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尋《夫榮妻更貴》[妃臨九天卷三]


出版日期:2014年2月12日

內容簡介:
成為他的妻是她的選擇,她從不後悔這個決定,
即使他多次上書拒婚,甚至成婚後也與她保持距離、不願碰她,
她依然盡心為他按摩傷腿,助他度過難熬的痛苦治療,
甚至將他的女兒視如己出,關心她的教養和對父愛的需求,
看著他一天天恢復精神,拉近和女兒之間的距離,
與他同仇敵愾的一起對付自私自利的珩親王妃,
她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幸福,就算他心裡依然忘不了他的亡妻,
但專情的人才真誠嘛,反正她才是未來五十年那個陪伴他的人。
他們通信了這麼久,相濡以沫的感情可不是假的,
因此儘管那個吃穿用度不比主子差、身份來歷成謎的蓉姑娘,
三天兩頭攔著他在花園聊天,下人間都在流傳他給那女人送了衣服首飾,
她都相信那些只是流言,相信他說的那女人不過是妹妹而已,
然而她對他的信任卻成了一把刀,狠狠刺得她心頭濺血──
他謊稱去圍獵,其實是帶著那女人去泡溫泉,回來後甚至納她為妾!
她一直以為他懂她,卻不知道對她來說,三個人的愛情太擁擠了,
她害怕窒息,所以也不會後悔學著放下、遺忘、離開……
 
 


第三十六章  身世大白
  屋子裡,氣氛低迷,李軒自從齊鏞來了以後便遠遠守著,怕受波及似的。

  齊靳擰眉與齊鏞對坐,臉色鐵青、薄唇緊抿,相對於他,齊鏞卻是嘻皮笑臉,微瞇雙眼,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聖旨攤在桌子中間,齊靳的眼光像兩把利刃,恨不得來回掃過幾遍,把它割成殘布廢渣。

  許久,齊靳在深吸一口氣後破除沉默,「我要進宮。」

  「進宮做什麼?讓父皇收回聖旨?拜託,君無戲言吶,你之前不已經上過好幾道折子,父皇留中不發,意思還不夠清楚?這回是你想娶得娶、不想娶也得娶,沒得商量啦。」齊鏞把話給說死,好不容易清丫頭套出他一句同意,想把話給吞回去?沒門兒。

  「沒有牛不喝水強按頭的理。」齊靳嶙峋的嘴角處,扯出一道生硬曲線,一雙深邃幽遠、精光閃爍的眸子定定落在齊鏞身上。

  齊鏞一身白衣飄飄,出塵若仙,他懶洋洋地用手支起下巴、揚起眉角,心頭一笑。

  真是強逼?他可不是亂點鴛鴦譜的喬太守,若不是為著確定郎有情、妹有意,他何苦憋那麼久,還同黎太傅下賭注?

  他不懂,何苦為著那股子倔強,把終身好事往外推?拚著推齊炆下水、誤己一生划算嗎?這可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而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吶,他敢再下一注,要是沒有他介入,若干年後,齊靳必會因今日而悔。

  帶起一聲低不可聞的歎息,齊鏞緩聲道:「江雲死後,父皇早想為你賜婚,讓你留下子嗣,只是那時戰事繁多,只好先擱置一旁,如今,該打的人全讓你給打破膽,邊關可以保上十數年太平,既然無事可做,不如把婚給成啦,也算了卻父皇一樁心事。」

  齊鏞攤攤手,把話說得簡單。

  話說回來,哪裡不簡單了,是齊靳這等複雜人,硬要把簡單事搞得麻煩,不就是娶個老婆嘛,他家裡不也娶一個,哦,不,是一口氣娶三個,三個都是美人胚子,當然嘍,互鬥的時候,美人也會變潑婦,不過閒來無聊時看著她們耍猴戲似的鬥法,倒也有趣。

  男人斗朝堂、女人斗後院,都是在磨練彼此的堅強心志,沒什麼不可以,只要別超過底線、鬧出人命就行。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而齊靳成這個婚,所有難題將會迎刃而解,何樂不為?

  「你這是諷刺我?」齊靳的語聲淡定無波,卻教聞者心底打了個突,他最擅長的是心理戰。

  「我是在誇你仗打得好,大齊因你這位平西大將軍,可享十數年太平。」諷刺?簡直是欲加之罪,他怎能不替自己辯個兩聲。

  「是嗎?你不是在暗喻我不良於行,既然無法再戰沙場,不如待在家裡含飴弄孫。狡兔死、走狗烹,皇上還真是好算計!」

  齊靳硬要把人家的好意扭曲,硬要把白布染墨,反正嘴巴長在他臉上,他愛怎麼抹黑,全憑兩片嘴皮之間。

  沒錯,齊靳心不平,所以冷嘲熱諷,所以口出惡言。

  真以為給他辦場風光婚事,就能抹除檯面下的骯髒事,就能彰顯朝廷對忠臣的寬厚,就能堵住天下萬民的嘴?

  他懂,普通人要面子,皇帝更要面子,問題是,憑什麼憑什麼委屈受盡的被害人還得把面子為人家雙手奉上?

  換成別的大臣在此,肯定會被他這番言語羞得無地自容,偏偏齊靳碰上的是厚臉皮的齊鏞,沒轍!

  齊鏞丟掉大逆不道的後半段,挑了句含飴弄孫來回應,「你要這麼說也不是不行,只不過想含飴弄孫得先把兒子給生下來,想生兒子得先把老婆娶進門,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慢慢來,咱們先把清丫頭給弄到手再說。」

  他笑得眉飛色舞、滿臉痞相,沒將齊靳的嘲諷擺進心底。

  利箭落入泥濘、清水澆進火山裡,齊靳的火氣碰上齊鏞的賴皮,只能消聲匿跡。

  他重歎,把惡毒抹去、換上苦口婆心,「別人不懂,你怎會不懂?日後你還要靠黎太傅扶持,而育岷、育莘都將是你要重用的人,你把人家妹妹給害死,就不怕他們對你起異心?」

  「你會不會把事情說得太嚴重?」齊鏞失笑。

  「不嚴重?你不知道江雲的下場?」

  「現在的情況已經和過去截然不同,首先你開府另居,那裡的手伸不到這邊,再則這次的事情,父皇狠狠地責備四叔一頓,王氏定會有所警惕,不敢再動妄念。」

  「你敢確定?她心心唸唸的東西可還在我手裡。」

  齊靳冷笑,這個笑發自內心,對王氏的怨,不是一天兩天,而是二十年的累積。

  齊靳的話鎖住齊鏞眉心。

  這回的話,並非惡意抹黑,而是再真不過的事實,齊靳從小到大的遭遇,從來不是因為他做錯事,而是因為懷璧其罪,一個世襲爵位、一份無上尊榮,教珩親王妃怎能放得開手?

  齊鏞猶豫半晌,最終方才出言,「齊靳,你曾經考慮放棄爵位的,對不?」

  目光一凜,齊靳眼底迸出恨意,嘴角卻挑起冰涼的笑,「怎麼,連你也來勸我放棄?」

  沉吟許久,齊鏞猶豫片刻後,輕聲道:「那本來就不是你的東西。」

  「我從來也沒打算要,是她硬生生改變我的命運,強將我不想要的東西塞到我手裡,如今她有了親生兒子,便想從我手中奪回去?也不是不行,光明正大來啊,別在私下耍那些陰私手段,沒得教人噁心!」

  齊靳寒目對上齊鏞,日光透過窗紗,照映著他僵硬的身形,如同一尊冰冷神祇。

  天大地大的秘密,在數日前終被揭穿,這個深藏的秘密,解開了齊鏞多年的疑惑。

  那天,齊鏞喜孜孜地將齊靳願娶黎育清為妻的消息帶回去宮裡,卻意外撞上一幕——珩親王把次子綁進御書房,他不願皇帝為難,不願不公的處置教天下人唾棄、教萬軍寒心,親擬奏折,求皇帝將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次子齊炆斬首於軍隊之前。

  皇帝沉吟半晌,准了他的折子。

  待在一旁的齊炆聞言,頓時嚇得大哭大叫,喊著說:「父王,您不能這樣做,齊靳不是您的兒子,他是外面抱來的雜種,我才是、我才是您的兒子,您只有我一個親骨血……」

  此話太令人震驚,皇帝連忙宣王氏進宮,釐清事實。

  王氏進宮,一隻賜死聖旨橫在眼前,眼見事無轉圜,她心一橫,將隱瞞多年的秘密和盤托出。

  當年王氏與呂氏同日進府,同列珩親王側妃,進宮謝恩日,皇太后發話,誰先為珩親王生下長子,便封正妃,此話本是好意,想令長年征戰邊關的珩親王早點留下子嗣,卻沒想到,從此兩個女人開始明爭暗鬥,心機算盡,各種爭寵手段盡數使出。

  幸而珩親王誰也不偏頗,在兩人入門短短的三個月裡,先後傳出孕事,兩人還因此得到皇太后的賞賜。

  不多久,珩親王離京、遠赴邊關,沒了制衡的人,兩個人權謀縱橫、手段張揚,她們都不想讓對方生下兒子,日裡夜裡,心心唸唸的都是如何保住自己、危害對手,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在珩親王府後院悄悄上場。

  懷胎十個月,兩人雖各有輸贏,最終還是都捱到孩子平安生下。

  呂氏先產下一子,但因孕期思慮過重,再加上曾經著了王氏的道兒,孩子先天不足,一出世便大病小病不斷,不過短短十數天便保不住了。而呂氏也因為月子期間過度傷懷,身子落下病謗,也沒捱上太多年就跟著孩子離世。

  王氏則是精心謀劃,找到四、五個孕期和自己差不多的健壯婦人,許以百兩紋銀,將腹中胎兒賣與王氏。

  她咬牙對身邊嬤嬤道,她生下的只能是兒子,還是個強壯健康,可以隨他父親上戰場的兒子。

  不多久,王氏產女,那些婦人中,也有三個人將孩子順利生下,兩男一女,她從中挑選一個身子壯碩的胖男嬰和女兒調換過來。

  那時呂氏臥病在床,無力阻止王氏的計謀,而珩親王遠在他鄉、鞭長莫及,整個珩親王府全把持在王氏手中,自是做得滴水不漏。

  男嬰抱回來那天,人人說他像極將軍,日後定能夠子承父業,為大齊江山盡一份力。王氏刻意將此話傳進呂氏耳裡,激得她吐出一口心頭血,之後,便病得連床都下不了。

  孩子取名齊靳,為她爭取到珩親王妃位置,那兩年她對齊靳相當寵愛,尤其大夫說她生產時傷了根本,怕日後再無法懷胎,於是她把齊靳當成命根子,眼睛時刻都盯在他身上。

  丈夫長年駐守邊關,兒子是她最大的依賴,王氏必須替兒子爭取支持,因此經常帶著齊靳進宮,陪伴皇太后。

  小時候的齊靳性子溫厚,見人老笑,宮裡上上下下都喜歡這個世子爺,只要他進宮便是一團熱鬧,皇太后還特地撥了方嬤嬤、何嬤嬤入親王府,好生照料他。

  因為齊靳這個兒子,王氏的身份水漲船高,宮裡貴人也得讓她三分。

  也不知道是大夫醫術高明、王氏身子調養得好,還是珩親王身強體壯、勇猛難當,總之意外地,兩年後王氏再度懷上孩子,這一回,她懷的是個貨真價實的兒子。

  齊炆落地後,王氏心底盤算的第一件事,便是如何把爵位從「嫡長子」手中搶回來。那時,若非兩個嬤嬤在,稚齡的齊靳早被心腸凶狠惡毒的王氏弄死。

  那時齊靳雖因齊炆被王氏冷落,但日子好歹過得不差,也因為經常進宮向皇祖母請安,他與齊鏞結成為摯友。

  齊靳一天天長大,六歲啟蒙,王氏借口好男不能養於婦人裙下,將兩位嬤嬤送回宮裡,從此齊靳的好日子走到頭,他吃不飽、穿不暖,生病無大夫可醫,身邊只有一個小廝,但那小廝不是用來照顧而是用來監視他的。

  若不是怕口舌是非,說兩位嬤嬤離王府不久世子爺就病死,王氏不會幾次欲下毒手時硬生生忍住。

  幸而半年後,珩親王身受重傷,皇帝令他返京休養,珩親王不得不在府裡待上整整一年,以至於王氏不敢貿然對齊靳動手。

  珩親王對齊靳雖不親近,卻很是看重,他教他唸書、學兵法,還特地尋人教會他一身武藝。

  可憐他才七歲的孩子已然明白,要活得好,就得比任何人認真,唯有得到父親的重視,日子才能過得順利。

  年後,珩親王再度上戰場,他前腳出門,齊靳又回到過去缺衣少食的日子,之後更是一次、兩次、三次……屢次遭人毒害,幸而教他武藝的成師父是江湖中人,對那些伎倆熟得很,幾度從陰陽判官手裡將齊靳給搶救回來,否則日後大齊就沒了一個平西大將軍。

  可成師父的礙手礙腳令王氏恨上心,便設計身邊婢女與他發生苟合情事,醜事揭發後,成師父黯然離去。

  之後齊靳再無人可護,他必須時刻謹慎,防備身邊每個人。

  即便他戰戰兢兢、如臨大敵地過日子,可生活終有疏漏時,成師父離去後不久,他再次中毒,那時,他只剩下一口氣,黑血不斷從鼻口中湧出,那小廝看得心底害怕,躲到門外,眼不見為淨。

  齊靳拚著最後一口氣,將成師父留給自己的解毒丹一顆不剩、全給吞進肚子裡,藥效發作,他痛得死去活來,不斷在床上翻滾,他嗚呼哀號,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

  他以為自己已死,沒想到再次清醒,依舊躺在那張單薄的床板上,窗外依然是不見五指的黑暗,他昏迷整整三個日夜,連小廝都不耐煩等他斷氣,逕自跑到外頭與丫頭們調笑廝混。

  齊靳身子虛弱、口乾舌燥,卻不敢碰桌上的茶水,他提起一口氣來到屋外,像條狗似的趴在泥地上,掬著池塘裡的水猛喝。

  這次的事件讓他害怕了,那個晚上,他連夜收拾東西,偷走小廝存下來的月銀,悄悄離開王府。

  花光積蓄後,他便沿路行乞,直奔父親的軍營。

  他意志力堅強、腦子靈活,幾次躲過拐賣人口的牙子,自然,人助天助,他運氣不錯,在軍營外頭碰上認得自己的軍官,十歲那年,他正式入伍。

  他的軍功是用身上一道道傷痕換來的,沒有半分僥倖。

  功成返京日,母親站在府前迎接自己與父親,臉上勉強的笑容,在他腦子裡烙下深刻印記,天底下,哪個母親不會因為兒子的成功而驕傲?而母親卻因為他的成功而懊惱。

  那天,心裡埋下懷疑的種子,他四處尋找自己不是王妃親生兒子的證據,但王氏做得滴水不漏,該清理的早已清理乾淨,哪能輕易讓他挖出真相?

  直到齊炆鬧出這檔事,秘密再也瞞不住,齊靳才知多年來的懷疑並沒有錯。

  珩親王恨極、惱極,他咬牙重重向皇帝磕頭,那額頭撞擊白玉地板的沉悶聲,震撼了皇帝。

  王氏見狀,以為珩親王回心轉意,願意保下兒子一命,但是事情發展未遂其心,他依然懇求皇帝為平民怨,殺了齊炆。

  望著珩親王額頭的青紫瘀斑,皇帝心頭震盪,那是弟弟唯一的親生兒子吶,弟弟為自己的江山,長年駐守邊關,受盡風霜雨雪,如今也只剩下這滴血了,他怎能狠心抹去?

  只是,齊炆此事鬧得太大,軍中士兵恨不得啖其肉、噬其骨,若殘害功臣都能獲判無罪,還有誰肯對皇帝忠心耿耿?

  軍中如此,百姓更是如此,保家衛國多年,齊靳早是百姓心目中的天神,若他心結不解,又怎能輕易放過齊炆?

  父憂子承,齊鏞必須挺身為父皇排憂,所以在皇上揮手讓珩親王一家人回府候旨後,齊鏞進了御書房,將齊靳和黎育清的事兒和盤托出,求來一道賜婚聖旨。

  「齊靳,我懂你的。」齊鏞輕輕落下一句。

  他懂他,齊靳不是非要珩親王的爵位不可,依齊靳的能力,想要封王封侯,沒有半點困難,一直以來,他只想得到親人的認同,只想得到一份真真實實的溫柔,他想過讓步的,但,齊炆的愚蠢,將一切打破。

  事實揭穿,王氏的自私自利浮上檯面,她為正妃之位,不惜壞人親情、拋棄親生女兒,生下齊炆後,又想奪齊靳性命。

  她忘恩負義,不曾想過齊靳的存在替自己爭取到多少榮耀,她貪婪、自私、惡毒,她輕賤生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若非她的狠心,齊靳會在一個充滿溫情的家庭裡長大,會有疼愛他的雙親。

  是她奪走他的人倫親情,之後又想害他性命,便是性子再溫良的人,也無法忍受這等事。

  過去不明原因,齊靳只是賭氣,他等著看皇上在他與齊炆當中如何做抉擇,現在他的身世大白,他心中不再只是賭氣,而是要求恩怨分明,要求天道報應,要求得一個公平對待!

  可同一件事,怎能讓所有人都得到公平?公平了齊靳,能公平得了珩親王?齊炆死不足惜,但珩親王怎麼辦?

  齊靳強硬,皇帝便無法順著梯子下樓,無法藉由一場婚事轉移百姓注意力,無法藉由哥哥的婚事特赦弟弟,更無法演出一出兄弟和解的大團圓劇情。

  這場婚事,是解開死結的唯一方式。

  從小到大,齊鏞、齊靳立場一致、目標一致,他們從來不必說服彼此,就能帶著滿滿默契行事,但這回,齊鏞懂他、明白他也理解他,卻不得不違反心意說服齊靳讓步。

  「既然懂我,就不要勸我。」齊靳森然的目光中,透露出濃烈怨恨。

  「清丫頭是真心喜歡你的。」齊鏞更換話題,不提權謀陰私,只談真心誠摯,那邊說不通,便另闢蹊徑,試圖殺出一條血路。

  果然,他的話令齊靳無語,他想起那天丫頭的……氣勢?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子,被人當棋使,還傻傻地一路狂奔。

  銳利目光褪去,剛硬表情柔化,齊靳細思齊鏞的話——她真心喜歡他?

  是嗎?喜歡他這個殘廢將軍?天底下多少好手好腳的好男人,她何必將就自己?是她沒見過別的男子,沒得選比,而大家吃定她善良,幾句話便勸動她的心,她從來都是體貼善良、樂意替人著想的,別人可以問心無愧地利用,可他,怎麼捨得欺負她的善良?

  想起清兒,他的心口像被誰鑿開一塊,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笑容、她的嬌嗔,一口氣全數湧了出來,才多久不見,那丫頭口才好得令人驚歎,說服人心的話有條有理,只是她再聰明都不會猜到,這樁親事當中包含了多少算計,他都不允許別人算計她了,怎能允許自己去算計?

  他配不上她、保護不了她,她值得更完美、更能護她周全的男人。

  見齊靳不言語,齊鏞繼續往下說。「你自然明白,黎太傅和育岷、育莘有多重視清丫頭,任你官位再大、名聲再響,他們都不會樂意把她嫁給一個連站都站不起來的男人,是我同他們打賭,賭你在清兒心目中很重要……」

  他將自己與黎家的賭約娓娓道來,說丫頭接到信時,心急火燎的想盡辦法編造借口,才讓兄嫂允她出門,此行,她把所有家當全搬進京,是何心思已是不言而喻。

  他還說出黎育岷的勸阻,說黎老夫人的不捨,說出清丫頭堅定地對黎育莘點頭,說:「我願意。」

  即使她可能當一輩子的活寡婦。

  「……我就站在門外,他們的談話無一遺漏,她唯一擔心的是你心裡無她,其他的,她才不管你是否傷了臉、傷了腿,不管自己是不是別人的賭約,不管我有沒有利用她。

  「她只問育莘,『男人經常翻看女子的信,是否代表他心裡有此人?』

  「育莘回答,『當然,如果心裡對她沒有感覺,便是面對面也會覺得生厭,怎會拿著信,翻讀幾十遍。』

  「確定此事後,她便再無分毫猶豫。齊靳,那丫頭是怎樣的心性,你我都瞭解,她不介懷你的傷,不介意你再無法建功立業,她只在乎你心裡有沒有她的存在。齊靳,你捫心自問,你心裡有她嗎?」

  當然有!這答案不需要思考,光憑直覺他就能回復。

  他心裡當然有她,而且不是「有一些」,是有「很多很多點」,只是他不願奢求想望,他但願她過得簡單、過得好,但願她幸福自在,不受別人傷害,而……跟在自己身邊,她會一路坎坷,於是心不捨……

  見齊靳有幾分動容,齊鏞急急再添一把柴火。「賜婚旨意已下,我不認為父皇會收回成命,籌辦婚事的禮部官員們前腳才進御書房,母妃後腳就拿著擬好的嫁妝單子給父皇過目,那是按照公主的規制所擬的,父皇說,至少還要再加上一倍。你不明白嗎?那是父皇在對你服軟。」

  「我不需要誰的服軟,我只要公平正義。」

  「所以呢?誰給四叔公平正義,他對你雖無言語慈愛,可他是真心實意把你教育成第二個自己,你能有今日的成就,難道不該感激他的悉心教養?

  「齊炆是四叔唯一的親骨血,王氏雖惡毒,但你不該將她的錯算到四叔身上,難不成,你真的希望四叔絕子絕孫?」

  一番話,問得齊靳沉默。

  「那天我看到四叔跪在父皇面前,涕泗縱橫,他是面對生死也不皺眉的大將軍,多少年來,在他眼前倒下去的戰友兄弟不知凡幾,即使他再傷心也不曾在人前掉淚,可那天,他哭了,不只是心疼齊炆,更是心疼你。

  「你是四叔一手栽培出來的,他成就你的成就,驕傲你的驕傲,他心頭恨吶,卻只能咬牙切齒對父皇說:『但願靳兒是我唯一的兒子。』

  「後來父皇又召四叔進宮,四叔和父皇聊了近兩個時辰,話題裡說的都是你。他說:『靳兒扮乞兒進到軍營,我問他,為什麼不乖乖待在王府?他沒提及被毒害的事情,只回答不願留在府裡尊養,寧願受盡風霜、接受磨練,一心一意想成為父親這樣的英雄人物。』你可知道,這句話在他心底烙下多麼深刻的痕跡?

  「同父皇談完後,你猜,明明知道你與清兒的婚事能成,四叔最後下了什麼結論?他道:『算了,還是處死齊炆吧,那孩子從小被溺愛長大,有小聰明卻心術不正,這種人就算承襲爵位,也只會讓珩親王這個名頭蒙羞。』

  「四叔還說:『軍中需要齊炆的性命來平息怒氣,百姓需要他的項上人頭來證明公平,就這樣吧,讓靳兒成為我唯一的兒子。』

  「話說得坦蕩磊落,但四叔離開宮中時,佝僂著背,整個人彷彿老了十幾歲,只是,臉上的表情堅定,再無疑問。

  「前天,王氏上吊被救,四叔並沒有因此改變主意,反將她軟禁,冷笑說:『放心,很快就輪到妳,妳這個王妃就要做到頭了。』四叔打定主意,寧可孤老一世,也不願再為齊炆請命。」

  話畢,他定眼凝視齊靳。

  「想求公平正義,你可以留下世子爺名位,日後襲爵,讓齊炆和王氏的希望落空,看他們跳樑小丑似的跳上竄下、心力用罄,卻只能落得一場笑話。

  「至於清丫頭,賜婚旨意已傳得人盡皆知,若你在這時候退婚,丫頭還能尋到好人家?這京裡錦上添花的人多、落井下石的人更多,到時那些尖刻的嘴巴裡會傳出什麼話?滿京城的名門淑女都怕攤上不良於行的齊將軍,沒想到自動送上門的黎八姑娘還被齊將軍退婚,若不是樣貌太醜,定是德行有虧。這話往外一傳,清兒還能再議親?

  「好吧,就算齊大將軍能耐高,能將謠言給壓下去,可有點本事的男人誰願意尚公主,得到官銜卻無法參與朝政?清丫頭只能往那堆沒能耐的男人中挑,可再怎麼挑她也不過是個認來的假公主,娶她,得到的實質好處還沒有娶董麗華多。

  「若父皇因為此事惱了清丫頭,情況更慘,她雖寄在蘇致芬名下,可蘇致芬已與黎品為和離,說穿了,她就是個小庶女,也許有人會看上黎府門第願意上門求娶,但一個被退過親的小庶女,如何能高嫁?

  「再則你別忘記,她已經快十六歲了,在婚配上頭已經有些年紀,這樣被人說三道四、挑挑揀揀的,你當真捨得?你捨得她因為你的固執,將就一樁低下婚姻?且那丫頭宅斗不行,只會一味隱忍退讓,若運氣差,生不出兒子,這輩子必要含著苦膽走到盡頭。

  「她待在你身旁,縱有千萬個不好,至少不必面對她最弱的事項。

  「何況你老說自己廢去一雙腿,不能上戰場、打下更大的基業,可你怎麼知道她要一個百戰功高、創大事業的男人?也許她更想要的是閤家平安,親人團圓。

  「你好好想想吧,常業已經回將軍府,若你還是要上奏折請父皇退親,就讓他把折子送到我那裡吧,我來幫這個忙,只是日後,你見到丫頭受苦遭難,別後悔就好。」

  話丟下,齊鏞輕輕一歎,旋身離去。

  他在賭,賭齊靳心裡擺著小丫頭,他既會因為擔心她受委屈而拒絕婚事,就會因為緊張她被別的男人糟蹋而迎她入門。

  而這場婚事一成,所有為難事便迎刃而解。

  人人都說平西大將軍性子冷僻剛硬、不留情,卻不曉得實際上,他有顆再柔軟不過的心,只是,那心被陳年霜雪冰封,無法輕易對人溫情。但願清丫頭那顆小太陽能夠助他融化、助他蛻變,助他成為一個截然不同的好男人。

  齊靳從匣子裡拿出小丫頭的信,信封上頭他編了號碼,不需要打開信封,光是看上面的數字,他便能記得裡頭寫什麼內容。

  是的,是每一封,每一封他都能夠記得。

  信一封封細數過,齊靳從底下翻出最裡層的紙箋,那不是信,是他偷來的……詩作?

  都是月亮惹的禍,這樣的月色太美你太溫柔,才會在剎那之間只想和妳一起到白頭……

  可以嗎?他能和小丫頭到白頭,即使他不再是大將軍?

  可以嗎?他有能力愛她護她,讓她不遭遇半分危厄?

  他從白天想到天黑,想得月亮西墜、星子低垂,想他和小丫頭在一起的每個時分,相聚次數不多,但都記憶深刻。

  突地,信裡的話從他腦海間翻跳出來。

  相思是一紙契約,同時綁架兩個人、兩顆心,直到兩人再次相遇,約成、心平。

  是小丫頭寫給他的信,初初看見,他的心不自覺地微暖,雖然信裡頭沒有指名道姓,說清楚被綁架的是哪兩個。

  但齊鏞說,清丫頭真心喜歡他。他們啊……他們居然被一起綁架……又暖了,他的心。

  笑容拉開,不自覺地。

  因為齊靳想起,那次自己給的回信裡義正詞嚴,要她別學其他人風花雪月,多認真學學掌事理家。

  那個「其他人」,指的自然是道理一篇篇,卻總是違背仁義禮智信的蘇致芬。

  並且他隨信附上一本《婦德》。

  戰場上哪能找到那種書,他還是讓常業回京一趟買下的,據說常業特地買最昂貴的精裝本,專供豪門貴女讀的那種。

  之後,他經常想像她收到書後的表情,會噘嘴、鼓腮?會斜眉、翻白眼?還是會氣得跳腳,指著《婦德》說:大將軍侮辱我無德!

  想著想著,笑意不絕。

  在東方翻出一陣魚肚白時,他輕聲低喚,「李軒。」

  一個黑色身影迅速自門外飛掠進屋,在他跟前躬身,「屬下在。」

  「去幫我找周譯過來。」

  聞言,不由自主地,面無表情的李軒揚起眉毛,他沒發覺自己的聲音比平日高上好幾階,他揚聲響應,「屬下遵命!」

  再次飛掠出屋,他興奮地在院子裡接連翻上好幾圈,臉上笑容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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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蓉姑娘和妞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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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永不後悔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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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你是我的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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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長者賜,不可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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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不安分的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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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你娘對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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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齊靳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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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她是我的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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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夫妻情分僅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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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緣斷情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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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替妹妹討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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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很愛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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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重生改命數》[妃臨九天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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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做將軍妻》[妃臨九天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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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不同的命運

  建方十二年,七月一日,鬼門大開。

  子時一過,風雨陡然增強,天空像破了個大洞似的,嘩啦嘩啦的雨水拚命往大地傾倒,一盆接著一盆,沒完沒了。

  刺目的閃電、轟隆隆的雷聲,一陣催著一陣,嚇得屋裡小兒啼哭不止,嚇得圍籬裡的老母雞顫抖著身子,把頭埋進羽翼裡。

  轟地,城外一座老廟頂不住強風暴雨,垮了,一株幾十年的老樹攔腰折斷,河水不斷暴漲,眼看就要漫過堤防。

  一道斜斜的閃光當空劃過,落在樂梁城顯通寺的鐘樓上,震耳欲聾的雷聲響起,轟地一聲,懾人魂魄。

  瞬地,樂梁城裡的三間屋子、三張床、三個睡得死沉的人……三雙原本緊閉的眼睛,在同一時刻猛然睜開。

  在半晌的迷糊過後,他們轉頭,四下張望,漆黑的夜裡,伸手不見五指,他們看不到任何東西,只覺得身處的環境既陌生又熟悉。

  然而,在下一個閃電帶來的短暫光亮中,他們看見了!

  說不出的震驚惶惑,說不出的訝異驚恐,他們張口欲語,卻……雷聲起,三雙眼睛再次緊閉……昨夜一夕風雨,今兒個卻是個晴朗的好天氣,鳥聲啁嗽鳴叫,帶著熱鬧欣愉,陽光從窗紗的破洞處透了進來。

  屋子很小,擺上床櫃和小桌就顯得逼仄了,丫頭坐在桌旁,安靜地繡著帕子,她微垂的頸項帶著優美的弧線,微翹的嘴角含著淡淡笑意,布面上的交頸鴛鴦,勾勒出她滿懷憧憬。

  床上,沉睡的少年像是被什麼給狠狠刺了一下似的,眼睛倏地張開。

  數息過後,他茫然的視線從床、桌、櫃、椅再到桌邊丫頭緩慢滑過,最後定在綠色窗紗旁。

  那裡有幅畫著青梅的圖,是妹妹育清給畫的,是她每年必做的事,一年一幅,他常笑著對她說:「別人家的梅花開一季,我屋子裡的梅卻能開上一整年。」熟悉的圖帶出他一絲笑意,視線往下挪移,當落款處那一行字躍入眼簾瞬間,他的目光化為驚嚇——建方十二年元月初建方十二年……十二年……是建方十二年不是建方十五年……黎育莘心裡重複念著建方十二年,倏地,視線對上那名丫頭,她叫做花兒,是他的丫頭,只不過她變得很小,只有十二、三歲的模樣,窗邊那對瓷瓶還在,沒被自己給典當?桌子上還有書冊?自從被夫子趕出來,他早就不上學堂了……無數念頭在心底轉過,猛地,黎育莘湊出一個結論——他沒死?不、不是,他死了,卻回到建方十二年?

  怎麼會呢?他明明……明明……是啊,明明……「娘,為什麼黎育莘要多少銀子你全給他,我和弟弟要支個二十兩都不成?你可知道,黎育莘拿那銀子去做什、麼?他拿去賭博!若是讓爹爹知道,還不氣死。」黎育武噘嘴,滿臉不平,雙手叉腰,像要找人打架似的。

  「育武,你腦子可以再簡單一點,你以為那些白花花的銀子不能使嗎?娘幹麼拿去餵那隻狗雜種,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你和育文著想。」黎育風把怒氣沖沖的弟弟拉到一旁,還讓下人給添上涼茶,這秋老虎的天氣讓人熱出滿身汗。

  「胡扯,娘若是為我和弟弟著想,就得公平一點,何必對黎育莘那麼好?」

  「唉,你想想,咱們四房的兒子除了你和育文外,就是黎育莘、黎育紙那兩個來路不明的,如今黎育岷攀上高枝,過繼到大伯父名下,多佘的就是黎育莘了。」

  「過去留著黎育莘那蠢貨,是讓他給黎育岷添堵,最好兩人天天爭鬧,讓長輩看在眼裡、恨在心底,如今黎育岷進了大房,黎育莘留著沒啥用處,娘便讓咱們遠房表舅引著他往賭坊走。」

  「這一賭二賭的、越賭越大,他欠下的銀子越來越多,眼下娘給銀子,是為替自己爭個賢名,若傳到老太爺耳裡,他心頭一喜、將娘給扶正,咱們便與二房的哥哥一樣,都是嫡出子女,二伯母還能小看咱們?再則,娘手頭有限,總不能像無底洞似的幫他填銀子,黎育莘染上賭博惡習之事,遲早會被老太爺知道,若爹爹火大、把人給打死,四房的家產還有誰能同你們兩個爭?」幾句話,黎育風分析得清楚分明,黎育武惱怒消去,換上得意的笑臉。

  「是啊,最好把那個雜種給活活打死,才能消我心頭怒恨。」黎育武惡狠狠地道。

  「行啦,你們這話可千萬別往外說,什麼黎育莘、狗雜種的,出了這屋子就全給忘記,要懂事、要有眼色,見著黎育莘得親親熱熱喊兩聲五哥哥,明白沒?」楊秀萱把話做個總結,然後母子幾人拿起二房的事說笑起來。

  窗外,被賭坊打手逼得無路可走、想躲到萱姨娘屋子求助的黎育莘臉色蒼白,胸口揚起一陣陣波濤洶湧,他咬著牙,恨恨想道:原來如此……思緒從回憶中收回,拳頭在棉被底下收緊,他蠢,一直以來,以為萱姨娘得母親臨終托付,善心善意對待他們兄妹,沒想到,人家只拿他們當畜生看待,圈著一條狗,令牠去咬另一條,黎育岷聰明,不隨之起舞,他自立立強、勤奮向上,終得長輩青睞,成為長房嫡子,揚眉吐氣,為他親娘爭得一口氣。

  反觀自己,多年以來,做過什麼?他忘記娘的殷殷囑咐,忘記要勤學向上、孝順友愛,他只會逞兇鬥狠,聽著萱姨娘的挑撥,把所有心思全放在對付黎育岷上頭,以為把他給拉扯下來,自己便立下大功勞。

  呵呵,是笑話呵,他當了多年的笑話,終於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那天他在窗台下偷聽後,怒氣衝天跑去找那位遠房表舅,本想狠狠揍他一頓洩恨,卻不料反遭他和賭坊打手合力反擊,被抬回家裡時,己是奄奄一息。

  他睜不開眼睛,卻聽得見妹妹在自己耳邊嚶嚶哭泣,黎育莘滿心悔恨不己,自己死了,妹妹怎麼辦?自己死後,妹妹會不會成為萱姨娘下一個要除去的目標?在斷氣前一刻,無數念頭不斷浮上,他求上蒼給他一次悔改的機會,求求能夠重新來過……吸氣、吐氣,他緩和了氣息,視線從梅花圖上轉開,茫然的雙眼漸次清明,他活過來了,上蒼給他重新來過的機會,這回,他要走出截然不同的命運。

  目光落到花兒身上,一個眼線、一顆棋子,楊秀萱呵……淡淡的笑容引上嘴角。

  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

  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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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天下第一好父親

  懷孕讓人昏昏欲睡,黎育清躺在葡萄架下的軟榻上,看著架上一串串成熟葡萄,口水直流,唉……又想吃了,這樣養下去,她早晚變成肥婆。

  也不知道是自己隨著齊靳練上幾招武功、身子骨特好,還是因為周譯的調養有功,讓她一年一胎,四胎當中,還有一次是龍風胎,偏偏五個都是兒子,沒有女兒,這讓齊湘氣不平,天天催著,非要自己給她生個妹妹不可。

  齊湘催、齊靳也催,兩父女合力把自己催成一隻年年下崽的母豬,外頭人家都知道,將軍府什麼用得最凶?奶娘咩!

  還是嫁給靜親王好,蘇致芬生下一對子女後,齊聿容就說:「行了,別把時間浪費在生養孩子上頭,咱們得多留點時間到處走走。」於是前年齊聿容把兒女送進將軍府,帶著蘇致芬全國走透透,明面上是去巡察各地的生意,實際上是去遊山玩水。齊聿容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咱們家的孩子考不考科舉不重要,重要的是得眼界大、心胸寬闊。」蘇致芬走了,山高水遠的四處玩樂,留下她這只圈在豬圈裡的母豬,一年一輪看著自己的肚皮縮縮漲漲,只有一堆永遠都看不完的賬本陪她。

  「娘。」四歲的長子齊慕領著三歲的雙胞胎齊未、齊秧走到軟榻邊,奶聲奶氣地喚她。

  大兒子身材瘦高,打兩歲半起,齊靳就讓他扎馬步,現在能打上幾套有模有樣的強身拳法,而齊未、齊秧是雙胞胎,自生下來就比一般孩子瘦小,奶娘變著法子哄他們吃,反把他們養成兩個肥嘟嘟的小胖子,齊湘看不過去,一個命令,逼他們減肥。

  說到齊湘,還真是沒白疼那丫頭,現在府裡大小事幾乎全交到她手上,連弟弟們也照看得緊,才一、兩歲的齊飛、齊翔都懂得看眼色,在娘跟前還敢哭鬧個幾聲,一見到大姊在,就趕緊把眼淚給收回去,換上一臉可憐兮兮的討好模樣。

  黎育清坐起來,一張手把三個兒子都給摟在懷裡。「怎麼來了,也不帶著奶娘、丫頭,要是磕著袢著,可怎麼辦?」

  「娘,阿秧長大了,不會摔了。」齊秧搶著說。

  「娘,阿未瘦了,不會跌了。」齊未異口同聲,雙胞胎之間總有驚人的默契。

  齊慕分別摸摸兩個弟弟的頭,狀似安撫。他開口道:「不是弟弟們的錯,是慕兒命她們守在園子外,不可以進來偷聽我們說話。」齊慕年紀小小己經頗有大將軍的味道,命令起人來一句一句的,下頭的奴才僕婢可沒人敢不聽從,那氣勢啊,半點不輸他們的爹。

  黎育清總覺得不好,好好的小孩子幹麼沉穩、幹麼規行矩步,弄得像個小大人似的,可他爹卻說,老大就要有老大的樣子,小的全看著、學著哪。

  「有什麼話同娘說,還不能教旁人知道的?」黎育清把幾個兒子全抱上軟榻,左右各坐一個,把最小的齊秧給抱在膝蓋上。

  「四弟弟的奶娘得換換。」齊秧道。

  「五弟弟身邊的丫頭也得換。」齊未接話。

  「怎麼啦,她們哪裡不好?」

  「大哥說換,就得換。」齊秧回答,毫無猶豫地贊同大哥的決定。

  「大哥說換,就得換。」又是一次意料中的異口同聲。

  「好,慕兒來說說,為什麼得換人?」

  「四弟弟的奶娘嘴雜,背後說大姊壞話,這樣的下人德行有虧。五弟弟的丫頭不經心,早上我去看五弟弟,他一個人躺在床上哭得厲害,兩個丫頭卻在塗脂抹粉,說是要到園子裡等爹爹回來。她們又不是服侍爹的,不照看好小主子,一心想著大主子,這是怎麼回事?」聞言,黎育清歎氣,這己經不是新鮮事了,大將軍英武、小女婢有心,尤其夫人又年年都在漲肚皮,她們自然認定將軍需要人「貼身」伺候。

  湘兒說的對,她待下人太寬厚,人人都以為她這個將軍夫人……呃,齊靳己經封王了,她這個王妃是個好性子的,大概不會介意身邊多幾個妹妹。

  可偏偏吶,她什麼都大方,獨獨在男人這塊吝嗇得很。

  「知道了,回頭讓牙婆尋人進府挑挑,那阿飛的奶娘怎麼啦?」

  「她說姊姊看上應國公家的小哥哥,我問過姊姊,姊姊說沒有。四弟弟還小,可不能讓會說謊的奶娘給帶壞。」

  說謊?黎育清挑挑眉,這可未必,只是湘兒小,這種事不能亂傳,那奶娘得尋個機會敲打敲打,若改不過來再換人罷,終究她帶阿飛還是盡心的。唉,這胎生完,得讓周譯想個法子不生了,她要把孩子全養在膝下,讓他們在自個兒眼皮子底下長大,免得哪天長歪了,自己還毫無所覺。

  「我知道了,這事別告訴你姊姊,娘會處理。慕兒,你帶弟弟回屋裡洗洗乾淨、換套新衣服。」

  「要去老祖宗家裡了嗎?」齊未仰起頭望向黎育清。

  「是,你們五舅舅從邊關回來了。」祖父母要給五哥哥說親事,不讓他回戰場上,這教她懸了多年的心,終於放下。

  「好耶!」齊秧蹦起來,一個用力拍手,他最喜歡五舅舅啦。「那……可不可以連堂姑姑、堂叔叔一起帶上?」

  聞言,黎育清失笑。分明是年紀相當的丫頭、小子,卻因為齊聿容比齊靳大一輩,幾個小子便得乖乖地喊上一聲堂姑姑、堂叔叔。

  「你們去問問,他們想去,便跟上吧!」

  「好,我們快去收拾收拾。」齊慕跳下軟榻,一手牽一個,帶著弟弟們從來的路上往回走。

  看著兒子的背影,她笑得滿臉溫柔,「咱們也回屋裡準備準備。」

  「不等大將軍了?」銀杏問。

  這些年,月桃嫁給周譯,木槿隨了李軒,石榴、銀杏也都許了人家,但四人還是跟在黎育清身邊,外頭的香粉鋪子、書院有月桃、木槿管著,石榴和銀杏成了黎育清身邊的管事娘子,府裡大小諸事有她們和湘兒照管,她樂得當個甩手掌櫃。

  「讓李軒去傳訊,待將軍從宮裡出來,直接到黎府。」銀杏點點頭,扶著她往古柏居走。

  進屋,黎育清換上一襲新衣服,都說了,懷孕的婦人沒啥好打扮的,可齊靳老是讓「天衣吾風」送來新衣服,總也說不聽,黎育清氣惱,他便陪笑道:「我只送衣服首飾給你,別的女人別想。」這話,是在意她的計較,那年他曾送過江雪衣服首飾,引起她的些微妒意,往後,他用無數細心體貼,安撫她的傷痕。

  那回離家,齊靳嚇大了,從此對別的女人再無半分和悅神色,他己是如此,卻偏偏還阻撓不了有心女子獻媚,所以啊,這事怎能只怪男人,總得男有心、女有情,兩者都該承擔責任。

  蘇致芬笑說:「他幹麼讓你孩子一個一個生不停,還不是想羈絆住你,日後你想悄悄跑路,後面還得跟上一群孩子奶娘,那動靜大得很,哪還能走得無聲無息。」黎育清歎氣,怎還走得了?一個男人己教她的心不得自由,眼下是六個男人,再加上肚子裡這個不知是男是女的小傢伙……但願啊,日後生活風平浪靜。

  黎育清從拒子裡取出一個漂亮的紅色長匣子,輕輕撫摸,臉上帶著掩也掩不去的笑意。

  銀杏問:「夫人,這是要送給親家老太爺的?」

  「不,是送給將軍的,今兒個他生辰》」

  「所以黎府上下忙著張羅,是要給將軍大人過生辰?」石榴恍然大悟。

  「是啊,東西你幫我好生收著,大夥兒送生辰賀禮時,你再幫我交給將軍,仔細點,別讓將軍看出端倪,這可是大家忙上好幾天的驚喜。」

  「知道了。」石榴找來一塊巾子,連同備下的衣服給包在一塊兒。

  銀杏笑著把茶送到桌上,道:「說起來,咱們將軍可真是個好爹爹,我從沒見過男人對小孩子那樣有耐心,咱們家五個少爺真慶幸,能托生在夫人的肚子裡。」

  「將軍可是一門心思想當個好爹爹的。」那個從小便立下的志願,黎育清牢記。

  想起他哄兒子扎馬步的情形,黎育清忍不住好笑,慕兒還好控制,那對雙胞胎啊,簡直是……兩顆球,馬步一蹲就往後仰摔,然後是震天哭號,弄得他們的爹爹手足無措,偏是齊靳執拗,啥事一做便要做到底,半年多下來,也不知是兩個胖小子略略清減幾分,還是真的練功有成,馬步還扎出幾分樣子,舞起肉乎乎的拳頭更是可愛得緊。

  主僕的對話讓齊靳的腳步在門口頓下,生辰……自他有記憶起,從未慶賀過這樣的日子,一股暖意自胸口竄起,臉上剛硬的線條化出幾分柔軟。

  大步跨進屋裡,主僕停下對話,銀杏連忙送上熱帕子,讓將軍淨臉,再奉上一盞溫茶、退下。

  「心情很好?」黎育清見他滿眼含笑,猶豫著,不知方才對話是否全教他聽了去。

  齊靳說道:「父親奉令回京,張氏姊妹帶著她們的一雙兒子進京,皇上己經下旨封齊佑為世子。」

  「己經下旨?那、那……王妃不會有意見嗎?」幾年前,定國公府的小世子遇上齊玟,小世子長得俊美無儔,意外相逢,齊玟那個心喜啊,他膽大包天,下藥把人給迷姦了,此事自是不能對外張揚,但定國公府哪能放過,明面上不敢得罪珩親王,私底下卻尋人斷去齊玟的子孫根,從此齊墳的行為舉止更像女子,有幾回還喬裝成女子上街,被人識破,從此笑話傳遍京城上下。

  王氏被氣得幾次暈厥,卻阻止不了兒子的舉止,只好將人關在府裡,聽府裡下人傳話出來,那位「齊姑娘」居然開始學起繡花彈琴呢,眾人聽聞皆狂笑不止。

  蘇致芬卻道:「別笑,哪天讓他練成葵花寶典變成東方不敗,你們這群惡人就有得瞧了。」獨狐求敗或東方不敗的故事黎育清早從蘇致芬那裡聽過了,轉述給眾人聽,眾人越聽越有興味,從此他們私底下提到齊墳,便以東方不敗做代稱。

  「自然是忿忿不平,籌謀一輩子的東西居然落到旁人頭上,怎能心甘情願?聽說張氏姊妹攜子回王府的第一個晚上,王氏就動手了,父親正等著呢,她這廂一出手、那邊便人贓俱獲,父親一紙休書將她送回王家大門,東方不敗也讓父親給送到莊子上,免得丟人現眼。父親雷厲風行,王府裡風平浪靜,父親讓我有空帶你和兒子們回去走走,慕兒幾個也該同他們的小叔叔親近親近。」

  「好。」終究惡人有天罰,善心人不必掛心太多。「你要不要先換套衣服,爺爺、奶奶怕是等得心焦了。」

  「好。」齊靳咕嚕咕嚕把茶給喝完,起身欲往內室走時,突地回眸衝著她一笑。

  「怎麼了?」黎育清被看得全身發毛,那眼光是他在夜裡想生女兒的……禽獸……「生完這個,咱們不生了吧。」

  他居然說出和她以為的截然不同的話,黎育清倏地一愣。

  「說真的嗎?我以為你想湊齊十個呢!」她彷彿聽見自己的肚皮說聲謝天謝地。

  「十三叔快回來了,待你身子養好,咱們把幾個小子交給他們夫婦倆,輪到咱們出去遊山玩水。」

  「不怕致芬把孩子們給教壞了?」她笑問,圓圓的小臉帶著誘人的美艷。

  「都是兒子,壞一點沒關係,若肚子裡這個是丫頭,咱們就帶上她出門。」重女輕男!黎育清笑著覷他一眼,他也不臉紅,轉身大步往內室行去。

  這天回府的馬車上,齊靳當著黎育清的面拆開紅色匣子,裡頭是……聖旨?!

  上面寫著: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封為天下第一好父親……齊靳雙手微微發抖,不是驚喜過度,而是驚嚇過度,最近他的小妻子頻頻進宮,居然是為著去向皇帝討得這樣一道聖旨?膽大包天、膽大包天吶!連這種事都敢去磨皇帝,她以為自己這個懷恩公主是真貨嗎?

  早就知道不能讓她和蘇致芬走得太近,他啊他……他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因著她的笑容而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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