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追夫先調戲》[男友二度上任之一]


出版日期:2014-05-07


  從小她就喜歡隔壁的帥哥鄰居,把他當未來老公的基準,
  偏偏她在無心的情況下害他蒙受不白之冤,兩人從此分開多年,
  這次她這個大明星假借生病之名住院,指定他當主治醫師,
  還故意手來腳來,大吃他的豆腐,就是打算把他追回家當老公,
  可惜他不太領情,老是擺出一副她欠了他幾百萬的神情,
  但幾日下來,她發現他並沒有想像中冷情,反而對她關懷備至,
  老說想和她劃清界線,可只要她一通電話,他還是會馬上趕來,
  從不看電視的他為了多了解她,看遍了她所主演的戲劇、廣告,
  知道她要維持身材不能多吃,他親自煮營養餐喂食她,
  這樣的溫柔在兩人交往後也依然沒改變,簡直把她寵上了天,
  原以為這次他們終于能修成正果,往紅毯另一端邁進,
  誰知好事不長久,壞事倒是接二連三找上門,
  她遭遇惡狼清白險些不保,他也因為兩人的事飽受眾人議論,
  令她忍不住想︰難道嫁給心愛的男人真那麼難嗎?


  楔子

    「誰是姚允妃?」陳士誠問道。

    此話一出,辦公室里立刻鴉雀無聲,三、四個住院醫師不約而同地望向他,彷佛看見了什麼外太空來的異種。

    「你們干麼那種表情?」陳士誠擰了擰眉,低頭繼續忙他的事。

    「陳醫師……你今年幾歲?」其中一位男醫師問道。

    「三十三。」

    「那你怎麼會脫節成這樣?」

    「脫節?什麼意思?」他抬起頭來瞟了對方一眼。

    「姚允妃很紅欸!尤其是這兩、三年,你打開電視,隨隨便便都可以看到她代言的廣告、她演的偶像劇吧?」

    「我家沒電視。」他再度低下頭看報告。

    四周又是一陣靜默。

    「你太夸張了吧這年頭誰家里沒電視機啊?」

    「沒空看的話我干麼買一台在家里佔空間?」陳士誠一笑,闔上文件夾,端端正正地擺在辦公桌的右上方,「所以姚允妃是演藝人員?」

    「何止?她是天後了吧。」

    「怎麼可能不認識?你應該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吧?再怎麼樣總會見過一兩次,像她今年代言那個什麼牛仔褲的,海報好大一張啊,就貼在車站對面,你真的沒看過?」

    「哎呀,一定看過的啦,曝光率那麼高。」

    辦公室里你一言我一句,氣氛十分熱烈。

    這個「姚允妃」果然有來頭,光講出她的名字,居然可以炒熱這個平時死氣沉沉的辦公室。陳士誠想。

    「好吧,我可能看過她的臉吧。」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唉唉……」坐在對面的趙醫師往後仰躺在椅背上,伸了個懶腰,嘆息道︰「真羨慕消化內科的人,可以近距離跟她接觸。」

    「她怎麼了?」陳士誠問。

    與其說他關心,不如說他只是順應這個話題。

    「听說是拍戲壓力太大,胃出血還是胃穿孔什麼的,昨天晚上就被送到我們醫院里來住院靜養。」

    「喔,原來如此。」

    敝不得早上來值班的時候,門口一堆采訪車、記者、攝影師。剛開始他還以為是急診室又來了什麼黑道談判干架的傷患,還是哪個院的院長之類,結果不是,急診室風平浪靜,很難得。

    「我去會診。」他站了起來,拿了疊資料就要離開。

    突然,他桌上的分機響了。

    「喂,我陳士誠。」他迅速接起,電話那頭是院長室的秘書。

    聆听了一會兒之後,他皺起眉頭,一臉莫名其妙。

    「指名要我?為什麼?」

    彼端又嘰哩呱啦講一堆。

    「可是我又不擅長消化內科,叫我去干麼?」他無意識地拿起桌面上的筆,在手中轉啊轉的。

    「不行,我沒辦法。你叫別人去行不行?急診室人手都不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又靜了一會兒。

    「……好吧。」只好先妥協,其他的以後再說,「但是可能要到下午才有時間過去一趟。」

    「嗯,嗯。OK,我知道,那就先這樣。」

    對方掛了電話,他將話筒擺回去,一臉茫然。

    「干麼?有人叫你去開消化科的手術嗎?」一旁的女醫師劉巧薇隨口問了句。

    「不是。」他回過神來,還是覺得怪異。

    「不然是什麼事?」

    「就那個……」他摳摳眉心,感到一股隱隱約約的不對勁,「樓上那個住VIP房的姚允妃,听說她指定要我當她的主治醫師。」

    這一听不得了,大家全都呆住了,接著是寧靜過後的暴動。

    「什麼」

    「為什麼?」

    「太可惡了!你干了什麼事!快從實招來,你干了什麼事」

    「媽的,長得帥就可以這樣嗎?太過分了!」

    幾個男性醫師激動得簡直想把他給生吞活剝。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陳士誠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好像是因為她听過我的名字還是怎樣,我不確定,秘書講得不清不楚。反正下午我會去一趟,看看到底是有什麼誤會——」

    「幫我要簽名。」

    「幫我要電話。」

    陳士誠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們今天好像很閑嗎?要不要給你們一些可以充實自己的工作?」

    「呃,不用了,我們好忙。」

    「對啊,超忙的。」

    眾人逐一低下頭去裝認真。

    「呿,你們幾個。」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啦,我先去忙,有緊急狀況馬上Call我。」

    「OK、OK。」

    紛紛揮手示意之後,辦公室里恢復了平時的寧靜沉寂。

    「他也太淡定了吧?」趙醫師道︰「姚允妃耶!姚允妃指定要他看診,他居然無動于衷。」

    劉巧薇兩手一攤,露出苦笑,「他那個人有哪一天不淡定的?」她另一個身分是他弟弟的女友,因此對他的個性更是知之甚詳。

    「喔,說的也是。」

    一踏進VIP病房,陳士誠因眼前的畫面而倒吸了一口氣,就算是總統來住院也沒這麼夸張吧?

    房間雖然很大,卻堆滿了粉絲送來的花束、禮物,滿室的花海、到處擺放的布娃娃,還有一堆沒拆過的正方體、長方體、圓柱體、率性體……

    這女人真的這麼紅?

    一想到自己居然完全沒听過她的名字,他這才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愈來愈老派了?

    他嘆了口氣,再次振作起精神,繼續向里頭走。

    映入眼簾的是一頭烏黑如絲緞的長發,自然垂落下的長度近乎及腰;女人靜靜地站在窗前,典雅縴弱的背影自然而然融入了光線里,美得簡直像是一幅掛在牆壁上的畫。

    她背對著他望向窗外,看景色看得出神。

    而他卻是看她看得出神。

    幾秒過後,他倏地驚醒,忙甩甩頭,出了聲,往前邁步,「咳、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請問是姚允妃小姐嗎?」

    她聞聲回頭,他的腳步卻在看清她長相的那一瞬間停住了。

    是她?居然是她

    「士誠哥!」

    相較于他的錯愕,女人反倒顯得落落大方,而且帶著一股毫不隱藏的喜悅。她快步走到他面前,彷佛天經地義一般熱情地緊握住他的手。

    「士誠哥,真的是你!我剛才還在想會不會只是同名同姓,沒想到真的是!」

    她抬頭望進了他的眸子,見他茫然,她笑開來,道︰「是我呀,韓思芳,以前跟你一起住在‘雲華冠喜’的那個思芳呀!你忘了嗎?」

    他像是浮出水面,呼吸復蘇,猛然抽回自己的手,板著一張臉,道︰「我今天只是來告訴你,我不擅長消化內科的領域,請你另請高明。」

    「啊、士誠哥,你听我說——」

    不等她說完,他掉頭走人,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不舍、掛心,彷佛她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病患。

    他從來沒想過這輩子會再見到她,就更別提及其他的變因了——

    例如,她居然變成了一位大名鼎鼎的女演員;例如,她從一個害羞內向的女孩,變成了一個主動大方的女人……

    是的,女人。

    所以他毫無心理準備,毫無應變的能力,哪怕只是一點點他也裝不出來。他真的不知道哪一種表情才適合「重逢」這兩個字。

    直到他疾步走回到辦公室,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究竟有多久沒有如此激動了?

    「這麼快?」其他的醫師一見到他都非常意外,「她在睡覺?」

    「沒有。」

    「那怎麼這麼快?」

    「她……」陳士誠低著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低頭裝忙,「我跟她說我不擅長消化領域,請她找別人。」

    「嗄?你瘋了嗎?」另外兩個男醫師不可置信,「你干麼把這麼好的機會丟掉?你讓給我嘛!」

    陳士誠沒答腔,只是生硬地勾了勾唇角。

    雲華冠喜、韓思芳。

    好多好多的關鍵字,在這個時刻全都涌上了他的腦海,那一點一滴都是他苦苦埋藏在心底的痛楚。

    「是我呀,韓思芳,你忘記了?」

    她清麗的素顏浮上心頭,令他胸口頓時一緊,不禁暗暗苦笑。

    曾經,他付出滿滿的關懷與疼愛,卻換來千刀萬剮的下場,這三個字教他如何能忘?

TOP


第一章

    他們一家人搬進雲華冠喜的時候,那年他九歲。

    雲華冠喜是這附近一帶頗具知名度的新建案,父母從四、五年前就相當中意這里的環境,雖然偏僻,但是清幽單純。父親總認為,給孩子住的環境就是要愈單純愈好,所以考慮了一陣子之後,終于買了下來。

    陳士誠就是在這個時候認識了韓思芳。

    那時候她才兩歲,有著大大的頭,小小的身體;大大的眼楮,小小的嘴巴。

    「葛格你好。」

    她第一次開口叫他哥哥,聲音像是甜進了他的心里面。

    她漂亮得像尊洋娃娃,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就如同水底下的黑珍珠,雖然還是個孩子,睫毛卻十分濃密縴長,小巧的嘴巴像顆迷你鮮嫩的粉紅櫻桃,細薄的發絲在陽光底下透著淡淡的褐色。

    總之,九歲的他,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超級卡哇伊的小妹妹。

    陳韓兩家比鄰而居,大人們之間的交情或許不太深厚,但他卻視她如親妹妹一般疼愛。

    他升國一的時候,她五歲了,就讀幼稚園中班,他不厭其煩地每天教她注音符號。

    他升高一的時候,她小學二年級,某天他一時興起,決定教她音樂,于是每個禮拜總會挑兩、三天來教她鋼琴。

    在他考上醫學院的那一個暑假,她準備升小學五年級,離國中不遠了,他趁著自己還有一些時間,當了她的免費英文家教,卻在無意中發現她雖然才十一歲,可是已經整個抽屜都是人家寫給她的情書……

    開學後,醫學院的課業讓他一下子突然變得忙碌不堪、水深火熱,兩個人的交集驟然歸零。

    大二快結束的那一個初夏,父母親臨時決定送兩個弟弟到德國去留學。

    身為律師的父母親忙著打官司,沒什麼空閑,所以兩個弟弟出國那天是由他開車送機。

    他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下了一場傾盆大雨。

    但是記得很清楚的原因卻不是因為那場大雨,而是因為韓思芳。

    回程,車子轉進社區的巷子之後,他立刻就看見了她。

    她身形單薄,步伐微跛,雨勢如此大,她卻任由雨水打在身上,模樣相當怪異,一個人茫茫然地走在街上,彷佛不知該何去何從。

    陳士誠看得眉頭都擰在一起了。他思忖著是什麼樣的事情,會讓一個才小學六年級的女孩子露出如此落寞的眼神?

    他方向燈一打,路邊暫停,撐了傘就朝她跑去。

    「思芳?」

    她因他的叫喚驟然回神。「士誠哥……」

    「雨這麼大,你還有心情在這里散步?」他的心髒不由自主地揪了下,趕緊將雨傘遞向前,不舍地斥責道︰「而且現在都幾點了,你一個人這樣在路上淋雨,就不怕你爸媽會擔心嗎?」

    或許是因為他這輩子從來沒有凶過她,韓思芳一愣,竟說不出話來。

    那雙受了驚嚇的眼神讓他胸口一緊。

    「……對不起,我不是要凶你,」陳士誠抹抹臉,深呼吸,緩下語氣柔聲道︰「雨很大,我先帶你回家再說。」

    「不要。」她斬釘截鐵地拒絕,「我不想回家。」

    「怎麼可以不要?」八成是跟父母鬧別扭。他將傘國硬是塞到她的手中,下了命令,「這傘你拿著。」

    「欸?為什麼要我……」韓思芳還在狀況外,愣愣地接下了雨傘。

    同一瞬間,那輕盈瘦小的身軀已經被他輕易地打橫抱起。

    「啊!」她驚叫了聲。

    「別叫!」他故作嚴肅地睨了她一眼,「你這樣隨便亂叫,是想讓我被抓去警察局嗎?」

    她小小的臉蛋倏地刷紅,細聲抗議,「你、你干麼?我要下來,放我下來啦……」

    「你的膝蓋不是受了傷?」

    她一愣,臉頰愈發紅嫩欲滴。

    「沒錯吧?明明路都走不好了,還逞強什麼?」他淺淺一笑,抱著她往停車的方向走。

    韓思芳雖然年紀還小,但是少女漫畫多少還是有看過幾本,她知道這種心髒怦怦跳個不停的感覺,大概就叫作「心動」。

    思及此,她低下頭。「可是……我很重……」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嬰兒肥還沒完全消退。

    「重」他笑了聲,「你當我是弱雞嗎?」

    「什麼是弱雞?」

    「就是——」他腳步頓了下,歪著頭想了想,最後投降道︰「算了,反正那不重要,你也不需要知道。」

    語畢,他開了車門,將她穩穩地抱進副駕駛座,自己則收了傘,冒雨繞回駕駛座上。

    必上車門,嘩啦嘩啦的雨聲瞬間被隔離在另一端。

    車子里靜靜的、悶悶的,這是韓思芳第一次看見士誠哥開車的模樣,竟毫無理由地令她緊張得如坐針氈。

    「士誠哥。」她好不容易擠出了聲音。

    「嗯?」

    「我這樣子不會把你的車子弄髒嗎?」她全身上下沒有一寸是干爽的,全都被雨淋得濕透。

    「不會,你又不是從泥巴里爬出來。」他又笑了。

    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有那麼一秒,韓思芳看得出神。她暗忖著,是否會有這麼一天,自己也能像他一樣如同星星般耀眼奪目?

    沒多久,他把韓思芳送到了她家門口。

    可當他回到自家門前,停好車,上了中控鎖,正要拿起鑰匙打開家門的時候,無意中發現她竟悄悄跟在後頭,令他有些錯愕。

    「思芳?你怎麼又……」又是站在雨中那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快過來啊,別在那里淋雨。」

    他趕緊跑了過去,將她牽回自家門前的遮雨篷底下。

    她低著頭,抿緊唇瓣不發一語。

    「怎麼了嗎?」他摸了摸她的臉頰。

    或許就是這般溫柔的輕聲細語,她嘴角微垂,忍不住古出了哭聲,「我腳痛……」眼淚像是潰堤了一般,怎麼都止不住。

    陳士誠慌了,手忙腳亂地哄著她。「很痛嗎?」

    他將她抱起,輕輕地放在坐式鞋櫃上,蹲在她前方,捧起她的小腳仔細檢查,懷疑是骨折或扭傷。

    「你別哭,我幫你看看傷口好不好?」

    她咬著下唇,吸吸鼻子,點點頭。其實腳痛只不過是借口罷了。

    他認真地左右觀察,東按按西捏捏的,再抬頭看看她的反應,卻怎麼樣都不像是骨折或是扭傷,直到想起了她剛才所說的話——

    「不要,我不想回家。」

    剎那間,他好像懂了她的心情。

    「這樣好了,」他吸了口氣,抬頭望著那雙淚眼,「你要不要先到我家坐一下,我拿條毛巾給你、泡杯可可給你喝,晚點再陪你走回家,這樣好不好?」語氣里滿滿是寵溺的味道。

    她擦了擦眼淚,點點頭,總算破涕為笑。

    見狀,陳士誠也跟著揚起唇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發絲、捏了捏她的小骨尖。「你喔,受不了你。」

    他不以為意地摟著她的肩,暫且收留了她。

    家里本來只有他一個人,現在卻多了個小女孩——而且是個淋成落湯雞的小女孩。

    「晚餐吃了沒?」

    她搖頭。

    「想吃什麼?」

    再一次搖頭。

    陳士誠吁了口氣,瞧瞧她全身濕透的模樣,既憂心又不忍,便道︰「不然這樣好了,我找幾件衣服給你,你先沖個澡,然後我去泡杯熱可可,再幫你做個三明治,這樣可以嗎?」

    小女孩終于點了頭。

    他微笑著上樓找了套舊衣給她,雖然略顯寬松,可再怎麼樣也好過穿著濕透的衣物。

    十分鐘後,韓思芳步出浴室,發現籃子里的濕衣服已經被拿走了,似乎被陳士誠丟進了烘衣機。她愣了愣,心想那里頭也包括了她的貼身內衣褲。

    思及此,雙頰倏地飛紅,她羞怯得直想找個地洞鑽。

    「洗好了?」陳士誠的聲音突然傳來。

    她回神望向客廳,只見他已備妥一杯熱飲,以及一份三明治,就坐在那兒等她。

    她近乎是戰戰兢兢地走到沙發前,挑了個與他稍有距離的位置坐下。

    他看了忍不住笑出來。「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好像第一次來一樣?」

    「沒有啊……」她低下頭,心髒在胸腔里奮力鼓動。

    她是情竇初開的小少女,而他卻似乎從未察覺這一點,自始至終只當她是個親如妹妹的對象。

    「那好吧。」陳士誠側身睇著她,態度正經了些,「說說看,為什麼不想回家?」口吻簡直就像是學校里的輔導老師。

    韓思芳支吾了幾秒,才小聲道︰「和媽咪吵架……」

    陳士誠先是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沒急著發表意見。原來這小女孩也已經到了「會和媽媽吵架」的年紀了啊。

    「可以告訴我你們吵了些什麼嗎?」

    韓思芳只是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沒有回答。

    她說不出口。

    她怎麼能說一切都是為了他?為了他,她急著想長大,急著想讓自己變得漂亮、成熟、大方,就像他那些女朋友一樣。

    為了他,她偷偷買了少女穿搭的雜志來看;為了他,她甚至偷偷跑去學校附近的飾品店去打了耳洞。

    然而這種事情當然瞞不了母親太久。

    韓母很快就發現女兒的成績退步,開始在打扮方面產生了興趣,甚至不吃午餐,只為了存錢去打耳洞、買一些與她年紀不符的時尚流行雜志。

    「你這麼小就開始想著怎麼勾引男生,長大還得了!」她以羞辱的方式責罵女兒。

    韓思芳生氣了,生平第一次頂嘴,果不其然換來母親的一巴掌,以及一些更加不堪入耳的辱罵。

    所以她氣得跑出家門,不顧外頭正下著滂沱大雨。

    「不方便告訴我嗎?」見她遲遲沒有回應,陳士誠忍不住咳了聲,試圖喚回她的注意力。

    韓思芳乍然回過神,搖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是不方便說,還是不會不方便?」

    「我……」韓思芳啟唇、閉上,啟唇、又閉上,欲言又止了幾回。

    如果她現在說出「其實我好喜歡你」呢?士誠哥會有什麼反應?會嚇一跳嗎?會高興嗎?還是會從此討厭她?

    她曾經听說,班上的婷婷跟隔壁班的男生告白之後,那男生就再也不理她了。這真是個悲劇,她雖然相信士誠哥應該不會這樣,但其實心里一點把握也沒有。

    「是成績退步嗎?」陳士誠開始胡亂猜測。

    她搖頭否認。

    「那——」

    他才正要繼續往下瞎蒙,門鈴驟然大響,按鈴的人顯得相當激動,一按再按,從未間歇。

    陳士誠皺了皺眉頭,以為發生了什麼緊急事件,連忙起身去應門。

    門一開,外頭是是韓思芳的父母親,以及另外三個住在附近的鄰居,雖然沒有深交,但他還是認得出來是哪一戶的人家。

    「你們怎麼都……發生什麼事了嗎?」

    一共五個人就這麼堵在他家門口,陳士誠滿臉莫名,摸不著頭緒。

    韓母怒瞪著陳士誠,喊道︰「我女兒呢?我知道她在你這里!」

    他愣了愣,對方的口氣讓他困惑。是他的錯覺嗎?他覺得對方似乎在暗示女兒被他給藏了起來……

    「嘖,你給我讓開!」韓父不客氣地伸手過來推了他一把,五個人趁亂擠了進去。

    一進門,韓母見到自己的女兒就坐在那兒,一副剛洗完澡的樣子,穿著男人的襯衫,臉頰與脖子的肌膚還透出了顯而易見的紅潤色澤。

    她幾乎是立刻就往那最不堪的方向去聯想。

    「陳士誠!」她回過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真是豬狗不如!虧我一直把你當成親生兒子看待!我們家對你不好嗎?你為什麼連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

    這話罵得陳士誠莫名其妙,他眨了眨眼,回過神來,道︰「韓媽,你冷靜一點,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

    不讓他把話說完,韓母一個箭步沖上前,粗暴地拉扯女兒的手,硬是把她往大門的方向拖。

    「媽咪、媽咪!不要!」

    被這氣氛給嚇壞,也被母親弄疼了,韓思芳不自覺的驚聲尖叫,眼眶飆出了眼淚。

    「韓媽,別這樣!」陳士誠本能地立刻上前制止。

    「你不準踫她!」

    「啪」的一聲,韓母揮來一記耳光。

    陳士誠被打得有些暈眩,但更多的是震驚。他撫著熱燙的臉頰,錯愕地看著對方,像是在等待一個合理的解釋。

    韓母怒聲罵道︰「陳士誠,你還是人嗎?她才十二歲,十二歲耶!你連十二歲都吞得下去,簡直是變態!」

    聞言,陳士誠倒抽了口氣,瞬間明白對方指的是何等下流的事。

    「不是那樣,你誤會了,你們都誤會了,我怎麼可能——」

    「姓陳的,你給我听好,」韓父突然一步搶了過來,擋在他面前,用力戳了他的胸膛,咬牙切齒地說︰「以後你不準再靠近我女兒,听見了沒?」

    陳士誠靜靜地睇著對方。他不懂,真的不懂,為什麼事情會急轉至這個窘境?

    「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他只能以這句話來當作最後的反抗。

    「是不是這樣,我們自己會查清楚!」

    一伙人離去之前,韓母還撂下一句狠話,「要是讓我知道我們家思芳已經‘不完整’的話,你就給我走著瞧,管你爸媽是多有名的律師都一樣!」

    然後「砰」的一聲,門被甩上。

    他怔愣,整個人欲哭無淚,啞巴吃黃連一般。他茫然地坐回沙發上,呆了一陣,猛然听見陽台傳來機器運轉的聲音,這才想起韓思芳的衣服還在烘衣機里,隨著不銹鋼滾筒在里頭一圈又一圈地轉著。

    這一切都始于住在巷口的那位林太太。

    那天吃完晚餐之後,她打著傘去附近找鄰居聊天,經過陳家時正巧目睹陳士誠在替小女孩檢查腿傷的那一幕。

    她的腦海里瞬間冒出了前幾個禮拜才看過的社會新聞——那是一起關于男大生猥褻國小女童的案件。

    林太太燃起熊熊的正義之火,立刻前往韓家,鉅細靡遺地將自己所見到的一切報告給韓家夫婦。

    于是一群人浩浩蕩蕩的直闖陳家「營救」小女孩……

    單純的事實經過謠言的洗禮,總是會變得比連續劇還精采,消息很快傳開,鬧得整個社區風風雨雨。

    「真的假的?陳家那個大兒子真的做出那種事?」

    「對啊,我也很意外。平常看他斯斯文文的,頭腦好、長得又帥,人模人樣的,誰知道竟然會對小學生做出那麼惡心的事……」

    「唉,我听說功課好的人平常壓力太大,就會做出一些不正常的事。」

    「是喔,好像真的會欸!像上次新聞不是有報,那個什麼大學的資優生跑到附近的小學去性侵小女孩?」

    「對對對,那個新聞我有印象,超可怕的!」

    「哎呀,這個社會到底是怎麼了……」

    「那韓太太怎麼沒去報案?」

    「拜托,這種事情若報案,她女兒以後還要不要做人呀?」

    「而且你想想看,陳家那對夫妻是知名律師,像我們這種小老百姓怎麼告得贏人家?」

    傳言四起,沒完沒了,社區里的每個人彷佛都成了代表正義的英雄。

    原本陳士誠還期待或許韓家人回去之後問清楚查明白了,便會還給他一個清白、還給他一個干淨的名聲。

    顯然,這個社區里最天真的人就是他。

    被扭曲的事實開始無邊無際地蔓延,人人都忙著轉述、傳話,卻沒有人想過要回頭求證事情的真相。

    陳士誠覺得很挫折。

    他向來敦親睦鄰,善待鄰人,雖然不至于到可以競選里長的程度,可他自認社區若是需要幫忙,他從來沒有拒絕過。

    然而鄰人給予他的回報竟是如此。

    這天,他將韓思芳那日留在他家的衣物燙得平整,穩妥地包裝在紙盒子里,然後請快遞公司來收件,要他們送到隔壁的隔壁那一戶。

    快遞人員給了他一記莫名其妙的眼神,他也只能苦笑以對,不打算作出任何解釋。

    想想還真是荒謬,明明就是幾步路的距離,而且他不過是要將她的物品送還回去,卻必須這樣子躲躲藏藏、一副見不得光的樣子。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不,他並沒有做錯事。

    所以他很努力地讓自己保持樂觀,抱著「清者自清」的崇高想法,不去聆听、不去理會,心想流言總會過去。

    直到這一切開始波及到他的家人。

    例如,有些人會故意讓狗在他們家門前便溺;例如,幾個揚言要力挺韓思芳的國、高中男生,會在他家的門板上隨意涂鴉;又或者是寄一些很老派、很幼稚的恐嚇信到家里來。

    他終于清醒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做點回應,這些人永遠都不會停止傷害他以及他的家人。

    這一連串的事情逼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搬出去吧。」在餐桌上,他提出了要求。

    「為什麼?」陳鈞德面不改色,繼續吃他的飯,看他的報紙。

    「……你明知故問。」他嘆了口氣,夾了一片小黃瓜,對父親道︰「那些事情太煩人了,我沒辦法靜下來好好看書。」

    「那也不該是你離開,」陳鈞德終于放下報紙,銳利目光投了過來,「只要你一句話,我就去告死他們那些造謠的人。」

    「不必了。」

    陳士誠苦笑,果然很有父親的風格,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可是,那卻不是他陳士誠的風格。

    突然沒有了胃口,他放下筷子,淡淡地道︰「告來告去也不能解決事情,只會搞得我更沒心情讀書而已,而且思芳還小,我不希望法律手段傷害到她。」

    一旦對簿公堂,結局總是兩敗俱傷,就算司法給了他正義,卻沒有人是真正的贏家,他和韓家的關系勢必是回不去了。

    在一旁的陳母蔣翊玲听了難掩憤慨,重重地放下碗筷。「你替人家的女兒設想,那其他人有替我的兒子設想嗎?」

    「別人的帳,我怎麼能算到她頭上?」他依然面無表情,口吻淡定。

    「那不是算在她頭上,我和你爸只是想替你討回公道、還你一個清清白白的名聲——」

    「怎麼還?」他打斷了母親的話,「從小你們就教我,事實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別人怎麼想、法官怎麼想,不是嗎?」

    陳家夫妻啞口無言,飯廳里安靜了一陣子。

    半晌、陳士誠才繼續道︰「我是真的懶得去澄清什麼,他們愛怎麼想是他們的事,我沒時間陪他們這樣鬧。」

    「你這孩子就是心腸太軟。」蔣翊玲嘆了口氣,又拿起碗筷。

    「這不是心腸軟不軟的問題,我只是就事論事,找一個最有效的方案而已。」他將椅子往後挪,站了起來,「我吃飽了、先回房間看書。」

    「嗯。」蔣翊玲淡應一聲。

    「要搬就一起搬。」陳鈞德卻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陳士誠怔怔地看著父親,好一會才回神過來,「你是說真的,還是一時沖動講出來的氣話?」

    「我看起來像嗎?」

    他凝神打量,父親語氣平穩,還優雅地重新翻閱起報紙。

    「不像。」

    「是吧?」

    「你們沒必要跟著我一起搬,我一個人要找套房也比較容易。」

    「誰說我們要跟你一起住?」陳鈞德抬眸看了大兒子一眼,「你找你的套房,我和你媽會另外找地方住,反正現在你兩個弟弟都去德國了,而且這里的環境也沒有當初想像的好。」

    陳士誠沒答腔。嘖,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嘴硬,不過倘若父母繼績住在這里的話,多多少少還是會受影響吧?

    「隨便你們,我沒意見。」他轉身上了樓。

    必在房里,他翻開原文醫學教科書,心思煩亂。

    不平的情緒他何嘗沒有?他也想替自己討回公道,他也想讓那些搬弄是非的人閉上嘴巴,更想讓所有的人知道他沒有對思芳做任何下流的事,根本連想都沒想過。

    然而,采取非常手段來讓人們閉上了嘴,那又怎麼樣?

    像是被貼上為期一輩子的標簽,猶如被人硬是拿刀刻在他的皮膚上,陳士誠自知自己已經沒辦法改變人們腦海里的東西了。

    他可以選擇付出心力與時間,只為了讓對方付出代價;他也可以選擇轉身不予理會,把那些精力留下來完成更有意義的事。

    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絕對不是像母親說的那樣,只是因為心腸軟,他這麼做,是選擇了一個對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就只是這樣而已。

    「這樣真的好嗎?」

    將黑色套裝平整地掛進了衣櫃,蔣翊玲旋身躺上床,依在這個結縭二十年的男人肩上。

    「嗯?」陳鈞德應了聲,將手中的書本往下翻了一頁,推了推鏡框,「你是指士誠的事情?」

    「當然吶,你就真的這麼放心?」

    「不然呢?」他注意力依舊放在書本的字句上,平靜地道︰「他都這麼說了,你還想要我怎麼干涉?」

    「吼,你這個人怎麼當父親的?」蔣翊玲發嗔抱怨了一句,伸手奪走丈夫的書本,「你不覺得做父母的應該替他出口氣嗎?」

    陳鈞德冷笑,摘下鼻梁上那副老花眼鏡,安撫道︰「老婆,你兒子十九歲了、成年了,你難道不覺得他有權自己決定如何處理事情嗎?」

    「哎喲,那又不一樣,你明知道你兒子就是心軟,你還不替他出頭?」

    听了,陳鈞德靜了靜,雙眼直瞅著老婆,「對,他是心軟,但是你會不了解他也很固執的嗎?」

    就像他決定了從醫之後,想再勸他進法界?門都沒有。

    蔣翊玲被堵死了,無話反駁。

    「所以嘍,」陳鈞德眉一挑,戴回眼鏡,也拿回了自己的書本,翻至先前閱讀的那一頁,「既然他都決定冷處理了,你替他強出頭,他只會生你的氣,不會感激你。」

    「就說你們父子莫名其妙!」蔣翊玲忿忿不平地躺回枕頭上,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恭怨,「士勛之前被人看不起的事情,你讓步了;這次士誠被人糟蹋,你還是讓步。我還真是搞不懂耶,平常那個咄咄逼人的你上哪去了啊?」

    「那是兩碼子的事好嗎?」陳鈞德笑出聲,口吻仍然好整以暇,「士勛的事,說穿了我只是借力使力,藉機要他努力往上爬;至于士誠,尊重他的意願,並不等于我軟弱,懂嗎?親愛的老婆,你就別想那麼多了。」

    蔣翊玲不自覺揚起唇角,但還是有些不甘心。

    「唉,我知道啦……」說完,她挪了位置,小鳥依人的靠著丈夫,盯著天花板。

    「喂,你有沒有覺得最近我們家好像不太順?」

    「嗯?」陳鈞德心不在焉地應了聲,非常專心在書本上。

    先是二兒子被女朋友的家長瞧不起,然後是大兒子被人當作是戀童癖,萬一最小的兒子也……

    「我看我下禮拜去廟里找師姊好了,問問看這個要怎麼處理。」

    聞言,陳鈞德偷偷翻了個白眼。老婆的迷信病又犯了。

    「好,好,你想怎麼做都好。」他輕嘆了口氣,翻了一頁,又問︰「要不要我載你去?」

    「真的?你有空?」

    「要當你司機怎麼能沒有空?」

    「嘖,就會耍嘴皮子。」蔣翊玲抬手捶了他一下。

    陳家的門口被房仲掛上了一張出售廣告。

    听說他們要搬走,韓思芳難過了好幾天,多想去叫士誠哥不要搬走,可是自從那天晚上被爸媽強勢帶回家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和他獨處的機會,就更別說是偷偷去見士誠哥了。

    母親變得相當緊迫盯人,甚至辭了工作,只為親自送她上、下學、並且徹底監督她的一舉一動。

    她很困惑,卻無法以她僅有的知識來理解這一切。

    那天晚上,母親異常凶狠,幾乎是把她從陳家給拖了回來。

    她壓根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什麼大不了,她又不是沒去過士誠哥家里,一切就如同往常一樣,她實在是不懂為什麼大人們會那麼生氣。

    她只記得母親一關上門,便命令她在沙發上坐好,嘶吼著名問她,「你老實說,那個人有沒有摸你?你有沒有讓他摸?你坦白說實話!」

    韓思芳嚇得發抖,她從沒見過如此暴戾的母親。她想了想,士誠哥摸了她的臉頰、摸了她的頭,還有摸了她的小腿。

    于是她怯怯地點了頭,據實以告。

    沒想到道一點頭不得了,母親大發雷霆,直嚷嚷著說要報警、要告他、要他不得好死等等非常嚇人的言語。

    她嚇哭了,哭得泣不成聲,卻沒有人來問問她為什麼哭泣。

    一群大人在客廳雖來踱去,大罵著陳士誠不是人、是畜牲、是披著人皮的禽獸,他們咬牙切齒地討論著要如何讓方「付出代價」。

    韓思芳不了解大人在說些什麼,她只知道士誠哥對她很好,在雨天收留了她,給她熱飲喝、給她三明治吃,還給她換上干淨的衣服,她不懂為什麼這些大人這麼生氣,而且氣得要把士誠哥趕走?

    她真的不懂。

    夜里,她睡不著,滿腔的內疚感反覆折磨著她。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士誠哥不會被大家當成壞人,當然也就不會被逼著要搬離這里。

    所以她想,如果她向母親求情,讓母親了解士誠哥是好人的話,那麼士誠哥可以留下來了吧?

    思及此,她鼓起勇氣,翻身下了床,來到客廳,母親還在那兒看著連績劇。

    「媽咪……」她輕聲喚出。

    韓母被這聲叫喚嚇了一跳,回頭見是女兒,松了口氣,「都十一點了,你不睡覺在這里干嘛?」

    「那個……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嗯,什麼事?」

    韓思芳靜了幾秒,終于困難地將話說出口,「你可以叫士誠哥他們不要搬走嗎?」

    韓母因她的要求而吃了一驚,愣在那兒許久。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半晌,她回過神來,再也無心于連續劇上。

    「士誠哥沒有做錯事。那天晚上他在路上遇到我,好心把我載到我們家門口,是我自己後來又去找他的……」

    韓母揚起冷漠的唇角,像是微笑,卻沒有笑意。「就算是你自己去找他,不代表他就可以對你做那些不好的事,你懂嗎?」

    那些事是哪些事?韓思芳迷惑地眨了眨眼,在她小小的腦袋里,她只知道士誠哥對她的好幾乎可比親生父母。

    「那些事是不好的事情嗎?」她詢問母親。然而,她指的卻不是母親所想的那些。

    「當然,那是壞人才會做的事。」

    「可是士誠哥對我很好。」

    「思芳,」韓母不耐煩地吁了口氣,「這個社會上有許多壞人,他們都會做一些動作來討好我們,可是實際上腦袋里卻是在計劃著一些很惡毒的事,所以不要因為他對你很好,你就認為他是好人。」

    「可是——」

    「你不相信媽咪嗎?」

    韓思芳說不出話來。

    「你是媽咪的女兒,媽咪絕對不會害你,媽咪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可是別人呢?別人抱的是什麼居心,我們都不知道,學校的老師也教過你,防人之心不可無,不是嗎?」

    「……喔。」她低下頭,再一次被堵死了。

    她悶悶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躺上床,仍舊無法安穩入眠。士誠哥哥真的是壞人嗎?不,她不認為。但她的母親顯然寧願相信附近的婆婆媽媽,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女兒。

    思及此,她暗暗決定,既然母親不願意相信她的話,那麼至少她可以親自去做些補救吧?

    于是大半夜的,她確定父母都睡著了之後,偷偷溜出家門,跑到陳士誠家門口,對著窗戶扔小石子——偶像劇都是這樣子演的。

    可是實際上來應門的卻是陳士誠的媽媽。

    蔣翊玲皺著眉頭,穿著睡袍,一臉訝異地看著門外的小女孩。

    「……思芳?三更半夜你怎麼自己跑出來?」見結果不如預期、韓思芳慌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難猜出小女孩的心思,她嘆了口氣,柔聲道︰「你是想找我們家士誠嗎?」

    她點點頭。

    「他都已經被你害成道樣子了,你還來找他做什麼?」蔣翊玲的臉上沒有怒氣,但語氣卻帶了指責。

    韓思芳說不出話來,站在門前,像是被老師罰站。

    見狀,蔣翊玲也有些心軟。「我知道你沒有惡意,這一切也都不是你的錯,只是你得明白……」話說到此,她忍不住又嘆氣了繼續道︰「唉,反正他上輩子大概是欠了你什麼,才會因為你而遇到了這個劫。」

    韓思芳靜靜地听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大人的世界太難懂,大人的語言太復雜,每每都讓她啞口無言,不知如何回應。

    半晌,蔣翊玲走到她面前蹲了下來,摸摸她的頭。「思芳,你就別再靠近士誠了,好嗎?」

    她眨了眨眼,淚水差點滑落。

    「你知道我道個兒子就是心腸軟,」蔣翊玲繼績說道,「再加上你知道他最疼你了,你要他做什麼,他幾乎都不會拒絕。可是你這樣子靠近他,只會害他又被有心人中傷。你懂我的意思嗎?

    韓思芳點點頭,一滴眼淚順著臉頰落下。

    蔣翊玲抿抿唇,勉強露出微笑。「你能懂的話,現在就回家睡覺,以後不要再來了,知道嗎?」語畢,她直起身子,走回了屋內。

    韓思芳不記得自己是何時走回家的,她只知道自己躲在被窩里哭了一整夜,最後因疲憊而入眠。

    她多麼希望自己能夠在一夕之間就立刻長大,到一個大人們再也不能左右她的年紀,這樣,大人們是不是就會相信她的話、就會正視她對士誠哥的感情?

    然而奇跡從來就不曾降臨過。翌日睜開雙眼,她仍然還是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小女孩,什麼也推不動,什麼也攔不了。

    半個月後,陳家人火速搬走了。陳士誠在醫學院附近租了一間樸素的套房,父母親則在內湖買了一間新落成的高級電梯住宅。又過了半年,他們賣掉了雲華冠喜的房產,從此,陳家再也沒有人回到那個社區。

    日子一天天地過,當年的小思芳也一天天長大。

    幾年之後,她才真正明白當年大人們口中的「那些事」究竟是指什麼,但是明白了之後,卻只是讓她有更深沉的愧疚罷了,並沒有讓她解脫。

    老天,她竟然讓自己最心愛的士誠哥背負那麼沉重的罪名,更糟糕的是,她毫無贖罪的機會。

    她開始厭惡同一社區里的鄰居,開始對自己的父母冷漠,她把自己給鎖了起來,那把鑰匙隨著陳士誠的離去而石沉大海。

    每當她上下學經過陳家的時候,看著新搬來的一家人,她的心口總會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傷感,就像是顆被咬了一口的隻果,缺口的地方漸漸氧化、泛黑,從此無法完整。

TOP


第二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三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四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五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六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七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八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九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尾聲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全書完】






★╮好睇╭☆ www.happyfunnyland.com ★╮好睇╭☆

TOP


番外︰你要蝦子嗎?

    「你看這張床,好可愛!」站在嬰幼兒用品店的櫥窗前,韓思芳興奮地握著丈夫的手,猛指著眼前那張以白色為基底的嬰兒床。

    「喜歡嗎?」陳士誠笑了笑,目光卻大多停留在她臉上。

    「嗯,喜歡。你覺得呢?」

    他聳聳肩,沒有什麼意見。「你喜歡最重要。」

    突然她好像聯想到了什麼,方才雀躍的模樣俱驟然冷卻,「嗯……會不會太小了點?」

    听了,他笑出聲。「不會吧?反正嬰兒就那麼一丁點大,難道你想買KingSize嗎?」

    「也對。」

    婚後半年,韓思芳懷了兩個人的孩子,原先計劃好的工作便理所當然地繼續停擺下去。

    現在,孕期已經進入了第二十七周,算一算她也息影了將近兩年。

    不過雖說息影了這麼久,可當兩人休假出門逛街的時候,卻還是經常會遇到粉絲上前要求簽名合照。

    必于這點,陳士誠已經完全習慣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她突然回過頭來,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嗯?」

    「我昨天接到文娟的電話。」

    他頓了下,道︰「你現在也沒辦法工作吧?」大腹便便的能接什麼工作?

    「她跟我說,有雜志希望我能當他們下個月的封面女星。」

    「現在?!」他詫異。

    「你沒看過嗎?很多女藝人懷孕的時候也會拍一些封面照,有些是時尚雜志,有些是婦嬰雜志。」

    這麼說來,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只要別太累就好。」這絕對是前提。

    「可是會luo上半身喔,」她抬手,將前臂遮在胸前,故意擺了個拍攝時的姿勢,「你知道吧?就是像這樣遮住兩點,然後拍得美美的。」

    他閉上眼,深呼吸。「不準。」

    丙然不出所料,韓思芳笑了出聲。

    「那如果穿一件小可愛呢?」

    「嗯……」他考慮了半晌,最後勉為其難地點了頭,「好吧,可以。」

    「真的?那我晚上回她電話。」語畢,她笑盈盈地勾住他的手,繼續往下一個專櫃走去,卻又想到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欸,老公。」

    「啥?」

    「到時候你會幫我接生嗎?」

    他頓了下,用受到驚嚇般的表情看著她。「你瘋了,我又不是婦產科。」

    「可是急診室的不是什麼都要會嗎?我常看到有在緊急情況下幫產婦接生的啊。」

    「那是因為在‘緊急狀況’下,沒魚蝦也好,你要蝦子嗎?」

    她靜了靜,一雙大眼直勾勾地看著他。「如果那只蝦子是你的話,好啊!」

    聞言,他仰首拍了額頭,道︰「不行,生小孩是有危險性的,我不要冒這個風險。」

    「可是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的……身體。」

    任誰都听得出來這里的「身體」指的是哪個部位。

    他嘆口氣,安慰她道︰「你安心吧,對他們而言,你只是個‘人體’,你是誰並不重要。」

    「真的?」她眨眨眼,「好冷漠。」

    「不然你以為手術的時候,那一刀要怎麼劃得下去?」

    她側著頭,想想也有道理。「好吧。」這次就不為難他了。

    「不過,」他又補述道︰「我一定會在你旁邊,不管是陪你生產,還是監督醫療。」只要是能讓她安心的事情,他一件都不會少做。

    他的保證讓她露齒笑開,情不自禁地摟緊他的手臂。她想,自己現在肯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妻子了。

    「好!今天一定要買齊所有的東西!」她頓時燃起強烈的戰斗力。

    「走慢點,急什麼?」

    他牽起她的手,十指交扣,依然小心翼翼。



★╮好睇╭☆ www.happyfunnyland.com ★╮好睇╭☆

TOP

thank you
晨安

TOP

thx

TOP

Thanks

TOP

Thc

TOP

thx

TOP

Thx

TOP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About Us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Our Service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Expected Quality System Certification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Contact Us Our Partners – Sai Fung Electronics L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