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很好也很壞
大盛朝,建榮三十七年。
穩穩佔據在角落的是一隻黃花梨木製成的衣箱。
衣箱外表淺雕著「丹鳳朝陽」的圖紋,線條細膩,構圖別致,一切若渾然天成,在這大盛朝,以鳳為題材的紋飾不僅象徵吉慶祥瑞,倘使用在嫁娶之物上亦有夫妻和睦、幸福美滿之意。
這尺寸甚大的衣箱正是她近百抬的嫁妝之一。
在一年多前的深秋時分,箱裡頭裝著滿滿的精緻華服以及新制的家常衣物隨她嫁進這座巍峨的昭陽王府。
成為昭陽王妃已然一年多了,忽地記起箱底藏著一隻小木匣,真真鬼使神差,也不知今兒個為何會記起那一教人害羞的物件。
兩名貼身服侍的婢子瑞春和碧穗被她隨意用了個藉口遣去辦事,此際房中僅她一個。
午後春光綿綿,帶暖的薄亮光線從半敞的雕花菱格窗外絲絲泄進,微涼東風吹不散她耳尖、雲鬢邊以及頰面上暈染開的熱氣。
心音鼓動,她下意識攥起粉拳往左胸房壓了壓,跟著深吸一口氣再徐徐吐出,她探出一隻藕臂往箱底撈,木箱頗深,都快把她整個人吞掉。
在層層柔軟衣料的覆蓋下,她撈到興之所起欲要尋找的那只木匣子。
木匣約巴掌大,她抱著它蹲坐在箱籠邊,又一次深深呼吸吐納,懷著既忐忑又害羞的心緒輕巧揭開匣蓋——
扁扁木匣子中端端正正擱著一方折疊齊整的絲綢絹子。
她取出那塊淡黃色絹子順手攤開,繡在絲滑絹面上各種男女纏綿的姿態亦隨之展現在前,赤裸裸映入眸心,令她緊緊盯住,捧絹的小手隱隱顫著。
「夫人是藏了什麽寶貝玩意兒在衣箱底?」
「哇啊!」嚇得她夠嗆。
隨驚呼一出,李明沁下意識拋掉那方淡黃色絹子,俏圓小臀一下子貼落地面,實沒跌疼,但小心肝嚇到都快跳出喉嚨。
陡然現身的男人身形異常高壯,挺立在那兒形成龐大陰影。
以她為例,她的身長在盛朝女子中絕對算得上修長高䠷,柔韌體態亦非時下偏愛的纖弱之姿,但若把她擺到這男人面前,頓時感覺自個兒纖秀極了。
男人的雙肩足足有她兩倍寬,長手長腳,虎背熊腰,即使她踮起腳尖站著,腦門兒也頂不著他的方顎。
他結實的胸膛宛若一堵牆,既厚又硬,而那一雙蒲扇般的大手能將她的腰身合握,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她整個人抱來挾去,便如此時——
李明沁被一隻健臂撈起,她渾身僵硬,待回過神來,男人已抱著她坐在按他的身長特別訂制的大榻上。
他坐在榻沿邊,姿態輕鬆,她則坐在他左大腿上,腰間被他一條臂膀纏住。
「夫人藏著的寶貝兒,也讓為夫瞧瞧。」說著,他右手突然現出一方淡黃色絹子,正是李明沁适才拋掉的那一塊。
真真被嚇懵了,根本未覺絹子被男人順手撿了來,此刻見黃絹攤開,離得這樣近,絹面上男女赤裸交纏的各式姿態全映入男人眼底,她不禁驚呼一聲,想也未想,兩手竟直接摀住他雙目。
「你、你別看!」這人就愛捉弄她,明明個頭兒那麽大,進房裡來卻未發出絲毫聲響,都不知躲在一旁覷了她多久,李明沁越想越惱,臉蛋越發熱燙,覺得頭頂心都快熱到冒煙。
男人低聲笑了,不僅咧開唇峰明顯的峻唇,被她蒙在柔荑下的雙目亦隨之彎彎。
「夫人今日特意將壓箱寶的黃絹翻找出來,不就是想尋本王一同參詳研究嗎?怎麽臨了又不讓我看?」
李明沁真想掐他一記。「那才沒有……沒要尋你什麽……什麽參詳研究啊!」
男人僅用單掌便扣住她的雙腕,一把將她的手從自臉上拉開,粗礪掌中猶抓著繡滿春情圖樣的黃絹子。
他盯著她,緊緊盯住,勾唇慢聲問:「夫人不尋為夫一同參詳,還能尋誰?」
李明沁心頭微凜。
近在咫尺的這張男性俊龐儘管在笑,掠過那深邃瞳底的光卻顯犀利,任憑他如何掩飾,如何舉重若輕,她似乎都能輕易捕捉。
好古怪……與他之間。
完全不相識的兩人因他的求旨賜婚走到如今這般境地,本以為這段姻緣是帝王亂點鴛鴦譜,未料婚後的發展顛覆她所能想像。
彷佛一點點走進他內心領地,無意間亦允他一寸寸侵入她的生命裡。
莫名的,能覺察到他的心緒波動,此際該如何答上他的問話,她需得留意。
「我、我誰都不尋,就翻出來給自個兒瞧瞧還不成嗎?」她漲紅臉兒回了一句,雙腕扭了扭試圖掙開他的掌握,無奈掙不脫。
男人挑起單邊劍眉,高深莫測般瞅著她。
「王爺……你放手啦。」李明沁放聰明了,不跟他比力氣,只是他掌中抓著黃絹亦扣著她的手,那景象近在眼前,被男人偏黝黑的膚色一襯,她的秀腕顯得格外雪白,很難不去聯想到繡在絹子上的小圖,以及兩人共赴雲雨、享魚水之歡的那些夜晚。
香腮滿布紅雲,她喉中忽地滾出一聲輕呼,天旋地轉間人已被拋進床榻的疊被上,雙層紗綢裁制而成的床幃隨即掩落,男人欺將上來。
「夫人把黃絹子翻找出來隻給自個兒瞧,哪能瞧出什麽心得?」他語調慢悠悠,犀利的眸光一轉幽深,大掌已沿著女子窈窕腰線來回愛撫。「還是為夫陪著夫人一起探究吧?咱們不光用眼睛看,也得把黃絹上的小圖練個遍,試看看兩人赤身裸體的,是否真能扭成那種種姿態……夫人說好不好?」
他越說嗓聲越低,熱燙氣息拂得李明沁膚溫高升,心尖兒輕顫。
男人未等她答話亦無須她多語,俊龐俯落,熱呼呼的闊嘴已含住她的朱唇。
她是昭陽王府的當家主母,這個半壓在她身上的高大男人正是這座王府的主人、她李明沁的夫君——昭陽王封勁野。
大盛朝的國姓為「盛」,不管親王或郡王皆是「盛」姓,封勁野一個出身於西關屯堡的野小子,吃的是百家飯,打小就跟著戍邊的兵丁們廝混,十二歲不到便投身軍旅,而如今,這個未滿而立之年的男人已是名動大盛的昭陽王,之所以能受封為大盛朝的異姓王爺,皆因他在西關軍中立下不世之功。
兩年前,西關外的碩紇國起兵來襲,碩紇大王乎爾罕親率十萬虎狼軍大舉壓境,盛朝這方,時值壯年的西關行軍都統大將軍遭軍中細作偷襲得手,出師未捷身先死。
然,七萬西關軍頓失龍頭卻未自亂,全賴彼時身為大將軍麾下第一猛將的封勁野指揮得宜,敢奇襲、善謀略,最終拖住敵軍後方補給,迫使對方急欲尋西關軍主力決一勝負。
急,便可能自亂陣腳,敵方一亂,自露破綻。
與碩紇虎狼軍的決戰儘管西關軍以寡擊眾獲得最終勝利,那實是一場戰況激烈、無比艱苦的鏖戰,為讓邊陲百姓有足夠時間退至相比之下較為安全的大後方並拉出防禦線,西關軍主力以攻為守出關迎戰。
當日,邊關外、城牆下可謂屍山血海。
勝利得來不易,更不易的是在出城迎敵之際,大戰中,封勁野單槍匹馬突破敵軍防線,趁勢直逼,被層層虎狼軍護於後方的指揮車台竟遭他搶上,數名碩紇勇士遭他擊落,坐鎮指揮台的碩紇大王乎爾罕手中巨斧終不敵他手中銀槍。
乎爾罕命喪封勁野長槍之下,而隨父王東進欲踏破大盛朝邊關的碩紇少主亦被他擒獲。
這一場決戰,封勁野這位年輕的西關將軍身上再添刀傷箭痕,換得的是西關邊陲至少十年的安寧。
捷報傳至大盛帝都,建榮帝龍心大悅,碩紇國這一敗宛若拔掉帝王在位三十多年來背上的一根芒刺。
而立之年方承大統,時已六十有五的建榮帝頓時沒了心頭大患,痛快到不管不顧,老皇帝下旨犒賞西關軍有功將士,更乾綱獨斷賜了封勁野「昭陽王」爵位。
即使封勁野這個「昭陽王」徒有頭銜並無實質封地,帝王的這個決定仍讓士大夫們一波波鬧上朝堂,求聖上收回成命。
君無戲言。
建榮帝從頭到尾揪緊這四字,聖旨任性一出,滿朝大臣鬧騰到把撞柱的戲碼都搬出來演,一樣拿帝王沒轍。
封勁野確實為大盛立下大功,他率領的七萬西關軍也確實為君王解憂,但真要說,封個一品軍侯實就是頂了天的大獎賞,建榮帝卻將王族皇親才配擁有的王爺頭銜封給他。
李明沁當初聽聞此事,一開始亦覺建榮帝是喜翻天、高興過頭了,才會把一個出身邊城屯堡、吃百家飯長大的粗莽將軍直接推上異姓王的位置,然,後來終是明白,事情的原貌與她所想的根本差了十萬八千里。
時局巧妙,環環相扣,封勁野封上王爵,剽悍的西關軍由皇帝欽賜的異姓王爺統帥,恰可微妙地與漢章王統領的北境軍達到平衡之效。
建榮帝對封勁野封王一事力排眾議,這簡在帝心般的看重和封賞並非皇帝歡喜過頭,而是想「以王制王」、「以軍制軍」,牽制住大皇侄漢章王多年來屯於北境的數萬兵力。
北境漢章王的勢力日益強大,無奈朝廷收不回兵權亦削落不了漢章王的實權,說難聽些,建榮帝手中的虎符對北境軍而言猶若虛物,如今封勁野的西關軍橫空出世,一戰震天下,才使得皇帝動了心思,玩起制衡之術。
而說到封勁野這位西關出身的將軍,他確實野蠻粗獷,卻絕對不是魯莽之徒,反之心眼還多到令人髮指。
尋常人不過生七竅,他偏要多生個兩、三竅似,連後腦杓都開了眼一般,儘管外型高大壯碩,卻是心細如發善謀又善伐,對上這樣的枕邊人,李明沁都不知這一年多來是怎麽走過來的。
他待她真的很壞心,總愛捉弄她,有時像在逗弄寵物,把她惹得炸毛了,小臉蛋氣呼呼鼓著,他又涎著臉直蹭過來逗她發笑。
然後他……他還喜歡調戲她,喜歡吮人舔人,甚至咬人。
男人太不正經的這一面,唯她這個結髮妻子能覷見,畢竟她是唯一「受害者」。
「你唔……嗯……」深吻方歇,她柔潤的下唇猶教男人抿在唇間吮了又吮,她能察覺他在笑,面對外人慣常繃起的嘴角正輕鬆勾翹著。
「夫人不答話,僅細聲哼哼,那是默許本王的提議了。」封勁野低笑一聲,鼻尖摩挲她的勻頰,邊說邊朝她上下其手。
……什麽提議?
李明沁好一會兒才記起他都問什麽了——
不光用眼睛看,也得把黃絹上的小圖練個遍……
試看看兩人赤身裸體的,是否真能扭成那種種姿態……
為夫陪著夫人一起探究吧?
她大羞,掄起粉拳往他肩頭捶了兩記。「大白天的想幹什麽?你又不正經!」
男人任她捶打,卸載兩人衣衫的大手持續忙碌。「本王打算照著黃絹練功,哪兒不正經了?再說真不正經,也只對自個兒的王妃不正經。」
還、還「練功」呢?滿嘴胡話!可是……
李明沁頓覺身子發軟到有些使不上勁兒,清膚染赭,泌出一層細汗,彷佛帶著動情的淡淡香氣,每當丈夫靠近她時,肌膚相親,相濡以沫,那是令她漸已熟悉的旖旎氣味。
是如何結下這段姻緣的?
她是何時入了他的眼,才令他功成名就後隨即請動皇上為他賜婚?
為何是她?
莫非真如旁人竊竊議論的那樣——他看上的並非她李明沁這個人,而是她的出身?她背後代表的勢力?
隆山李氏,盛朝九大世家大族之一。
李氏大族中人才輩出,雖是書香門第,卻以勤苦恬淡、不慕名利的耕讀門風傳家。
隆山李氏在朝為官者當真不少,且官居一品、實質握有權力的族人幾乎每代皆有,至於那些正四品、正五品的官階擺在李氏族人眼裡也不過爾爾。
她出身隆山李氏,祖父曾任大盛朝鳳閣閣老,主持著每三年一試的大盛科考,直到前年才因一場病致仕,返回山清水秀的隆山老家將養身子。
但即便辭官歸故里,李家老太爺到底是盛朝大儒,且桃李滿天下,每日仍有各方來頭不小的人士投帖求見。
她官居正一品的大伯父李獻楠是當朝右相。
二伯父李惠彥則是京畿九門大司統,以儒將之姿闖蕩朝堂天下。
至於她家爹親,身為長房嫡出的麼子,實是承襲了她家祖父愛作學問的嗜好,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一頭栽進無涯的學海中,兩耳不聞身外事,但即便爹親的性情不適合爾虞我詐的官場,仍以飽讀詩書經籍、滿腹學識的能耐入選為鳳閣大學士。
光是隆山李氏的長房子孫就有三人官居高位,且握實權,其餘房頭的子弟或任京官、或外派任職的亦是不少,百年氏族儼然凝聚成一股強大力量,若巨樹傲然挺立,底下的錯節盤根往土裡深深紮入,緊緊抓住這片大地,而上方開枝散葉、頭角崢嶸。
所以封勁野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她在李氏長房的女兒家中排行老二,上頭有一位大姊,底下有兩個妹妹,大姊李甯嫣僅長她半歲,是大伯父所出,可謂隆山李氏最最根正苗紅的長房嫡長女,兩個妹妹則都是二伯父那一房的姊妹,比她小了四、五歲。
她被皇帝指給封勁野的那一年已大齡二十有三,那時大姊早嫁入皇家逾三年,對象是有著「盛朝第一美男子」之稱的七皇子殿下——臨安王盛琮熙。
她不止一次暗暗思忖,封勁野倘是看中隆山李氏的世族地位和勢力,當年欲求娶的李氏女為何是她?
就算大姊已嫁作人婦,小她幾歲的兩個妹妹恰是待嫁年華,論外貌,絕對比她這個大齡女子更年輕嬌俏,論結親能實得的好處……他若是當了二伯父的女婿,肯定比當她阿爹的女婿來得強。
絕非瞧不起自家爹親,她完全就事論事。
她家阿爹說坦白了就是蛀書蟲一隻,作起學問來廢寢忘食,外頭的人情世故、往來攻防,全然不懂。
還是說……李氏女不是好求的,就算請旨賜婚,帝王亦得顧及隆山李氏這邊的意願,因此柿子挑軟的捏,長房子弟中,她阿爹無疑是最軟的那一顆,徒有名聲而無實權,且膝下無男丁僅她一個閨女,如此才被選中賜婚的嗎?
淩亂思緒驀地飛揚,一串吟哦從朱唇間泄出,男人擺弄好她赤裸的嬌身,壓著她的腿根一個勁腰挺入,泥濘般稠黏潮濕的部位如此稚嫩,實有些受不住,體內又酸又熱,一時間漲得難受,卻又矛盾興起一抹難以言喻的酥麻快意。
她禁不住拱起腰身,小手下意識揪緊底下被褥,眉心瀲灩出一段動情波漾。
兩人剛成親那時,封勁野並未立時與她洞房行周公之禮,而是在相處超過半年之久、有些熟悉彼此了,他才趁著邀她溫酒賞月的某一夜晚順理成章和她作上真正的夫妻。
然後真正的夫妻作了大半年,李明沁是直到近來才漸漸體悟到所謂「魚水之歡」歡在何處,「水乳交融」的滋味又妙在哪裡。
那方壓箱寶的黃絹子是她出嫁前夕大姊特意帶給她的。
猶記得當時景象,大姊一臉笑意,在長輩與外人面前端得一身大家閨秀該有的矜持清雅,私下對著她卻笑得又壞又嬌,大姊把裝著黃絹的木匣子推到她面前桌上,還叮囑要她好生鑽研。
她不明就裡一把掀開匣蓋,才瞥了黃絹一眼,「啪!」的又把匣蓋猛地合上,臉上紅雲久久未褪,惹得大姊以帕掩嘴當場笑得前俯後仰。
木匣子就此壓在衣箱底,她怪大姊沒事塞給她這羞煞人的燙手山芋,然,今兒個卻想著將它翻找出來仔細瞧瞧……她這心境轉變,莫不是嚐到夫妻床笫之間的妙處,遂食髓知味了?
噢,老天,她竟還被封勁野逮個現行,這份心思若被他窺知了去,真真沒臉見人!
身上的男人彷佛覺察到她的胡思亂想,驀地攬著她換了另一個姿勢。
她柔軀蜷伏,昏昏然間他已從身後再次挺入,潮濕不已的她一下子將他完全接納,雙雙發出呻吟的同時,那埋在她體內的律動隨即加快。
「夫人琢磨些什麽呢?心魂沒系在本王身上,莫非是本王不夠賣力?」
低啞勾人的嗓聲在身後蕩開,那慵懶語調似笑中帶惱,問得李明沁無法作答。
那一具健碩男體親密抵入火熱之處,纏綿深鑿,撞得她淚眼婆娑。
她抓著他的粗腕試圖改變體位,但自身這點力氣用在丈夫身上根本如蚍蜉撼樹,她掰不開那一雙扣在腰間的大掌,力氣使沒了,終是受不住的求饒——
「沒琢磨什麽……沒的……你、你……王爺別……別……」驟然間一股劇烈酥麻感遍及全身,聲音全堵在喉頭。
男人按著她發起狠勁兒,臂上一束束的肌理繃硬,佔有那柔嫩嬌軀的方式堪稱野蠻,卻是不容寸土遭犯的氣勢,宛如野獸以自身氣味圈劃出地盤,身下女子獨屬於他,無論她願或不願、甘心不甘心,她都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眼前這「盤中飧」,唯他獨享。
「王爺……別、別啊……啊啊——」求饒嗓音帶著哭調。
見她扛不住慾潮狂亂的奇襲,秀美脊柱竄起明顯顫慄,而一波波顫慄又竄向四肢百骸,才令她身子不住地抽搐、收縮,遂將他絞緊在那甜蜜的玉壺底。
於是快意層層堆疊,瞬間沖至高點。
於是他銳利的峻目迷蒙了,肌肉糾結成塊,神魂顫慄不已。
於是緊緊扣住女子柔潤腰身,他將自個兒的氣味染遍女子全身,嗄吼奔出喉間,一仰首,喉結凸顯,青筋浮現,臍下三寸一股噴囂熾烈……
再一次,他將精血徹底泄進那一身柔嫩血肉裡,將她占為己有。
夫與妻,她是他的妻。
該起身了,李明沁心裡想著。
午後被男人這麽一鬧,原定要處裡的事務全擱下,有兩、三件較緊要的,府裡大總管還在等她拿主意,估計要等急了。
雖如是想,身子仍發軟,男人懷中好溫暖,當真暖烘烘,越發使得她渾身懶洋洋的。
兩貼身丫鬟就守在寢間外,被她藉故支開,也不知何時回來的,她隱約聽到交談聲響,似是瑞春備來熱水,問著碧穗寢間內可有動靜。
主子沒出聲喚人,兩婢子自然不敢擅自進來。
但李明沁一想到這般白日宣淫,都覺不好意思見人,一會兒瑞春和碧穗定是臉紅紅對她,讓她這當主子的想端都端不住威儀。
都怪他!
暗暗腹誹,她揚睫瞪著罪魁禍首,後者仍是睡著的模樣,眉目疏朗,鼻息徐長。
那是一張與「清雅斯文」、「溫潤如玉」這般的形容完全沾不上邊的面龐。
男子臉部輪廓很是剛硬,棱角分明,連一雙耳朵都顯得耳骨嶙峋有力,寬闊的額庭下是兩道濃黑劍眉,前兩日任她用小銀剪稍稍修掉雜毛,濃眉尾巴如今齊整許多。
他的那管鼻子生得又挺又直,鼻頭有肉,還微微一捺,像被人用指甲在鼻尖中央上捺了一小記,竟有點可愛,亦是憑著這一點柔軟,勉強柔和了那張峻唇以及方正下顎的線條。
此刻他閉著雙目,李明沁還能在他臉上尋到丁點兒可愛軟意,若然他張開眼睛……男人的目光太深沉犀利,盯著人時總像要把對方一切看盡,她也害怕被他盯著瞧,無形威壓似步步進逼,逼她交出所有。
那麽在她眼裡,這張充滿陽剛氣、五官峻厲的男性面龐是好看的嗎?
老實說……他並非所謂長得好看的那一款人。
但,他又確實很好看。
當他昂首闊步時,或是一個不經意顧盼,舉手投足間煥發自然且自信的風采,英氣逼人。
他是那樣壯碩高大,行止間卻又那樣優雅靈活,即使出身寒門,眉宇間盡是沖天傲氣,好似建功立業、天下無難事,但凡他有心琢磨,沒有得不到之物,沒有辦不妥之事,更沒有他要不了的人。
在她眼裡,他絕對是引人注目的。
她不討厭他的外貌皮相,甚至越看越順眼。
嗯……好吧好吧,可以說她是喜歡看著他的,但最好得偷偷窺覷,若然被他察覺,指不定要怎麽捉弄人。
邊想著,她悄悄探出一指,動作全憑本能,就想摸一摸他鼻頭那一道指甲痕似的撩心淺捺。
「哇啊!」心兒一顫,指尖才觸及男人的鼻尖,對方那一雙銳眼陡然掀啟。
李明沁怔愣之間忘記收指,如瞬間被定住一般。
男人挑挑眉,慵懶勾唇,跟著挪了挪臉,主動將唇挪到她那根伸出的食指上,微噘嘴親了親。
「嘿,夫人這是瞧著、瞧著,終究耐不住了,才想著偷摸為夫幾把好解解饞是吧?」深邃炯目熠熠發亮,問聲若古琴吟韻,察覺她欲撤,峻唇一舔竟張口把她的秀指含進嘴裡。
什麽耐不住?什麽偷摸解饞?
她、她才沒有好不好!
這壞心眼的人又要捉弄她、欺負她了!
李明沁香頰赭紅,收回嫩指倏地握成粉拳,直接抵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你……你裝睡!根本一直醒著吧?」
欸,怎又被他騙了去?往那厚實胸肌捶了兩記,男人根本不痛不癢還笑給她看。
綢緞錦繡面的被子底下兩具赤裸身軀交疊,妻子柔軟的身子窈窕美好,觸感絲滑,封勁野縱情地將她攬緊,貪婪地嗅著那絲絲縷縷的體香,瞬息間慾望又被喚起。
李明沁一驚,水潤潤的眸子瞪圓,都快哭了似。
「封勁野你、你……不行不行的——」她急聲道,邊撇開臉試圖躲避他的吻。
「說本王不行?還連著兩個不行?你真敢啊!」惡霸男人濃眉飛挑,咧出兩排亮晃晃的白牙。「看來夫人得作好覺悟,接下來三天,夫人都別想下榻,為夫會讓你累到下不得榻。」
李明沁自以為急中生智道:「什麽三天?王爺還能連著三天都不上朝、不去校場嗎?別鬧,快放開,府裡還有好多事得安排。」
「為何不能?為了跟夫人歡好,共用魚水之樂,為了將那黃絹上的招式練個遍,別說三天不上朝會、不進校場,即使要我棄了『昭陽王』此頭銜和身分,亦是無妨。」
見他一臉坦率,如此理所當然又理直氣壯,李明沁先是怔愣,驀地一把摀住臉兒哀叫了聲,那叫聲裡有挫敗、有氣惱更有滿滿羞臊,都不知該怎麽活了。
把她惹成這模樣,男人顯然十分志得意滿,笑聲響起,胸中因笑而隆隆震動,同時亦讓她擠在他懷裡的酥胸跟著一陣悸動。
點點啄吻落在她摀住臉蛋的手背上,似哄著她別把臉兒藏起來。
欸,隨便他了……李明沁突然自暴自棄起來,都想遂了男人的意,由著他亂來。
卻在這時,封勁野低咦一聲,動作頓了頓。
李明沁略迷惑地放下雙手,望進他那雙幽深眼瞳中時,感覺他被子裡的大腳丫子緩緩動起,正來回摩挲著她的裸足。
「怎麽又這麽冰?已有好一陣子沒發作,不是嗎?」問話的同時,封勁野已翻身坐起。
早春這一點倒春寒於他而言絲毫無感,連件底衣也懶得披上,就赤裸健軀大剌剌盤坐,他一手探進錦繡被裡,握住妻子冰涼涼的玉足。
「也算不上什麽發作不發作,體質恰是這般罷了。」李明沁小小聲道,原打算要被他「魚肉」一番,豈料形勢陡轉,她腹中好似滾著一團溫火,火中泌著水,一時間還沒能完全穩下。
然後,她其實還想告訴封勁野,自這般成了親,與他有了夫妻之實,且行房次數……甚是頻繁,她寒涼的體質已起變化,尤其是懼寒、手腳冰冷的症狀緩和上許多,果真應了「清泉穀」那位女老前輩曾對她說的。
她幼時頗受寒症之苦,十歲時曾被送進清泉穀求醫。
因隆山李氏的祖輩與清泉谷女穀主有些淵源,最終因祖父的親訪與託付下,她遂得以長年留在谷中邊調養邊學習,而家裡也會定時遣人來探望她,送來日常所需。
女谷主前輩自始至終並未收她為徒,待她卻是亦師亦友。
對李明沁而言,清泉谷女穀主是一位可親卻深不可測的老奶奶,慈祥且神秘,在谷主前輩身上彷佛有學不完的技能,而她自個兒能耐有限、天賦有限,即便谷主前輩能教,她也沒法兒學到專精。
所以她會很多技藝,琴棋書畫詩酒花,甚至是替人正骨診療、看相卜卦、制香雕玉,她都會,然,僅止於皮毛。
此際,男人乾脆將她的一雙涼足揣進懷裡,又是往她足尖上呵氣,又是握在掌中不住揉搓。
他壯實胸懷溫燙燙的,氣息更燙,那雙蒲扇般的大掌幾乎把她的秀足完全包覆,掌心的熱度像生出兩團無形火,將她摩擦著生熱。
如果不是他求皇上賜婚,迫使她不得不離開清泉穀返回帝都嫁人,此時的她即便已成大齡姑娘,應該還是會繼續留在穀中生活吧?
娘親在她三歲時急病離世,她家爹親則醉心在讀書作學問上頭,根本管不了也無心來管她的婚事,加上她有祖父當年的應允,而女谷主前輩亦容許她居留,若她要一輩子待在清泉穀也是可以的,偏偏命中出現了封勁野這樣一個男人……
他對她十足壞心眼,但,好像又待她很好很好。
像此刻這樣使出渾身解數欲暖她的雙足,已非頭一回。
他根本是她專屬的大火爐,尤其在秋冬之際,多虧有他來暖和被窩。
……唔,當然啦,還有那一個個與他共度的火熱夜晚、一次次的深入纏綿,皆令她的身子舒坦不少。
當日不得不離開清泉穀,在上自家馬車之前,谷主前輩似安慰她般笑道——
「我替你蔔了一卦,沒事兒的,嫁了也好,你這寒症成親後定有好轉,比起自個兒練氣調養要省力許多,遇上的這個人嘛……嘿嘿,恰能補你體質所需,挺好,挺好啊……」
李明沁如今越想越臉紅,決定這事還是爛在肚裡為妙,太羞人,她才不要搬石頭砸自個兒的腳,留了話柄給他,再讓他拿來捉弄她、欺負她。
只是當他待她好時,像很珍惜她。
暖著她雙足時,他的表情是那樣認真,垂眼凝注,搓揉的手勁恰到好處,更時不時按壓她足底與腳趾間的穴位,活化她的氣血……凝望眼前這個男人,李明沁不僅足尖發熱,連心口也一併熱燙,宛若被觸及了某條心弦,弦一動,餘韻蕩漾,隱隱不絕……
突然——
「封勁野你幹什麽?」驚!裸足瞬間僵硬,人也僵住。「你、你……拿那個……你那個……蹭我……」結巴到不成句。
男人揚起劍眉,上一刻認真寵妻的表情此時已如過眼雲煙,又回歸一臉不正經,無辜道——
「夫人雙足過涼,為夫腿間這一柱擎天又過熱,與其獨自受涼或忍耐燥熱,還不如藉夫人之涼來消為夫之熱,說到底咱倆都得好處,這穩穩的雙贏豈有不好?豈能不樂?」
這個……壞人!
在一波僵硬過後,腦子裡明白了男人是何舉措,李明沁再次羞到渾身發軟。「你、你滾……」
可惜嗓音太啞太軟,沒什麽魄力。
她試圖掙脫,踹了幾下也沒能逃脫男人羞恥的掌握,倒是撐在榻面上的雙肘變得無力,整個人遂軟軟癱躺下來。
太太太羞恥了……真的。
格外羞恥的是,男人竟還理直氣壯地問,問她能允他挺進她腿心裡一通狠蹭,為何不允他抵著她的足底慢慢蹭?
他就是個沒臉沒皮的渾人!
更渾的是,她、她竟被蹭得一陣陣顫抖,從裡到外都不對勁兒……又或者說,太對勁兒了。
她哀叫呻吟,那硬挺男根蹭的是她的足底,她下腹滾動的那一攤春水卻是泄了,濡得腿心窩濕漉漉一片,當真計無可施,只得把紅通通的臉埋進已然淩亂不堪的被褥裡,掩耳盜鈴般默許男人這一番胡作非為。
原來,她也是渾人,被男人帶壞的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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