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夢《肉包子相公》


出版日期: 2007-11-30

最近江湖上最熱門的一件事,
就是號稱天下第一神醫的谷流風被人滿江湖追殺。
話說事件的起因是谷神醫貪杯醉酒,
一個眼花沖動就輕薄了同樣身為男人的忘秋公子??
江湖美男子榜上有名的谷神醫只好男色,
這消息一出,粉碎無數少女芳心!
他沖動?他承認,他早就想肖想忘秋很久了,
不過他可不承認他眼花,
眼前這個高手中的高高手,明明是個美紅妝,
雖說她不愛說話不愛笑,貪杯好酒又不溫柔,
但那純淨淡然的氣質硬是狠狠牽動了他的心,
可惜佳人嫌他太纏人,只想甩開他,
哼!他可是天下第一神醫,別的沒有藥最多,
那就對自己下春藥好了,看她再怎麼裝沒事……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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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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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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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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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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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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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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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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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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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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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雨如織漫天垂落,像一張天網籠罩大地,疾風暴雨下,枝葉狂卷亂翻,於風雨中發出凄涼的嗚咽聲。

一輛馬車平治在泥濘的大道上,濺起無數水花。

狂風大作,大雨如注,泥濘不堪的大道上出現冒雨疾馳的青篷馬車,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詭譎緊張的氣氛。

谷流風伸手掀開車簾一角,眉頭微蹙,心頭泛起莫名的壓抑與不安。難道是有什麼事發生嗎?

「大叔,不如我們到前面找個地方歇……」他的聲音突然中止,眼瞳收縮,他們終究還是找到他了。

十幾道人影如神兵天降般出現在大道上,雨水將他們手中的刀劍沖洗得閃閃發亮,映射著死亡的氣息。

馬兒發出一聲嘶鳴,硬生生停下平治,前蹄凌空揚起,使車身亦隨之危險的搖晃起來。

「吁──」車夫的聲音透露著難掩的驚惶。

十幾個頭戴斗笠的黑衣人閃電般掠向馬車,動作一看便知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車體瞬間分崩離析,谷流風在電光石火間飛躍而出,逃出生天。

十幾把刀劍緊緊咬住他,不給他脫身的機會。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一直窮追不捨,非要置他於死地?

沒有人回答他。

雨水混合著血水沖刷著路面,追殺在狂風暴雨中持續。

在這糟糕透頂又氣氛肅殺的時刻,雨中卻突然出現一個突兀的身影。

持着江南特有的美麗彩繪竹傘,於細雨中漫步,自有番別有情趣的閑適與優雅。

只不過,有人持傘走在滂沱大雨中,步伐卻輕盈閑適得像在踏青,身形於狂風中卻顯優雅從容,那就絕對是讓人側目的一件事。

追殺仍在繼續,谷流風身上血如泉涌,染紅身上白衣也染紅腳下雨水。

持傘的人目不斜視地繼續漫步在雨中。

「救命……」谷流風發出求救聲。

持傘人充耳不聞。

谷流風咬咬牙,用盡最後一分力突出重圍,奮力撲向那抹優雅從容到扎眼的身影。

只見那人輕輕側身躍起,徐徐迴旋落地,殺手已再次形成包圍之勢,將兩人圍在中心。

谷流風流血的手抓住自己被雨水打濕的下襬,抬頭望進一雙如水般清澈的眸。

擁有這樣純凈眸色的人為什麼會這般冷血無情,眼睜睜見有人就要死在自己面前卻無動於衷?

「救命……」完全是無意識的低喃,他的神智仍在恍惚中。

只那一眼,他的心就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撞擊一下,有些歡喜又有些恐慌。

他看着趴在自己腳邊傷痕纍纍、宛如被血水浸泡過的谷流風,來人眸底閃過一抹幾不可察的異色,竟然是他!

所有的黑衣殺手在他緩緩抬頭的剎那都怔住了。

那是一張讓人如沐春風的臉,見之有一股春風撲面的溫暖襲來。分開來看並不是特別突出的五官,合在一起卻出乎意料的完美和諧,尤其那清澈透亮的眼波,足以讓世人自慚形穢。

他像清澈的流水,更像沒有一絲雲彩的湛藍天空,整個人都顯得那麼純凈。

「諸位這是要做什麼?」他的聲音猶如珠落玉盤般圓潤動聽。

這個人很危險!本能的感應使黑衣殺手不約而同收斂心神。

「而你……」他蹙眉看着弄髒自己衣襬的人,「弄髒我的新衣,賠錢來。」

谷流風愕然。

眼見機不可失,黑衣殺手圍撲而上,意圖非常明顯,要全部格殺不留活口。

那人在他們撲上的瞬間轉動手中的傘柄,雨水隨着疾轉的傘柄激射而出,變成無數致人死命的暗器。

措手不及之下黑衣殺手嚴重受挫,不少人當下挂彩。

而那個人依舊蹙眉和谷流風對視着。

「賠錢。」他十分執著的為自己的新衣索賠,完全無視周圍殺氣凜凜的殺手。

谷流風苦笑,他現在唯一確定的就是這個女人相當難纏。沒錯,那人是個女子,依他精湛的醫術及識人之能,他可以肯定「她」是一個易釵而弁的古怪女人。

「我賠錢。」確實是他弄髒了她的衣服,理所當然該賠。

「五千兩。」她開價。

所有人怔住。

谷流風嘴角的笑苦澀又無奈,「在下身上沒有那麼多銀兩。」

「那就回家去拿。」

他也想,可惜,只怕永遠沒有機會了,唯一能救自己的她似乎沒有插手的打算……他眼神霍然一亮。回家拿?她是要插手了嗎?

谷流風猜對了,幾乎是在剎那間她就動了,那身法速度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她的出手快、狠、准,每一招都攻敵所必救,每一招都是必殺之技,毫不花稍異常實用,卻凌厲狠辣得讓人心膽俱寒。

「藍……」最後倒下的黑衣殺手難以置信的吐出一個字,表情凍結在驚駭恐懼的那一刻。

她的身份為什麼會讓兇殘暴戾的殺手如此恐懼?

這是谷流風昏迷前在想的問題。

輕輕掃過滿地的屍體,目光落到昏迷的男人身上,她的眉頭微擰。是誰竟要殺天下第一神醫谷流風?

目光觸及遠處四散的車體與氣絕多時的車夫,她輕輕的嘆了口氣,認命地彎腰挾起谷流風。

即使腋下挾了一人,她的身形步伐依舊優美閑適到讓人嫉妒。

** ***

繚繞在鼻翼的酒香讓谷流風自混沌中醒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普通客棧常見的青色床幔。

他人在客棧的床上,身上的傷口也已經包紮好,想到大腿根部的那一刀,他的耳垂幾不可察的泛紅,希望不是她幫自己包紮的。

順着酒香,他看到那個坐在窗台上捧壇而飲的人。

她依舊是男裝打扮,換了一襲米色長袍。陽光從窗外投射在她單薄的身上,在夕陽的光影中透著孤單與寂寞,讓他莫名的心悸。

陽光與陰寒,兩個極端,偏偏她身上都有,而且不突兀,反倒有種炫目的吸引力。

如果不是親眼見她殺人,他會以為她不過是蹺家貪玩的千金小姐,擁有那樣清澈眼神的人,實在很難讓人把她跟血腥複雜的江湖聯想在一起。

「銀子什麼時候給我?」她頭也沒回地開口。

谷流風嘴角揚起,「拿我這塊玉玦到城中錢莊便可取得銀子。」

她回首看向他攤在半空的玉玦,微微揚眉,「不怕我私吞?」這樣的貼身信物他竟然這麼輕易交付於人,真不知該說他太容易相信人,還是她太容易讓人相信。

「我相信妳不會。」他很篤定。

她嘲弄地掀了下嘴角,跳下窗枱,從他手中拿了玉玦掉頭就往外走。

她不會嗎?

兩個時辰后,谷流風不那麼確定了,但卻依舊不後悔將「閑情谷」谷主的貼身信物交給她。

驀地,濃重的血腥味兒鑽入鼻中,讓他警覺地坐起。

有人推門而入,卻聽不到腳步聲,這令他心頭暗驚。

「再多收一千兩不過份吧。」

輕輕淡淡又圓潤動聽的嗓音傳入耳中,谷流風的心完全放鬆下來。

「玉玦在妳手,妳可以隨便取用。」他大方允諾。

「那就多謝了。」她接受得心安理得又順理成章。

她身上的酒味似乎更濃了,這讓他下意識的蹙緊眉頭。一個女人這樣酗酒不太好吧。

「妳又喝酒了?」

「這似乎與你無關。」她的聲音透著疏離。

「一個與酒為伍的保鏢很難讓人放心。」

「我幾時說過要做你的保鏢了?」她問。

「有錢可賺為什麼不賺?」他反問。

抿了抿唇,她看着他,然後輕輕地吐出答案,「不高興。」

她不高興他能如何?

他不能如何,所以谷流風只能嘆氣。女人要是不講理,老天都沒辦法,他自然也不會有辦法。

「不知能否拜託兄台幫我捎個信給人?」他決定退而求其次。

「捎給什麼人?」

「當朝鎮國將軍。」

她重新跳上窗枱,望着遠方,淡漠地道:「想對他說什麼?」

「我恐怕無法如期趕至京城,還請他諒解。」

「誰說你無法如期趕至?」

「在下如今有傷在身,加上又有不明殺手一路追殺,如何能如期趕到?」

「我說可以便可以。」

谷流風笑了,「妳肯當我的保鏢了?」

「我會陪你上京。」這是她的答案。

*** ***

她說她的名字叫忘秋,可是谷流風知道天下沒有姓忘的。

「姓忘?」所以他忍不住問出口。

「如何?」聲音冷漠中微微透著挑釁,讓他馬上明智地選擇沉默。

忘秋是個不愛笑也不愛說話的人,她最常做的事便是默不作聲的望着遠方,好似她不存在這世俗紅塵,只是冷眼旁觀著一切。

她有一張最適合笑的臉,如果她肯展顏而笑的話,谷流風知道一定會很美很動人,可是相處半個月他沒有見過她半絲笑容。

「秋兄。」因為她一直男裝打扮,故而谷流風非常識時務的沒有戳破她女扮男裝的秘密。

忘秋只是揚了揚眉,並沒有說話,相處日久,她越來越知道這個男人有些時候挺無聊的。

「有沒有人說過秋兄一笑千金難求?」

像現在就非常的無聊!她轉過頭去繼續欣賞沿路的風景,懶得理他。

馬車在三岔口轉向一條通向密林的小道,馬蹄落在青石路上發出「噠噠」聲響,在這靜謐的林間顯得格外顯耳。

這片樹林透著不尋常的氣息,可是他看她若無其事,也就懶得說話,在武功修為上,他跟她相去甚遠,他都能感覺得到,她絕對不會沒發現。

凌厲的刀風襲來,忘秋隨手將馬鞭甩出,馬車奔過,重物落地聲傳來。

谷流風不知道她用的是什麼兵器,因為她看起來似乎什麼兵器使得都順手,隨便什麼東西到她手裏都會變成殺人的利器。

「妳的兵器是什麼?」他曾經這麼問過她。

「只要能殺人的東西都是。」忘秋這樣回答他,說話的時候眼神猶如冰冷而不見底的深淵。

看着她如飛鳥投林般美妙的身姿,旋起回落之際,三條人影先後墜地。

「好鞭法!」他忍不住贊道。

長鞭劃出,前方的兩棵樹應聲而倒,藏匿樹上的黑衣人被迫現身。

馬車因當路攔截的巨木而不得不停下來,林中剩餘的十幾個黑衣人一齊圍上來。

見她手一掃,他立即張口,「別……」

「你還要救?」她冷冷的問。

谷流風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能不殺生還是不殺的好。」

「哼!」爛性格,這種人將來真不知道會怎麼死,居然連要殺他的人都想救。

「谷流風,咱們是絕對不會讓你活着走進京城的。」領頭的黑衣殺手放話。

「好大口氣。」忘秋手中的鞭倏地飛起,輕而易舉的纏上一個殺手的脖子,手上微一用力,對方便斷頸而亡。

縱使他們都是取人性命如同吃飯一樣的冷血殺手,但看到同伴如此輕易死在自己的面前,仍舊不可避免的心下一寒。

半盞茶時間過去,除了谷流風跟忘秋還站着,其它的人全都橫屍在地。

「妳全都殺了?」他微微蹙眉。

「除非你想死。」她飛鞭捲走擋路的巨木,重新跳上馬車,「走。」

「很扎手嗎?」

「行善積德的前提是我們自己還有命在。」她的聲音很冷。

谷流風自知沒趣的摸摸鼻子,縮回車內。她生氣了,不曉得到底是自己還是那些殺手的痴纏不休惹惱了她,總之她現在很生氣就是了。

忘秋用力甩著馬鞭,催馬平治。她從來就不喜歡殺人,可是有時候為了要活下去,便只能殺人。

人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

剛剛還是晴空萬里,艷陽高照,頃刻之間卻暴風驟雨兜頭而下,六月的天氣總是這樣讓人措手不及。

谷流風掀開車簾,「秋兄,進來避雨。」說着就伸手去拉她。

忘秋不著痕迹的躲開他的碰觸,矮身鑽入車廂內。

「擦擦雨水。」他馬上殷勤地遞上布巾。

忘秋看都沒看他一眼,徑自從袖內抽出一條素白的絹帕擦拭臉上、發上的雨水。

那條絹帕上沒有一絲點綴,一點都不像姑娘家所有,別的姑娘至少會綉上自己的名字,甚至綉上精緻的花鳥,雖然他不免懷疑那樣的手絹是否真的能拿來拭汗。

他突然想到,她現在是女扮男裝,所以斷不可能拿出一條綉帕來惹人猜疑才是,於是他不由得暗自哂笑。

「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等雨停再走?」他試着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忘秋望着車外的雨勢,在谷流風以為她不會表達意見的時候開口,「天氣雖然不好,但對隱藏行蹤卻非常有利。」

言下之意,也就是說他們會繼續在滂沱大雨中趕路了。

谷流風對她的決定沒有異議,事實上他滿意得不得了,在馬車內這個狹窄的空間里,他跟她離得如此近,近到他可以聞到她秀髮上散發的淡淡花草香,那是種自然的香氣,令人聞了心曠神怡。

她的手修長而纖細,就像他見過的許多大家閨秀那樣適合彈琴吹蕭、下棋做女紅。

「我不介意挖下你的眼珠子。」

她冷冷的聲音傳入他耳中,他馬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心裏不由得嘆氣,除了不愛說話不愛笑,她還一點兒都不溫柔。

*** ***

「忘歸樓」的酒像店名一樣使人忘歸,使客人醉里不知身是客,不把囊中銀子花光就絕不走人。當然沒錢時不走也不行,忘歸樓可不歡迎窮光蛋,就算是用打的也會把人打出去,不過,偶爾還是會有特殊情況出現。

「啊喲」、「砰」、「嘩」之聲不絕於耳。

夥計一個接一個被打飛,撞壞無數桌椅,碰碎滿地杯盤,店內一片狼藉,酒水、血水、破杯爛盞加缺腿的桌椅板凳……

打人的大漢訝異地停下手,看着剛剛被自己打飛的劉掌柜又飛回來,後頭還跟着走進來一個人。

「忘秋公子,您好。」劉掌柜扶著腰起身,沖着緩緩自外走進的人問好。

「這裏幾時成了戰場,我記得忘歸樓是賣酒的不是嗎?」

來人一身白衣,乾淨清爽,笑容淺淡,整個人就像一縷溫暖的陽光射進店內,驅散陰霾,帶來光明。

「公子說的是,咱們忘歸樓一直都是賣酒的,從來沒變過。不過今兒個有位客倌喝光銀子還不肯走,咱們不得已才動手。」劉掌柜邊說邊招呼店夥計清理出桌子請忘秋入座。

忘秋拿起劉掌柜送上的酒和杯子,開始倒酒,依舊是那淺淡而漠然的語氣,「這位兄台,正所謂開店求生財,無財莫進來,何苦這麼不講理?」

「老子的事你也敢管?」大漢用力一拍,身前完好無缺的桌子立時分崩離析。

酒杯內的酒水化作一股酒箭直奔他面門,忘秋的聲音依舊不慍不火,「我的老子沒人敢隨便認的。」

大漢及時向後仰去,但酒箭依舊打散他的髮髻,頓時長發披散狀似瘋顛。

「如何?要我再敬幾杯嗎?」她自斟自飲,含笑淺問,溫文有禮。

大漢一言不發地走出忘歸樓。高手在前,他留下來只會自討沒趣。

「謝謝公子出手幫忙。」劉掌柜陪笑道謝。

「我喝酒不喜歡被人打擾而已。」

劉掌柜馬上心領神會,立即離開招呼人手收拾殘局。

很快忘歸樓恢復原樣,客人也重新熱絡起來。

谷流風一腳踏進忘歸樓,目光便定在一人身上,再難移動分毫。

她護送他入京,卻在他與將軍府的人講話時一聲不響的離開,不料今天會在這裏看到她。

「爺,您幾時到京城的?」劉掌柜喜出望外地迎上去。

他微微一笑,「剛到沒幾日。」

「爺也真是的,到了京城怎麼能不通知小的呢。要小的幫爺準備雅間嗎?」

「不用麻煩,我看到一位朋友。」

劉掌柜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禁恍然,「原來忘秋公子是爺的朋友,難怪這些年他一直關照我們。」

谷流風笑而不語,徑自朝她走去。原來她便是自己耳聞已久的忘歸樓福星,緣份這東西果然玄妙,冥冥之中早就註定他們的相遇。

聽到聲音,她抬眼看了下,然後繼續喝酒。

「有酒無菜,豈不無趣?」

她飲盡最後一口酒,起身,「掌柜,結賬。」

「公子,您慢走。」劉掌柜伸手接住忘秋凌空擲來的碎銀,笑臉相送,然後看到自家主子也跟着起身,忙道:「爺,您也走?」

「我跟忘秋公子還有話說。」不及細說,他追了出去。

「忘秋。」看到那抹白色身影就要消失在街角,他情急喊人。

但白影還是在街角消失了。

她似乎不想與他有太多交集,而他卻不願就此放棄,於是他折返忘歸樓。

善於察言觀色的劉掌柜馬上迎了上去,「爺,您有什麼吩咐?」

「她常常過來嗎?」

劉掌柜微微一怔,馬上明白過來,「通常忘秋公子只要人在京城,十天半個月總會來小斟一次。」

「明白了,給我安排住處。」谷流風第一時間做出決定,留下等。

*** ***

京城最近發生許多事,先是兩朝元老的鎮國將軍突染重病,卧床不起,接着在老將軍請得神醫治療,日漸康復之際,當朝皇帝寵妃魏娘娘的父親卻夜半頭飛。

皇帝龍顏大怒,然而下令徹查的聖旨尚未出宮就傳來魏娘娘於宮內斷魂的驚天消息,怪的是,當今聖上竟然就對此事罷手不再追查。

各種傳言飛滿京城。

國丈厚葬,妃子厚葬,可是兇手卻無人追問。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老將軍斜倚在床榻上,十分平靜的說。

「老爺,這麼奇怪的事您怎麼會說不奇怪呢?」將軍府的老管家無法理解。

「他們惹了不該惹的人,自己找死又能怨得了誰。」老將軍的眼中閃過一抹寒芒。

「可是,皇上竟然不追究啊,這太奇怪了。」現在朝臣之間議論紛紛,各種猜測都有。

老將軍發出一聲長嘆,像囈語一般地道:「陛下可以追究任何人,只有這個人他不會追究。」因為他愧對她太深太深……

會有這樣的人?老管家有些不信。

「老將軍今天的氣色不錯哦。」谷流風笑着走進來,主僕馬上停止交談。

「老爺,小的去泡茶。」老管家找個借口退下。

「賢侄似乎沒有那麼多的好奇心。」老將軍意有所指的說。

谷流風哈哈一笑,「太好奇不是件好事,晚生一向懂得保命之道。況且晚生是江湖中人,原對這些朝廷之事就不感興趣。」重點是他現在只對一個人有興趣,卻偏偏遍尋不着她的蹤影。

「如果死的人當中有一路是追殺你的主謀呢?」

谷流風揚了揚眉,「是嗎?」

「是的,因為老夫中的毒便是魏國丈主使的。」

谷流風突然想到忘秋,可是她沒理由這樣做,於是他否定了這個可能。

「看來還是老將軍更棋高一著。」

「老夫還沒這個本事,賢侄高看老夫了。」

「晚生還是先替將軍診脈好了。」他笑笑地岔開話題。

「好。」

靜心號過脈,谷流風露出滿意的笑容,「老將軍,現在你身上的毒已經袪盡,再休養一段日子當可恢復。」

「這次勞煩賢侄專程趕來救治,真是過意不去。」

「將軍不必如此,我們谷家原欠將軍一段恩情,將軍有所差遣自然義不容辭。」

「我明白,」老將軍笑了,「從此谷家跟老夫之間便一筆勾銷,你們江湖人是不太愛欠人恩情,更不愛與朝廷有所牽連。」

谷流風笑而不言,算是默認。

前廳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然後老管家匆匆趕來通報。

「老爺,九公主派人來請谷公子過府,小的攔不住,已經闖進來了。」

話音未落,一道暗黃身影已經堂而皇之的走進房內,絲毫不避諱這是當朝重臣的居室。

「小小一個江湖郎中哪來這麼大的架子,要讓咱家親自來請。」

「李公公。」老將軍微微沉聲。

那位公公被他這麼一喚,態度略微收斂,但是眉目之間依舊甚是倨傲。他的主子是當今皇上最疼愛的九公主,他自然可以如此有恃無恐。

「將軍,駙馬微恙,公主命咱家請谷公子過府診治,還望將軍答允。」

「谷公子只是在我府中作客,老夫無權決定他的行動。」老將軍一臉正色的表示,也不太想給某人面子。

「谷公子,隨咱家走吧。」李公公面對谷流風馬上就換了一副嘴臉,完全的頤指氣使、目中無人。

谷流風從容自椅上站起,微笑道:「多承公主殿下厚愛,然草民乃一介山野鄙夫,沒有多少真才實學,還是不去自取其辱的好。」

「你這賤民,我家公主請你是看得起你,竟然這般不識抬舉,來人──」

「公公,老夫雖不才,但也是當朝的鎮國將軍,公公要在我府中拿人,就真的不用過問一下主人嗎?」

李公公驀地一驚,神情頓時恭順不少,「是咱家失禮了。」

「來人,送公公出府。」

「將軍──」李公公面露不忿。

「有事讓你家主子來跟老夫理論。」

目送李公公帶着忿懣離去,谷流風向老將軍施了一禮,「給將軍惹事了。」

「老夫倒是無妨,就怕賢侄會有麻煩上身。」九公主不會就此放棄,她一向任性慣了,只怕會生出事端。

「多謝將軍關心,晚生理會的。」京城果非久待之地,他還是儘早離去才是,唯一可惜的是沒有找到忘秋。

忘秋,那個讓他莫名心疼的女子,就像在心裏烙印數千年一般深刻而雋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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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一道青色的身影懸掛在陡峭的崖壁上,正小心而謹慎的采著藥草。

突然間腳下微滑,一塊鬆動的岩石從高空墜下,驚出了他一身冷汗。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那是一張俊逸中透著溫文的臉,一雙眼如海洋般深邃,在陽光下泛著異樣柔和的神彩。

看到不遠處那株青紫的小花叢,他眼神倏地閃亮,朝那邊盪了過去。

綁在崖上的繩索因他動作幅度過大,被一角尖銳的石塊磨斷,他整個人突然朝萬丈深淵墜下──

恍惚間,他聽到崖上的童子扯著嗓音高喊,「少爺──」

一條飛煉打橫飛來,攔腰捲住了他,一塊碎石同時擊中他的睡穴。

等他再次醒轉,人已無恙的回到崖頂,而他的童子則倒在不遠處。

是夢嗎?

他抬起手,手掌間因繩索勒出的血痕讓他明白那不是夢,那麼到底是誰出手救了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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