前傾了傾身子。
陽光燦爛,戀人相逢,電影院的氣氛頓時格外旖旎。
“藍色?”
“所有資料。”
“保持聯絡。”他起身,離開。
位於錦繡路上的六裡派出所,週一的早晨就格外的繁忙。
葉翎羽一個上午都在接待前來辦理戶口遷移手續的市民,好不容易到了中午休息時間,才得以喝口水喘息一下。
剛想收拾一下去食堂吃飯,所長大人卻突然來到,讓葉翎羽格外的意外。
雖然肚子很餓,手臂很酸,葉翎羽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笑問:“所長有什麼事情要我去做嗎?”
所長直接把一個信封放在了她的桌上,“替這個人把戶口登記好,相關的材料都在裡面了。”
“好的,我馬上做。”雖然心底有些奇怪這種小事情怎麼值得所長親自走一趟,但葉翎羽仍是恭敬地答應著。
所長滿意地點點頭走出了戶籍辦公室,葉翎羽想想反正吃飯都已經晚了,不如先慢慢辦好這個戶口再去填飽肚子好了。
她把信封裡的檔拿了出來,首先引入眼簾的是入戶申請上的登記照片。
寬闊的額上深嵌著一對高昂的劍眉,眼睛深邃而清澈,深刻的五官有如鬼斧神工。
不知道為什麼,葉翎羽覺得照片上的男子有些熟悉,隨即笑笑,她是戶籍員警,分管責任區內的戶口和身份證,大概見到過什麼相似的人吧。
她對著檔輸入那人的名字——“言子飛”,再輸入戶籍遷入位址——“錦繡路386號9弄302室。”
這地址……好巧,不就是她家隔壁嗎?葉翎羽心底感歎,真的是很神奇啊,那以後一木就不用天天猜對面住著什麼人了。
想到一木,葉翎羽嘴角的笑很溫柔,心情也變得很好,身上的疲憊仿佛也少了些。
葉一木,她的女兒,女兒是她生命的希望。
五年前那個崩潰的夜晚,早晨醒來時候的慌亂不知所以,都沒來得及看那個男人長得什麼模樣就匆匆離開。
既然尋死不成,她也開始好好地面對自己的人生。
直到兩個月後,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起初她感到難以置信,這怎有可能?接著一股將為人母的喜悅席捲了她。
在她人生最無依、最無靠的時刻,她的肚子裡卻有了一個真真正正屬於她的家人。
肚子裡的小生命重新點燃了葉翎羽對人生的希望,幾乎是想也不想她便決定要傾盡所有保住肚子裡的寶貝。
她匆匆開始辦理了休學手續,當她把女兒生下來的時候,心底的感動無法言喻。
而這個時候,遠在美國多年沒有聯繫的姨媽卻回到了國內,看她一個人帶著小孩,瞭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無奈的同時也著實喜歡小孩,加上心疼侄女的遭遇,也就照顧起這一大一小。
“啪啪——”兩下按擊滑鼠的聲音,戶口登記完畢。
葉翎羽帶著好心情去食堂吃了頓午餐,一看時間才十二點,想回到辦公室還能休息差不多一個小時,腳下的步子也快了起來。
可是前腳剛踏進辦公室,走廊上同事小孫卻跑了過去,急匆匆地說:“翎羽,錦繡路和靈山路的交界處發生一起交通事故,頭讓我們趕過去支援。”
看來中午的午休泡湯了,但公事為重,葉翎羽隨即和小孫一起下樓上了警車,奔赴事故現場。
工作日的第一天,濟民醫院,人潮如織。雖然門診時間才剛剛開始,但院內,醫生,護士,看診的病人已經是來來去去,忙碌起來。
病房大樓內,內科主治醫師魯可成正帶著新來的醫生巡房,每到一間病房,他都會根據病人的病情而向新來的醫生提問。
面對他近乎刁難似的提問,跟隨的幾個護士在這樣的氣氛中都不禁捏了把冷汗,而這位新來的醫生雖然臉有些酷,但卻一直從容應對。
就在魯可成對著一位冠心病的患者做基本檢查的時候,醫院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
“本院內科言子飛醫生,請你馬上到院長室。”
太好了,院長召見言醫生,這下他得救了!
幾個年輕的護士對視一眼,頓時笑容滿面。
魯可成的聲音卻冷不防地響了起來:“言醫生,隱性冠心病要如何判斷呢?”
“魯醫師,隱性冠心病發作起來,病人並無症狀,但是會有缺血的心電圖改變。”低沉而又略帶磁性的聲音在病房裡響了起來,言子飛抿著嘴挑眉看著魯可成的反應。
魯可成背起手背過身去,咳了兩聲,再轉過來時臉是板著的,“今天就到這裡吧!”說完他就走出了病房往辦公室而去。
“言醫生,院長找你,你快去吧。”一旁的護士小於提醒道。
“是,我這就去,謝謝你。”他沖著小於點了點頭,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可仍是讓小護士的臉紅了。
言子飛又和其他的幾名護士打了聲招呼,這才往院長辦公室走去。
院長辦公室位於醫院行政大樓的頂層,整個樓層除了正副院長的辦公室,就是一些科室的辦公室。
言子飛敲門。
“請進。”門內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他推開門,就看到老院長坐在真皮沙發中,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言醫生,請坐吧。”老院長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子,請秘書倒了兩杯茶,然後端詳著言子飛,“初到內科,一切都還習慣吧?”
言子飛點了點頭,酷酷地吐出:“還行,內科的同事還算‘熱情’。”他刻意地加重了最後的兩個字。
老院長雙手放在腿上,食指閑閑地敲著膝蓋,“我已經和內科方面打過招呼,你是新來的醫生,還是先以學習為主,看診和手術以及課題的研究也就暫時不必參與了。”
“謝謝您!”言子飛的眼微微一凝,一道光閃過。
“其實,”老院長喝了口清茶,口氣有些感慨,“內科是很難攻下的一塊,所以有任何的需要儘管向我開口。”他做著承諾。
言子飛看了他一眼,表示自己會的。
“唉,”老院長歎了口氣站起來,走到窗邊往下看著,“醫院的信條便是懸壺濟世,治病救民,所以我才給醫院命名‘濟民’,可是沒想到啊,樹大了總是有蛀蟲的。”
“請您相信我吧。”言子飛站了起來,對上老院長轉頭看過來的目光,他的眼微微眯起,雙手插在白衣口袋裡,整個人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氣勢。
果然是後生可畏……老院長在心底感慨道。
從院長室出來,言子飛走回內科,手術室的燈亮著,看來剛才又有病人被送了進來。
他繼續往辦公室的方向走,一道聲音卻讓他停下了腳步。
“小敏你看,阿姨把球變沒了?啊,又有了!”清脆的嗓音,夾帶著幾聲孩童稚嫩的歡笑聲。
言子飛停了下來,轉過頭就看到一旁的家屬等候區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紮著辮子的小女孩,她的面前,女員警正在變著魔術逗小女孩開心。
他微微蹙眉,員警不去查案做筆錄,卻在醫院裡大聲喧嘩逗孩童開心,真是……不過這與他無關。
言子飛剛想離開,迎面就跑過來一個老太太,臉上的表情煞是擔心。她一看到椅子上坐著的小女孩,一把抱了起來,對著剛站起來的葉翎羽破口大駡:“你這個民警是怎麼做事的?我兒子現在還躺在手術室內搶救,你不去調查車禍的起因,卻在這裡和我的孫女玩。你是哪個警隊的?我要投訴你。”
“外婆,員警阿姨陪我玩得很開心,我好喜歡員警阿姨的,你不要生阿姨的氣啊。”小女孩見外婆呵斥員警阿姨,雖然人小,但也忍不住為阿姨辯護,可是這句話卻是火上澆油,老太太的臉更黑了。
“玩什麼玩!”她惡狠狠地瞪著葉翎羽,“我說怠忽職守還差不多。”
言子飛看著女員警站在那裡,面對老婦人劈頭蓋臉的臭駡,臉上的笑有些僵硬。
他又再瞥了她一眼,眉頭微蹙,心底有股熟悉感滑過,可是想要抓住卻又沒了,戲再看下去也無聊,他還有正事要做。
雙手插在口袋裡,無心再看,言子飛向辦公室而去。
而葉翎羽等老太太罵完之後,嘴角還帶著笑,解釋道:“老婆婆,您的兒子正在搶救中,我的同事正在調查事故原因,等您的兒子清醒以後,我也會給他做筆錄的。”
可老太太像是沒有聽到似的,仍是責怪葉翎羽:“沒見過你這麼不負責的員警同志……”
“媽……”老太太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一旁趕來的媳婦給叫住了。
那媳婦先沖葉翎羽歉意地笑笑,然後對老太太說:“媽,您錯怪員警同志了,剛才我要去做筆錄,可小敏卻哭鬧個不停,是員警同志幫我逗女兒開心的,我們應該謝謝員警同志的。”
聽到這番事實,老太太的臉上有些掛住了,望著葉翎羽,道歉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反倒是葉翎羽擺了擺頭,對媳婦說:“沒事沒事的,這是我應該做的。我還要回局裡,先走一步了,稍後我們會聯繫你們的。”
“員警阿姨拜拜。”小敏在外婆的懷裡沖葉翎羽揮了揮手。
葉翎羽也向她揮了揮手,“小敏要乖乖的哦。”然後離開了內科手術室。
傍晚時分,玉盤一般的夕陽掛在天空中,照在正在玩耍的小人兒的臉上,在粉嘟嘟的小臉上鍍上了一層金黃。
言子飛走進錦繡社區的時候,就看到這麼美麗可愛的一幅畫面。
社區的兒童設施處,有個留著小丸子式短髮的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正在一個人蕩著秋千,玩得不亦樂乎。
言子飛笑了笑,然後蹙眉,這是哪家的小孩?家長怎麼放心她一個人?
正在疑惑中,小女孩看到了他,沖他甜甜一笑,“叔叔好。”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是原來酷酷的臉沒有那麼沉著了。
小女孩跳下了秋千,跑跑跳跳地要朝言子飛跑過來,可沒注意腳下的石子,一個趔趄栽倒在了地上。
……
這下摔得可真重!一面想著,言子飛一面飛快地跑上前去想要扶起小女孩。可原本以為的號啕大哭卻沒有出現,甚至小女孩都沒有等到他幫忙,就自己手撐著地爬了起來,肉肉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雙膝,還吹了吹氣。
見到言子飛來到自己面前,小女孩還沖他彎眼笑。
言子飛對於她的勇敢很是意外,平時並不善於與人親近的他這次卻主動地摸了摸女孩的頭,然後問道:“小朋友,你真乖,摔倒了都沒有哭,還自己爬起來。”口氣不自覺地輕柔。
小女孩的臉上有著被人讚揚的開心,“因為媽媽告訴我,摔倒了不要哭,從哪裡摔倒就從哪裡爬起來。”
孩子的母親對她的教育很不錯,言子飛在心底讚揚了一句,看著面前眉飛色舞的小女孩,竟然破天荒地想,自己將來會不會也有這樣一個可愛的孩子呢?
小女孩像是想起了什麼,指了指言子飛手腕上的手錶,“叔叔,可以告訴一木現在幾點了嗎?姨婆說我只能下來玩十分鐘,六點半就要回家吃飯飯,不然肚子會餓的。”
稚嫩的嗓音在他的耳邊說著,一木,原來她叫做“一木”啊,言子飛看了眼手錶,蹲了下來和一木平視,“一木真乖,現在正好六點半,一木快回家吃飯吧。”
“謝謝叔叔。”說完,一木還在言子飛的臉上啵了一個,一向處事不驚的他愣在了當場。
一木正要擺手說再見,身後卻響起了一道清脆的叫聲——
“一木——”聲音中帶著喜悅。
一木回過頭,嘴角咧得大大的,跑過去撲進了來人的懷裡,“媽媽,你回來啦。”
言子飛站了起來,看著那個一把抱起一木的女子,她不就是下午在醫院那個怠忽職守的女民警?他的嘴抿了起來。
一木被葉翎羽抱在了懷裡,小小的身子卻向前傾,指著不遠處的言子飛說:“媽媽,剛才那個叔叔誇我乖。”
葉翎羽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寬闊的額頭,濃眉底下是如深潭一般的眼睛,他——不就是早上所長要她登記的那個戶主嗎?
她沖言子飛點了點頭,抱著葉一木回家吃飯,而她悄悄地留意到,那個男人,果真一直在她的身後,直到她開門回家,他站在樓梯口,抿著嘴沒有說話,挑起的濃眉下,一抹精光從他眼底滑過。
時值炎夏,午後便下起了大雨,言子飛開著車行駛在馬路上。
雨點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打在車窗上,需要不停地刷著才能讓車前的擋風玻璃不至影響開車。
深黑的眸子暗了暗,他臉上無甚表情。
又是這樣的雨天……五年前的今天,他救下了一個想要自殺的女子。
當時他真的不該太過好心的,結果那晚便出事了。
他一向機警,睡覺的時候更是,稍有風吹草動便會醒過來,可是那天清晨他醒過來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那個女孩不知道何時離開的。
房間的空氣還帶著一絲曖昧的味道,但卻只有他一個人和雪白的被子上,一根用紅線穿著的玉觀音。
五年了,他已經快要記不清那個女子的面容了,只是偶爾大雨滂沱的時候,腦海中便會浮現一張淚水和雨水交加的臉,還有那碎碎的劉海濕淋淋地搭在高高的額頭上。
就像現在路口的那個穿著白色短袖黑色長褲的女子。
雖然她的頭髮盤了起來,但由於沒有打傘,在大雨中,淩亂的劉海如同貼在了額頭上,雨水順著發間從臉上滑下。
是她嗎?是五年前的那個她嗎?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只是看著那人的側臉,言子飛的心底卻帶著莫名的篤定感。
他踩下油門,一下子駛到了路口,在女人的面前猛然刹住了車。
車窗緩緩地搖了下來,雨滴被風吹進了車內,可言子飛的目光卻變得深邃,濃眉微調,嘴抿成了一條線。
怎麼是她?昨天的女警,隔壁的鄰居……
現在還不到下班時間,她穿著便服站在馬路上,又要怠忽職守嗎?
可是一想到她很有可能就是五年前的那個她……
言子飛的眉頭皺了起來,望著窗外的那個淋成落湯雞的女人,薄唇吐出了兩個字:“上車。”
葉翎羽看著一輛黑色的寶馬突然停在了自己的面前,車窗搖下,赫然就是自己的鄰居言子飛先生,只是他的眼睛裡似有火光閃現,但是他讓她上車。
自己好像和他還不熟,但一想到站在馬路上已經等了半個多鐘頭,駛過的計程車無一不是滿客,今天這個日子對她而言很特別,她特意請假出來的。
想到這裡,她點了點頭,沒有過多的猶豫坐進了副駕駛座。
“謝謝你,言先生。”葉翎羽一邊系安全帶,一邊打招呼。
言子飛望著他,眼底未露驚奇,她早就認出他了嗎?不,她的反應好像不是如此。
葉翎羽話出口才意識到自己的突兀,連忙補充解釋說:“前幾天在登記戶口的時候看到言先生的照片,所以才認得你的。”她沖他笑了笑,“好巧,我們還是鄰居。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做葉翎羽。”
葉翎羽嗎?也許我們還會有更多的關係。言子飛在心裡說道。現在一切都是猜測,他的眼一凝。
“你要去哪裡?”他問,口氣淡淡的。
葉翎羽垂下了頭,一滴雨水在發尖蕩漾了幾下,終於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再抬起頭,她的表情平靜,“順路的話,可以送我去城南墓地嗎?”
城南墓地?!
本市共有兩塊集中的墓地,一在城南,一在城西,城西的墓地都是屍骸火化後所造的一個個墓碑,而城南的墓地都是家人親屬為了紀念屍骨無存的逝者而立的衣冠塚。
[爸爸媽媽從國外回來想要給我慶祝,可是卻遇上了飛機失事,他們……他們就這樣離開了這個世界。]
言子飛的腦海裡猛然清晰地想起了這句話。
他轉過頭去看葉翎羽的時候,暗黑的眸心變得更加的深邃,如無底洞一般。
葉翎羽感覺到他的目光抬起了頭,眼露不解,“怎麼了嗎?”隨即眼一眨,臉上微帶歉意,“是不順路嗎?沒關係、沒關係的,那我還是下車攔的士好了,謝謝你哦,言先生。”
手還沒觸及到車門,就聽到一陣上鎖的聲音,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波動:“坐好,我送你去。”
配合著話音剛落,車如同離弦的箭駛了出去。
城南墓地空氣清新,幽雅的環境撫慰著安睡中的亡靈。
葉翎羽謝過了言子飛便走下了車,總感覺他在打量她自己,但又不知道為什麼。
她穿過長長的連廊,來到了墓園大廳,那裡焚燒著檀香,一排又一排如同抽屜式的格局,而每個抽屜的上方黑底銀白色的名字清晰可見。
葉翎羽在中央偏左的一排墓碑前站定,輕輕地鞠了一個躬,撥了撥額前的亂髮。
“爸,媽,我來看你們了。”她笑容恬靜,眼底卻帶著悲傷,“好快,五年就過去了。原本今天對於我來說是個意義非凡的日子,因為二十八年前的今天,你們把我接生到了這個世界。可是,五年前的今天,你們卻永遠地離開我了。”她的眼睛有些紅潤,拿手背擦了擦眼角,明明知道離開的人看不到了,她仍是搖了搖頭,“我沒有難過,真的。只是每年的今天都忍不住來看看你們。其實我現在過得很幸福,有份固定的工作,姨媽她也很疼我,還有……”她彎起了嘴角,“我還有一木啊,這個小丫頭越來越可愛。爸,媽,我真的能夠體會那種血濃於水的感覺了。”
話音剛落,“啪”的一聲,葉翎羽回過頭去看,門口的花籃倒了,風太大了吧。
葉翎羽轉過頭,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滑過父母的名字,“爸,媽,也許我應該感謝那個人吧。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字,雖然很荒唐地發生了那件事,但是是他救了我,沒有讓我去死。也是他給了我一木,給了我親人。只是,”她的口氣有些傷感和遺憾,“對一木不公平的是,我沒有能夠給她親生父親的疼愛。但我會好好地撫養她長大的,還有姨媽也是這樣想的。”葉翎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堅毅的神色。
都說為母則強,便是如此吧。
當初她挺著大肚子一個人去醫院產檢,忍受著別人的青白冷眼,她咬著牙挺了過去。複學回去大學繼續讀法律,面對各式各樣對於她消失一年的流言蜚語,無論說得多麼的不堪入耳,她都告訴自己傳言總會過去的,不要去爭辯不要去理論,事實上她也是這麼做的。
這麼多難堪的挫折,她沒有叫過苦,沒有哭過一聲,可葉一木第一次叫她“媽媽”的時候,她熱淚盈眶。
以前她常聽媽媽說,等你做了母親就會發現,原來一個人是可以開心到流淚的。
那一刻,她終於懂了。
“爸爸,媽媽,”葉翎羽笑了笑,“下次找個週末,我帶一木來看你們兩老,你們在天之靈也保佑一木健康快樂地成長吧。”
走出墓園的時候,大雨終於停下了,葉翎羽想要走到公交月臺乘車的時候,卻發現那輛熟悉的黑色寶馬還停在原地,言子飛靠在車門上,抱著雙臂看著她。
他是在等自己嗎?葉翎羽的心裡劃過莫名的溫暖。
“上車吧。”言子飛說道,神色有些複雜,但臉上仍是酷酷的。
“謝謝你。”葉翎羽真心地道謝。
車子駛上了回市區的高架,車廂內的氣氛有些安靜,葉翎羽把玩著衣角,而言子飛全神貫注地開車。
好一會兒,言子飛的聲音響起來:“你的女兒,多大?”
說起自己的女兒,葉翎羽的心情就很好,“她今年五歲了。”說出的話毫無防備。
而她不知道,就是這再自然不過的一句話讓言子飛最終確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剛才她在父母墓碑前所說的話他都聽到了。
五歲大的葉一木嗎?
原來真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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