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灩《不准太寵我》

出版日期: 2010年2月25日

搬來新家好一陣子,她跟隔壁這位何先生就是熟不起來;
第一次見面,她跟他打招呼,他卻像尊雕像不笑不回應,
氣氛超冷,從此她只好一見到他就閃;
可沒想到這男人其實是外冷內熱,看起來硬邦邦的,
其實心底很軟很溫柔,寧願自己淋雨,也要把傘借給其他更需要的人,
可以置之不理,卻小心地把路邊流浪貓抱回家照顧,
讓她本想跟他繼續保持距離,卻漸漸被他吸引過去;
更致命的是,他還有一身深藏不露的好手藝,
滿桌菜肴不但色香味俱全,美味得讓她連舌頭都想吞下去!
這男人長得好看,又會理家,根本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
從來不知道被照顧的滋味這麼美妙滿足,害她心動了,
但她得先解決一個很難說出口的“小問題”,
否則,兩個人的前途恐怕也是多災多難……

楔子

    「你太過分了!」

    「啪」地一個巴掌,好響。

    何嗣弈因女子擊打的力道而側頭,可近一八五的挺拔身形,卻動也不動地承受女人無理取鬧的攻擊。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見他仍是無動於衷,女子再次抬手,但望著男人剛正的五官,竟是再打不下去。他沒阻止,也沒辯解,沉靜如墨石的黑眸只是靜瞅著眼前這名因不可置信而表情扭曲的美麗女子,好似她再來幾巴掌他也甘願承接,只盼她能好過。

    女子做了深呼吸,最終選擇收手,氣得轉身——

    「啊!」

    下一秒,一道痛呼響起,女子撞倒了人,卻沒理會,只是逕自衝入即將關上的電梯離去。

    何嗣弈歎口氣,望向那位不幸被牽連的女子,替女友——更正,前女友的無禮感到抱歉,他上前。「還好嗎?」

    跌在地上的女子輕輕一震。何嗣弈認得她是他半個多月前搬來的隔壁鄰居。她身上穿著寬鬆男裝,長得不特別漂亮,但清秀的五官襯著清湯掛面的齊耳短髮,給人一種仍在學的純淨氣息,教人看著便升起一股莫名的保護欲。

    「有沒有傷了哪裡?」

    她像是嚇到了,抬起臉來,烏潤大眼驚惶地瞅著他靠近,而那微微顫抖的唇際,彷彿還帶著一抹瘀青……他細瞧,有些詫異。她真受傷了?

    而且,那痕跡很顯然是遭人打傷……

    他微微皺眉,向這位如驚弓之鳥的鄰居小姐伸出友誼之手,可就在下一瞬——

    「啪」地一聲,又一巴掌。

    還不偏不倚打在才剛挨打的位置……只是這次動手的人,換了一個。

    「痛……」何嗣弈呆了數秒,還不及追究,卻見她已如脫兔一般,趁他驚愕的空檔閃入屋內。

    情況驟然變得荒謬,何嗣弈對著隔壁那扇深鎖的鐵門,素來八風吹不動的他也傻了眼,這個鄰居、這一巴掌……

    有沒有搞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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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GUESS企劃公司」。

    公司位於南京東路一幢辦公大廈內的九、十兩層樓,九樓是辦公區域,十樓則是員工休息室和老闆大人的辦公室。「GUESS」以承接各式各樣的活動和企劃為主,大自公司春酒尾牙、商品發表會,小至個人Party、招待會等,項目可說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何大秘書,早啊!」

    一早,何嗣弈刷卡進入辦公室,一旁的同事薛問樊隨即湊上來打招呼,一見到他的模樣便驚呼:「天啊!你的臉怎麼了?!誰把你這張『GUESS』第二俊臉打成了這個樣子……」順帶捧住他的臉,口氣深情款款,教人打從心底感到噁心。

    何嗣弈不動聲色地推開薛問樊的手,好事的薛問樊仍不屈不撓地追上去攬住他的肩。「昨天你女友不是回來了?怎麼,她打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

    薛問樊是「GUESS」企劃專員之一,自稱「GUESS」第一美男子,生平樂趣就是打聽八卦和四處沾惹桃花,何嗣弈壓根兒懶得理他,白了他一眼後便逕自走向十樓。

    他進入辦公室,從牆上鏡子裡看見自己的狀況確實不大好,右臉頰泛紅腫了一塊,儘管昨天稍微冰敷,可痕跡還是明顯。他吁了口氣,知道女友——更正,前女友確實用力,沒跟他客氣。

    昨天,是他前女友從美國回來的日子。

    他們交往多年,從學生時代便在一起,她獨立自主,很有想法,充滿自信,她忠於自我不畏懼任何挑戰的模樣十足吸引他,可萬萬沒想到,最後兩人分手竟也是因為她過分自我。

    收回思緒,何嗣弈打開計算機,點開收信軟件後便著手將傳真和實體信件分類,再把代辦事項一一整理後鍵入PDA,約莫十點半。「GUESS」老闆權帝允進入辦公室,大剌剌的呵欠在發現他臉上的紅腫後倏地止住。

    「哇,剛剛問樊那小子才在樓下嚷著……分手了?」

    何嗣弈並不意外老闆會猜到,因為當初進「GUESS」,權帝允應徵他,問他對於待遇有沒有任何特殊要求的時候,他很簡單也很直接地回答:「除非必要,我不加班,我只想把時間留給重要的人。」

    當時權帝允聽了大笑,立即應允,畢竟人才難得,這一點要求並不為過。而這也是何嗣弈放棄其它更符合自己實力的公司,選擇進入「GUESS」的一大原因。

    只可惜這個「重要的人」,卻在一年前為了自己的理想出國,期間甚至完全沒有徵詢他這個另一半的意見。

    對於女友有自己的人生規劃,何嗣弈樂見其成,可她過於獨斷,甚至單方面地以為他該等她……確實,他等了,這一年兩人「交往」事實仍然存在,他並沒有向外發展,他只是思考,不斷不斷地思考,這一份感情,真的是他衷心想要的嗎?

    他不確定。

    他向來忠於自己,對自己的選擇極少懷疑,如今既然產生疑問,便表示這份感情出了問題。

    何嗣弈想了很久,確信兩人已不適合,她有她的夢,而他也有他的規劃,所以昨天她短暫歸國,來到他家,他便提出分手。他前女友聽了,卻是極度不敢相信,氣得直接離去,他在門口拉住她,想與她好好談,她卻不領情——

    「你什麼意思?既然想分手,幹麼不早一點說?你知不知道我在國外有多少人追求?為了你,我通通沒答應——你太過分了!」

    她一巴掌忿忿甩在自己臉上,完全沒客氣,何嗣弈承受著,沒有吐出半句抗辯。之前,他不想影響人在國外的她,幾經思量之後才暫且不提分手,或許,這樣的體貼也算是一種自以為是吧……

    他一歎,想到這兒,另一個造成他今日窘狀的罪魁禍首便在他腦中浮現。

    那位小姐瘦瘦小小一隻,力氣倒是不小。前女友揮那一巴掌尚可理解,但她便有點不明就裡……然而,對上她表情的那瞬間,他卻心臟一緊,只因她露出了一種自己受到傷害的模樣,襯上她嘴角的瘀青,教他不忍心苛責了。

    「莫名其妙……」

    何嗣弈為自己脫序的思考苦笑。算了,他們是鄰居,早晚肯定遇得到,只是下一次,他應該要用怎樣的態度面對她?或者,她又會用怎樣的態度對待自己?

    看來,這真是一個好問題……

    「差勁死了。」

    一句話,正中方韻禾脆弱的心。

    她摀住胸口,被喝到一半的果汁嗆住,卻不能否認堂姊的指責,因為她……確實做了一件非常差勁的事。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突然靠近,我嚇了一跳……」她小小的臉皺成一團,想到昨天那個場面,仍舊心有餘悸。唉,她真的真的很怕這種打人的場面啊……

    昨天,她一出電梯便目睹一名漂亮女子一巴掌往她隔壁鄰居臉上招呼過去,她嚇得當場呆住,腦子亂糟糟,雙腿不覺發軟,還不及回神便被人撞倒在地,然後一抬眼,她正好迎上男人深如夜色的眼。

    他長得很好看,深邃的五官如雕像一般立體,眼眸狹長,給人一種不畏世俗的傲然感覺,飛揚的眉則使他的表情鮮活起來,可惜他總不笑,顯得淡漠。他右臉頰明顯泛紅腫起,表情卻沒太大變化,好似剛才那巴掌不過是被蚊子叮咬了下,不痛不癢。

    他走了過來。

    方韻禾搬來不過半個多月,對於這位鄰居先生,除了知道他姓何、長相還不錯以外並無其它多餘認知,甚至潛意識裡,她還帶著一點懼怕。她不知道他要幹麼,也許是關切她的情況,可事實上,她沒事,所以拜託不要過來……

    但男人覺察不到她內心的慌亂,他蹲了下來,朝她靠近。「還好嗎?」

    「啪」!

    完了。

    曉得自己幹了蠢事,可當下方韻禾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逃。

    今天,她趁午休時間跟身為主管的堂姊說起這件事,方齊菡聽了,猛搖頭。「也許對方只是過來關心你的狀況,就算是不小心的,你二話不說地動手,又沒有道歉,太過分了。」

    方韻禾縮了縮肩,的確她是超過了,可那也是因為……

    「『他』又打了你?」一早見到她臉上的傷,方齊菡內心便一股火直冒,她扳過小堂妹的臉審視,嘴角的瘀青教人不忍卒睹。「不是叫你不要再回去了?」

    「我只是回去拿存折……本來以為他不會過來的。」

    「他不知道你現在住哪兒吧?」

    方韻禾搖頭。「不知道。那個……姊,謝謝你。」

    這段時間多虧她這個堂姊,不論是為了躲避某人而搬家的事,還是自己現在這個工作,全都是能幹的方齊菡替她張羅的。想到這,方韻禾徹底感覺自己的無能,不禁有些沮喪。

    方齊菡蹙眉,一想到那個讓自己可愛的小堂妹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便有一肚子氣,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終於脫離那個家了。

    「自家人幹麼囉唆那麼多?倒是你,記得找個時間去跟人家道歉。」拍了拍她的頭,方齊菡絮絮叮嚀。「我記得沒錯的話,你那個鄰居何先生不是長得挺好看的?」

    「呃?好像是……」

    方齊菡眨了眨眼。「總之,和帥哥打好關係,有好無壞。」

    呆望著堂姊艷麗的笑,方韻禾心想:是……這樣的嗎?

    無論如何,是她有錯在先。

    決定要道歉,但是方韻禾始終鼓不起勇氣摁下隔壁門鈴,就這樣拖過一天又一天,她的良心也跟著益發沉重……

    「唉喲!」不知不覺想得出神,等她要出電梯時門已關上,方韻禾撞上門,摀住發疼的額,吐吐舌。還好,電梯內只有她一個人。

    只手提起剛自便利商店買來的東西,她按下開門鍵,一步出電梯,就見眼前有個男人直盯著她瞧,她腳步一頓,手中雨傘「喀」一聲落地。

    要死了,這麼巧?!

    晚上十一點,外頭雨正大,隔壁鄰居何先生站在門口,一身濕淋淋,懷中像是抱著什麼東西,這下子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

    「你……你好?」

    何嗣弈抬眉,意外她會主動跟自己打招呼。她臉上的表情混合了尷尬、歉疚、不知所措,一張嘴更是開開合合,很明顯有話要說……嗯,他大概知道她要講什麼了。

    「若是上次的事,我已經不介意了。」他本來就沒有深究的意思,而且看得出她有歉意,他自然也不打算為難。

    他的大方令方韻禾一愣,還不及反應,又聽他問:「倒是你,不要緊吧?」

    剛才電梯內的聲響實在明顯,再見她捂著額頭,何嗣弈不用猜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下方韻禾好尷尬,立即把手放下。想不到自己居然被道歉的對象關心,不過……她拾起雨傘,不解地望著男人一身淌著水的模樣。他幹麼一直站著不進去?

    「喵……」

    細弱的貓叫聲在窄小的樓梯間迴盪,方韻禾愣住。「這……這是什麼聲音?」

    「哈啾!」何嗣弈打了一個噴嚏,形狀堅毅的眉稍稍擰起,像是很苦惱,這時方韻禾才注意到他懷中揣著一團布包,裡面居然是一隻……

    「貓?」

    意識到她的疑惑,何嗣弈看了眼懷中的貓,回答:「嗯,剛在路邊撿的,大概是有人遺棄的吧?」

    方韻禾聞言有些心虛。她記得這隻貓,早上出門的時候她曾在公寓附近匆匆瞥見,可她趕著上班,無暇理會。剛才出去採買,大雨讓她更是急著要回家,壓根兒沒想起這件事,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把牠撿回來了。

    她胸口微暖。還好,貓沒事。

    「哈……哈啾!」再一個噴嚏。

    男人似乎真的很冷,髮梢甚至還滴著水,他高大身軀杵在那兒,表情嚴肅,像在思索著什麼……

    方韻禾不解。「呃……你不進去?」

    「我鑰匙掉了。」

    「嗄?」

    「我剛從捷運站跑回來,原本鑰匙放在口袋,結果卻不見了。」慘的是手機也一併遺失,搞得他現在求助無門,連打電話都有困難。

    方韻禾愣住。「你沒帶傘?」這陣子天氣不穩定,她以為帶傘出門是必備常識。

    「有。」何嗣弈點頭。「但我借給人了。」

    「啊?」有傘,但是借人了?「現在在下雨耶?」

    「是啊。」他自動略過她疑惑的目光,好似在雨天把傘借給別人弄得自己一身濕很正常。「我遇到一位小姐,她打扮得很漂亮,要去約會,但因為忘了帶傘而在捷運站出口不知所措……所以,我把傘借給了她。」

    方韻禾徹底傻了,本來隱約就覺得這男人也許還不錯,現在再一次證實他心地善良。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路人,把傘借出去,又掉了鑰匙,懷中甚至還抱著一隻貓……

    搞半天,他其實是個好人。

    「你其實沒必要這樣做啊……」

    「無所謂。」他淡淡勾唇,融化了臉上本有的冰然。若有機會幫助別人,他很樂意。

    他理所當然的態度令方韻禾一時赧然,這麼一說,好像是她太自私了。

    「你不去找房東?」

    「這個時間太晚了,不好意思打擾人家。」而且房東住得遠,來回一趟可能都要凌晨了。

    方韻禾講不出話了。他這樣……究竟是人好,還是笨?

    「哈啾!」又一個噴嚏,何嗣弈抹抹鼻子,俊顏首次流露出狼狽。他很少這般失態,可今天狀況特殊,沒辦法。「你對小動物會過敏嗎?」

    「呃?我不會。」

    他斂眉沉吟,似乎有些不大願意,但也只能這樣了。「這貓可不可以麻煩你照顧一下?它淋了雨,好像很冷……」

    方韻禾一怔,這才注意到他懷中的貓正畏寒地直抖著。「你等我一下喔!」

    她開門衝入屋內,再出來時,手上多了兩條毛巾。她用小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接過貓,再把大的毛巾遞給何嗣弈。「貓可以先放我這兒,但……你呢?」

    「我會去找個旅館——哈啾!」他感激地接過毛巾。「麻煩你了。」

    「哪裡……」她不好意思地垂下頭,以毛巾擦拭小貓,接著將牠抱入懷中給予溫暖,內心歉疚。如果早上發現牠的時候就把牠送到獸醫那兒,現在也不會這樣……

    「唉,對不起喔……」她小小聲向貓道歉。

    何嗣弈擦頭髮的動作一頓,在旁看見這一幕,忽覺有些好笑。他勾唇笑容很淡,仍牽動了頰邊的小小酒窩,方韻禾見了,心一怦,忍不住開口。

    「你笑起來……很好看。」

    「嗯?」

    第一天剛搬來時,她跟他打過招呼,可對方如一尊雕像笑也不笑的樣子令她害怕,所以之後總是刻意避開與他接觸的機會,可現在……她第一次見他笑,不可否認,他笑起來遠比不笑時還要迷人好看。

    就像是春風在凜冬降臨,柔化了他本來冷硬的氣質,嘴角的酒窩更使他瞬間顯得可愛起來,無法和平日那副嚴肅模樣劃上等號。

    她的稱讚如此直接,教何嗣弈一愣,別開臉,大掌掩住嘴。「嗯……謝謝你。」竟是有些赧顏了。

    他並不是不笑,只是不愛在人前笑,因為他笑的樣子太孩子氣,無法給人成熟穩重的感覺,尤其出了社會以後,他更是克制自己,才逐漸養成了這種「鐵面」功夫,現在被人直接點出來……老實說,他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

    可到底,那還是一句稱讚。

    他侷促的模樣也感染了方韻禾,她不由自主紅了臉,心口一陣熱麻,忽然覺得這個人好像真的挺可愛的……

    氣氛一下子變得詭異,甚至有種粉紅色泡泡在眼前飄散的錯覺,可下一秒,殺風景的噴嚏聲響起,何嗣弈將手中濕了大半的毛巾遞還給她。「貓就交給你了,謝謝。」

    「不會……」

    方韻禾接過毛巾。外頭的雨仍然滂沱,他們這裡是住宅區,要找旅館勢必得到市區,問題是他已經濕成這樣……

    她的良心在掙扎,不論是理性還是感性都在告訴她——她不該就這樣放著這個人不管。

    所以她反覆思量,終於下定決心。

    「你……要不要先進來?」

    方韻禾的家很亂。

    因為剛搬來,還要適應新工作,她是一根蠟燭多頭燒,壓根兒無暇打理自己,只見紙箱堆得到處都是,她努力翻找,好不容易在一個箱子中翻出幾件適合的衣物來。

    「這是我堂哥穿舊了給我的,Size應該不會差太多。」這套運動衣是堂哥當初買來當睡衣的,所以Size特別選了大的,後來她撿去穿,喜歡那種鬆鬆垮垮掛在身上的感覺,像個防護罩,令她安心,想不到這時候倒是派上用場。「希望你不介意……呃,浴室在那邊。」

    她指了個方向,和何嗣弈隔了一段距離,臉上表情竟有些許不安,他墨眸一睞,沒說什麼,也沒問她一個妙齡女子怎會拿男裝來穿,只是頷首接過了衣物。「嗯,麻煩你了。」

    直到他高大身影沒入浴室,門關上,方韻禾繃緊的情緒才得以喘息。她抱著貓,閉上眼。「不要緊、不要緊、不要緊……」

    手機在口袋,按一個快速鍵便可聯繫到堂姊,而且……她相信那個人是好人,不會對她怎樣的。

    問題是理智這般告訴自己,可潛意識裡她還是害怕。懷中的貓兒在這時喵了聲,她一愣,這才想到自己還有事要做。

    「等一下喔。」她跟貓咪說道,先拿出吹風機將它吹乾。「等何先生出來再幫你洗個澡。」接著她走入廚房,燒了一鍋水,把姜切塊,等水滾了便連同黑糖一起丟進去。

    還好這陣子天氣冷,她畏寒,在堂姊的耳提面命下買了些做薑湯的材料。等待薑湯煮好的期間,她回到客廳照顧貓兒,順道幫忙擦拭何嗣弈同樣被雨淋得慘兮兮的包。

    貓被吹乾之後像是恢復活力,衝著她喵喵叫個不停。這隻貓的毛色是灰色的,帶點條紋,微微折起的耳朵使它看起來可愛得要命。方韻禾忍不住抱起它。「到底是哪個沒良心的,把你給扔在路邊?」

    貓咪的回答僅是「喵」一聲,直向她的肩窩蹭去。

    「好癢啦……喂。」方韻禾格格笑,抱著貓咪在地上打滾。

    何嗣弈出來恰巧看見這一幕。說真的,他一時分辨不出到底誰才是小動物……

    他有些意外,畢竟這個方小姐給他的印象不是這樣。之前的她總是一臉拘謹,像是渾身罩了一層防護網,不願與人靠近。可現在的她卻完全褪去了防備,流露出屬於小女人的嬌美天真,教人看著便打從心底溫暖起來。

    「對了!」她跳起來,想起自己廚房還煨著東西,結果一轉身,便對上他含笑的目光。「呃……你出來啦?那個……等偶一下……」

    她口齒不清,連台灣國語都出爐,臉上自然的笑變得僵硬。她以一種螃蟹走路的姿態抱著貓走進廚房,何嗣弈眉峰一擰,下意識摸了摸臉。他……長得很可怕嗎?

    他曉得自己不苟言笑時確實挺嚇人的,但她畏懼自己的態度過於明顯,他不禁有些悶。這樣無緣無故遭人排斥總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

    還是……他無意間做錯了什麼?

    「何先生,我煮了薑湯,你……你要不要喝一點?」

    「嗯?」何嗣弈瞥了眼她手中那印著小花的湯碗,再看向她——她仍有些拘束,把碗擱在茶几上便抱起貓兒縮到一旁。他端起那碗帶著濃烈姜氣的熱湯,心中本來鬱悶的東西,好似化成氤氳飄散在空氣中。

    至少她不是討厭他的吧?

    畢竟沒有一個人會請自己不喜歡的人進屋,甚至替對方張羅這些那些,無論如何,何嗣弈真的很感激她的幫忙。

    「謝謝。」他就著湯碗喝了一口,差些被過重的姜味嗆到。「咳!你的姜……好像放得多了一點。」

    「咦?!真的嗎?」她也是第一次做,而且忘了試味道,想想好丟臉,她趕緊阻止他。「算了,你還是不要喝好了。」

    「沒關係。」難喝是難喝,但何嗣弈仍一口飲盡。姜的香氣蔓延在他五臟之中,帶來一股熱暖。很久沒嘗到別人親手料理的東西,不論好不好,他都甘之如飴。

    不否認,人與人之間相互交流的溫暖,感覺很好。

    他放下碗,看見她正抱著貓,以指輕輕搔弄著它,眸光軟了。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前女友,她向來討厭這種毛茸茸的生物,說是牠們的毛和氣味會沾染在她身上,很不舒服。

    他本身對動物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好惡,可現在看她撫著貓,笑得甜蜜,胸口不自主湧現一陣炙熱,莫名覺得,也許下一次,他該找個喜歡小動物、也喜歡小孩的女人。

    他為自己突來的想法失笑,接著起身。「謝謝你的衣服,還有湯,只是現在時間太晚了,我先去找個旅館住,明天再過來接貓。」

    「呃?」方韻禾傻住。儘管她確實也沒有讓他留宿的打算,但人是她請進來的,外頭還下著雨,這種情況下讓他離開,老實說,她有些不忍。

    「你要不要在沙發上睡一晚?」

    「不用了。」感覺得出她在勉強自己,何嗣弈拒絕她的好意。「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我好像讓你很不自在。我會坐出租車到市區,貓就麻煩你了。」

    說完,他提起公文包,發現有人替他細心處理過包上的水痕之後,他眸色轉暖,慶幸自己遇到她。

    「謝謝你。」

    他注視她的方式很溫柔,又一語道中了她的心思,方韻禾臉色很窘,超級不好意思。「呃,這不是你的錯……」而是她的問題。

    想到自己不為人知的毛病,她一陣沮喪。「那天……很對不起。」

    「嗯?」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嚇到……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何嗣弈見她一邊鞠躬,一邊怯怯地抬眼,黑溜溜的眼珠不安地轉啊轉,模樣令他聯想到遭人欺侮的小兔子……

    一思及此,他不由自主地笑。「我已經說了,我不介意。」他向來善於觀察他人,也許,她是嚇到了吧?

    所以她不說,他也懂的。「而且你幫了我,也算兩不相欠了。」

    真的假的?方韻禾怔了怔,迎上他真摯的目光,知曉他不是客套,終於鬆了口氣。

    直到這一刻,方韻禾才放任自己安心打量他。

    他的五官立體,頭髮微濕,幾縷劉海落於額前,有種迷人的性感,可真正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神,如一潭淨泉,只是靜靜地望著,便有一股安定人心的溫暖力量……

    好奇怪,當初她怎會覺得這個人好可怕,不好親近呢?

    「你……你真的不住下來?」

    「不用了。」何嗣弈堅持,甚至沒忘記帶走自己濕透的衣物。

    在門關上的瞬間,方韻禾始終警戒的身體終於放鬆了些許。不可否認,她其實有些慶幸他拒絕留下。

    這樣會不會太做作了?她歎口氣,想到何嗣弈方纔的話,曉得自己排拒他的態度太明顯,所以他才會堅持離去,不願造成她的困擾。

    他那雙熱暖的眸,以及不經意顯露的笑浮現腦海,她的心怦怦跳。其實,還真有些遺憾……

    「撿到你的人真的是個好人呢。」她抱著貓兒,躺在地板上自言自語。「如果……剛才我可以留下他就好了……」

    「喵~~」這是貓兒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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