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尋《相爺的私房藥》


出版日期:2016-06-15



  她還正覺得奇怪,明明她出身中醫世家,自己也是中醫一枚,
  吃補比吃飯喝水更平常,身子骨壯如牛,怎會和車子輕輕擦撞就成了植物人,
  多虧勾魂大哥(初次見鬼寶寶怕怕)解釋她不知哪輩子和人有了約定,
  關須穿越一趟解約才能恢復正常,不管此話是真是假,她也只能穿了——
  哇塞!古代新生活根本《瑯X榜》實境秀,話說她所在的璇璣閣,
  情報網滿布天下,人才輩出,在江湖、朝堂上名聲都是當當的響,
  而少主打娘胎便中了雪蠱,但為了洗刷父母冤屈、扶植親弟坐上至尊寶座,
  他強撐著虛弱的身子,使盡全力攪弄朝堂風雲,至于她嘛,
  有「醫」技在手又如此冰雪聰明,自然而然成為他的助手謀士,
  多年來,在運籌帷幄、麻煩風險中,兩人培養出絕佳的默契和感情,
  依照她的話說,他們這是互相喜歡,她甚至覺得當初與她有約之人正是他,
  不過他心系國家社稷,而她終究得回到現代,不好拿這種小情小府煩他,
  所以她乖巧安靜的當他心里最重要的女人,珍惜能與他相處的每一分鐘,
  可她沒料到他的「新興趣」是當月老,居然將她介紹給他的親弟,
  最令她難過的,是她無意間得知他之所以同她親近,
  根本不是她以為的喜歡她,而是要將體質屬陽的她當做藥人,為他引蠱?!


楔子 天龍星降世之說

    承軒二十一年,夏。

    屋子里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婢女們全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吳嬤嬤在旁伺候著。

    寧王妃雲華月剛生完孩子,身子還很虛弱,但她舍不得放下兒子,她頻頻親著他的眉、他的額,眸光充滿憐惜和心疼,她舍不得兒子才出生就陷入險境。

    「弟弟長得真好看。」五歲的梁鈞曜張大漂亮的眼楮直盯著弟弟。

    雲華月微哂,摸摸長子烏黑的頭發,柔聲道︰「弟弟和爹長得很像呢。」

    「我小時候也這般好看嗎?」梁鈞曜奶聲奶氣的問道。

    「是,和弟弟一樣好看。」

    雲華月說謊。

    那時她身中雪蠱之毒,王爺、陸大夫、寧大夫以湯藥輔以針灸,將雪蠱引至胎兒身上,打算犧牲孩子、營救母親。

    因此剛出生的曜兒全身是紫色的,整張臉黑得嚇人,接生產婆看見,嚇得暈了過去。

    這樣的孩子養不活,連王爺也不敢期待他能長大,幸好曜兒福氣,硬是讓陸大夫、寧大夫這對師兄弟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謗據《毒經》記載,雪蠱可在宿主身上寄居二十年,換句話說,宿主至多只有二十年可活,但曜兒不是被下蠱,而是被引蠱,就連擅長使毒的鬼醫寧大夫,也無法確定曜兒可以撐多久。

    這五年來,雲華月活得戰戰兢兢,每逢冬日看著長子雪蠱毒發,她總會怨恨自己,她是個狠心的娘,早知如此,不該把曜兒生下來,讓他生生受這樣的折磨。

    雲華月是江湖兒女,本不該嫁與朝中權貴,只因當年國難當頭,武林盟主雲揚領著旗下弟子與兒女,襄助寧王梁梓毅,打退入侵的齊國,保住大梁根基。

    此役過後,武林勢力元氣大傷,雲揚兩子皆戰死沙場,雲揚自己也傷重,臥床不起。

    皇上本欲封爵,但雲揚堅持不受封,于是皇上賜婚雲揚的獨生女雲華月與寧王結成連理,成就一對鶼鰈情深的恩愛夫妻。

    怎料近來皇上疑心漸重,加上朝中奪嫡氣氛日濃,功高震主的三皇子梁梓毅竟成了大皇子梁梓懷與皇上心中的忌憚。

    一個沒有子嗣的皇子,不會得到朝臣支持,因此雲華月在一次進宮面見皇後娘娘時,被下了蠱毒。

    皇後娘娘是皇長子梁梓懷的親母,是誰出手,人人心知肚明,只可惜苦無證據,就算有,皇上恐怕也不會出面主持正義。

    此毒無法解,每每毒發,如針刺、如刀剮,如墜入寒潭,痛不欲生,中毒者若為男子,身體漸弱,壽年不永;中毒者若為女子,也會因毒發而苦,身體羸弱,終生不孕。

    事發後,寧王刻意把事情鬧大,逼著皇上揪出元凶,誰知皇上的解決方法竟是讓寧王納側妃。

    寧王狂怒,當著皇上的面直言道︰「既是想斷兒臣子嗣,那麼兒臣娶再多女人進門亦無用,何苦欺負良家女子。」

    這話,把皇上也給牽連進去了,從此父子關系更形冷淡。

    然梁朝重文輕武,國力積弱不振,若非寧王善戰,周邊諸國豈有不虎視眈眈之理?因此,盡管皇上冷落寧王,卻無法不重用他。

    幸而雲華月中毒時已懷有一個月身孕卻不自知,後來得知她有孕,寧王與神醫陸鳴、鬼醫寧朝天暗商後,當機立斷,決定以子救母——?胎兒誕生日,親母毒解時,犧牲孩子,拯救大人。

    可是對一個母親而言,看著孩子替自己承受這樣的折磨,這種心痛難以言喻,恍如凌遲酷刑。

    幸好,五年下來,不管是王爺或府中謀士,都覺得保下梁鈞曜是萬幸之舉。

    這孩子天資過人,雖時時受苦,卻樂觀活潑、良善慈悲,他兩歲習字,三歲記詩,五歲已能寫文,心思靈敏,遠勝同齡孩童。

    見大少爺如此,下人們不勝欷吁,真正是天妒英才。

    「……曜兒要牢牢記住,弟弟的掌心有一顆朱砂痣,後背有日形胎記,他的名字會叫做梁梓瀚,記住了嗎?」雲華月再三叮囑。

    望著母親掛著愁緒的眉目,梁鈞曜伸出手輕輕順過,他是個早慧的孩子,從小到大受病痛折磨,吞苦捱難,許多事看得清楚,他知道的……知道寧王府有難。

    「記住了。」梁鈞曜用力點頭。

    雲華月感激地摟住大兒子,真好,在這危急時刻,還有個兒子能讓她依靠。

    她的心微微酸澀,想起當年爹臨終前仍不贊成這門親事,因為他心里頭相當明白,皇家水深,人心如墨。

    都說江湖人心凶狠,手染鮮血、腳踩人命,可再狠,都狠不過這群自私自利、權謀算計的朝中人。

    想她夫婿受命出征,滿朝臣官不敢做的事,王爺做了,他正面迎敵,殺得匈奴潰不成軍,捷報不斷傳回京城。

    本該是舉國騰歡之事,殊不知謠言傳出,竟說王爺擁兵自立,打算與楚國聯手,打回京城,傳聞皇帝手里還掐著王爺與楚王相商的密信……

    怎麼可能?這是再傻不過的蠢話啊!

    倘若王爺有這般心思,與其面對驍勇善戰的匈奴,何不戰戈朝內?依王爺的實力,怕是不到三日,鐵蹄便能踏平朝堂,站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偏偏皇上相信了,七道金牌,道道催促王爺返京。

    在皇上派出丞相柳信率領三萬禁衛軍要將王爺「帶」回來的同時,雲華月心底就明白了,待王爺返京,皇上就該清算寧王府了,王爺犯下的……會是叛國罪吧?

    一生忠君、一世愛國,竟落得如此下場,教人情何以堪?

    目光凝在曜兒、瀚兒身上,她必須保全兩個兒子,為王爺留下血脈,來日為寧王府報仇!

    帶大雲華月的奶娘辛嬤嬤走進屋里,稟報道︰「夫人,事已成。」說完,她接手抱過二少爺,這樣好看的孩子啊,竟是無福在母親身邊長大。

    「嘴巴都封住了?」

    「是,狠狠打一頓,全趕出去了。」辛嬤嬤回道。

    雲華月讓辛嬤嬤將宮里送來的產婆狠打一頓,逼問是誰命她們下毒手,謀害小少爺,現在……寧王次子夭折的消息,應該已經傳進宮里了。

    「麗嬪那里如何?」

    「魏太醫已經安排妥當,待麗嬪發動,便將二少爺帶進宮。」

    自從七皇子誕生之後,近十年來,後宮未再傳出喜訊,數月前,麗嬪與大皇子妃柳氏先後懷上孩子,近日都將臨盆,皇上知悉此事,龍心大悅,日後必定對麗嬪所出倍加重視。

    然四個月前,魏太醫為麗嬪把脈,確定她懷的是女兒。

    麗嬪的位分雖然不高,但進宮三年,跳上竄下、交好諸妃,暗地扯皇後後腳,足見是個野心勃勃的,知道自己懷的是個女兒,自然會想盡胳法細細謀劃。

    雲華月對魏太醫有救命之恩,她懇求魏太醫為麗嬪獻上一計——?從外面找來一名男嬰,與其腹中女兒成為龍鳳胎。

    麗嬪聞計,喜不自勝,欣然同意。

    「魏太醫的家人,都安排好了嗎?」

    「是,已送至江南安頓下來。」

    江南是雲家的勢力範圍,她的父親和兄長雖然已經不在了,但璇璣閣還在,她握在手中的武林勢力也還在。

    「麗嬪那里……」

    「風、雨、霜、雪已經混進麗嬪身邊當宮女,上個月皇後賞賜麗嬪的諸多物件中,有麝香、紅花之毒,被四人識破,眼下四人頗受麗嬪重用。」

    在麗嬪同意行龍鳳胎計策的同時,璇璣閣便開始在麗嬪身邊暗暗布置,他們將會護瀚兒平安長大,也將助麗嬪登上後位。

    「伺候瀚兒的奶娘呢?」雲華月必須做到萬無一失。

    「已經選好,正準備入宮候選。」

    雲華月松了口氣,那就好,萬事就緒……她抬手輕撫著小兒子絨毛似的胎發,柔聲道︰「瀚兒,你要平平安安的長大,知道不?」

    梁鈞曜望見母親眼底的哀傷,輕輕握住弟弟的手,微笑道︰「娘,有曜兒呢,曜兒會保護弟弟的。」

    「是啊,娘還有曜兒。」潸然淚下,雲華月緊緊抱住大兒子。

    貼身丫鬟茉莉進屋,看見這一幕,心中哀淒,雖然皇上對寧王府尚未有所動作,但府中謀士與王妃身邊服侍的全明白,寧王府躲不過這場滅門之禍。

    茉莉輕聲道︰「夫人,曹副將回來了。」

    雲華月心中一凜。「請曹副將到書房,也請公孫先生、陸先生、寧先生一起過去。」

    「是。」

    「奶娘,為我更衣。」

    辛嬤嬤眉頭微微皺起,王妃剛產下二少爺,身子虛弱,不宜見人,但眼下的局勢,豈能顧慮這些?于是她把二少爺交給吳嬤嬤,命她好生照看,扶起王妃,為她更衣。

    稍微整理過後,雲華月牽著大兒子的手,說道︰「你跟我去見諸位先生,可好?」

    「好。」梁鈞曜點頭,稚氣的臉上,卻有著成年人的凝重。

    「……王爺率領我們深入敵境、殺敵無數,王爺不斷鼓舞大家,再拚一把,只要活擒可汗,便可保大梁三十年安寧,沒想到聖旨一道接一道,非要王爺返京,在那種狀況下,王爺……」曹建滿面忿忿。

    「王爺定不會受令。」公孫寄接話,眼底亦是不平。皇上有這樣的兒子,非但不知珍惜,還處處針鋒以對,皇帝老兒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損失的是什麼?

    陸鳴嘆了口氣。「王爺心系大梁百姓,而非朝堂斗爭,他一心想著三十年安寧,卻沒想過四海升平後,皇上哪還需要他這個大將軍?」

    曹建用力點頭,義憤填膺的道︰「沒錯,王爺拒不受令,領著兄弟們一路殺敵,終于擒獲可汗,王爺將他斬首于馬下,可還真湊巧呢,這時候,柳相爺竟領著聖旨到了。」

    寧朝天冷哼一聲,「早不到、晚不到,這種時候就到了,誰曉得是不是躲在暗處不動,等著搶功。」

    曹建咬牙。「當時,我們以為柳相爺是來犒勞三軍,以為人人都要封侯拜相了,我們歡天喜地、跪地謝恩,柳相爺竟也附和我們的想法,領著禁衛軍殺牛宰羊,與三軍將官大醉一場。

    「然王爺深知皇上性情,知道接在七道催促金牌之後的,絕對不會是封功受賞,而是追責咎過。王爺假裝不知道柳相爺的目的,私下命我們幾個心腹入軍帳,讓我們各自逃命,王爺說,一場大醉、無人反抗,柳相爺行事順利,或許會對兵將們手下留情,但我們是王爺的心腹,必定會成為柳相爺殺雞儆猴的犧牲品。

    「我們不會逃,更不願意逃,我們幾個人的命都是王爺從沙場救回來的,但王爺之命不可不遵,于是我們一離開北疆,便決議返京,將此事原原本本告知王妃,由王妃示下,今後何去何從。」

    雲華月听完,心一窒,他們要把命交給她?可她怎能讓王爺獨自上路,怎能獨活?

    見王妃不語,曹建又道︰「王爺說了,他自信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捫心自省能自安,可到頭來終究是辜負了王妃,王爺要我們他日若有緣與王妃相遇,替王爺傳達一句對不起。」

    听見對不起三個字,雲華月最後一絲僥幸毀滅,她無助地望向大兒子,淚如雨下。

    知他如她,又何嘗不懂這句對不起的意義,只要他一肩扛起抗旨之罪,皇上便不會追究其他將官,說不定還會因平匈奴之功,大賞眾將,如此一來,武官不會對朝廷失望,能繼續為保家衛國而戰,大梁得以不受外敵侵擾,也因為他死了,皇上念其功勛,會善待他的家人,保住她與兒子的命。

    為國家、為同袍兄弟、為大義、為妻兒,他不能不死,不能不舍下他們,獨自走上黃泉路。

    但是,他多傻呵,皇上或許會看在他南征北討的功勞下,為他留下血脈後嗣,但是大皇子陰毒狠戾,斬草必定除根。

    她敢打賭,即便王爺慷慨赴義,柳信還是會帶來寧王勾結邊關敵軍、叛國為禍的消息,軍中還是會出現一場大殺戮,而她和兒子們,還是會因為叛臣家屬這樣的身分被株連。

    王爺願意自縛雙手,吞下莫須有的罪行,她不肯!

    她不讓丈夫死得冤屈,不讓一代英雄受萬人唾罵,不讓世人顛倒黑白,誣他一世清名,所以……

    「曹副將,與你一起來的將軍們呢?」

    「我們喬裝改扮,約好明日在汾河口接頭。」

    饒是雲華月再怎麼堅強,淚水仍再一次隨著點頭的動作無聲落下。

    她緊咬著下唇,起身對公孫寄、陸鳴、寧朝天和曹建屈膝一拜。

    四人見狀,急急將王妃扶起。「王妃,您這是在做什麼?」

    「雲氏有一事想請托諸位先生。」

    四人互視一眼,公孫寄說道︰「身為王爺幕僚,我們就是王府下人,王妃有何事,直說便是,何須行此大禮。」

    「方才听了曹副將所言,公孫先生想必知曉王爺已經選定他要走的路,但……」她搖頭,目光中的堅韌教幾個偉岸男子暗生佩服。

    鮑孫寄腦子一轉,已然明白王妃所托,沒錯,性情刻寡的大皇子必定不會放過王妃和兩位少爺。

    與公孫寄相視一眼,雲華月心底滲出苦澀。

    連謀士都看得清楚,王爺怎麼就那麼死心眼?因為血脈相連、因為坦蕩無爭,便相信兄長不會對自己趕盡殺絕?

    傻呵,天底下有一種奸佞小人,慣會以己心度他人之意,就算王爺無心爭位,那小人豈能輕易相信?

    「我想將曜兒托付給先生們,但求先生……」

    「此事何須王妃開口,吾等早已籌劃如何將王妃和兩位少爺平安送出京城。」公孫寄回道。

    自從皇上發出七道金牌、柳相爺率禁衛軍前往邊關,他們便觀出端倪。當日王爺率軍出征,卻留下他們,不就是要他們護王妃及兩位少爺平安。

    雲華月點點頭,朝辛嬤嬤望去一眼,辛嬤嬤會意,走上前,將匣子遞過。

    雲華月親自打開匣子,里頭有書信一封及令牌一枚,她將書信與玉牌拿起,細細解釋,「這封信里,記載了朝堂人事,以及我在這些日子里做的大小覆排,到江南之後,先生可先拆閱此信,待曜兒長大,再將此信傳與他。此令牌可號令璇璣閣,只要進入江南地界,璇璣閣便能護先生們及曜兒平安,如今坐鎮璇璣閣的是司徒淵,還望先生與司徒先生聯手護佑曜兒,來日洗刷寧王府的冤屈。」

    璇璣閣竟是掌在王妃手里?!公孫寄心頭一陣激動,王爺沉冤定可昭雪!

    寧朝天心急,連忙問道︰「難道王妃不和我們一起離開?」

    「不,倘若動靜太大,被大皇子知悉,他定會布下天羅地網把曜兒抓回來,我留下,安排好瀚兒的退路,你們帶著曜兒與曹副將從密道離開,明日與其他將軍在汾河口會面後,莫要耽擱,速速前往江南。」

    案兄相繼過世,璇璣閣便傳到雲華月手中,早在她身中雪蠱之毒,早在大皇子屢屢對寧王府下黑手,她便暗中擴大璇璣閣,襄助王爺對付各方勢力。

    這些年王爺南征北討,大皇子動作不斷,多次阻礙錢糧運送、軍情往返,若非璇璣閣數度相助,怎能化險為夷?

    而今,她決定將璇璣閣傳與曜兒,但願能給曜兒最大助力。

    「王妃……」

    陸鳴還想再勸,但雲華月打斷了他,「快走吧,若大皇子察覺曹副將的行蹤,必會派人嚴守寧王府,到時候恐怕就都走不了了。」

    靜靜站在一旁的梁鈞曜听著大人們的談論,早已淚流成河,卻無半聲嗚咽。

    從小他便跟著公孫先生學習,雖然年幼,但大人們的對話,他並非一無所知。

    他明白自己將要離開母親與弟弟,離開從小生長的地方,他害怕惶恐,卻也明白自己要照顧弟弟,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曜兒……」雲華月看著乖覺懂事的大兒子,心彷佛被輾過一般劇疼著,若曜兒生在普通人家,哪需要被迫早慧?

    梁鈞曜抬起小小的、冰冷的掌心,一下下抹去母親的眼淚,他試著揚起笑臉,只不過眉一彎,就有更多的淚水墜下,他用軟軟的聲音安慰道︰「娘不哭,曜兒先到江南等您,等娘安頓好弟弟,快點過來找曜兒,好不?」

    「好,等娘安排好,馬上去。」她摟住大兒子微微顫抖的身子,說著言不由衷的謊話。

    幾個大男人見狀,不得不別開視線,不忍再看。

    夜風起,蘇為站在高高的觀星台上,雙手負在身後,靜靜仰觀星空。

    他是梁國的星象大家,自小學習星象之學,夜夜觀星,天上繁星無數,他卻如數家珍,了如指掌。

    今晚的星空分外清晰,子時未至,北辰星右方又出現那顆從未見過的星星,那星子若隱若現,直至今夜,突然間大放光明。

    意識到什麼似的,打從發現異星的那一日起,他便夜夜站在高處,引頸相觀,然今夜……

    隨著異星綻放光華,蘇為呼吸喘促,胸口起伏不定,面色潮紅,身子微微顫抖著。

    一旁的下屬見狀,擔心蘇大人魔怔,猶豫著該不該上前勸說兩句。

    突然間,陰風陣陣,月呈血色,群星齊黯,厚厚的烏雲飄來,遮住了大半天空,異星亦蒙塵,陰陽相淆,殺氣沖天,是冤氣太深或國難當頭?蘇為握緊的拳頭抖得厲害,嘴里念念有詞。

    下屬忍不住上前,低喚道︰「蘇大……」

    話未竟,文弱的蘇為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力氣,手一揮,那下屬竟一個踉蹌,往後退了數步。

    此刻,下屬已然確定上司不對勁,往後退開數步,靜靜地守在他身邊。

    短短兩刻,天上烏雲散盡,皎月周圍出現一圈紅色光暈。

    「天現異象……」蘇為眼也不眨的凝視著夜空,深怕漏看了什麼。

    紅暈不斷擴大,幾乎佔住鴿個天空,陡然間,風起、雲涌,再轉瞬,紅光消失,皎月再現光華,而那顆燦亮星子竟朝東方墜下。

    「天龍星現世、天龍星現世……」原本神情緊張的蘇為瞬間高興得語無倫次,飛快沖下觀星台。

    「稟皇上,臣這幾日夜觀天象,見北辰星旁出現異星,昨夜更是大放光明,朝東方墜落。」蘇為急報進宮,待皇上下朝,方能進承德殿稟報。

    皇上聞言,問道︰「是吉是凶?」

    「大吉!此乃天龍星現世。秦昭帝降世當天,亦有此異象,此星主橫掃諸國、稱霸天下。臣觀此星初生于桓星南方,正對應我大梁,又朝東方墜下,今日京城內,必有天龍降世。天龍降世,國運昌隆,四海升平,日後登基定能為大梁建立不朽功業。」

    皇上龍心大悅,振奮不已,猛地站起身,急急問身邊的心腹太監劉公公,「今日六宮,可有人誕下皇子?」

    皇後聞言,心中一個激蕩,卻不敢直言,她向劉公公使了個眼色。

    劉公公跪地,回道︰「稟皇上,今日後宮無人產子,麗嬪雖臨盆在即,尚無發動跡象,倒是……」

    皇上不耐,追問道︰「倒是什麼?」

    皇後這才起身,屈身一拜,笑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今兒個大皇子妃柳氏產下麟兒。」

    大皇子妃柳氏是皇後為兒子挑選的妻子,也是她娘家兄弟、丞相柳信的嫡長女。

    「是嗎?」皇上聞言,頓時大喊,「賞!大大的賞!」

    他要賞蘇為,更要賞大皇子妃,天龍星降世,是大梁的不朽功業啊!

    「皇上,可是寧王妃今日也誕下一子。」處處和皇後針鋒相對的淑妃補上一句。

    一提起寧王妃,承德殿的氣氛立刻一沉。

    皇上眉頭緊蹙,滿面抑郁。

    他有七個兒子,每個兒子都貼心貼意,順承父母,獨獨老三最喜歡與他對著干,偏偏一次次證明,老子錯、兒子對,這讓他的老臉往哪里擱?他可是九五之尊,是天底下最尊貴之人!

    百姓對寧王歌功頌德,他身為皇帝卻要靠後,百姓眼里只有寧王,沒有皇上,寧王何止是功高震主,根本是要把他這個皇帝給震下龍椅了。

    七道金牌還叫不回他,他可有把他這個父皇給看在眼底?

    朝中謠言紛紛,說是寧王擁兵自重、蓄養兵馬,早有叛國之兆,再加上那幾封楚王寫給那個孽子的信……待柳信把人給抓回來,他倒要看看他要如何自辯!

    但如果天龍星真是老三的兒子,那麼上天示意,是要他把王位傳給老三,還是老三將會謀國叛亂、弒父奪位?

    皇後冷笑一聲,心道,該找點事兒把這個淑妃給收拾了,當真以為搭上長公主,就能與她拍板?

    皇後淺笑回道︰「臣妾本不欲提及此事,深怕皇上擔憂,沒想到……既然淑妃提及……是的,今日寧王妃也誕下一名男嬰,可落地不久便夭折了,寧王妃大慟,讓人把宮里派去接生的嬤嬤給杖責一頓,現在人還躺在床上下不來呢。」

    「是嗎?去把人帶過來,朕要好好的問問。」皇上怒道。

    寧王妃身中蠱毒,以致于曜兒甫出生便藥碗不離身,御醫都說此子歲數不長,日後定是要白發人送黑發人,這件事,皇上心里多少有些歉意,也想給寧王賜個側妃。

    沒想到那個倔脾氣的,竟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給他這個父皇下面子,他也不想想他針對的可是皇後和大皇子,他要他這個當父親的怎麼做,根本左右為難。

    從那之後,父子倆的心結一天比一天深。

    再聞寧王府二子夭折一事,皇上雖然松了口氣,卻也不免有些赧然,想了想,他斷然做出決定。

    待寧王返京,管他什麼叛國不叛國,直接把罪證燒了,收回兵符,讓老三當個閑散王爺。

    既然老三媳婦還能生個次子出來,日後再加把勁兒,應該能留下骨血,延續香火。

    不久,兩個嬤嬤被人一左一右扶上前,她們雙雙跪在地上,伏身道︰「奴才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說,寧王妃的孩子怎麼會保不住?」

    听皇上這樣問,兩人心頭震驚,嚇得手腳發軟。

    數日前,她們被送進寧王府,等著替王妃接生。

    皇後娘娘下了死令,必須讓寧王妃產下死胎,可是辛嬤嬤、吳嬤嬤領著幾個丫鬟一直在旁邊守著,她們根本無從動手腳啊!

    最終孩子平安順產,她們嚇得心魂俱散,深怕自己將要身首分離。

    豈知人還沒跨出寧王府,她們就被府衛抓了回去,逼問她們是否動手腳害死小少爺,就算是她們做的也不能認,更何況根本不是她們動的手,因此兩人指天為誓,矢口否認。

    寧王府尋不到證據,再加上是宮里派去的,也不敢強行扣押,只好打了她們幾板子,便讓她們離開。

    嬰兒夭折的消息,對她們來講是意外之喜,因此那幾個板子,她們挨得心甘情願,這下子,命留下了,家人也不會因此而受累。

    王嬤嬤抬起頭,偷偷覷了皇後一眼,連忙道︰「稟皇上,寧王妃身子骨本就不好,緊要關頭無法用力,那孩子生下來全身都紫啦,是我們幾個想盡胳法搶救,這才哭出聲,可終究……終究是耽擱得太久,孩子沒能保住。」

    「唉……」皇上長嘆口氣,說道︰「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皇後緩聲道︰「皇上別難過,臣妾打算等寧王妃出了月子,派一名太醫長駐寧王府,替寧王妃好好調養身子,把身子養好了,日後還怕沒有子嗣?」

    「這事兒,偏勞皇後了。」皇上表面上這麼說,心里卻跟明鏡似的,老三媳婦之所以會變成這副模樣,是拜誰所賜啊?

    事事俱明,可是為了朝堂、為了大梁江山,他不能在明面上偏頗老三。

    老三的生母只是個常在,位分低,背後也沒有可用助力,老三再有能耐,也就是個鎮守江山的命,無法主導江山,這位置遲早要傳到老大或老二手里。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是黃口小兒都懂得的道理,這虧,老三不想吞也得吞,只盼著他交出兵符之後,不再惹眼,憑著過去的功績,能夠平安過日。

    淑妃見皇上的臉色緩了過來,又道︰「除天龍降世之外,咱們的麗嬪妹妹這兩天也差不多要生了,听魏太醫說,麗嬪懷的是龍鳳胎,這可是大大的喜兆。」

    淑妃幾句話,逗得皇上大樂,賞蘇為、賞柳氏,連尚未誕下胎兒的麗嬪都厚賞。

    像是打贏了一場似的,淑妃朝皇後拋去一個挑釁笑意。

    皇後不動聲色地拿出帕子掩了掩嘴角,掩去輕蔑笑意,這樣也算贏?真正的贏,是要看最終誰坐上那個寶座。

    有了天龍星降世之說,大皇子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更加穩若磐石,麗嬪就算生下一打皇子又如何?不過就是個庶子,何況在這個後宮,想把皇子給安安穩穩養大,可不容易。

    三日後,麗嬪產下龍鳳胎,皇上大悅,親自替兩個孩子取名。

    這一輩皇子公主從梓字輩,他寫下數字,與秋太傅相商,最後定下梁梓瀚、梁梓雅。

    半個月後,柳信領著三萬禁衛軍,帶回叛國逆臣寧王的尸首。

    想保寧王四季平安的皇上氣得嘔出一口鮮血,但他心中再有不願,也只能以逆賊之名,與百官討論如何降罪寧王府。

    聖旨未下,是夜,寧王妃把自己和長子關在房里引火自焚,那場火燒得很大,深夜里,烈焰沖天,大半個京城的百姓都看見了。

    再隔一個月,因天龍星降世之說,皇上封大皇子梁梓懷為太子,從此東宮之位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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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璇璣閣暗藏玄機

    承軒三十一年,秋。

    窗外山嵐繚繞,坐落在擎天嶺上的璇璣閣迎來宮中貴人。

    擎天嶺位居大梁國內,但為璇璣閣效命者,不僅僅是大梁人,它開設的青樓、飯館、糧鋪、商行遍布梁、齊、楚、周、陳等國,能夠搜集大量消息。

    若有需要,人人皆可上擎天嶺擊鐘求助,無須曝露身分,只需將所求載于紙上,並附上願為此消息付出的款項,三日後辰時上山,便可知道答案。

    通常,不是款項盡數退回,便是得到所需。

    款項退回,理由有二,第一,小錢買不了大消息;第二,璇璣閣沒有客人所需的消息。

    照理說,璇璣閣組織龐大,應該會受朝廷忌諱,想盡胳法剿滅,但一來,它不涉及江湖勢力,二來,少閣主體弱多病,不足以構成威脅,第三,多年來它予以朝堂相當大的助力,讓皇上在不知不覺間,漸生倚重之心,因此,皇上容了它。

    今日到此一訪的貴人,是秋太傅與皇上身邊的太監秦公公。

    秋品謙,承軒四年進士,為官二十載,是皇上倚重之人,他奉皇命前往璇璣閣,目的是請教雲少閣主大周朝的內政。

    而秦公公與劉公公同在皇上跟前伺候,劉公公年邁、貪財,是皇後的人,而秦公公年輕、善言,懂得揣摩皇上心思,這幾年很受看重,幾次與劉公公對峙,亦不落下風。

    「周帝有五子,人人認定三皇子定會繼承大統,因此攻擊、暗殺、攀附等等事件層出不窮。身為帝王,該善用制衡,即使是皇子之間,也該讓他們在競爭中成長蛻變,如今三皇子之死,何嘗不是與周帝的態度有關?」

    雲少閣主微微一哂,與秋太傅對望。

    四目相交,望著雲曜那兩道英氣勃發的濃眉,清澈深邃的雙眼,以及那張俊逸非凡的臉龐,秋品謙心中盡管波濤洶涌,眼底卻看不見絲毫波瀾。

    太像了,他長得太像華月,這樣珠璧似的孩子……

    很好,他果然沒料錯,華月不是會坐困愁城、以身赴死之人。

    當年,他受華月所托,為麗嬪的龍鳳胎兒子取名梁梓瀚,他不問原由,卻暗自忖度梁梓瀚的出身,隱約猜測這是華月在為兒子鋪後路,她絕不會讓兒子無辜慘死。

    丙然,他沒猜錯,她依舊是他認識的那個奇女子,可惜這樣一個巾幗須眉卻死于非命……

    心下一定,他決定成為雲曜的助力。

    「依少閣主的看法,我國是否該插手此事?」秋品謙問道。

    這種事,作主的是皇上,他不應該問雲曜,但既然他敢問,就敢保證,皇上會做出與雲曜心思相近的決定。

    雲曜淺淺一笑,看來對方是個聰明人,這麼快就做出決斷。

    秦公公低眉順眼,嘴角也微微上揚,與站在雲曜身後的公孫寄一個眼神交接,輕點頭。

    雲曜續道︰「周帝有五子,各個才干非凡,鎮守邊關的二皇子與五皇子,皆是不可多得的軍事人才,有他們在,對大梁而言,確實是威脅,若他們各為其主,視彼此為敵,斗上一斗,倒是件好事。」

    秦公公聞言,刻意大掌一拍,說道︰「好!大皇子與五皇子是同母兄弟,二皇子與四皇子是同黨,若讓他們去斗,兩虎相爭,咱們大梁可就賺到了。」

    這一擊掌,給秋品謙吞了顆定心丸。

    既然秦公公同意,返京後,他便不會在皇上跟前出賣自己,一路上,若能與秦公公套好交情,兩人一明一暗、通力合作,定能替雲曜辦更多事兒。

    雲曜指著桌上的圖紙細道︰「周國奪嫡之勢已成,幾個皇子之間的爭奪更加激烈,而梁、周兩國戰事將近……比起四皇子,二皇子的武功經略更勝一籌,璇璣閣得到消息,周帝將派二皇子領兵出戰,兵馬、糧草早已齊備,若此戰役二皇子大勝,大皇子與五皇子能唱的戲就少了,想必他們不樂見二皇子黨張揚,若大梁與大皇子聯系上,此次戰役,必有所獲。」

    「若他們不願意呢?」

    雲曜從匣中取出一封信,推至秋品謙眼前。「此信載明周國糧草囤積處,以及與二皇子對陣的戰略,有這些在手,杜大將軍必能佔得先機,到時,即便周國的大皇子不想與咱們聯手,外人也是不信的。」

    糧草燒盡,任憑二皇子周定邦驍勇善戰,他抗得住綱萬雄兵,卻抗不住饑餓侵襲,一場關勝的戰役最終慘敗,二皇子心中能不起疑?

    只要心中有疑,再加上一點暗示、謠言,四個兄弟還能不爭個你死我活?

    在這種狀況下,大梁定能再保幾年安寧。

    手指輕敲桌面,雲曜暗想,在弟弟長大之前,得替他好好守住大梁江山。

    秋品謙迅速打開信,不看則已,一看,豈是驚艷二字能形容,他手指微顫,果然是世間不可多得的英才,寧王妃的智慧、寧王的勇敢,全集在此子身上。

    此刻秋品謙才明白,這樣一封密函,定能讓皇上做出相同決定,根本不需要他的附從,方才雲曜不過是在試探自己能否為他所用罷了。

    見秋品謙激動的模樣,秦公公心情更暢快了,見識到他家少主的能耐了吧,往後可得死心塌地追隨少主才行。

    「此戰略是出自……雲少閣主?」

    雲曜點頭哂道︰「小小謀略,萬望對杜將軍有所助益。」

    秋品謙起身,深深一揖,道︰「多謝雲少主相助,老朽回去必一五一十稟報聖上,為先生表功。」

    自寧王去世,朝中再無可用大將,但此次戰役不能不打,卻是必敗之爭,如今有手中這些……秋品謙抑不住滿腔激動。

    「秋太傅太客氣,璇璣閣位于大梁境內,在下不過是不樂見戰事蔓延,禍及擎天嶺,至于出仕,在下多病,怕是不堪負荷。」

    雲曜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璇璣閣在大梁境內,覆巢之下無完卵,他定會盡力保大梁朝居穩定,至于當官,人家沒意願。

    秋品謙聞言,不免微微怔住,難道雲曜不想入仕?若不入仕,又要如何襄助梁梓瀚?

    雲曜道︰「朝中有秋太傅這等忠心為國的臣子,足矣,日後朝廷拔擢人才,必能選出賢能之人,為朝廷百姓造福。」

    瞬間,秋品謙明白了雲曜的意思,樹大招風,雲曜確實不宜太早涉入過多,梁梓瀚年紀還小,待日後朝廷拔擢人才……他與雲曜對視一笑。

    是的,他會多多「參考」璇璣閣少閣主的意見。

    送走秋品謙,雲曜眉心盡展,那是個明白人,當年母親對他的救命之恩,值得。

    秋品謙在十六歲時,曾被匪徒劫殺,是年方十歲的雲華月將他救回璇璣閣好生救治,之後他在璇璣閣住下,跟著雲華月的兄長一起念書習武,五年後進京赴考,三元及第,考上狀元。

    當時雲揚有意將女兒許配給秋品謙,無奈邊關戰事爆發,雲揚領著兒女相助寧王擊敗敵軍,皇上賜婚寧王與雲華月,雲華月與秋品謙青梅竹馬的情誼便成為過往雲煙。

    因此,無論是朝中大臣或平民百姓,沒有人知道璇璣閣是當年的武林盟主雲揚所創立,但秋品謙心底卻是清楚的。

    當年寧王出事、寧王妃自焚後,秋品謙便想找機會重返擎天嶺,看看璇璣閣由誰主事,卻又擔心會因此弄巧成拙,泄漏華月的悉心安排,好不容易等到今天這個機會,教他證實心中所疑。

    踏出擎天嶺的那一刻,秋品謙已做出決定,要向皇上自薦,成為梁梓瀚的太傅。

    自窗外望去,秋品謙的身影漸行漸遠,雲曜含笑回座,表情恬淡寧靜,一雙眸子卻流光溢彩,燦若星子。

    「笑什麼笑,虧你還笑得出來。」

    寧朝天恨恨的瞪了雲曜一眼,都知道自己身子不行,還日熬夜熬,替大梁熬出必勝戰略,命都不要了嗎?

    見寧朝天怒氣沖天,公孫寄討好地把送上來的藥遞到雲曜跟前,雲曜也滿臉巴結地把藥給一口氣吞下。

    這屋子里,明明是少閣主最大,副閣主其次,小大夫居末,可誰都看得出來,大夫發威,無人敢不從。

    見他那副賴皮相,寧朝天繃著臉,道︰「手伸出來。」

    雲曜乖乖把左手伸出去,任由寧朝天在上面扎針,見寧朝天不再說話,他悄悄地拿起筆,打算和公孫寄「筆談」。

    「嗯——?」寧朝天恐嚇似的發出一長音。

    雲曜連忙把筆放下,二度堆起諂媚笑臉。

    寧朝天橫了公孫寄一眼,沒好氣的道︰「如果你想他活久一點,就讓他多休息。」

    鮑孫寄抿嘴輕笑,神醫陸鳴和鬼醫寧朝天這對師兄弟踫到瓶頸,尋不出更好的方法醫治蠱毒,兩人脾氣都大得很,閑人見著,莫不繞路走。

    「是是是,寧大夫說的是,我這就下山,不再打擾少閣主。」公孫寄朝雲曜聳聳肩,一臉莫可奈何,他盡力了。

    這十年,公孫寄和司徒淵兩人合力,將璇璣閣的規模擴大五倍不止。

    那些青樓、鋪子本是為探听消息所設,現在卻賺進大把大把的銀子,一個不小心,兩人居然發現璇璣閣的資產富可敵國,而這個「國」,指的不僅僅是大梁,周邊諸國怕也無人可以媲美。

    鮑孫寄離開後,雲曜頗覺無趣,隨手拿起《國策》翻閱。

    霸道的寧朝天一把將書給搶下,丟到一旁。「我說話你听不懂嗎?都說要休息了,還看書?」

    這些內容硬邦邦的書多熬心吶,把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郎熬出一副小老頭模樣,再這樣下去,早晚未老先衰。

    「這書,有趣得緊。」雲曜溫和笑道。

    「哪里有趣?若沒旁的書可以讀,明兒個我帶兩本醫書過來,背背藥頭歌,好歹多懂點醫理。」

    這些年,為了調養雲曜的身子,把他的心給折騰的,苦得他不到四十便滿頭銀發,想來像他這個年紀,多少人還在妻妾間翻滾,滾出滿堂小兒女,誰像他,成天在藥草間尋尋覓覓,苦思醫理,害得他家婆子成天埋怨,自己當大夫,卻連個崽兒都下不了。

    「好,寧叔怎麼說,我怎麼做,寧叔不愛我看書,我不看就是。」雲曜溫順的道。

    寧朝天翻了個白眼,這種話,天天拿來糊弄他,也不換套新鮮的。「你幾時把我的話听進去過了?」就是個陽奉陰違的壞家伙。

    雲曜所中的雪蠱,毒性狠,尚無破解之法,要它離開人體,只有兩種方式,一是引蠱,二是人死後,雪蠱成蟲,咬破宿主胸口,掙脫而出。

    第一種方法,寧朝天在雲華月身上用過,沒想到千鈞一發之際,竟真讓他和師兄合力把王妃給救下來,然救一人、殺一人,這不是醫者之道,多年來,他懷著滿腔愧疚,想破腦袋,盡力醫治少爺。

    他想過為少爺引蠱,可少爺不是女子,無法產子,只能趁陰陽**之際,輔以藥物,將蠱蟲引至女子身上。

    幾個月前,他瞞著少爺偷偷試過,他花重金買下一名死囚,並允女囚千兩黃金,安置其家人,這才在兩人身上下藥,試圖引蠱。

    誰知……失敗了,蠱蟲沒引出,反害了女囚的命。

    這段時日,他不斷試著找出原因,沒想到結果卻令人沮喪不已,雪蠱喜陽噬熱,中蠱者身上的陽氣會不斷被雪蠱吸取,經常覺得寒意刺骨,即便盛暑,也得穿著冬衣。

    到了冬天,雪蠱吸收不到陽氣,又被困在宿主胸口,難受之余,雪蠱會分泌毒素,刺激宿主身子發熱,在寒熱交迫的情況下,宿主一旦耐不住疼痛,便會死亡,雪蠱因而羽化成蟲,咬破宿住胸口。

    他本計劃以藥為引,惑得蠱蟲前往新宿主體內,他所用之藥毒性極強,一旦雪蠱換了新宿主,便會開始分泌毒素,以毒攻毒,女囚就有機會活下。

    誰知他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細節,女子體質天生偏陰,即使有藥為引,仍無法誘惑蠱蟲前往新宿主體內,沒有雪蠱的毒,女囚便讓喝進身子里的毒藥給活生生毒死了。

    雲曜清醒後得知此事,愧疚不已,告訴寧朝天,盡人事、听天命,閻王既要他三更死,他便盡力在三更前把該完成的事完成,了無遺憾便是,萬萬不可再害人性命,沒有道理讓別人白白為他犧牲。

    寧朝天眉心緊蹙,把銀針一一自雲曜掌心抽起。

    雲曜知他心中所想,低聲道︰「寧叔,我早該在出娘胎那日殞命,您已經讓我多活了十五年,別再愧疚了,行不?」

    寧朝天佯怒道︰「你看不起我的醫術?十五年算什麼,我還能讓你再活五個十五年,就算我不成,我還有個師兄呢。」

    一個十五年已是奢求,雲曜哪還敢奢望更多,他微微一笑,臉上竟有著三十歲成年男子的穩重和沉重,但他嘴里仍道︰「有勞寧叔了。」

    「施了針,好好睡一覺,別再想朝廷的那些糟心事兒,那是皇上該管的,你別替他操太多心。」

    雲曜苦笑,他也想啊,可當今皇帝昏庸,若不盡力幫襯,大梁滅國,他爹的冤、弟弟的未來,怎麼辦?

    兩人相視一眼,皆沉默。

    寧朝天苦嘆,這副擔子對一個病弱少年而言,著實太沉重。

    雲曜走回床邊,剛要躺下,就見小翔懷里抱著一個女娃兒自外奔入,將人往他懷里一塞後,又指著寧叔喊道︰「救。」

    小翔是個漂亮的十歲男童,四年前雲曜發現他的時候,他被獵戶用繩子拴著,關養在狗籠里,吃生肉、飲穢水,全身發臭。

    據獵戶說,小翔是在林子里撿到的,剛開始還以為是怪物,後來才曉得是被狼養大的孩子。

    小翔那雙黑燦晶亮的眼楮讓雲曜想起弟弟,他花了一百兩銀子,把小翔從獵戶手中買回來。

    六歲的他,無法直立行走、不會說話,但嗅覺敏銳、行動迅捷,被帶回來後,光是要讓他坐在桌前好好吃一頓飯,就讓寧嬸傷透腦筋。

    寧嬸無子,把小翔當成親生兒子般照顧疼惜,在她的耐心教導和關愛之下,小翔的舉止漸漸像個人了,他學會走路、學會听話,也開始會洗澡睡覺吃飯,不再偷偷跑出去狩獵。

    當年跟著他們一起到江南的曹建和其他將軍們,發現小翔是個習武奇才,便開使教授他武功。

    沒想到,四年下來,小翔話講得不好,一身武功卻比練了十幾年武功的江湖人士還要好,尤其那身輕功,幾個師父都甘拜下風。

    看一眼雲曜懷里的女娃兒,寧朝天直接回道︰「不救,死了。」

    早上,小翔跑出去瞎晃,從寒碧潭撈回這個女娃兒。

    寒碧潭雖終年不結冰,可水溫很低,就是成年壯漢掉下去,泡上一刻鐘都沒得救,更何況是一個才五、六歲的女娃兒。

    小翔把人給撈上來的時候,寧朝天已經診斷過了,確定早就沒有脈息。

    「救!」小翔不死心,又對雲曜說了一遍。

    雲曜失笑,都說小翔傻氣,他哪里傻了,明明就精明得很,知道自己說不動寧叔就搬他出來當救兵。

    「固執啥呢?早跟你講過,把她拿去跟你的花花埋在一塊兒,再晚些,就要開始臭了。」寧朝天將銀針慢慢收回皮套里。

    花花是條錦蛇,是小翔來這里的第一個朋友,剛開始小翔還想把花花給啃了,幸好寧嬸發現得早,天天把小翔給喂飽飽,讓他沒欲望拿花花當零嘴兒,某一天花花不知怎地突然死了,小翔難過了許久,是寧嬸好說歹說,才帶著他把花花的尸體給埋了。

    小翔不依,依舊堅持道︰「救!」

    雲曜低頭看看懷里的女娃兒,她的皮膚白皙,兩道濃眉飛揚,不似一般女子的細柳眉,她右眼下方有一顆痣,鼻子很挺,嘴唇紅嫩,才小小年紀就看得出是個美人胚子,長大了,指不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禍水,可惜……

    「快點抱走,別把少主的衣服弄……」

    寧朝天話沒說完,雲曜發現女娃兒胸口有極細微的起伏,急道︰「寧叔,她還有氣息。」

    寧朝天大翻白眼,怎麼可能?那麼小的娃兒掉入寒碧潭,只有死路一條,可是當他視線一掃,也不免驚呆了一瞬,他急忙抱過女娃兒,放在少主的床上,他仔細替她把著脈,許久,終于摸到細微的跳動。

    是他粗心錯診嗎?可是早上她明明……

    他快速取出銀針,往她周身大穴扎。

    猛吸一口氣,像被青鬼嚇到的表情,染染張開雙眼。

    大大的眼楮先是定在木梁上,過了好半晌,她才緩緩地把胸口那堵著的氣給吐出來,慢慢地把視線往四方挪移。

    她躺在一張古色古香、大大的木制床上,床板不硬,因為上頭墊了三床被子,她看一眼床邊的輕紗、木桌、油……燈?

    二度倒抽口氣,染染飛快坐起身,不對、太不對勁了!

    許是動作太大,原本趴在床邊的小翔被她嚇醒,也瞠大眼楮,一臉被青鬼嚇到的表情。

    染染無法思考,唯一殺進腦袋里的念頭是——?哇!小正太,姨要是小個二十歲,肯定以身相許。

    「醒了?」

    一個穿著白衣的少男放下書冊,起身離開桌案,走到床邊,她的視線定在對方身上,打死都轉不開。

    可以用清澈來形容一個男子的容貌嗎?肯定會被國文老師扣分,可是除了清澈,她找不出更好的形容字眼。

    他像一股清泉,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一股清涼涌入胸口,能夠洗滌所有的骯髒污穢、不安惶然。

    好吧,比較合格、接近的形容詞,應該是溫潤如玉、絕塵若仙、謙謙君子……總之,他是個好看到會讓人心動的男子,尤其那雙飽含智慧、卻又溫柔似水的眼楮,天!姊要是小個十歲,肯定追得他無處可逃。

    遲遲等不到她的回答,雲曜又問道︰「渴嗎?」

    渴……嗯,渴!染染用力點頭。

    雲曜走回桌邊替她倒了一杯茶水,再來到床邊遞給她。

    她伸手接過,大口牛飲,茶是好茶,清香撲鼻、口感甜潤,但就是太小弓了,不夠解渴。

    雲曜才想著「她有這麼渴嗎?寒碧潭的水還喝不夠」時,小翔已經把整壺茶端到她面前。

    染染二話不說,就著壺嘴,咕嚕咕嚕把茶全給喝光了。

    見狀,小翔滿意地笑了。

    他這一笑,看得染染目光呆滯、神魂錯位,這麼帥的小正太,不去演偶像劇,簡直浪費人才。

    她把茶壺遞給小正太,道︰「還要。」

    小翔點點頭。這樣才叫喝水,像他也是,趴在湖邊,一直灌、一直灌,灌到肚皮漲起來才叫了事,那樣小小一杯,根本不夠喝。

    他接過茶壺,跑到外面,接回滿滿一壺山泉水,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所有的動作在眨眼間完成。

    染染接過茶壺,這壺比上一壺好得多,雖然只是山泉水,沒有煮開、沒有放茶葉,但冰涼爽口,口感直逼名牌堿性水。

    仰頭,再次咕嚕咕嚕,沒錯、沒錯,怎麼樣也得喝上1000CC好嗎?她哪次買波霸奶綠不是買特大杯……波霸奶綠?

    染染飛快把茶壺放下,重新接回剛才的思緒,古床古桌古窗古屋,再加上兩個帥到讓人心動的……古人?

    她終于知道哪里不對勁了,她的眼楮倏地睜得老大,鼻孔也在逐步放大中,嘴巴更不必說,她感覺得到泉水沿著嘴角慢慢滑下。

    所以……這一切是真的,不是愚人節的惡作劇?!實在不應該去喝酒狂歡的。

    染染用力深呼吸,明明空氣很清新,明明沒有PM2.5,為什麼她會覺得空氣無法抵達肺部,眼前反倒一陣黑霧,她快暈了。

    心里才這麼想,她整個人便往後仰倒,失去意識前最後閃過腦海的念頭是——?我、真、的、穿、越、了!勾魂大哥誠不騙我也。

    她的後腦應該先遭殃的,但雲曜搶快一步,把她攬進懷里,而小翔已顧不得其他,施展輕功,迅速飛往後山尋找寧朝天。

    寧朝天比小翔足足高了一個頭,卻很沒有面子地被小翔從後山給扛回來。

    小翔把寧叔放在床邊,指著染染又道︰「救!」

    救救救,每次都說這一句,不是才救過嗎?寧朝天不滿的橫了小翔一眼。「她還得再睡幾個時辰才能醒,沒這麼快。」真不曉得在心急什麼。

    听寧叔這樣說,小翔急得跺腳,在屋子里蹦跳了一圈才停下來。

    雲曜笑著幫忙解釋道︰「方才小姑娘醒了,喝了兩壺水,可是又暈過去了,小翔才心急的。」

    「醒了?怎麼可能?」

    掉進寒碧潭沒死已經是奇跡,又怎麼能在短短的時間內醒來,她只是個五、六歲的小丫頭,不是內功深厚的武林高手好嗎?可……少主沒理由騙他啊。

    他一把抓起女娃的手,這一次他要仔細再仔細的把脈,一次誤診已經壞了他的英名,要是接連誤診,他這個鬼醫的招牌真可以劈了當柴燒。

    他把完脈,輕輕撥開她的眼皮,再扣住她的下顎,細觀她的舌頭,接著又讓小翔去屋里把他的藥箱拿來。

    他把五個小碗一字排開,往每個碗里倒進藥粉,再朝其中三個注入泉水,將藥粉化開,接著用針刺進她每一根手指尖,分別往不同的碗里滴進兩到三滴的鮮血。

    不久後,寧朝天才曉得今天的自己有多幸運。

    因為染染是吃不得痛的,誰讓她痛一分,她必要還人五分,像他今天這種扎法,如果不是她昏了過去,應該會被她失控的拳頭給揍得鼻青臉腫。

    寧朝天從藥箱里拿出五根銀棒,將藥水、藥粉與鮮血充分融合。

    漸漸地,詭異的笑容浮上他的臉,而且這樣的笑容隨著碗中的變化擴大、再擴大。

    當寧朝天抬起眼眸望向雲曜時,雲曜恍惚覺得,自己很像寧叔最喜歡的紅燒肉。

    「怎麼,她的情況很不好嗎?」

    「不……是太好了,少主,您的雪蠱有救了!」

    聞言,雲曜瞬間板起臉。「寧叔,我不會再讓任何女人幫我引蠱。」

    寧朝天一把叩住雲曜的手,急道︰「不,她為少爺引蠱之後不會死。」

    「不會死?」雲曜相當懷疑,寧叔這是在哄他的謊話吧。

    「對,她的體質極為特殊,屬陽,引蠱定會成功。」

    「即便引蠱成功,她暫且不死,可每到冬日得換成由她承受我所受的苦,她有什麼義務要承擔這些?」

    「不,你之所以受苦,是因為打出娘胎身上就帶著蠱毒,自然體弱多病,待她醒來,我讓曹建指導她武功,等她把身子骨練得強壯了,再行引蠱之術,到時她必定不會像你這般受苦。」

    「然後呢?再讓她受孕,把蠱蟲引到孩子身上?不對,蠱蟲能引到我身上,是因為母親是懷上我之後才中的蠱毒,而她,只能日日受折磨,直到陽氣被吸盡、蠱蟲羽化破胸而出。」見寧叔被堵得說不出話來,雲曜放緩了口氣,「或許寧叔認定,如果我們沒救她,她今日便要死于非命,能多活幾年,已屬幸運,她該心生感激。」

    「我相信再多給我幾年時間,我必定能想出解蠱之法。」

    雲曜苦澀一笑,都這麼多年過去,如果有辦法早就找出來,寧叔豈會舍得他日日受苦?

    「你信我不?」寧朝天追問道。

    沒有任何人比雲曜更清楚,寧叔為了他的身子,付出多少精神,但對于寧叔的這個問題,他無法搖頭,也無法點頭。

    見他固執,寧朝天氣得咬牙道︰「我會調養好娃兒的身子,絕不令她吃苦。」丟下話,他便快步離開了。

    雲曜沒有追出去逼著寧叔改變心意,但是同樣的,寧叔也別想改變他的想法。

    何況女娃兒要長到能夠引蠱,起碼要八、九年光景,世事難料,誰曉得到時會變成怎樣?對于人生,他不奢求,只求讓他活到父王沉冤昭雪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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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穿越理由還真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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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最強謀士的最強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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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京城一朵爛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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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青樓名妓被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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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少主的復數桃花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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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奈何橋下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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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嬌艷美人藏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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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蘇染染自有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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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寧王府沉冤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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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紙賜婚兩樣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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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雪蠱的兩任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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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等待也是一種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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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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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耐心換得真心千尋

    大家好,我是千尋,很高興,又見面了。

    這本書是在過年後開的稿,會寫這本書是因為整個腦袋都被「瑯玡榜」里的男主角佔據了,我和編輯討論過後,居然發現兩人有共同的想法,我們不約而同把男主角和後來登上帝位的皇子看成一對,這才突然發覺原來自己很有腐女的潛質。

    不過除了這兩位要角之外,整個故事當中更讓我喜歡的人物是男主角身邊的大夫和一個腦子不太好使的小男生,他們的一顰一笑不斷在腦海中出現,于是我決定寫下染染和小翔。

    這是我開稿的習慣,是好,還是不好,不知道,也不清楚其他作者是否像我這樣,總是在看過一部戲、讀過一本書、听過一首曲子後,心底存著若干感覺,然後那份感覺催促著我提筆,寫下自己的故事。

    我常常疑問,當一個女人願意為一個男人付出生命時,心里是怎樣的想法?

    一時沖動?想被男人永久記憶?或者「犧牲」這件事對女人而言,就是一種幸福,因此這本書,多少有些自我探討的成分。

    當然,現在男男女女交會的機會多了,認識一個喜歡的對象、談一段愛情,並不像過去那樣困難,但也因為不困難,所以珍惜度降低、放棄不再那樣傷心,為對方犧牲這種事情,似乎也不多見了。

    那天,看到一部戲劇,里面男女的對話讓我思考很久。

    男人說「談戀愛很容易啊,結婚才難。」

    我瞬間腦補——喜歡很容易啊、愛上很容易啊、接吻很容易啊、上床很容易啊……難的是一生一世。

    我想,持久力大概是這個世代里最難能可貴的東西。

    所以我越來越喜歡寫穿越的故事,在那里,婚姻是每個女人在年紀一到就得面對的事情,不管樂不樂意,都得被圈著脖子套進去,重點是套進去之後,如何把不樂意變得樂意,如何讓困難變得簡單,如何把喜歡、愛上、永恆串成一串,這是個重大挑戰,當然耐心是很重要的關鍵點。

    所以……你可以為你的愛情、婚姻付出多少耐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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