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萱《娘子的私房活》


出版日期:2014-09-03'


一場宮炸意外讓她這超熟女被炸到古代變成一個十歲小女娃,
不僅父母雙亡、窮得響叮當,還有個稚齡的妹妹要扶養,
就算她曾是無敵的商場女強人,如今也只能去飯館洗碗兼打雜,
誰叫她不認識這時代的鬼畫符文字,就算有滿肚子生意經也無計可施,
這時代想念書很不容易,何況她沒錢也沒時間,連生存都有問題,
直到救下那個少年乞丐從此改變她的命運──
他會讀會寫,還有一身好武藝,
教她讀書識字,讓她有了一展長才的機會,
最後更在她臉上強硬留下一吻後離去,表示總有一天會再見。
于是她憑著一手私房活在知名商團中掙得一席之地,
用伶俐口齒與實力將瞧不起她的人殺得節節敗退,
更藉著前世累積的知識,成為商界有名的智囊金算盤,
可還沒找到他的蹤跡,她這尊價值連城的女財神就先引來盜匪的覬覦,
正當她命在旦夕,他竟如天神般出現救了她一命,
很好,該是時候來跟他算算讓她惦記多年的這筆帳了……


第一章 人生若只初相見

       所謂的科學,指的是可以被邏輯演繹的推論或是可以被實驗證明的結論,其共通性在於結論可被操作或公式化,具有普遍性的結果。因此,只要符合可被操作化的邏輯演繹與實驗公式,均符合科學的定義。

       二十一世紀是個科學昌盛的年代,然而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下,仍存在著許多不科學的事物,例如迷信,例如信仰,例如靈魂,又例如—— 穿越!

       前兩項是個人的想法與觀念,沒什麼好說的。

       靈魂之說雖未被科學所證明,但繪聲繪影的傳說實在太多,再加上世界上有太多科學家為它醉心研究,基於以上兩點,便可相信它有一定的存在性與可信度。

        至於最後的穿越……

        說真的,黃湘原本壓根兒就不信這世界上會有穿越這檔事,覺得那完全是天馬行空的幻想,比彗星撞地球和馬雅預言的世界末日之說更不可能發生。

       穿越?

        呿!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原本她是這麼想的,直到這無稽之談的事活生生的發生在她身上為止……

       說真的,黃湘至今仍想不透這麼離譜又匪夷所思的事怎麼會發生在她身上?

        就算她在原來的世界裡過得並不是很快樂,父親早死,母親亦在去年因病過世,年近四十還孤家寡人一個,沒人疼沒人愛,但是她好歹也事業有成,每個月公司開月會時,偌大的會議室裡,十幾位管理階級,就她一個人萬綠叢中一點紅。

        雖然生活中她除了工作還是工作,經常會不由自主的感覺到寂寞,覺得人生無可眷戀之處,就算下一刻就是她的末日,她也覺得沒啥好捨不得的。

       即使如此,老天也不該跟她開這麼大的玩笑,這樣戲弄她呀——

       從一個年近四十的超熟女,穿越到一個稚嫩的十歲小女孩身上!

       從一個科技昌明的現代,穿越到一個沒有自來水,只有河水、井水;沒有廁所,只有茅房;沒有電燈、瓦斯,只有蠟燭、柴火的落後年代—— 不說古代,是因為這裡根本就不是她所知的任何一個年代,赤玄國?這到底是哪一個朝代裡的哪一個國家啊?

       總之這事她還搞不清楚,等以後搞清楚了再說。

        然後,她從一個父母雙亡的獨生女,變成一個擁有稚齡妹妹,同樣父母雙亡的小女孩,這兩個女娃娃年紀最大也不過才十歲,小的才七歲而已,就和她一樣父母雙亡。

       只能解釋成她黃湘天生與父母緣薄,因為這對小姊妹的父母是在她穿越過來前一個月才過世的。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她,現在已不是一個三十九歲半,生活在現代二十一世紀臺灣的未婚女黃湘,而是一個年僅十歲,生活在她至今仍沒搞懂的時代的小女孩商湘,而且身邊還有一個才七歲的妹妹商瀅要照顧。

       這姊妹倆的父母是在上個月進入深山採藥時遇難雙亡,身為老大的商湘責無旁貸的負起照顧妹妹的責任,卻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在支撐了一個月之後,在傷風感冒與飢寒交迫的雙重折磨下病得奄奄一息,然後她這個莫名其妙穿越而來的人—— 或者該說靈魂(?),就這樣附在這個十歲小女孩的身上,佔據並且取代了她的存在。

       十歲啊……要穿為什麼不穿在年紀大一點或家庭富貴一點的人身上呢?穿到這個才十歲又窮到響叮噹,父母雙亡,還有個妹妹要照顧的小女孩身上……

       嗚嗚嗚,老天為啥不乾脆直接讓她死了算了,這到底算什麼呀?

       她對那天所發生的事還記得清清楚楚。

        那天她心情很差,又遇到一個色胚客戶,對方在為難她一整天之後,仍不願意在合約上簽名蓋章,竟然還敢暗示她只要陪睡一晚,或許他的心意就會改變。

       當時她的心情原本就不太好,一聽出那色胚的暗示,再看見他那張噁心的嘴臉,一時衝動就賞了對方一拳又一腳。

       那時她當然是覺得很解氣,但冷靜下來之後就後悔了,因為拳頭解決不了事情,逞一時之快的結果就是丟了訂單,還得面對公司長官的責難。

       她愈想愈煩,剛巧路過一間Pub就一頭鑽進去喝了幾杯酒,在她喝得昏昏沉沉之際,突然槍聲、尖叫聲、爆炸聲驚響,讓原本熱鬧烘烘的Pub瞬間變得一片紊亂。

       她雖然醉到有些分不出東南西北,但仍靠著生存本能扶著吧檯起身,準備跟著逃生人群往出口方向移動,突然又一聲爆炸的巨響傳來,一陣火光、一波熱浪瞬間將她掩沒,然後當她再度醒來時,只覺得黑暗中有一道光在呼喚她,她追著那道光,追著追著就跑到這個十歲小女孩商湘的身體裡了。

        剛醒來時,她的腦袋一片紊亂,交雜著自己原本的記憶與商湘的記憶,讓她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直到商湘記憶裡的妹妹商瀅不斷地出現在她眼前,她這才震驚的發現自己並不是在作夢。

       還來不及思考這些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她就被商湘心酸愁苦的記憶給轉移了注意力。

       在商湘的記憶裡,他們一家四口一直過著平凡卻幸福的生活,父母鶼鰈情深、互敬互愛,雖然生活有點辛苦,卻總是笑臉迎人,沒有一絲怨懟。

        她最喜歡吃母親煮的飯菜,最喜歡父親將她抱得高高的,還有每回去鎮上都會買她最喜歡的甜餅給她和妹妹吃。

        她從沒想過父母親會離開她們,而且是永遠的離開,再也不會回來了。

        商湘年紀雖然只有十歲而已,但已有長姊如母的風範,在父母過世後負起照顧妹妹的責任,心心念念的全是這個妹妹,不管她多累、多餓,身體有多不舒服,都要讓妹妹吃飽穿暖,姊妹倆要永遠的在一起,永不分開。

       從商湘的記憶裡,黃湘看見她一個人藏在被窩裡悶聲哭泣;看見她拒絕村裡大嬸的安排,想將她們姊妹分送到有錢人家做丫鬟或童養媳的好意;看見她到處尋找差事卻四處碰壁,終於找到願意雇用她的人卻苛刻又小氣,但只求能每日掙點錢買些吃的回家給妹妹的商湘卻已萬分感謝。她看見商湘的堅強與勇敢,看見她對妹妹的照顧與維護,還有對父母的思念,卻始終看不見替自己著想的心思,讓她愈看愈心疼。

       在這個小小的身體裡,她已感覺不到任何一絲商湘仍存在的意識,但她想保護妹妹、照顧妹妹的執念卻是如此的堅定不移,活像烙印在她身上的每一根骨頭、每一個細胞上一樣,讓她不知不覺的受影響,並在心裡對商湘發誓,她一定會代替她保護並照顧好這個妹妹的,請她放心。

       商湘的身體實在太過虛弱了,所以在黃湘既震驚又難以置信自己竟然穿越時,想歇斯底里的爆發一下都沒辦法,因為那時她連一根手指頭都舉不起來,喉嚨也沙啞疼痛得說不出半句話。

       總而言之,當商湘的喉嚨終於可以發出聲音說話,身體也能動時,她,黃湘,已經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

        為了養活她們姊妹倆,在身體康復之後,她也只能選擇回到那個商湘拚死拚活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差事—— 在飯館廚房裡繼續做個洗菜洗碗,任人呼來喚去的小丫頭。

       這個差事唯一的好處就是,客人們吃剩不要的殘羹菜餚,偶爾她也可以分得到一些,然後帶回家給妹妹吃,那時妹妹臉上的笑容總是特別明亮美麗。

       每回看妺妹笑瞇眼的模樣,聽她一聲聲的叫她姊姊,她便有種滿足的感覺,好像自己真的成了商湘一樣。

       不過話說回來,她現在就是商湘,一個年齡只有十歲的瘦弱小女孩,至於事實如何,天知、地知和她自己知道就足夠了。

       三十九歲半的黃湘已逝,現在的她名叫商湘,現年十歲。

*             *             *

       商湘雖然有顆三十九歲半的聰明腦袋,但因人小言微,以及身為外來者對這個時代有著許多不明白之處的關係,她只能繼續去飯館當廉價童工,每天賺一點工資來餬口。

       當然這只是暫時性的,她相信以自己上輩子的生活經驗與知識,定能夠找到讓她們姊妹脫離貧困的方法。

       不過想是這麼想,光是發現自己在這裡幾乎是個目不識丁的文盲,便讓她有種寸步難行的感覺。

       赤玄國到底是什麼鬼地方,為什麼這裡的字她有看沒有懂呢?

       雖然字體和她所熟悉的中文字一樣屬於方塊字,但她卻一個字也看不懂,有種在看象形文字的感覺。

       不幸中的大幸是除了文字不同之外,不管是說的話、人們的生活習慣或衣著,都與她在電視上看到的古裝劇大同小異,要不然她可能真的會一頭撞死,一了百了。

        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果她連字都不認得,還有什麼本事讓她們姊妹倆脫貧呢?所以現在的她除了活下去之外,首要之事就是想辦法學會識字。

        只是目標是有了,想達成這個願望卻談何容易?

        首先她要去哪兒上學?其次上學不用繳學費嗎?再來,即使不用繳學費,現在的她有時間去上學嗎?

        現在的她每天忙得跟顆陀螺似的,只有在躺上床閉上眼睛那一刻才有時間休息,難道她還得利用睡覺的時間來學習嗎?即使她願意,有誰願意犧牲睡眠陪她瘋?

        總之,她愈是思考愈是想掙扎,就愈覺得自己身陷泥淖,根本脫不開目前的困境。

        可惡啊可惡,「步步驚心」裡的若曦都可以穿越到八貝勒王府當個二小姐,為什麼她就這麼悲慘,穿越到父母雙亡,家徒四壁,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妹妹要照顧的十歲小女孩身上呀?重點是,她在這裡還是個目不識丁的文盲,這真的是太悲慘了。

       她悲哀的搖頭嘆息。

       「妳這小丫頭呆站在這裡搖頭晃腦的做什麼?小心讓東家看見又得挨一頓罵。」腦袋瓜子突然被人輕敲了一下,讓她瞬間回過神來。

        「大師傅。」她回頭乖巧的對來人喚道。

       這位大師傅是吉祥飯館裡的大廚,也是對商湘最好的人,因為有他在,她這個小人兒才能分得一些殘羹剩菜帶回家給妹妹吃,否則她肯定沒分。

       無論古今都一樣,有人的地方就有尊卑、貴賤、貧富之分,在這裡,她和大師傅都是最普通的平民,也就是沒錢沒勢那一種。不過在這個小飯館的廚房裡,大師傅以手藝為尊,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

       「妳在想什麼?」大師傅問她。

       「大師傅,你會讀書寫字嗎?」她問。

       大師傅搖搖頭,說:「妳要做什麼?讀信還是寫信?東家會,不過若想要請他幫忙,可能要付出一點代價。」

       她立刻用力的搖頭,壓根兒不敢透露自己想學習認字的念頭,因為這事若傳到苛刻的東家那裡,她說不得還得背上不用心工作,只會作白日夢的罪名,而作白日夢在這兒又形同偷懶,是會丟差事的。

        「小湘只是好奇而已,小湘去做事了。」說罷,她立刻轉身邁開短腿往井邊跑去,自動自發的找差事做,免得被哪個壞心人告她偷懶的狀。

       紅紅的太陽下山了,同時也到了下工的時間。

        商湘開心的從大師傅手中接過屬於她的那份剩飯剩菜,發現裡頭竟然還有塊肉,不是肉屑,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塊紅燒肉。除此之外,分量也較往常多了一倍。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驚喜與訝異,大師傅笑著開口道:「今天飯館有貴客臨門,點了一桌子的菜卻吃得不多,便宜了咱們大家。」

        「真希望每日都有這種貴客臨門。」小二哥在一旁笑嘻嘻的說,逗得大夥都笑了。

       抱著足夠讓她們兩姊妹飽餐兩天,用油紙緊緊包裹了三層的食物,商湘在飯館後門和大夥道再見後,小心翼翼地轉身踏上回家的路。

       太陽已經下山,天光仍微亮,從鎮上走到山腳下的家大概需要半個多時辰的時間,加上商湘人小腿短需要花更長的時間,所以她完全是卯足全力,疾步而行的往前走,沒浪費時間去注意四周,直到縮在牆角陰影處的某個物體—— 不是,是某個人體,突如其來的橫倒在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嚇得她猛然停下腳步,整個人還不由自主的往後跳了一大步。她心跳一百,雙目圓瞠的瞪著突然倒在她面前的人,訝異的發現她見過這個人。

        那是一個乞丐,正確點來說是一個瘦骨嶙峋的少年,衣衫殘破骯髒,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身上還發著久未淨身沐浴的臭味,這也難怪在下午的時候,他一靠近飯館,甚至不確定他只是路過或是真想上門乞討,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掌櫃的命令小二哥拿掃帚將他驅離。

       當時看見這一幕的她真的很生氣,因為小二哥趕人也就算了,竟還動起手來,拿著手上的掃帚往連站都好像沒力氣站的少年身上招呼了好幾下,讓她一整個怒火中燒。

        但是她什麼也做不了,因為她的處境跟這個少年其實也沒差太多,得靠人施捨度日,差別只在於她有盡己所能的努力付出勞力,讓人施捨得比較心甘情願些罷了。

       想到這,另一股怒氣不由自主的又從商湘心底升起,只不過這回針對的不是小二哥,而是眼前這個少年,怒其不爭。

        看他的模樣雖然瘦骨嶙峋,但四肢健全,年紀也比這個身體原主的商湘還要大,想到商湘在她穿越而來之前是如何努力工作,拚命掙錢想養活自己和妹妹,而眼前這少年明明年紀比商湘大,又還是個男生,卻啥也不做去做個乞丐,真的是有夠沒用。

        愈想她的怒火愈盛,有股不罵人就不爽的衝動。

        好呀,正所謂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闖來,真是來得好,來得妙呀。

        她瞪著眼前躺在地上的少年乞丐,抿了抿唇瓣,然後伸出腳踢了踢他。

        「喂,死了沒有?沒死就張開眼睛或者動一下。」她譏諷的開口道。

       少年乞丐沒有任何動靜。

       「喂,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有就張開眼睛。」她腳尖抵著對方的身子又踢了幾下。

        少年乞丐依然一動也不動的橫躺在她面前,雙眼緊閉,讓她不禁皺起眉頭,心想,他該不會真的餓暈了過去,又或者是餓死了吧?

        她蹙緊眉頭,緊緊地咬了下唇瓣,決定換個方式喚他。

        「喂,」她的腳輕踩在他身上,用力的推了推他道:「告訴你喔,我手上可是有吃的東西,只要你睜開眼睛,我—— 啊!」她話聲未完,少年乞丐的雙眼卻已猛然睜開,有如電光石火般的目光銳利懾人,讓她不由自主的驚叫一聲,急忙往後彈跳了一步。

       少年乞丐目不轉睛的瞪著她,眼神如狼般的專注、冷靜而睿智,通透銳利得似乎能看透人、攝人靈魂般的令人震驚。

       這怎會是一個少年或是一個乞丐所擁有的眼神呢?她駭然的忖度,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多管閒事。

       「你那個……我……那個……就是……」她因驚嚇而有些語無倫次了起來。

       少年乞丐目不轉睛的瞪著她,瞪了她許久之後,忽然眨了下眼,斂去狼似的眼神後,掙扎的從地上坐起來。

       他的動作讓她忍不住又往後退了一步,接著她便聽見他用著緩慢而沙啞的嗓音,開口說了兩個字:「吃的。」

        「什麼?」她呆了一下,又眨了眨眼,這才領悟他這是在跟她要吃的。

       商湘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懷抱裡的食物,突然有種後悔到無以復加的地步的感覺,這些吃的可是她和妹妹未來兩天的食物呀。

        她剛才只是惻隱心發作想分一點給他吃,免得他真在自己眼前被活活餓死,但是現在她還能奢望有著如狼似虎眼神般的他,拿到她懷裡的食物之後只吃一點,然後再把大部份的食物歸還給她嗎?

        別作夢了。

        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想逃嘛,她擔心自己根本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畢竟這個小鎮不大,而且她每天都要到鎮上工作,哪天在街上不小心被他撞見,得知她在吉祥飯館工作,並且三不五時召集一些「丐幫」成員跑到飯館去鬧一鬧的話,她還保得住飯館的差事,在這個鎮上還能有立足之地嗎?

        罷了,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今天這些食物就當做是繳學費好了,至於今晚和妹妹的晚餐,就只好吃些野菜果腹了,反正飯館也不是天天都有剩菜剩飯可以讓她帶回家的,偶爾也有啥都沒得分的時候。

        說服自己認命後,商湘依依不捨的將懷裡的油紙包遞了出去,然後眼睜睜的看他將油紙包打開,囫圇吞棗的將裡頭的食物拿起來往嘴巴裡塞,讓她一整個心疼不已。

        難得分到一塊完整的肉可以帶回家給小瀅吃的說……

        算了,眼不見心不疼,她用力的吐了口口水,撇了下唇,逕自舉步繞過那少年乞丐,再度踏上回家的路。

        因為時間已經不早了,她還得繞路去採野菜,不知得擔擱多少時間才能回到家,所以她一路以半走半跑的方式趕路,絲毫沒發現遠遠的有個人一直尾隨在她身後。

        採了把野菜順路在河邊洗淨後,她匆匆趕回家,卻發現妹妹不在家,她立即明白一定又是熱心的劉大娘見她這麼晚還沒回家,不放心妹妹一個人在家而把她帶到劉家。

       她不急著去領妹妹回來,先將屋裡的燈點亮,進灶房燒火,將剛採回來的野菜丟進湯鍋裡熬煮之後,這才轉身出門準備去接妹妹回家,卻冷不防的被站在院子裡的人嚇了一大跳。

       「天啊!」她驚叫一聲,脫口叫出上輩子的習慣話語。

        對於她的驚叫,那個人毫無反應,始終一動也不動的立在原地上,也因此讓她能夠慢慢地冷靜下來,再藉著從屋內透出的亮光看清楚那人的模樣,在看清楚那人的模樣之後,一整個怒不可遏的衝口就罵。

       「你搞什麼鬼?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呀?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是不是一路跟我到這裡來的?你有什麼企圖?我告訴你,我家家徒四壁,窮得都快要揭不開鍋了,你若以為可以從我家或我身上得到什麼值錢的東西,想打劫我撈好處的話,你是白費心機!狼子野心!虧我之前還把食物都給了你,早知道拿去餵狗都好過給你吃!」

        商湘怒不可抑的瞪著眼前這少年乞丐,萬萬沒想到他竟會一路尾隨自己,他到底想做什麼?

       少年乞丐沒有應聲,卻突然將雙手伸了出來,嚇得她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大步,這才發現他的雙腳仍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於是她看向他伸出來的手,發現在他雙手上捧著的正是不久前她忍痛給了他,那包著食物的油紙包。

        所以,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想幹麼?她疑惑的想,難道他是在告訴她,他還沒吃飽,希望她能再多給他一點像剛才她給他的那些東西吃嗎?真是豈有此理!

        「我家能吃的、好吃的東西都已經全部給你了,要不然剛才我也不會去採野菜回家吃了。還是說,你連我剛才採的那些野菜都不放過?你不要太過分!」她握緊拳頭,咬牙切齒的朝他吼道,只是商湘的聲線細細甜甜的,根本表現不出她十分之一的憤怒。

        少年乞丐依舊沒有應聲,卻在深深地看了她一會兒之後,忽然動手將手上的油紙包打開,露出包在紙包裡未吃完的食物給她看,然後又將手向前伸了伸道:「給妳。」

        商湘錯愕的看著他,難以置信的瞠大雙眼,覺得自己該不會是在作夢吧?煮熟的鴨子飛走也就算了,怎麼可能還會再飛回來呢?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但是如果不可能的話,眼前這一切難道是一場夢嗎?

        按照常理,一般乞丐食物到手即使一餐吃不完,也會小心翼翼地藏到下一餐來吃,絕不可能再把好不容易得來的食物奉還或奉獻出去,所以她真的搞不懂這少年乞丐在做出這個舉動時,腦袋到底在想什麼,或是在算計什麼?然而說到算計,如果這少年乞丐真有這種心計,又怎會如此落魄呢?她愈想腦袋愈迷惑不解。

        這少年乞丐到底是……

       「為什麼?」她沉默了一會兒,直接開口問道。不懂就要問,這可是她上輩子成功的祕訣,換到這個赤玄國應該也適用吧?

       少年乞丐沒有回答。

       「為什麼?」她執著的再度問道,將自己想不通的疑惑清楚的提出來,「這些食物你若一餐吃不完,大可以留到明天再吃,為什麼要把它們還給我?你有什麼目的,或者是要求?」

       少年乞丐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你為什麼不回答?是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還是不能回答,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她不屈不撓,與他大眼瞪小眼。

        少年乞丐終於慢吞吞的開口答道:「妳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

       她愣了一下,隨即皺起眉頭,然後聽少年乞丐用他那變聲期的粗啞嗓音繼續低緩地說道:「我沒有家,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所有的人都不待見我,還會追打我,只有妳對我好,沒有打我罵我,還給我東西吃。」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句話,卻已道盡人間冷暖與心酸,也讓商湘恍然大悟他之所以尾隨她,將餘下的食物帶來還給她的原因,既沒有任何目的,也沒有任何算計,只是單純的需要溫暖,單純的心之所向而已。

       「你為什麼沒有家人,他們去哪兒了?」她不由自主的開口問他。

        「都死了。」少年低頭,嗄啞的低聲答道。

        她想也是。商湘在心裡長嘆了一口氣,看樣子他和商家姊妹果然同是天涯淪落人,差別只在於他失去親人後淪為乞丐,而商家姊妹卻沒有。

        她沉默了一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

        「我叫楚毅,今年十三歲。」少年答道。

        「我和你一樣,爹娘也都不在這個世上了,唯一的親人是七歲的妹妹。」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你的年紀比我大,是個男孩子又比我有力,為何十歲的我都可以想辦法自力更生養活自己和妹妹,你好手好腳卻要去乞討,當一個乞丐?你說所有人都不待見你,還會追打你,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何那些人不對別人這樣,唯獨對你這樣,你有沒有檢討過自己?」

        商湘語重心長,壓根兒沒想到她現在的模樣只是一個十歲大的小女孩,所說的話和說話的語氣都嚴肅得一點也不符合她現有的年紀。

        楚毅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一動也不動的沉思了一會兒,忽然舉步走向她,把她嚇得迅速往後退去,面無血色的朝他叫道:

        「你要幹什麼?別過來,別過來!」

        她真的是經一事仍不長一智的大笨蛋,早先就知道這傢伙不是一個善荏了,她怎麼學不乖又多管閒事了起來呀?黃湘妳真是個大笨蛋!大笨蛋!不對,應該說商湘才對,商湘妳真是個大笨蛋,大笨蛋!

        她退進屋內,來不及動手關上門,他已逼近,跟著她跨進屋裡,然後在她迅速退到牆角邊的時候,只見他將手上油紙包裡的食物放到桌案上之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她呆了一下,這才明白他走向她不是要害她,只是想將手上的食物交給她而已。恍然明白後,歉意頓時盈滿她心田,讓她想也不想立刻拔腿追了出去。

        「喂,楚毅,等一下,你要去哪裡?」追到門外,她朝已經快融入黑夜中的他的背影叫道。

       聽見她的聲音,他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瘦削孤立的身影站在黑夜中看起來是那麼的無依無靠與淒涼孤獨。

        他剛剛對她說過的話此時在她心裡響起—— 我沒有家,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

        商湘無聲的輕嘆,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一定會被自己的心軟與多管閒事給害死,因為她聽見自己開口說:「你不是說你沒有家嗎?你可以住在我家,反正我家還有間空房間。可是你得把自己洗乾淨,不能再髒兮兮、臭烘烘的,我不喜歡有髒兮兮、臭烘烘的人住在我的屋子裡。」

        他沉默了一會兒,終於緩慢地轉過身來面對她,覬覦且小心翼翼的問:「我真的可以住在這裡嗎?」

        「可以,但是住在這裡就得聽我的話,聽我的安排。」她直視著他的雙眼說。

        他喜不自勝,立即點頭如搗蒜的同意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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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兩小無猜假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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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日久生情真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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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思念總在分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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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初來乍到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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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宥坐之器滿則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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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商家有女初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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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姐妹情真計獵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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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衣錦還鄉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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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風起雲湧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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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再續前緣姻緣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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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高門大院禁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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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婦唱夫隨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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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老謀深算設計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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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愛恨情仇恩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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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生一世隨湘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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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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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夢,非夢

    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感覺除了餓還是餓。

    他萎靡的靠坐在牆角邊,看著前面往來的人群,不知道這兒是哪裡,今夕是何夕,他又是誰,只覺得茫然,覺得莫名的哀傷,還有覺得餓,因為他已經有好多天除了喝水之外,什麼都沒吃了。

    他癱坐在牆角邊,再沒多餘力氣走路,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走了很多天,從荒野來到這個城鎮,他期盼回到人群中之後能想起什麼,但什麼都沒有,他的腦袋除了空白還是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失去記憶,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能告訴他?

    還有,他都沒有同伴,沒有家人嗎?沾在衣服上那早已被塵土覆蓋而看不出痕跡的血跡又是誰的,到底有誰能夠告訴他這一切?

    銅錢落地的聲響突然傳來,他睜開因饑餓與疲累無力垂落的雙眼看了一眼,又有人將他視為乞丐施捨了幾枚銅錢給他,這沒讓他覺得高興,只有污辱的感覺,他不是乞丐,即使他忘了一切,也知道自己絕對不是乞丐。因為他身上有塊玉珮,也因為他識字。

    如同前幾次一樣,銅錢很快的就被附近的乞丐一搶而空,而他就如同被丟棄的木偶般的癱靠在牆角,一動也不動的——等死。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忘了的他不想當乞丐,也不知該何去何從,除了死之外他還能做什麼?也許死了就能解脫了,再也不會感到饑餓,感到茫然,感到莫名其妙的哀傷與心痛。這樣活著真的好痛苦,他是真的很想死,死了一了百了。

    體力終於到了盡頭,連支撐他維持倚坐的姿勢都辦不到,他倒了下來,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也好像聽到了驚叫聲,但聲音卻感覺離他好遠,愈來愈遠,終於完全安靜下來,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就要解脫了。

    突然之間,有人在搖晃他,很用力,聲音由遠而近的慢慢傳進他耳朵裡。

    「……有沒聽到我說話……張開眼睛……」

    「……告訴你,我手上可是有吃的東西,只要你睜開眼睛,就有東西吃。」

    「喂,你不會是真的快被餓死了吧?快點張開眼睛呀,快點!」

    「真是氣死我了,快點張開眼睛看著我呀,你有手有腳又是男生又比我大,還沒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妹妹要撫養,這樣活活餓死算什麼呀?快點把嘴巴張開,把食物給我吞下去,快點吞下去!」

    他感覺有人將他的嘴巴強行打開,塞了一些東西進他嘴巴裡。

    「氣死我了,為什麼我要救一個有手有腳的乞丐,沒手沒腳當乞丐也就罷了,有手有腳卻不去工作掙錢養活自己,這算什麼啊?如果是個成年人也就算了,自尋死路要死就去死,怎知偏偏是個小鬼,我又不能見死不救,真是氣死我,氣死我了!」

    不斷地傳進他耳朵裡的是帶著滿腹怒氣的聲音,但那嗓音卻意外的童稚,像個孩子。

    被塞進他嘴裡的東西帶著一股食物的香氣,讓他本能的生津咀嚼,生津吞咽,一口接著一口的將被塞進他嘴裡的食物吞下肚。

    不知不覺間,他竟有了睜開雙眼的力氣,於是他將眼睛睜開,終於看見了自稱無法見死不救而救助他的人,一個小女童,真的是一個孩子?!

    見他終於睜開眼睛,女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稚氣的嗓音劈頭罵道︰「你到底有什麼問題?是手殘了還是腳廢了,是眼瞎了還是口不能言,不能找份差事工作掙錢養活自己,要在街上行乞,挨餓受凍,要死不活的?螻蟻尚且貪生,你是比螻蟻還不如嗎?

    「看看我,我只有十歲,爹娘都不在了,還是個女生,而你呢?年紀比我小嗎?力氣比我小嗎?有弟弟妹妹要養活嗎?我有!為了生活,為了掙那一點錢一口飯可以好好的活下去,我這個十歲的小女孩每天都累得跟狗一樣,卻還恨不得能把一天當兩天用,結果你呢?

    「噢,媽的,我幹麼要跟你說這些,幹麼要這麼生氣,你要死要活關我屁事?我幹麼要多管閒事呀?」說完,女童又惡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後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越過他跑開了。

    女童離開了,但餘音卻留了下來,不斷地敲打著他的腦袋,尤其是那一句——螻蟻尚且貪生。

    螻蟻尚且貪生,你是比螻蟻還不如嗎?比螻蟻還不如?不,他不是,他沒有,他只是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天下之大,何處才是他的容身之處而已。然而即使如此,螻蟻尚且貪生,他卻一心只想要死嗎?

    也許是女童的話真的激起了他的求生意識,也或許他不想連螻蟻都不如,在吃了東西恢復些力氣之後,他找了條河洗了個澡,把自己弄乾淨,然後在隔日天亮之後,試著在城裡找份差事來做,養活自己。

    然而,差事哪有那麼好找?尤其他又穿著破爛,骨瘦如柴,來路不明,連自個兒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誰敢錄用他?大多數的人都將他當成上門乞食的乞丐驅趕,好心點的給碗飯給個燒餅後將他驅離,壞心點的甚至拿出掃帚來招呼他,沒有人相信他識字,沒有人願意收留錄用他。

    在這段四處碰壁四處受挫的期間,支持他挺下去的是在飯館裡工作的女童,也就是當初施捨他吃食救了他一命的那倆小女孩。每回看見她瘦弱的身影在飯館後院內忙上忙下,一會兒抱著體積比她龐大的大鍋刷洗,一會兒又洗菜又洗碗又洗盤的,忙得幾乎連歇下腳,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卻安之若素,無一絲頹唐與怨慰,他就羞於放棄,羞於退縮。

    他記得她說她才十歲,爹娘都不在了,還有弟弟妹妹要養。這樣的她都能撐下來,他怎敢放棄,怎能退縮?

    於是,他終於找到一份差事,雖然東家苛刻,每天半饑不飽還有一堆事要做,但他至少是憑著自己的力量活了下來,沒有餓死,也沒有等死。

    之後有幾次那女童見到他,還對他咧嘴微笑,有一次甚至主動跑過來與他說話,還把手上抱著的食物分一部分給他吃,讓他感受到一種說不出口的溫暖與感謝。

    分別來得很突然,她被途經鎮上的商團首領給收養了,跟著那隊龐大的商團走了。臨走前,她將他領到飯館,讓他取代了她原在飯館裡的工作,雖然一樣不輕鬆,工錢也不多,但至少能吃飽。

    後來,他在飯館裡遇見了老道士師傅,跟著師傅改變了人生,然後又遇見了家人,找回了記憶與自己的身分一一華城楚家的大少爺楚毅。

    在跟著居無定所的師傅流浪的期間,他再度遇見了她,那是在他十七歲那年,也就是在與她分別的四年後。

    那年她十四歲,卻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她長高了許多,人也變得好漂亮,齊眉瀏海,黛眉杏眼,膚白潤澤,漂亮得幾乎讓他不敢直視,但最吸引他並且讓他難以忘懷的還是她那雙充滿自信有神的美麗眼眸。

    令他驚異的是,她竟然還記得他,而且還趁機塞了包饅頭與肉乾給他。

    「你和我認識的一個朋友有點像。」這是重逢後,她開口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好似有些不確定。

    「我就是他。」他告訴她。

    「啊?真的嗎?真的是你?」她滿臉驚喜,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喜悅。「你怎麼會在這兒?怎會離開那個小鎮?剛才那位老道士是……」

    「他是我師傅。」

    「啊?你當了道士?!」

    她當時的表情相當錯愕,讓他感覺有些好笑,後來得知道士的徒弟不一定就得當道士,她這才訕訕然一笑,語焉不詳的嘟囔著一些他聽不太懂的話,什麼浪費花美男會遭天打雷劈之類的。

    兩人聊了一會兒天之後,她又突然跑開,不一會兒再跑回來,竟塞了一個沉重的荷包給他,裡頭全是碎銀,還有兩錠元寶,然後丟下一句︰「你要好好過活,我還有事,祝你幸福,有緣再見。」之後笑著與他揮揮手,迅速離開。

    有緣再見?

    他也滿心期待,不知道他們倆是否真有第三次再見的緣分?

    他們倆真的很有緣,竟然真的又遇見了,只是這回再見到她時,她所待的商團正被盜匪劫擊,她慘遭殺害,命在旦夕。

    那是又一個四年之後,她十八歲那一年,依然梳著未嫁姑娘的髮型,而不是婦人頭。她變得更美了,那雙眼睛仍是那麼美麗,只是眼神逐漸渙散,然後用著最後一口氣開口求他為她帶口信給妹妹,要妹妹不要難過,要幸福,好好過日子……

    她咽了氣,他落了淚,記憶中自爹娘死後第一次被淚水模糊了雙眼,他從不知道她在他心中如此重要,早已生了根,她的死就像在他心上硬生生的刨下一塊肉,痛得他以為自己也會跟著她死去。

    他愛她,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但一切都太遲了。她死了。

    「不……不要這樣,不要——不要!」驚叫聲劃破夜晚的寧靜,驚醒了枕邊人。

    「毅哥哥,你怎麼了?你醒一醒,你在作夢。」

    他倏地睜開眼睛,感覺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異常的急促,嬌妻帶著睡意的聲音在耳邊溫柔的響著,安撫著他因夢而驚懼惶恐的心情。

    是夢?

    他在黑暗中伸手將嬌妻攬進懷中,緊緊地擁抱著,將臉貼上去,感受著她的體溫、她的呼吸與心跳。

    她沒有死,她還在他懷中,他沒有失去她,沒有。

    「毅哥哥,怎麼了?你作了什麼惡夢,很可怕嗎?」嬌妻柔聲問道,放在他背上的手一下又一下的輕撫他的背脊,安撫著他。

    「很可怕。」他沙啞的答道,又將她抱緊了一些。

    「夢見什麼?」她問。

    「夢見你死了。」他安靜了一會兒才答道,嘎啞的嗓音中盡是餘悸猶存的驚恐與害怕。

    「傻瓜。咱們最小的孩子都兩歲多了,你怎麼還忘不了那麼久以前的事呢?都快十年了。」她說著轉頭吻上他的臉頰,然後移到他唇上又吻了吻他,柔聲安撫的對他說︰「那些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身子強健,連風寒都鮮少染上,你也該釋懷了。」

    「嗯。」他抱緊她,又低頭吻了吻她,沒再說話,不一會兒便聽見她的呼吸聲變得綿長再度睡去。

    商湘以為他夢到的是她生長子時難產,差點命危的事,那一回他的確被嚇得差點瘋了,以為就要失去她——再一次,幸好最後有驚無險,否極泰來,之後她甚至還又為他多添了一子一女,讓他幸福得無以復加。

    但他剛才夢到的並不是那件事,他夢到的是他的前世——他重生前的那一世所經歷過的事。

    是的,沒有錯,他是一個重生的人,一個擁有著前世所有記憶,人生重新回到十三歲那年再活一次的人,而剛才所夢的其實不是夢,而是記憶,上輩子的記憶。

    他不知道這匪夷所思、駭人聽聞的事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但他真心感謝上蒼,感謝讓他重生的不管任何人事物,他都感激又感謝,因為一切都可以重來,可以救她,可以為爹娘報仇,可以不再後悔遺憾,認賊作父,悔恨終生。

    前一世在她死後,他將她的遺體送回宣城林家,向她妹妹商瀅轉達她的遺言之後,沒有留下的理由,只能返回沁州華城楚家。

    其實那時候的他早已在老夫人的安排下娶了仇家的女兒為妻,他壓根兒就不知道害死父母的凶手就是那些人,直到他對商湘之死過度難過,甚至對她思念成疾,這才惹惱了他當時的夫人,致使她在怒不可遏的情況下,失控脫口而出她母親的秘密。

    原來她在無意間看見過那幾封信,也看過其內容,對於父母陰謀殘殺他人竟絲毫不以為忤,甚至還拿它做例子,告訴他她是「得不到就毀掉」的信奉者。有其母必有其女,那對母女一樣歹毒殘忍可怕。

    上一世他是帶著悔恨而死的,因為他休妻不成——被老夫人所阻,老夫人根本不相信他所說的話,反而相信那歹毒的女人說他被女鬼纏身,失神失智。他因為太恨,卻又尋不到復仇之法,最後決定豁出一切,親自手刃那對惡毒夫妻為爹娘報仇,卻失手慘死於對方護衛武士的刀劍之下,死不瞑目。

    他在死前望著漆黑的夜空心想著,如果一切能夠重來,他不會再對老夫人言聽計從,做個愚孝孫;他一定會練好武術,培養屬於自己的勢力,為爹娘報仇;他一定不會再對自己的感情懵懂無知,錯過他最愛最重視的女人——商湘。他一定不會錯過她,一定不會讓她遇難而紅顏薄命,一定會娶她為妻,就像爹生前珍愛娘親那般珍愛她一生一世。

    如果一切能夠重來,他是多麼的希望、懇切。

    然後,當他再次睜開眼時,他竟真的帶著前世所有的記憶回來了,一切重新來過,而且心心念念的她竟然就出現在他眼前!

    看著嬌小瘦弱卻生氣勃勃的站在他面前的她,他在那一刻便在心中發下重誓,誓言這一生將不會再錯過她,更不會失去她,他將會用這條重生的性命來守護她、愛護她、保護她一輩子,這就是他重生最重要的使命。

    因為上輩子太思念她,重生後明知道距離她遇難的時間只有短短的八年,他要做的事實在是太多了,他還是忍不住在她身邊待了下來,留戀著每天能看見她,能與她說話、與她相處的幸福感覺,直到她依著他前世的記憶隨著林葉商團離開那山村之後,他這才開始他所有的重生計劃。

    在小鎮等待師傅是必須的,因為師傅手裡有張丹方可以幫他強健體魄,練武方能事半功倍;其次,因重生的關係,他知道師傅年底將會面臨一次身受重傷,僅剩五年壽命的重大劫難。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更何況前世師傅又待他極好,他不管如何都必須幫師傅避過那場劫難之後才能離開去做自己的事。

    另外還有一點相當的重要,那就是他不確定重生的自己是否有改變別人命運的能力,因此,幫師傅免於劫難這件事對他而言真的非常重要,因為只要這件事能成功,那便表示他也能夠救她免於死劫。

    師傅最後成功躲過了那一劫,五年後仍活蹦亂跳,老當益壯,讓他整個信心大增。

    對於前世她遇難的地點與時間他記得相當清楚,不過即使如此,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帶著手下提早了一個月從華城出發,只是正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途中遭遇連日暴雨所導致的山崩阻路,令他不得不繞路而行。

    這一繞路,原本提早的一個月時間頓時化為烏有,讓他不知該感謝老天讓他當初決定提前了一個月出門,又或者是恨老天讓這一個月化為烏有。

    這樣一個意外讓他又驚又懼,日夜兼程,不斷地趕路,就怕再有一個意外。

    偶然間,他聽到手下偷偷議論他的行為,懷疑他是不是瘋了?是,沒錯,如果他重生一次還救不了她,還讓她再度死在他眼前,他真的會發瘋,一定會瘋掉。

    幸好來得及,幸好來得及,幸好來得及。

    只差一點點,真的只差一點點,幸好來得及,真是謝天謝地。

    事後她對於他的出現充滿了懷疑,他除了尋個合理答案的回答她,還能說什麼?說他是重生之人,早知她有這一個死劫,是特地為救她而來的嗎?

    他不想嚇她,不想她害怕他,不想她用異樣眼光看他,因為重生這件事實在太駭人聽聞了,這個秘密他將帶進墳墓裡,一輩子也不會與任何人提起,就當它是一場夢。雖然——夢,其實非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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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未來,靠自己

    「……大夫……夫人……怎麼樣……」

    「……什麼……作夢……謝謝……送您……」

    聲音,隱隱約約的傳進商瀅耳中,聽得不是很真切,她感覺自己好似半夢半醒,心情都還沉浸在悲傷的夢裡醒不過來,令她至今仍想痛哭出聲。

    她剛剛到底作了什麼夢,為什麼連夢醒了都還想放聲大哭呢?

    不對,那不是夢!「姐姐!」她倏地睜開眼睛,悲慟欲絕的大叫出聲。

    她想起來了,支部商團傳來消息,姐姐所在的商團在從紊城前往赤城途中遇盜匪襲擊,姐姐為保眾人安全自願隨盜匪而去。之後商團兵分兩路,一路急行趕路連絡人馬救援,一路尋跡追蹤那群盜匪而去,隨後卻發現那群盜匪與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另一群人馬屍橫遍野,姐姐所搭乘的馬車翻覆,就連丫鬟小勤也命喪當場,唯獨姐姐不見蹤影,只留下一件被刀劍劃破沾了血的外袍,恐怕凶多吉少。

    聽見「凶多吉少」四個字,她似乎叫了一聲「不」,接著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像是昏了過去。

    「小瀅。」聽見她的叫聲,剛剛跨進房門裡的林謙立刻快步跑過來,既像驚喜又像鬆了一口氣的對她說︰「你終於醒過來了,太好了。」

    「姐姐呢?謙哥哥,求求你告訴我那是一個夢,一個惡夢,姐姐她沒有事,拜託你這樣跟我說,拜託你。」商瀅十指緊緊地扣住他手臂,目不轉睛的緊盯著他,懇切的開口求道。

    「小瀅……」林謙難過的看著她,不知該說什麼。

    「拜託你告訴我,謙哥哥。」商瀅淚如雨下的求道。

    「別哭,商湘那麼聰明,一定不會有事的。」林謙只能這麼安慰嬌妻。

    商瀅搖頭,淚水一滴接著一滴的從她眼眶滑落下來。「姐姐很聰明,但是我了解她,她是絕不會丟下小勤一個人逃命的。可是小勤死了,姐姐她……姐姐她——」商瀅說著猛然伸手掀開身上的被褥就想起身下床,卻讓林謙迅速地伸手制止。

    「你要做什麼?」林謙問她。

    「我要去找姐姐。」她擦去臉上的淚水,以堅定不移的語氣對他說。

    「已經有很多人在找了——」

    「那些人都不了解姐姐,只有我最了解她,我要去找她,放開我,走開,不要攔著我,我要去找姐姐!」她搖頭道,執意下床,卻因為被林謙所阻攔而用力的推打著他,已然有些失去理智。

    「小瀅,你冷靜一點。」林謙將她緊緊地擁進懷裡,制止她的掙扎,一邊對她說一件她尚未知道的事實。「小瀅,你現在不可以這麼激動,因為你有身孕了知道嗎?你腹中有咱們的孩子了,咱們就快要做爹和娘了。」

    商瀅驀然整個人都靜止了下來。「身孕?」

    她像是不懂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意思般的輕喃,隨即又像囈語又像想確認般的出聲問道︰「孩子?」

    確定她已經沒有大動作的掙扎舉動,林謙慢慢地鬆開她,低頭凝視著她因淚水而晶亮,帶著難以置信神色的雙眼,啞聲對她點頭道︰「對,孩子,咱們的孩子。所以,不為別的,為了咱們的孩子你也要冷靜、要堅強的撐下去,耐心的等待你姐姐的消息。我相信以商湘的聰明才智,她絕對不會有事的,因為她都還沒見過咱們倆的孩子,還沒聽孩子開口叫她一聲姨母,她又怎麼可能會輕易死去呢?你說對不對?」

    商瀅淚流滿面的點頭,伸手輕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覺得不可思議,想哭又想笑。孩子?她竟然有了身孕,姐姐若知道這件事會替她高興嗎?

    高興是一定會的,但恐怕會先將她狠罵一頓,因為姐姐不只一次交代她要先將身子養好,等身子完全成熟了再懷孕生子,因為女人的身子是根本,不小心愛惜不行。結果,她嫁給謙哥哥不過一年的時間竟然就懷孕了,姐姐一定會很生氣吧?

    不過氣生過之後,姐姐還是會恭喜她,會替她高興,然後再亡羊補牢的想盡辦法幫她調養好身子。姐姐一向都是這樣,全心全意只為她好,姐姐……嗚嗚……姐姐你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對不對?嗚……

    林謙嘆息的將淚如雨下的愛妻擁進懷裡,輕撫著她的背,任她的淚水全數淌進他懷裡,心情沉甸甸的。他望著虛空,無聲的祈求著︰商湘,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就算為了小瀅和她腹中的孩子,你也一定要平安歸來,不然你叫小瀅她如何承受得了失去你的打擊與傷痛?拜託你了,商湘。

    「給我的信?」

    聽見丫鬟來報,商瀅近期因姐姐的事與孕吐而消瘦了一大圈的臉上頓時露出了愕然與訝異的神情,怎麼也想不出來誰會寫信給她。

    會是小時候在學堂裡一起讀書的同窗嗎?她想來想去也只想到這個可能性。

    「信呢?」她問丫鬟。

    「送信的人堅持一定要當面交給少夫人您,少爺這才差奴婢過來請少夫人您走一趟。」丫鬟答道。

    「少爺怎會知道這事?」她訝異的問。

    「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少爺和夫人部在大廳裡,還有幾名護衛武士大人也在。」丫鬟搖頭道。

    「娘也在?還有護衛武士?」商瀅皺起眉頭,頓時感覺到一股不尋常,在丫鬟小心翼翼的扶持下,她匆匆的趕向正院大廳。

    一見她出現,林謙立刻起身走到她身邊,小心翼翼的取代了扶持她的丫鬟,將她扶坐到他身旁的座椅上,這才重新入座。

    「娘。」她轉頭對坐在上位的婆婆歉然的一笑,這陣子她因為身子不適的關係,已有許多天未能前去晨昏定省,感覺有些愧疚。

    「身子好些了嗎?」葉禹欣關心的柔聲問道。

    她點頭,歉疚的說︰「媳婦不孝,讓爹娘擔心了。」

    「你別想太多,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子養好,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就行了。」葉禹欣搖頭說。

    「是,娘,媳婦知道了。」她溫順的點頭應道。

    「小瀅,你認不認識一個名叫楚毅的人?」待她們婆媳倆短暫的交談一結束,林謙迫不及待的立即開口詢問愛妻。

    「楚毅?」商瀅先是輕愣一下,正欲搖頭,另一個相似的名字卻猛然從她腦中躍了出來,令她不由自主的脫口叫道︰「毅哥哥?!」毅哥哥的名字好像就叫楚毅,如果她沒記錯的話。

    「毅哥哥?他是誰,就是那個楚毅嗎?怎麼我從沒聽你提過有這麼一個哥哥?」林謙問道,語氣中有著濃濃的酸味。原來除了他之外,她還有別的「哥哥」啊?

    「他是我和姐姐小時候認識的一個哥哥,他——」商瀅的解釋戛然而止,心生疑惑的問道︰「謙哥哥,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名字?難道是姐姐有消息了?」她頓時激動了起來,因為除了姐姐和她之外,沒有人知道毅哥哥的存在,更別提毅哥哥的名字了。

    「不是,是送信來的人指名要你親自收下,我和謙兒懷疑對方的身分來歷,但對方只道了這麼一句,跟你說信是楚毅派人送來的,你便知道了。」葉禹欣開口道。

    商瀅滿心失望,頹然的開口道︰「是毅哥哥的來信,姐姐過去一直都很擔心毅哥哥的安危,一直在等毅哥哥的消息,沒想到……沒想到……」她說著說著忍不住哽咽的紅了眼眶,掉下淚來。

    「別哭,別忘了咱們的孩子。」林謙溫柔的拭去她掉落的淚水,柔聲提醒她。

    這句話是她近來最常聽到的一句話,每回她忍不住的為姐姐的安危擔心難過時,謙哥哥一定會用這個方式提醒她,讓她不得不為孩子而堅強起來。

    「小瀅,這個楚毅是什麼人?商湘為什麼一直在等他的消息?」葉禹欣開口問她。

    商瀅勉強抑住自己的情緒,抹去眼眶中的淚水,開口答道︰「娘可還記得當年姐姐請您收留的是三個人,而不是只有我們姐妹兩個人的事?」

    「我當然記得——啊,難道這個楚毅就是當年那個第三人?你們姐妹倆的那一位表哥?」

    「是,毅哥哥便是那第三人,只不過他並非真是小瀅和姐姐的表哥,而是一位無家可歸,和我們姐妹倆相依為命的孤兒。」

    「孤兒?我記得當初商湘對我說他回家了,怎麼會是孤兒呢?」葉禹欣蹙眉道。

    商瀅搖搖頭,道︰「詳細情況我和姐姐也不清楚,只知道毅哥哥好像曾經短暫失去記憶,後來又記了起來,知道自己還有親人在世,所以才決定不與我們一起走,獨自回家去了。姐姐一直很擔心他一個人上路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所以一直在等待他的消息,沒想到……」她說著,眼淚忍不住又溢滿眼眶。

    葉禹欣聞言輕聲嘆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轉頭吩咐一旁的下人去將送信的人請過來,讓對方當面將信交予媳婦。

    信有些厚重,信封上頭除了寫著「商瀅親啟」四個字外,再無其他。

    商瀅當場將信封拆開,不料信封內卻裝著兩封信。她與林謙面面相覷了一下,這才將那兩封信從信封裡抽出來。

    那兩封信一封上頭的字跡和外信封上的一樣,除了同樣寫著「商瀅親啟」四個字外,信封背後還多了「楚毅」二字的署名。而另一封上只寫了「商瀅」二字便再無其他,但是光看見信封上這兩個字,便讓商瀅頓時淚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已,因為那是姐姐的字跡,她絕對不會認錯,那是姐姐的字!

    林謙也認出來了,驚喜的大叫了出來。

    「娘,是商湘的字!這封信是商湘寫來的!」

    葉禹欣聞言立即起身快步跑了過來,在看見那信封上熟悉的字跡之後也是激動不已。

    「小瀅,你快拆開來看看裡頭寫了些什麼,快點呀。」她催促媳婦道。

    商瀅淚流滿面的點頭,將姐姐寫的那封信拆開來,只見婆婆和相公皆迫不及待的將頭湊了過來,和她一起看起信來。

    信中,姐姐簡單的說明她被楚毅所救的事,輕描淡寫的寫出她和楚毅的懷疑,並寫明她將隨楚毅而去,與楚毅共結連理、共度一生的決定。要自己不必為她的安全擔憂,要自己好好的過日子,一定要幸福,她們姐妹倆終有團聚之日。姐姐日後還會再寫信給她。

    事情經過商湘說得並不詳盡,大概是不想讓商瀅太過擔憂驚懼的關係,但是楚毅那封信卻鉅細靡遺的把一切都寫了出來,讓他們明白當天的情況有多麼驚險萬分,以及商湘現今是曝露在什麼樣的危險之中,若再與林葉商團有所牽連,再被有人心盯上的話,性命恐將再度受到威脅。

    看完楚毅那封信,明白了前因後果之後,葉禹欣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歉疚的對商瀅說︰「商湘是為了咱們商團才受罪的,一切都是咱們林家害的,小瀅啊,娘對不起你和你姐姐。」

    「娘,您別這麼說,這事不怪爹娘,該怪的是那些居心不良的壞人,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幸好有驚無險,毅哥哥及時出現救了姐姐。」商瀅擦去臉上的淚水,啞聲開口道。

    「這個楚毅值得信任嗎?倘若咱們真照他所說的,放出商湘已死的消息掩人耳目,也不主動與你姐姐連絡,他真能守護並照顧好你姐姐嗎?」葉禹欣問道。

    「嗯,毅哥哥很厲害的,他一定會守護並照顧好姐姐的。」商瀅毫不猶豫的點頭道。

    「那就好。」葉禹欣放心的點頭道︰「晚一點我會和你們的爹爹商量這件事該從何著手,才能讓那些有心人相信商湘已死之事。這件事愈少人知道愈好,所以小瀅,短時間內你需要盡量表現出傷心的模樣,別露了餡,懂嗎?」

    「嗯,媳婦知道。」商瀅點頭道,只要姐姐沒事就好,她終於可以放心了。太好了,幸好有毅哥哥,幸好。

    「不過娘,這樣真的沒關係嗎?」她皺起眉。

    「什麼沒關係?」葉禹欣不解的看著她。

    「姐姐就這麼突然一去不回的離開商團,這對商團不會造成影響,沒關係嗎?」她憂心的問道。

    「不可能沒關係,但我也知道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畢竟你姐姐早晚都要嫁人,不可能一輩子留在咱們林家。所以,雖然有影響,不可能沒關係,但咱們還是得習慣它,因為這便是今後咱們商團真正的面貌與實力,再也沒有商湘能夠為咱們獻計與策劃一切,你們懂嗎?」葉禹欣語重心長的對兒子與媳婦說道,然後驀然深吸一口氣,改以堅定的語氣,鏗鏘有力的說︰「以後林葉商團就只能靠咱們自己,未來就靠你們夫妻倆了,知道嗎?」

    林謙與商瀅夫妻倆面色一正,神情立即變得恭敬而嚴肅,異口同聲的開口應道︰「是,娘。」

    未來,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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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惡人終需惡人磨

    這是萱的第一本藍海作品,很早以前就有想寫的念頭,不過為了配合出版社的套書計劃,便一延再延,延到當初原有的靈感都跑光了,才輪到寫這本書的時間。

    最初版本女主角其實有兩個妹妹,兩個妹妹也有各自的情事發展,是三姐妹的故事,不過這麼一來大概要寫個上下,或上中下才行,萱怕自己還沒寫完就先吐血而亡,加上又是第一回寫藍海,以及拖太久靈感都跑光了才開稿,最後只好稍微改下原先設定,將它變成姐妹倆的一冊故事,並以大姐的故事為主。

    常在網站上看見有人問藍海和花圖的差別,萱個人是這麼認為的,一,藍海的篇幅較花圖長一,藍海的內容不局限於愛情,能加入更多元素,如宅鬥、宮鬥……等。

    所以,萱若寫藍海,便會以萱所認為的方向去寫,而不是將花園系列的浪漫愛情故事搬過來而已,咱們先在這裡統——下思想,免得預期不一樣而失望,謝謝。

    話說萱在寫這本藍海時,世界各地真的是發生了好多災難,繼馬航失蹤之後,南韓歲月號翻覆沉沒,馬航被擊落,奈及利亞伊波拉疫情擴散,復航空難,高雄氣爆,昆山中榮工廠爆炸,雲南6.5級強震等等,真的是災難頻傳,害萱想專心寫稿都沒辦法,動不動就被這些突如其來的重大災難衝擊到,整天盯著電視和網路新聞看個不停。

    不過還好,每天強迫自己寫一些,寫了三個多月,終於還是順利把這本書給生出來了,真是太好了!

    然而,就在萱快要完稿的時候,災難又發生了,只不過這場災難是單獨發生在萱家的。

    話說萱的老家現在還住著兩位未婚的老人家,一位是萱二姑,一位是萱四叔,一位年屆七十六,一位也六十三了,幸好身體狀況都不錯,日常生活都能自理,兩人也算有伴,所以萱平時沒啥特別的事時,一星期就回去一天走走看看,順便補補糧食,買買菜這樣。

    可是有事時,真的是一通電話就要到,原因無它,只因為年輕人都要上班,只有萱這個年輕人「閒」在家裡,所以家裡的老人家真的很習慣打萱家的電話或手機,然後叫萱幫忙做什麼。

    就在萱寫稿寫得如火如荼要進入完結的某天早上,萱躺在床上被手機的震動聲驚醒,渾渾噩噩的接起電話,傳來四叔冷靜嚴肅到有些怪異的聲響,要萱在下午四點前幫忙湊錢,領一百五十萬回家。

    「幹麼?」萱頓時整個被驚醒。

    四叔說︰「你二姑幫人簽牌簽錯號碼,要賠人一百多萬。」

    我靠!這是什麼晴天霹靂!

    雖然萱早知道二姑平常有在小賭怡情(?),偶爾也會幫熟人簽牌,但這是什麼見鬼的事,萱真的是要瘋了!

    一大早爬起來開車衝回老家,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家裡兩位老人家都一口咬定是他們這邊的錯沒有錯,要賠錢給對方。

    萱沒與他們同住,沒看見事情經過,也沒見到什麼證據,但老人家就是一副是他們理虧該賠就要賠的態勢,讓萱直想發火罵髒話。

    ×的!一百多萬你說賠就賠,你錢多呀?哪裡來的錢?而且重點是,萱怎麼聽事情經過就怎麼覺得疑點重重,讓人不得不懷疑,就算真如老人家所說的錯在他們,那也不該全額賠償,對方也得負一部分責任才行。叫一個年近八十的老人家幫忙簽牌,給了號碼卻不確認,事後才說這邊幫簽錯號碼了,這算什麼?反正萱怎麼聽怎麼覺得怪就對了。

    後來對方打電話說要來拿錢,萱直接從二姑手中接過電話和對方理論起來,說這事就算老人家有錯,對方也該負部分責任之類的,這麼多錢湊不到,老人家沒錢。

    對方完全不肯鬆口,只是不斷問那能湊到多少,待會兒他們過來見面再談。

    其實萱當時真的很想報警,但老人家相當驚恐,直說花錢消災,說是他們的錯就要負責,還說對方是老實人不會騙人之類的,讓萱相當生氣又無奈。加之對方知道家裡平時就兩個老人,如果拿不到錢硬要報復又該如何?這才是萱最擔憂的事。

    總而言之,後來萱還是瑞瑞地跑去領錢,沒辦法,就算懷疑,就算不想支付,就算湊不了全額,你也得湊些錢出來表示誠意,否則對方抓狂,我方這邊又全是老弱婦孺的該如何應付?因為聽說對方是三十幾歲的壯漢,而且還有同伴,真的很恐怖。

    萱那時還跟美女瓔LINE說,待會兒萱可能會和對方吵架,會不會被砍?真的是苦中作樂呀。(又或者該說是不知死活?)

    總之,過程一整個又氣又怒又無奈又擔憂害怕的,萱從早上被嚇醒,為了處理這事,一直弄到下午四點多都沒時間也沒心情吃東西,事情解決完時差點沒餓死。

    結果——想知道結果嗎?咱們下本書再見。(被毆飛)

    結果真的是峰回路轉,完全意想不到。

    就在萱惴惴不安的出門領錢時,一早便出門又連絡不上人的小叔——說是「小」叔,其實年紀也六十了——不知去哪兒請來四、五個流氓大哥回老家守株待兔,我方人多勢眾,對方一來便將人請上二樓「喬」這件事,對方本以為我方只有老弱婦孺,只來了兩名壯漢,當場夠嚇得不敢妄動。

    事後證明,對方完全是有計劃的詐賭,有詐騙集團在背後操控,流氓大哥說他常處理這種事,至少處理過十件以上,一看就知道這是詐騙,因為手法都雷同。而傻二姑竟還說對方是老實人,見對方被流氓大哥嚇到時說看起來好可憐,聽得萱真是圈圈叉叉的好想罵人。

    在事了之後,萱才知道對方第一次來要錢時,萱二姑就已經將家里僅有的十萬元付給了對方,這錢當然是拿不回來了。這不打緊,萱二姑竟然還寫了張欠款××金額未付的紙條給對方,真的是把萱的小心肝嚇到「皮皮挫」,只能慶幸她簽的不是本票,也沒蓋章,否則萱真的會昏倒。

    總而言之,請流氓大哥幫忙這事當然也是要包一個很大很大的紅包感謝,但比起被詐騙上百萬金額,又或者後續得經歷恐嚇、威脅、糾纏等事,那就是相對的小事了,這才是真正的花錢消災。

    經過這事,萱真的認為老實善良的小老百姓好可憐,遇到這種被鎖定目標有心算計的惡行時,你根本沒有任何抵抗能力,就算報警,警察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無時無刻的保護你免于被報復,只有以惡治惡才行,惡人終需惡人磨啦。

    家中有老人家,你又無法經常待在身邊照顧的朋友們真的要注意喔!

    以上。咱們下本書再見。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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