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草茉莉《雲雀曲》


出版日期:2012-04-13

從小師傅就教她,絕不能輕易在外人面前舞曲,
以她的容貌與舞姿,定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為了救那跋扈囂張的王爺,她破戒了,
但瞧瞧他不感激便罷,竟霸道地將她佔為己有,
甚至大言不慚要她成為王府裡最嬌貴的金絲雀,
哼,要真那麼輕易就範,她褚瀞名字就倒著寫!
然而自她進府後,過的日子可說是羨煞所有女人,
他寵她、疼她不說,不管到哪兒都要抱著她,
還贈稀珍獸犬給她做守衛,甚至三天兩頭讓御醫為她看診,
這樣狂妄又絕對的寵愛,教她如何能不淪陷?
他憐惜她思鄉的情緒,專程請來她的好姊妹來作陪,
此舉更讓她感動不已,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雀兒,
未料,一轉眼他便與好友背叛了她……

第一章

    在熱鬧的喜堂上,身穿大紅衣袍的新郎官,喜氣洋洋地領著羞怯的新嫁娘站定堂上,四周的歡笑與賀喜聲不斷,人人都為這對新人高興。

    新人雙方皆是京城大戶,辦起婚禮來毫不含糊,城內的達官顯宦幾乎都給請來了,在場賓客每個人眉開眼笑,見證這場郎才女貌、門第相當的好婚事。

    但就在眾人一片喜樂之際,一群京衛忽然闖入,賓客嚇得亂成一團,新嫁娘的蓋頭甚至在推擠間被扯落,露出了她嬌美卻也驚愕不已的面容。

    一時間歡樂的氣氛盡去,人人臉上皆是惶恐。

    “這是要搶婚嗎?”有人驚呼。

    “搶婚”新郎官臉色大變,身旁的新嫁娘也是一顫。

    這時,更多的京衛出現了,京衛乃皇城禁衛軍,專門守衛宮廷重地,而能調動這群人的只有兩個人,一位是當今皇上,另一位則是—

    在眾人膽戰心驚之下,一名男子讓人簇擁著進到堂上來了。

    男子年約二十六歲上下,站在堂前環視眾人,一身上等紫色金邊的錦織衣袍襯出一張英氣不凡的面孔,氣質凜冽,氣勢懾人。

    眾人見到這人赫然出現,無不惶然抽氣的哆嗦著身子,緊張地往他偷瞧,不明白這號人物怎會出現在這場合?

    盡避今日成親的兩戶人家在京城極有名望,邀請來的貴賓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但,他們縱有天大的面子,也決計請不來這號人物賞光現身的,因此他的驟然出現自是讓大夥驚惶不定。再見他俊眸正盯向新娘子,盯得人家臉色刷白、呼吸急促……眾人一見更心驚,莫非他瞧上人家的新娘,真來搶婚?

    “王爺,不知您大駕光臨,所為何……”新郎官臉上血色盡失,鼓起勇氣開口詢問卻遭到對方揮手讓他噤聲,登時他漲紅了臉,一句也不敢多吭。

    在這人面前,誰也無多言的權利,只能听他吩咐、看他臉色。

    眾人均想,這人若真來搶婚,新娘只得乖乖跟他走,新郎就算受辱,仍只能叩首謝恩,由不得他們了。

    就在所有人提心吊膽,不知他究竟意欲如何時,他目光倏地掃向人群,引起了一陣陣倒抽長氣的聲音。

    “還不出來?”他語氣不高不低,但那威嚴卻是震得人心驚膽寒。

    賓客們面面相覷,他這是在喚誰?一群人你看我、我瞧你,不安至極。

    “要讓本王說第二遍嗎?”他聲音驟地冷上幾分,所有人立刻有如寒氣上身,更加不知所措了。

    不久,就見一名幘巾束發的俊美少年由人群中走出來,此人年約十八、九歲,五官精致,明眸皓齒,體態縴細,當他站立在眾人面前時,大家這才注意到人群里竟有這等絕色。

    而此人雖是男裝打扮,但面如芙蓉,宛若仙人下凡,怎麼看都不像男兒身……“他”太美,美得假扮不了男相,只是方才大夥的目光都被一對新人給吸引去,這才沒人留意到這位隱身在人群中的絕世美人。

    下一瞬間,大家霎時明白這人是誰了,她不正是眼前這位王爺極盡寵溺的舞娘褚嗎?

    這會的狀況讓眾人恍然大悟,就連堂上的兩位新人也不禁松了一口氣,這群人絕對不是來搶親的,因為舉世皆知這位權傾朝野的慕容雨霜王爺眼里只容得下一女,而這女人此刻既然在這里,那其他女人在他眼中就如同烏鴉一般,不值一顧。

    原來王爺是來找自己心愛的女人,不過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好端端的那女人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還得勞煩王爺親自來逮人?

    所有人的眼光全好奇地投向堂上的兩個人。

    褚忽覺胳膊猛地劇痛,低頭一看,慕容雨霜已將她拽進自己懷里,眸光森冷的瞪視著她。

    他冰澈的眼神彷佛利刃,剮得她劇烈的暈眩,眼前一陣發黑,心和身體都覺得冷,冷得徹骨又絕望。

    “你肚里的孩子呢?”他瞳色加深,眼眸中閃現莫名復雜的情緒。

    “沒了。”她由口里吐出兩個字,胳膊被他抓得幾乎折斷。

    他眼底的寒意更深了。“很好,我不需要一個低賤舞娘生出的孩子!”他冷酷的說。

    她臉色瞬間慘白,身子被一甩,狠狠的摔落地上,這時由她身下汩汩流出了鮮血,觸目驚心的暗紅快速浸濕她的衣裙。

    男人未見,袍袖一揮掉頭轉身,京衛跟著上前,衣衫摩擦著發出了窸窣聲。

    她強忍著眼眶中火辣辣的刺痛感,絕望的仰頭大笑,眼淚順著蒼白的臉頰流下。“慕容雨霜,你的話我記住了,今生我這低賤的舞娘再不會帶給你羞辱了!”

    他腳步一頓,猝然回首,只見一把匕首已插進她的胸口,她握著匕首的手滿是鮮血。“血染匕首,你我一刀兩段,再無關系……”在充滿恨意的笑容中,她緩緩闔上眼,倒入血泊之中……

    樓閣內燃著花樣繁復的燈爐,薰香四溢,極盡奢華。

    冬弛王朝最有權勢的人物正橫臥在長榻上,單手支著頭,四周笙鼓絲竹縈繞,場中的舞娘們在他眼前盡情地展現自己的舞姿與嬌顏。

    不一會,他手一揮,身側的總管太監李維生立即將她們趕下,又換上另一批人,但過不了多久,榻上的人再度不耐煩的揮手,場中的舞娘又被趕下,換上新人。如此上上下下十幾批後,榻上的人忽然點了其中一人單獨留下,其他人退去。

    那被欽點留下獻舞的舞娘喜不自勝,更加賣力展現自己苦練多時的舞藝,只要伺候得好眼前的男子,得到他的歡心,那她此生便不再平凡了,想必也能與之前死去的褚一樣名震一時。

    雖然褚最後死得淒然,但受這男人寵愛的時候,那榮景可是無與倫比的風光。所以她使出渾身解數的跳,臉上也擺出最誘人的笑容,期盼著她將會是下一個褚,下一個集這男人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女人。

    她欣喜的舞出褚聞名於世的“雲雀舞”,就連表情神韻都有幾分褚的影子。

    榻上的男人不再只是慵懶的斜臥了,他慢慢地坐直了身,雙眼迷茫的盯著不斷舞動身軀的人兒。

    她見狀更歡喜,舞得無比魅惑,可當旋過身不經意瞥見男子身旁的太監時,竟瞧見太監看自己的眼神顯露著憐憫與同情,教她不禁倏然心驚,腳步因而錯踏。

    她身子顛了一下,險些跌倒,站直身後充滿不安的回身望向榻上的男人,見他皺起了眉頭,怕他立刻就揮手要她下去,她提氣再跳,這次她不準自己再失誤,舞姿力求完美絢麗,相信絕對不輸第一舞娘褚。

    終於,那男人再度盯著她了,而且星眸熠熠,目不轉楮。

    她不禁洋洋得意,自己不僅有超群的舞技,還有絕世的容顏,早該飛上枝頭做鳳凰了,這曲之後,他定會留下她的,從此她便能與過去的褚一樣,成為眾人稱羨的對象。

    方才她定是看錯那太監的眼神了,他為何要同情她?那應是羨慕的眼光吧。

    她傲然的舞,舞姿美得就像褚一般,慕容雨霜看她的眼神越來越熾熱。

    只不過,兩個時辰過去了,她汗濕衣裳,他卻沒對她喊停,她只能咬牙繼續舞。又過了一個時辰,她的腿幾乎要抬不起來了,但男人卻是興致勃勃的要她再舞。

    隨著身體承受的痛苦越劇,她心中那點被青睞的自得與喜悅逐漸消失了,她筋疲力竭,幾乎再也轉不動身子,連手也舉不動了,偏偏他不喊停,她就不能停,終於,她再也跳不動的撲倒在地。

    “跳,誰要你停下的?給本王再跳!”他臉色倏變,冷聲命令。

    “可是我實在跳不動了……”見到自己雙腳的腳趾已磨出血痕,她哭了,真的不行了。

    “住口,跳不動也得跳!”他的眼神像是極度渴望,又像是萬分迫切。

    她坐在地上搖頭,雙腳疼到根本站不起來,大殿上立即有人上來,硬是將她由地上拽起,逼她再舞。

    她只得拖著沉重的身軀再跳,但每一個動作都讓她痛苦萬分,加上雙腿已是鮮血淋灕,令她舞得淚流滿面。最後,只听見的一聲,她腿折了,痛得她軟下身去。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彷佛听見遠處傳來一聲低喚—

    “褚……”

    她終於明白那太監為何對她露出同情的目光了,原來那男人只是在尋找褚的影子,自己既不是真的褚,又怎會得到他的憐惜?

    在一群人的前呼後擁下,慕容雨霜來到一處別院。

    這是某大臣家的後院,這里正舉辦賞花宴,此時正逢春季,百花齊放,當真美不勝收,然而一片的花團錦簇,卻教滿院的美人給比下去了。

    這里的主人以賞花為名,邀請的對象除了主客慕容雨霜王爺外,就只有少數幾個同僚大臣,其余的清一色全是女子,而且是美人。

    幾個受邀來的大臣看見這場面,還能不知主人的意圖嗎?

    每雙眼楮都小心注意著某人的一舉一動,就見那錦衣貴冑冷冷地環視四周一圈後,像是不屑的發出一聲嗤笑,轉身便要走。

    大臣們見了搖頭,心下冷笑,這位同僚若想趁褚剛死,藉著獻上美人佔據這位王爺的心田以獲得他的賞識重用,那麼壓根是白費心思,誰不知自從褚死後至今三個月過去,他不曾再召幸任何人,顯然是對舊人仍未忘情。

    再加上光憑找來的這群女人,美雖美矣,但如何能與褚的蓋世美貌相比?一群庸脂俗粉,哪里入得了慕容雨霜的眼?

    眾人見主人慌忙上前留人的模樣,益發覺得這位同僚好笑,用錯心機還不曉得,若硬要留人,反惹得這人發怒,他可就要倒大楣了。

    大夥用著看笑話的心情看待,就見主人抹著汗,不知向誰使了眼色,角落里一名女子這時才婀娜的出現。

    女子有著一副玲瓏曼妙的身材,香鬢高聳,丹鳳秀眉,媚眼如絲,著實讓人驚艷。然而教所有人吃驚的是,這女子的神韻竟十分酷似死去的褚,這令本欲離去的慕容雨霜眯起了鳳眼,打量過她後,露出極細微的笑容。

    “你叫什麼名字?”他開了金口問。

    “奴家姓孫,單名一個靜字。”女子嬌滴滴的回答。

    “那靜字,可有水邊?”

    “奴家的只是靜聲無息,但王爺若想奴家有潺潺漱玉之聲,奴家可以改名孫。”她嬌媚的說。

    “你想做褚?”他直接點破。

    “褚之色藝揚名天下,奴家不敢妄想取代,只想有機會代她伺候您。”孫靜風情萬種的暗示。

    他卻是未接口,只是森冷地注視她,氣氛頓時僵凝,許久,一滴汗順著她的眉骨滑到睫毛上,滲入她的眼楮,讓她感到刺痛,不安的心情也升到了最高點。

    而一旁獻出她的大臣同樣滿頭汗,就等王爺怎麼反應、接不接受。

    眾人這會再也暗笑不出來,總算明白同僚打的主意是什麼。美人天下盡是,但神似褚的應當世間少有,可見他是如何費盡心思才能弄到這位與褚有七分相似程度的女子,若王爺接受了這名女子,憑著王爺對舊人尚未澆息的愛意,就可保這位同僚平步青雲好一陣子了。

    眾人抿唇暗恨,他們怎麼都沒想到這點,大大的錯失機會,竟讓他人先搶去這份功勞了。

    丙然,就看慕容雨霜伸出尊貴的手托起女子的秀顎,臉上的笑意也越見深刻,半晌後,一聲震耳的渾厚笑聲由他喉間傳出,這才讓女子與主人露出欣喜的笑容。

成了,他接受了!

    “好,你以後就是孫,有潺潺水聲的孫.”他說。

    她迅速仰起小臉,心中歡喜。“多謝王爺恩賜!”她媚態橫生的彎腰一福。

    “你起身吧。”他親自扶她站直身。“李維生,讓郎哥上來,給牠認識新主子。”他忽然對身邊太監說。

    李維生應聲,不久,一頭大狼犬被好幾個太監拉著領了上來,眾人見狀無不心驚。狼犬毛發黑亮茂密,體型精壯高大,兩腳站起來大概足足與人同高,而且牠眼神凶戾,教人望而生畏。

    這只狼犬也是極為有名,父母是契丹斗犬中最勇猛的犬王與犬後,契丹王子將牠們甫生下的幼犬送給王爺後,他隨即轉送褚,由她一手撫養到大,因此對她忠心不貳,以致有「褚衛”之稱。

    而因為牠只听褚一人的話,褚過世後,再無人可以駕馭牠,就連王爺自己也難以讓這頭狼犬完全听命于他。

    此刻他要人將這頭猛犬帶出,還說要認識主子,讓孫立刻嚇得花容失色。

    “這是郎哥,以後由你照顧。”他笑著吩咐。

    “由……由奴家照顧”她聲音都拔尖了。

    “怎麼,你不願意?”他笑意冷了幾分。

    “願……願意,郎哥以後會成為奴家的「孫衛”的。」她僵笑的說。

    “嗯,那就過來與郎哥說說話,讓牠知道你是牠的新主子。”他讓她靠近郎哥。

    見到郎哥的體型驚人,輕輕一躍就足以將她撲倒,女子哪敢接近?

    他臉龐上的笑容突然斂去,黝黑的眼眸微微垂了下來。“你連郎哥也不敢踫嗎?”這語氣可是說不出的森涼。

    她一窒,再瞧向這里的主人,見他不斷示意她往前靠近郎哥,意思像在說無論如何也不能教王爺失望,萬一王爺拂袖而去,他們就前功盡棄了。

    孫猛咽了口口水,心想不過是頭畜生,四周又這麼多人護著她,她怕什麼?若畏縮不前因此得罪慕容雨霜,那就真白費這機會了。

    她鼓起勇氣往郎哥走去,郎哥看見她時眼神竟有一瞬間的迷惑,任她靠近也無戾色。她因而膽子大了些,想必是自己神似褚,令這頭畜生也迷惘了。

    這正好,她不用怕牠了,說不定讓這頭畜牲成為自己的“孫衛”真不是妄言,是指日可待的事。

    她大著膽子又往前走去一步,拉近與牠的距離,而牠只是盯著她看,並沒有任何不善的動作。她更加安心了,甚至伸出了手要摸牠的頭。“郎哥乖,我是孫,以後就是你的主人了—啊—”她忽然發出淒厲的叫聲,再下一刻,聲音又驟然消失—眾人驚愕的見到郎哥一口咬斷她的咽喉,她當場喉斷斃命!

    大家都被這血腥的場面嚇傻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更無人敢去瞧瞧那幾乎斷頸的女子是否還有生息,就連本欲將她獻出的大臣此刻臉色都慘白一片,雙腳發軟,站不住的仰跌到地上去。

    慕容雨霜失望的搖首,摸摸郎哥的頭。“她畢竟不是,對吧?”他看都沒看那已成死尸的軀體一眼,親自牽著郎哥離去。

    在場所有人這才如夢初醒,收起受到驚嚇的神智,呆瞧著孫的死狀。她不是褚,會讓王爺所養的狼犬咬死也不無意外,只是,王爺離去時的神情卻格外教人感慨。

    他心中依然只有一人,誰也取代不了,誰也覬覦不了,可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在場的人不禁回想起一年半前,褚剛現身的時候——冬弛國土與契丹相連,國界地處偏僻,寸草不生,是一望無際的流沙,邊界百姓賴以維生的是沙地一條貫穿冬弛與契丹寬四丈的長河,稱“沙河”。

    在一片貧瘠中,唯有沙河兩岸綠意盎然,一排排屋子沿著河岸兩旁佇立,靠近水邊的土地肥沃,種滿了蔬果,這兒有一個小村落,依附沙河而生存的沙河村。

    夏天里,一群年輕女孩在河邊嬉鬧,互相潑灑河水,玩得不亦樂乎。

    “阿褚,你別躲,這回我非要弄濕你不可,好報去年冬天你丟我進冰河的仇!”說話的女孩喚符莪,有著沉魚落雁之姿,她正拿著裝滿水的瓢子,對著躲在不遠處水桶後頭的人道。

    褚笑嘻嘻的由水桶後探出頭來。“符莪,會將你丟進冰河里是你自己的要求,說是敏戈瞧上別的姑娘,你不想活了,想以死明志。我這是達成你的心願,你怎麼反而恩將仇報了?”

    躲在木桶後的褚螓首蛾眉,挺鼻櫻唇,美得教人感到不可思議,符莪已是少見的標致美人,她卻又比符莪更美上許多。尤其此時她那淘氣促狹的笑容,甜美可愛到簡直讓所見者除了驚嘆還是驚嘆。

    “你胡說什麼?就算我誤會敏戈背叛我,說跳河也是說說罷了,誰要你真的來?就不怕我的小命真被沙河神收去!”符莪嬌嗔。

    “放心,沙河神知你命硬,又不是真想死,不會收你的,你這命最後還不是教敏戈救了?我可是算準時候推你下水,才讓敏戈有機會對你英雄救美,讓你倆解開誤會,這會瞧你們如膠似漆的,應該在年底前就會成親,不然萬一你肚子鬧大了,可就要被大伙笑話了。”

    褚才取笑完,一瓢水就潑灑過來,她躲不及,半邊臉以及頭發全被潑濕了。她抹著濕臉想逃,但那惱羞成怒的好友可不饒她,與幾個一起嬉鬧的女孩追上來將她抬起丟進河里去,讓她徹底濕成落湯雞。

    “喂,你們幾個沒天良的,我晚上還要練舞,要是招了風寒,婉師父追究下來,你們一個也逃不了,通通等著吃棍子!”她濕答答的由水里爬上岸,氣呼呼的說。

    幾個玩鬧的女孩听見“婉師父”三個字,還真怕事了。

    沙河村地貧,靠河岸兩邊種植的農作只能止饑,若想讓生活過得富裕些,不時有肉可吃,那就得靠副業,因此沙河村的女子人人習舞,每到節日就到離村七十里的邊城為當地的富紳獻舞助興,賺取一些舞資貼補家用。

    而這位婉師父,就是教大家跳舞的人,她在京城曾有“舞魁”之名,可惜年紀大了不能再舞,退休後便來到沙河村教授村里的年輕女孩舞藝。

    婉師父教舞是出名的嚴格,學生稍有不足便嚴懲不貸,幾乎每個被她教導過的女孩都吃過她的棍子,而且被打上一頓,通常三天下不了床,所以大伙才會一听到婉師父的名字,臉色立刻就全變了。

    “呿,大伙別讓她給嚇了,這妞從小就是個健康寶寶,從沒見她打過一個噴嚏,她只想嚇唬咱們,真是太可惡了!姊妹們,這次咱們可不能輕饒她,再一次把她丟進水里吧。”符莪才沒被她唬住,叫嚷著要大伙不要放過她。

    眼見大家又開始笑鬧起來,七手八腳地要再次扔她進河,褚尖叫著逃開,跑著跑著,驀地,她撞進了一個人的懷里。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以為不小心撞到村里的某個人,笑著道歉,但當仰頭瞧見對方竟是個陌生人時,她不禁大為吃驚。

    而那人視線與她受集的片刻,瞳中僅在一瞬間閃過驚艷,之後眼神即轉為冷冽。

    因為對方的神態過于嚴酷,教她不寒而栗,嚇得忘記自己還撲在人家的懷里,傻傻的不知退開。

    “啊!”正當她呆愕之際,忽然傳出符莪以及玩伴們的驚恐叫聲,她立即驚醒地回頭望去。

    只見符莪以及大家的脖子都架上一把亮晃晃的刀,一大群不知哪里冒出來的侍衛虎視眈眈,像是只要符莪她們一反抗,刀子就會毫不留情的割斷她們的咽喉。

    她驚得雙眼圓睜,馬上要奔上前救人,但她才動,腰間倏然傳來劇痛,低首看去,一只鐵臂正掐得她冒出冷汗。

    她皺眉望向箝制住自己的男子,見他滿臉的陰鷙,肅殺之氣瞬間彌漫整個河岸。

    沙河村里一棟用石子建造的大宅子前布滿重重的侍衛,令人不得接近。

    這大宅是村長的屋子,可如今已成了那有著森冷眼神的陌生男子暫時的居所。

    “阿褚,瞧這排場好嚇人,護衛他的人連村子外圍都不放過,幾乎將咱們沙河村圍得水泄不通了,就連平日耀武揚威的村長,一見他也嚇得跪地叩首,而且二話不說連自己的豪華屋子都讓出,帶著一家老小擠到親戚的小屋去。

    「如果這人真是與皇帝相差不到一歲的異母兄弟慕容雨霜王爺,那他來到咱們村里,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入夜後,符莪拉著褚躲在宅子外的大樹後竊竊私語的說。

    褚想起下午大伙脖子被架著刀,差點小命不保的情景,至今仍余悸猶存,後來要不是敏戈趕來對那陌生人說了些話,興許她們幾人的小命真的會莫名其妙嗚呼哀哉,而也是在那之後,她們才知道這人的身分了得。

    “有多不得了?這位王爺有什麼特別了不起的地方嗎?”褚不甚了解,好奇的問。

    符莪不客氣的伸指戳了她的額頭。“我說你孤陋寡聞還不信,老是自己悶在舞場里跳舞,也不管四周發生什麼事。我告訴你,上回我去邊城為郡守五十大壽跳舞時,那里賓客談論最多的就是這號人物,你可知他是目前冬弛王朝的第一人,甚至比他的皇帝兄長還要威風?”

    “比皇帝還行?這不是有謀逆之嫌……”褚話說到一半,嘴巴就教符莪摀住了。

    “你別口無遮攔,亂說話要砍頭的!”符莪趕緊瞧瞧四周,生怕教人給听去了。

    “放心,這位王爺一來,村長就宣布戒嚴,不準村民沒事出來走動,只有咱們不怕死,敢來這邊張望。”褚沒好氣的抓下好友摀住自己嘴巴的手掌。

    “不是我窮緊張,而是我听說這個人冷酷嚴厲,稍有不悅便教人人頭落地。”符莪不安的將所听到的事告訴褚.褚聞言,臉色不禁變了變。“他當真這麼恐怖?”

    確定四周無人听見後,符莪才壓低嗓子道︰「不恐怖他還能成為咱們王朝的第一人嗎?我親口听見郡守對人說起皇上自幼體弱,只因為居長得以登基,但其弟居心叵測,始終覬覦兄長的皇位,近年更是趁皇上體衰而獨攬政權,網織自己的勢力,極有可能想篡位。”

    褚听得心驚膽跳。“既是如此,他在京里網羅勢力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出現在咱們這個小地方?”

    “就是啊,所以說阿褚,你說咱們村里突然來了這號人物,會不會有大事要發生了?”符莪一臉憂心忡忡。

    褚睨了好友一眼。“咱們這里是個窮村,就連契丹人也不屑來搶,能有什麼大事發生?你別人憂天了。”其實她也有些不安,但不想令好友更心慌,也只能這麼說。

    符莪吐了舌頭。“也是,咱們這里是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會出什麼事?是我想太多了。”

    “可不是嘛。”褚拍拍好友的肩。“村長現在忙著招待王爺,敏戈身為村長的兒子應該也忙翻了,你都快成為人家的媳婦了,是不是也該藉機去幫幫忙,討好未來的公公與丈夫?”她取笑說。

    符莪瞪著她嬌嗔,「你這張嘴就是不饒人,敏戈的事用不著我插手,但我還是會去見他,目的是打听清楚這位王爺來咱們這里究竟有何貴干”

    “了解、了解,你不是借故想去見情人,是有大事要問,這成了吧?不過若真問到了什麼,記得快來告訴我,我也好奇得緊。”褚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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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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