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幾次了?
到底是第幾次被他狠狠拒絕了?
已經多到數不清了吧?就這樣不斷地掏出一個女人最私密的真心,但在這八年的歲月里,真心卻一次又一次被他無情踐踏。
想起方才的難堪場面,林曼如幾乎忍不住要在計程車里潰堤;但她還是硬吞下,實在不想讓前座目光八卦的司機大叔看見自己崩潰的樣子。
她瞄了眼照後鏡里的自己,果然是糟得不能更糟了。腫成核桃般的大眼里蓄滿水光,雖百般強忍不落下,但很明顯就是剛哭過又要哭的跡象。精致的妝容早已被淚和汗糊成一團;清晨即起給專人梳理的優雅發型也早已不復存在,只剩下鳥窩一樣的亂發做為遺址;更別提她方才失心瘋般狂奔出宴會,高跟鞋早不知道被遺落到哪個爪哇國去了,配上身上的小禮服,現在整體造型根本與精神病院里偷跑出來的患者一般,難怪那個司機大叔一直不斷地偷打量她。
她不怪司機;誰在夜晚載到個疑似精神病患者,都要多留個心眼嘛。
無力地垂下頭,就看到自己昨天用心做的大紅指甲,原本應該是極嫵媚有女人味的,現在卻活像是女鬼索命——何苦呢?讓自己陷入這樣悲慘境地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啊。
是她軟磨硬泡、死皮賴臉地求他陪同來這商業晚會。
本也沒想過他會答應,所以成功之後她更是小心翼翼,深怕會有變數。知道他不喜歡她高調的作風,于是這次自始至終她都不敢多說什麼、做什麼。天知道她得多努力壓抑那種想要炫耀心上人的心情,逢人只說是朋友,普通朋友。
是的,苦追他多年,就算不曾讓他動心,至少他們之間不會再是陌生人,而算是朋友吧?那麼就算只是朋友,她也甘之如飴。
至少,當下的觥籌交錯、衣香環繞,一切都如她所預想,美好如斯的晚宴,是他陪著她,一同分享。
但夢再美,都是要醒的。
平日公司里一些好事的家伙突然湊了過來,多管閑事地打探他們的關系。見他眉眼間透出不耐煩,她當然是該說什麼說什麼,不讓那些人繼續糾纏。可恨有個曾被她打槍的同事,居然多嘴地說什麼要重新追求她。
當時他只撂下「隨你便」就轉身走人,獨留她傻站在原地。
焦急、驚慌、丟臉、心碎,各種負面情緒像海浪將她包圍,但最可悲的是,她還一心怕他生氣,于是急忙追了出去。
最後,卻換來他一句︰「別再纏著我。」
那一瞬間,她覺得好累。
沒有人生來就是厚臉皮的。一個女孩子倒追男人,還不斷被拒絕,需要多大的勇氣與毅力?可是她從不灰心、不放棄,因為一開始就決定了要跟時間玩一場持久的拉力賽。她相信,漫長歲月里的等待只要她贏了,獎品就是他的心。未曾想,他的心比鋼鐵還硬、比冰山還冷。
所以那自以為是的堅持,換來的只有各種不堪。
連她都覺得自己好犯賤。
從來只知道朝他跑去,起初是因著喜歡、因為愛,很純粹;但漸漸地,她自己也知道,越得不到就越想要,執著、習慣、不甘,更多的情緒滲入,讓她不願意停下。
這一次,雖然真的感覺累了,但要說放手,卻還不甘心。還不夠,這點程度還不夠讓這八年的痴心化作塵埃。如果真的注定得不到,那就讓她重重地、狠狠地傷一次。她等著,她不怕痛,只怕不甘心。
始作俑者是自己,是她擅自決定要開始這場單戀的。
所以即使要停,也得是她喊停。
「小姐,已經在東區繞了三圈了啦,你到底決定好要去哪里沒?」前座傳來司機大叔不耐煩的聲音。開了一天車已經夠累了,晚上還載到一個怪女人,真是有夠倒楣的。等下若敢嗦裝瘋不付錢,絕對叫警察!
林曼如看著窗外,停頓了幾秒後,才幽幽地報出一個地址。
司機大叔越發覺得這個女孩古怪,也懶得多說什麼,加緊油門,只想趕快送走這尊「大佛」。
漆亮明黃的車身在霓虹閃爍的街頭化作一束流光,射向夜的深處。
※※※
望著自己身邊熟睡的容顏,女子喜不自禁地竊笑著。
今天是每月例行性的公司聚餐,原本以為會和以往一般無趣,卻沒想到心儀的他居然破天荒地參加了。
他一向都是備受矚目的那一個。
陽光俊美的外型,卓越的工作能力,以及溫柔風趣的性格,她剛進入這間科技公司時,听見每個人都這樣贊美他。原本對那些女人的盲目崇拜嗤之以鼻,卻沒想見到他後,也淪為了那群人其中之一。
他真的很好、很好。作為同一個開發專案的小組成員表現亮眼,還不時幫助大家完成進度。這些也就算了,還記得上次開會是由她報告,但因為過于緊張,險些搞砸小組一年多來的心血;好險那時他當眾跳出來解圍,化危機為轉機,公司上層不僅采納了小組的提案和設計,更有意讓其成為下一季的主打產品。
如果不是他,這一切不會這麼順利……幸好有他,幸好能遇見他。
而今天,她可以送喝醉的他回家,就等于把握住了難得的機會;不想和他只是單純的同事關系,至少……也要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啊。
從這邊望去,是他好看的側臉。烏黑的發整齊梳在頭頂,沒有絲毫凌亂,露出飽滿的額;雙目低垂,雖掩住平日里閃爍的繁星,卻意外張揚了那長長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下,是形狀優雅的唇,豐潤而性感。
她忍不住咽了咽,逐漸逼近那熟睡的男子。
「朗佑……我好喜歡你。」
還未及靠近,卻見他忽然一動,桃花般的雙眼一睜,惺忪茫然地看著她。「Chole?」
「你……醒啦。」見他忽然蘇醒,Chole嚇了一跳,于是訕訕道︰「你喝醉了,我就送你回來。」
「原來如此,謝謝你了。」余朗佑唇邊漾出一抹醉人的微笑,像罌粟花一樣絕美。明知有毒,卻讓人心甘情願地沉醉。
只因那般耀眼容光,剎那間真是連日月都為之失色。
「總不能這樣白白麻煩你,下周我請你吃午餐吧。」只見他徐徐地解下了安全帶。從沒見過哪個人能把這普通的動作做得這樣優雅好看,Chole心里又是一陣神魂顛倒。
「真的嗎?」話才出口,她就覺得自己太過于大驚小怪了,于是又矜持地垂頭道︰「其實不用特別謝我的……」
余朗佑並沒有接話,只是雙眼帶笑地望著她;這樣的無言以對反而讓她心跳得更快,于是紅著耳朵垂下頭。「你酒都醒了嗎?要不要我帶你去買醒酒液?或是……扶你上去?」
因著這句話,氣氛頓時曖昧了起來。她可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氣,但等啊等的,卻始終沒听見他的回應,甚至Chole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方才說太小聲了,是不是他根本沒听見——狐疑地瞧向他,卻發見他的目光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看向車窗外的某一處。
順著那方向看去,竟發現這個社區的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人,並且不斷地往這邊瞧來。
那明顯是個女子,高勻稱的身上穿著黑色小洋裝,看不出品牌,卻能感覺出衣服的質感很好。從頭飾到包包都是當季最流行的款式,可見這個女人極注重服飾品味。只是那一頭卷曲栗發散亂落在肩上,那樣的凌亂與她的裝扮格格不入。
Chole眯眼仔細瞧,只見那一身細皮嫩肉、白淨肌膚在路燈的照射下如月暈一樣晶瑩,仿佛輕輕一揉就能掐出水,遠遠一聞就能嗅出香,隔著車窗瞧,都覺得是個艷光四射的大美人。
只是可惜壞就壞在美得過火,美得有些狐狸氣——她撇撇嘴,深深地不以為然。
再回頭時,只見余朗佑伸手開了車門。「抱歉,我有急事要先走了。」他說。
「啊?」Chole還來不及反應,就見他瀟灑地揮揮手下車去了。
「謝謝你送我回來。」干淨醇厚的嗓音還在耳邊圍繞,可是副駕駛座上早已空空——她根本還來不及告白,今晚的男主角就離她而去了。
※※※
余朗佑沒有預期今晚會見到這個女人。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向她走去。雖然已是早春,但夜晚的街上仍有些涼意。眼前女人卻未為自己多添件衣服,任憑赤luo的臂膀**在外;不怕冷就算了,也不想想現在多晚了,這樣站在路邊招搖,若是踫到居心不良的人,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你在這里干嘛?」
一般情況來說,他是個斯文有禮的紳士,但只要這女人有狀況就絕不一般,所以他對自己僵硬的語氣並未有所覺。
「朗佑,把妹被我抓到嘍!不要害羞,告訴姐姐,這是這個月的第幾個啊?如果我沒有來,你是不是就要帶人家上樓啦……」女人笑得一臉曖昧,語氣里盡是揶揄,可是余朗佑就是知道她這副三八樣是在顧左右而言它。
「今天不是你的大日子嗎?早就在新聞上看到了。你們公司的party听說是名流雲集、熱鬧非常。最重要的是,陸諒則不是答應陪你去了嗎?怎麼不見他,你卻一個人在這里?」他習慣性地用手將額上的發順了順,低頭想看看她的表情,卻意外發現她一雙雪白美足光溜溜地踩在地上。
「你的鞋呢?」聲音不禁提高了幾分,其實不用問也猜得到她為什麼會搞成這模樣;可就是因為知道,才會這麼火大。
能讓她狼狽成這樣的原因,永遠只有一個。
天底下居然還有這麼個白痴,堅持著真愛無敵,追求一個男人長達八年。
對于這個女人的追愛史,他一直很清楚,甚至連她墜入愛河的那一瞬間,他也在現場。好吧,愛了就去追,身為好友的他雖不支持,卻陪著她度過了無數不開心的時光。
可到現在,她卻還是一無所成。換做是別人,早經歷了愛情里生離死別的各種過程了,她卻一直停在原地,像頭固執的牛,勸也勸不退。
這也就算了,要單戀是她的事,但為什麼要拖他下水,為她收拾爛攤子?
只是,搞清楚,青梅竹馬也只是青梅竹馬而已。
他的動作卻快過一切想法,雖然滿心抱怨,卻是立即將她橫抱入懷。說她傻,他自己也不遑多讓……
「又被甩了嗎?」他問,同時痛恨起自己的再度多管閑事。
林曼如一被抱起就扭來扭去,畢竟年紀不小了,這樣被他抱著多尷尬啊!可听見他說這句話,心忽地酸楚不已,于是不再掙動,頹喪地窩在他懷里,「可不可以不說這個,我今天真的好累……」
「累?那就回家啊,跑來我這干嘛?」余朗佑繃著臉,卻還是抱著她走進大樓里。
「我不想一個人。」害怕掉下來,所以抓緊他衣服的領口。
不過他的腳步很穩,且雙臂有力地支撐著她——忽然覺得被這樣抱著也挺好的,分享另一個人的體溫,至少不孤獨。
一進到屋里,就被抓去洗腳。
這才發現,方才的赤腳狂奔讓嬌嫩的肌膚受了傷。余朗佑將她放到沙發上後,不知從哪里找來了醫藥箱,蹲下身細細替她處理傷口。
「下次發瘋可記著要穿鞋!」他用鑷子夾起棉花,沾了食鹽水清理她破皮的部位,又取了新的棉花沾上藥膏,仔細地替她抹上。「血都流成這樣了,你都不痛嗎?」
他抬起頭,卻冷不防撞進霧氣繚繞的深潭中。
「很痛啊……」林曼如的眼淚一滴滴落下,明明都用手背抹去了,苦意還是源源不絕地涌出,「他一點都不喜歡我、一點都不喜歡我……」
她就這樣不斷地重復這一句話。是事實,也是為了排解心中的痛。被人擁抱的感覺太美妙,腳底雖痛,卻只是皮肉傷,更何況朗佑手心的溫熱一直密密傳來,再大的傷也被撫慰了。可是心里的傷又該怎麼辦呢?
挫折後一遇到溫柔對待,好像只會更覺委屈、更想放肆的宣泄。
余朗佑低低嘆了口氣,輕握住那傷痕累累的美足,用紗布一層又一層環繞包裹住,又找了面紙塞到她手里。「自己擦。」
對她的眼淚,已是習慣到不能再習慣了,所以他能做到無動于衷。站起身,他到廚房拿出一包泡面,用尋常不過的語氣問︰「餓嗎?」
方才的聚餐,實質上喝酒多過于吃飯,所以折騰到現在,他肚子真的餓了。
林曼如沒有看他,兀自垂著頭擦眼淚。笨蛋!沒看到她都傷心成這樣了嗎?誰還有心情吃東西——咕嚕、咕嚕,肚子卻似故意與她唱反調地叫著。
于是乎,當余朗佑端上兩碗熱騰騰的加蛋泡面時,她已擺好碗筷乖乖坐在桌邊等著了。
唏哩呼嚕大口將面吸進嘴里,興許是哭得餓了,她完全不顧形象的大吃大喝。好像曾經听誰說過,治療失戀最好的方法,就是痛快的大吃一頓。
也的確是這樣沒錯。溫熱的面條和著咸香的湯頭,順著她的喉嚨進入身體里,她敏銳感覺到某部分的空虛被填滿了;不過,那種空虛也可能只是餓過頭。但不管怎麼說,她現在心情真的好很多。
「對一個傷心欲絕的人來說,你未免吃太多了吧。」余朗佑挑了挑眉毛,詫異地看著她把自己碗里的貢丸夾走。
「我得要吃飽才有心情想下一步。」嘴里嚼著食物,讓她的聲音听起來含糊不清。
他不以為然地翹起嘴,嗤笑道︰「你不就是永遠的原地踏步,哪里需要什麼下一步?」
林曼如听完,立即垮下臉來,「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嗎?」知道是一回事,但被人赤luoluo地點出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放下筷子,盯著她;林曼如也不甘示弱,揚起下巴瞪回去。她倒是想听听他還想說她什麼。
最終敗陣下來的還是他。
余朗佑嘆了口氣移開目光,無可奈何地聳聳肩道︰「下次你就不要哭著來找我。」
林曼如當然知道如果真有下次,他還是會心軟。
從小到大,余朗佑一直是讓著她、護著她的。雖然相處過程偶有齟齬,也總是打打鬧鬧,但她心里知道,只有他會永遠站在自己這一邊;就拿她每次被陸諒則拒絕後,第一個想要找的,永遠是朗佑。
因為他們是青梅竹馬。
自從她懂事起,他們的生命里就有了彼此,一起長大、學習、玩樂,這種情誼,甚至比親人還親密。如果說她是那艘歷經風雨的船,那余朗佑就是她所要尋找的安全避風港。
「才不會有下次。」她故意擠眉吐舌做鬼臉,忽又凝眉,認真道︰「這麼多年,也該有個結果了。我……不會一直這樣下去。」
「所以呢?下藥把他迷昏,逼他就範?」余朗佑不正經地歪在椅子上,輕慢的眉眼里看得出嘲弄。
她冷眼一瞥。「我去哪里找藥來?你給我嗎?神經!」才罵完時,她卻突生一念,隨即輕聲道︰「可如果真的有藥可以解決這一切就好了……」
只是她不確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讓陸諒則愛上她的靈丹,還是讓她別再追逐這場府情的妙藥……
「好了。」余朗佑忽地站起身來,動手收拾餐桌上的杯盤狼藉。「我送你回家吧。」
「你不是喝了酒嗎?」
「沒喝多少。」他吐舌,不屑地揮揮手,「剛才那只是裝醉罷了,本大爺酒量哪有那麼差。」
「你干嘛裝醉?這是哪里學來的爛招?」這死家伙!勾搭女人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呀!連裝醉這種招式都使出來了,還有什麼不會的!
「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他親密搭住她的肩膀,俯身看著她問。
實在靠得太近,她有些不適應地想往後退,卻被他攔腰摟住。「我像是那種人嗎?」他又問了一遍,灼熱氣息仿佛吹過她耳旁,讓她為之一顫,忘了掙扎。
「哈哈哈!」
見她呆子一樣任他捉弄,余朗佑忍不住大笑,松開圍著她的雙手,輕浮的桃花眼中,只剩下散漫與戲謔。
「如果我要出手,根本不需要那麼費功夫了,是不是呀小曼曼——」執起她鬢邊的一綹發絲,他慵懶朝她一笑。
這家伙居然敢嘲笑她!「喂,你——」想到自己方才竟被他……那樣……她就氣得發抖。
「我只是想快點逃離那種無聊的聚會,所以才撒了點小謊。」余朗佑眨眼,十分無辜的模樣,「誰知道有人要主動載我回來,我也不想呀。」最後,他小聲嘟囔︰「明天還得去把車開回來……」
「你個性真的很差耶。」
趁他不注意,林曼如用力往他頭上一捶!
「唉呦!」余朗佑慘叫,「痛耶,暴力女。」
要是別的女人,早就被他迷得暈頭轉向,只有她會這麼粗魯地對待他;天生怪力還愛動手,名副其實的暴力女。
林曼如扳回一城,也不去管他怎麼說,只顧著轉回自己關心的話題。「所以剛才那女人不是你新歡?」
雖然天色暗黑,又是在車里,不過方才她確實看清楚了,那女子和上次、還有上上次出現在他身邊的女子都不一樣。朗佑從小就是這樣,異性緣極佳。長得好又風趣隨和,受歡迎也是很正常的事。只是這幾年她眼看著,都覺得他實在太不像話了。身邊女人的流動率比換衣服還快,有時她才記住其中一個名字,可下次看到的卻又是另一個了。
後來她干脆不記,統稱女人,省得麻煩。
「只是同事而已。」他舉起雙手表示清白,壞壞地露出大白牙笑道︰「至于她怎麼想,我就不知道了。」又托著下巴故作深思狀,很明顯地就是來者不拒。
林曼如嘖一聲,狠狠往他手臂擰去。
最恨他這樣的玩樂心態,明明從小一起長大,偏偏一個傻到固執單戀八年,另一個卻花心處處留情。
在她看來,朗佑這樣到處留情是不對的。雖然她沒有立場說自己的感情觀有多正確啦。
「拜托你對感情認真一點。」她說。
原先撫著手臂嘶嘶怪叫的余朗佑忽然停下,半眯著眼望著她道︰「要像你一樣嗎?」
知道他是故意這樣激她,林曼如偏不生氣,「沒有要你跟我一樣慘,只是希望你能找到對的人,好好的交往過日子。」
花花公子的生活看似快活,其實哪里有人真的愛他懂他;而他也不愛誰、疼誰,和她一樣都是一個人,一樣可憐。
但至少她心里還有個掛念的對象,這算不算比他好些呢?
「世界上根本沒有對的人……」
他說得太小聲,她根本沒听清,追問了幾次仍沒得到答案,正待發作,就見他皺眉,「你到底回不回家啊?」
「你沒車怎麼送我回家?」
「誰說要開車了。」他食指不知何時套了一把鑰匙,甩呀甩的發出淡淡光圈。
「對喔,都忘了你還有台小折。」她掃了眼牆上的時鐘,猶豫不決,「可是現在都這麼晚了,好麻煩喔!今天就住這吧,我還真沒住過你家。」說來也妙,朗佑的家她很常來,卻一次都沒有住過,今天就當作初體驗吧。
他們可以聊到天亮再睡,反正明天是周休,或許還能一起做些事打發時間,就像小時候那樣……
「你有換洗的衣物嗎?清潔用品可以用男性的?保養的東西呢?你打算什麼都不搽?」他的一連串問題打斷了她美好的幻想。
「呃……」睡衣可以穿朗佑的衣服,清潔用品偶爾用一次男性的應該沒差,至于內褲和保養品都可以在樓下的24小時超商買齊吧……
「就算你都不care,我也不會讓你住的。」早一步摸清了她的想法,他斬釘截鐵否決了她的妄想,「你睡相差又愛說夢話,這就算了,自己醒著也不讓人睡,我可沒體力陪你混一整晚。所以,你還是回家吧。」
「回去就回去!誰稀罕住這破地方。」她鄙夷地左看右看,仿佛這屋里有多骯髒不堪。
忽地,她感覺臉頰被拍了拍,一抬頭,就望進朗佑的凝視中;那雙眼,褪去了平日里的輕佻慵懶後,竟化為那偌大夜空里的灼灼星辰。
可惜的是,那種美麗只是瞬間,華燦奪目的美眸很快就變成了不懷好意的眼神。
「我這里的房價不知是你家的幾倍,哪里破了?」不滿她的胡亂批評,伸手掐住她的臉。
「認不認錯?」
「嗚……我錯了。」
這家伙,長了一張傾倒眾生的臉,卻是一肚子壞水,每次都欺負她。默默脫離魔爪後,她輕輕撫抹紅腫臉頰,心底不甘地想著。
但,許是這種吵鬧的氣氛使然,她自然而然地就不再去回想關于那個人的傷痛記憶了。
所以,幸好有朗佑。
「走吧。」
從櫃里找出一雙拖鞋,他彎下身來替她套上,動作輕柔。
「回家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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