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櫻《灰姑娘誤入錢窟》[娘子就是不凡之二]


出版日期:2017-11-10

她想,老天爺是為了彌補她在現代過得像個可憐的灰姑娘,
所以讓她穿越成為富貴人家的小姐,可是府裡人多規矩也多,
她不想當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整天無所事事的大小姐,
計畫開一間染織手工藝品鋪子一圓老闆夢,反倒搞得自己像異類,
再加上他這個超有經商才能的大掌櫃老是給她機會教育,
說教說得她白眼都要翻到後腦杓了,不過要是摒除這個缺點不論,
他有時是個暖男,她差點從階梯上摔下來,是他貢獻肉身護著她,
她需要布做染織,結果還沒開口他便主動送上,
有時又有些霸道,硬要幫她拿東西或命令她不得落單,必須由他接送,
還有還有,他說起情話來好聽得她耳朵都要懷孕了,
厚,這樣活脫脫就是羅曼史男主角的最佳寫照嘛,
連她這個活了兩世的靈魂都招架不了,但是有一點很奇怪,
明明他們該是郎有情妹有意,為什麼她會聽說他對她好是另有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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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愛妻男人

    我曾眼見一名長輩對妻子拳腳相向,穢語辱罵,當時我還小,但時至今日,我還記得那一幕所帶給我的震撼及傷害。

    很多人問︰「在婚姻里,最不能容忍的是什麼?」

    我的答案就是賭、毒跟暴力,大家所不能原諒的「外遇」這件事,在我看來比生活習慣及價值觀迥異還微不足道。

    回想起父親生前說過的許多話,深有感觸,父親對母親的疼惜,也自有其因。

    他曾說︰「縱使血親,也不見得有情有義,薄情寡義的血親,不在少數。因為有血緣關系而有感情,那是平常之事。但妻子並非血親,而是因為愛而跟丈夫患難與共,生死同當,所以更加的可貴。」

    夫妻偶有爭執是在所難免,但父親從不曾用難听的話罵過母親,更不曾在外人面前說過母親什麼。他總是對她呵護備至,不吝對人贊揚妻子的美好及可愛。

    他說︰「很多男人總在外人面前羞辱妻子並沾沾自喜,自以為這才是男子氣概,但我認為這是最下等的男人。」

    他又說︰「妻子是跟著自己吃苦的人,做丈夫的不知感恩,不知珍惜,得了便宜還賣乖,算是什麼男人?一個男人不能只想擁有做男人的權益,卻不盡做男人的義務。」

    在我成年之後所接觸的一些人之中,也真的看過不少父親口中「不算男人」的男人,其中尤以一友人認識的老大哥為最。

    他在外人面前極盡能事的羞辱糟蹋妻子,卻厚顏無恥的認為自己是真男人。他經常流連賭博電玩店,一年輸掉一千萬,每次要錢就說是妻子讓他心情不佳,他才會去賭錢。

    千錯萬錯,都是妻子的錯,若他有錯,也是妻子害他犯錯,他若認定了一件事,即使發現是自己錯了,也會惱羞成怒的罵妻子幾句,在嘴巴上佔盡廣宜。

    早些年,妻子若不從他的意,免不了就是一頓毒打。如今兒女長大,他身體也大不如前,雖少動手,但嘴巴還是一點都不客氣。

    他全然不知反省,也不擔心這樣的言行會給子女帶來巨大的影響及傷害。

    他可能使得他的兒子變成一個像他一樣槽糕的男人,他可能讓他的女兒在感情路上總有著揮之不去的陰霾,他不知道他的一言一行,是如何荼毒著他的子女——他的大女兒三十出頭,很認真的做生意存錢,但就是不敢談感情。

    「我從小看著我爸爸那樣打罵我媽,還不怕啊?錢比男人好,錢至少不會咬我。」她如是說,說話時,嘴角是笑,但眼底是傷。

    他的二女兒則有個交往多年的男友,樣貌不出色,但溫文爾雅,也有份不錯且穩定的工作,可他卻一直對二女兒的男友不滿意,說他沒有「男子氣概」,也嫌他賺的是死錢,餓不死也富不了。

    每次二女兒的男友登門,他總是愛理不理,視如無物。

    我實在不解他所謂的「男子氣概」指的是什麼?是像他這樣耍流氓?動不動對妻子拳打腳踢,用穢語侮辱丈母娘?

    我父親說過,每個男人都該生養至少一個女兒,而且要好好的捧在掌心上養著,想到自己捧在掌心上寵愛著的女人,要是跟了一個不疼愛她的男人,自己會有多麼氣憤心疼時,就會知道要如何去善待自己的妻子了。

    然而活得越久,看得越多,我越來越相信「本性難移」這四個字。

    但慶幸的是,我有一個愛妻的父親。

    他從不讓妻子受委屈,他永遠先看到妻子的需要,他在她傷心的時候哄她,在她生氣的時候耍笨逗她笑。

    在他眼里,她總是那麼的可愛,他看著她的時候,彷佛她還是當年的模樣。

    在我的成長過程中,他們讓我看見了愛可以克服多少的困難,可以讓人多麼勇敢,可以讓人感到幸福及愉悅……

    他們讓我知道,愛若無所不在,便能無所不能。

    因為父親這個愛妻男人,讓我即使眼見那麼多不堪的人事物後,卻還是可以相信愛、追求愛,也珍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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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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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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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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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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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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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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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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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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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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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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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開陽城外,戚府。

    戚家在開陽起家致富,如今已到了第四代。

    早在戚家祖老爺時候,戚家就到城外建府,一開始只有六座院落,後來慢慢的往週邊興建,如今已有十數座院落,並有大大小小庭園及池塘共十三處,戚府幅員廣大,四周高築黑牆並有樹林為蔭,由外難以窺見府內動靜。

    戚家老太爺早已去世,戚老夫人堪稱女中豪傑,獨力撐起家業,撫養一子兩女長大成人。

    戚家人丁單薄,長子戚聿仁在她的教養栽培下,六藝俱全,學富五車,縱使他對從商沒有多大興趣,只愛讀書,但她仍將所有希望寄託在獨子身上,巴望著他有朝一日能成家立室,扛起家業,將戚家事業擴及四海,發揚光大。

    豈料,他一日游河時邂逅了畫舫“醉紅塵”的藝妓壽娘,竟對她一見傾心,無法自拔。

    壽娘在醉紅塵算不上紅牌,也沒有特別相好的客人,她琴棋書畫俱通,深得喜好風雅的戚聿仁之心。

    但即使她潔身自好,賣藝不賣身,那樣的出身終究進不了戚家大門,在戚老夫人的極力阻止下,戚聿仁帶著壽娘私奔,從此沒了音信。

    戚老夫人也是個剛烈的女子,殷殷期盼、寄予厚望的獨生子為了一個青樓女子不要家也不要娘,教她憤怒又傷心,便撂下“至死不見”的狠話。

    她以為就算不傳子,亦可以傳女傳婿,怎知她慢慢的發現兩個女兒根本不是經商的料,兩個女婿雖然安分,行事也還算謹慎,但是當真沒有太出挑的才幹,有能力將戚家大業延續下去並發揚光大的不是戚家子孫,而是一個與戚家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喬無惑。

    喬無惑是個孤兒,其父是戚家祖老爺的忘年之交,其父過世時,將喬無惑托孤戚家,他便在戚家待了下來。

    他自小聰慧沉穩,在經商方面頗有天分,戚老夫人將他帶在身邊,一樣一樣的教導,一件一件的交托於他,他謹慎務實、運籌帷幄,不只將戚家產業打理得有條不紊,還能目光獨到精准的開拓新路,逐漸的將戚家版圖擴大。

    如今,戚老夫人早已將戚家絕大部分的產業都交到他手上,由他主事,儘管她仍掛著當家的名,但實際上大大小小的事務都由喬無惑做最後的確定。

    戚家兩個女兒婚後都帶著夫婿及兒女住在戚家,各自負責幾間鋪子商行,可實際上還是由喬無惑監看著,喬無惑也擁有隨時查帳及審核合同的權力。

    這兩年來,戚老夫人深感身子大不如前,內心越加憂慮不安,畢竟喬無惑與戚家既無血緣,也非姻親,對戚家人來說,他不過是個外人,難以教女兒女婿他們心服口服,這時,她想起那離開多年、與她斷絕母子關係的獨生子。

    戚聿仁性情溫和,也無野心,若是能將他找回來,由他掛著當家的名,再讓喬無惑從旁輔佐,那是最好不過了。

    於是她開始派人到處打聽,過了大半年時間,終於有了他的消息,只可惜卻是個讓她心碎的惡耗——戚聿仁早在多年前就死了。

    一聽到這個壞消息,她頓時眼前一黑,差點厥過去。

    “老夫人,少爺是不在了,不過我們找到了少夫……喔不,那個女人跟少爺的孩子。”

    像是黑暗裡燃起了火光般,她兩眼瞪大。“孩子?是……是男孩嗎?”

    “是個女孩,今年十九了。”

    一知道戚聿仁留下的是個女兒,日子過得清苦,恐怕也沒什麼餘力好好教養栽培,戚老夫人眼神一暗。

    十九歲早已過了婚配年紀,肯定是家貧才找不到好人家吧!

    忽地,一個念頭鑽進她的腦海裡,教她重新燃起希望。喬無惑雖已二十七,但一心為戚家操持生意,至今還未娶妻,若是讓喬無惑娶她孫女為妻,喬無惑便成了戚家的姑爺,這麼一來他有名有分,那些反對他的人自然無話可說了。

    戚老夫人立即派喬無惑去將壽娘跟那女孩接回戚家。

    為免事情未成便橫生枝節,她心裡打的算盤未對任何人說起,包括喬無惑。

    喬無惑去到開平鄉下,這才發現當地正流行惡疾,因鄉下窮困,缺醫少藥,死了不少人,當他找到壽娘時,她已死了多日,而伴著她屍身的女子也僅存一絲氣息。

    消息傳回,戚老夫人不由得慶倖,要是再晚個半天,兒子的血脈怕是要斷絕了,她感激天老爺為她戚家留下這條命脈,讓她有了一個希望跟期待。

    看著在床上已昏睡兩日的女子,戚老夫人偷偷抹去眼角的淚水。這孩子生得跟兒子有七分相像,左耳耳垂上還有一顆一模一樣的朱砂痣呢!

    “孩子,”她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你可要快點醒來呀!”

    戚老夫人話才說完,自返回戚家後已足足昏睡兩日的女子突然發出微弱的呻吟,“嗯……”

    在喬無惑接她回來的路上,已不斷給她喂藥,還在途中經過的縣城找了最好的大夫,用上好的藥材醫治她,總算把她的命給保住。

    但也許是身子太弱了,她一直都在昏睡,偶爾醒來也迷迷糊糊的,說些奇怪的話,然後便又昏了過去。

    戚老夫人多怕這唯一的希望就這麼一睡不醒,於是這兩日便用上她珍藏十數年的長白山人蔘、天山雪蓮及幾味稀有的藥材為她補氣求命。

    “老夫人,孫小姐好像醒了?”一旁的張嬸興奮地道。

    “是呀,是呀,那些藥材果真起效了。”戚老夫人喜出望外,一把拉住孫女的手,輕聲喚道:“孩子,書雅,你可醒醒。”

    床上的女子皺了皺眉頭,使勁的想睜開眼睛,彷佛那薄薄的眼皮有千斤重般。

    終於,她睜開了眼睛,兩眼迷惘的看著眼前的人事物。

    “喔,不……”她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跟打擊,再一次昏了過去。

    一邊梳妝,一邊打量著鏡子裡還是有些陌生的容顏,戚書雅在心裡歎了口氣。

    戚書雅?她變成戚書雅了?

    雖然過了好幾日,可她仍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穿越時空,從二十一世紀來到了一個人生地不熟的時空,還從高美朋變成了戚書雅。

    關於原主的過去,她沒有太多的記憶,只記得原主的娘名叫壽娘,個性很溫柔,至於原主的爹戚聿仁,她腦海中只餘一抹隱約的輪廓。

    可關於她所面臨的“現在”,在經過戚老夫人的說明及她靈活聰明的腦袋組織後,有了近八成的明白。

    她爹名叫戚聿仁,是戚家大少爺,是戚老夫人的獨子,年輕時因戀上藝妓壽娘,不得家裡諒解接納,便帶著壽娘私奔,遠走他方,然後生下了她。

    近二十年來,戚老夫人和她爹完全斷絕聯繫,更不知道有她的存在,直到半年前才得知他們一家三口住在開平鄉下,而且她爹已經過世多年。

    戚老夫人派去的人找到她時,她娘已經死去多日,而她尚存一息……不,嚴格說來,戚書雅也已經死了,不然她不會有機會宿在她身上並得以重生。

    總之,她消失在二十一世紀,成為一個古代人了。

    說真格的,她雖然感到震驚,但並不害怕,她向來大膽又愛冒險,穿越重生這種事雖超乎她所能想像,但基本上她覺得還算有趣。

    要說她有什麼在意的,那應該就是她沒能逮到渣男友,讓他帶著她辛苦攢下的創業基金逍遙自在。

    很快的,她發現戚家不是尋常人家,而是少見的富賈,光從她居住的芹香居,便不難推估戚家是多麼不得了的富貴人家。

    在她的芹香居裡夯不啷當的就有十二個丫鬟婆子伺候著她,供她隨時差遣,就連她睡覺的時候,都有丫鬟當值。

    據丫鬟說,這戚宅座落在繁華的開陽城外,占地一萬三千畝,宅內甚至有一片密林。

    一萬三千畝這數字她沒有概念,但隱約可以想像那真的是她這個活在寸土寸金之地的臺北人難以估算的大小,不說別的,就說這芹香居便有她家的十倍大,寢房、花廳、書房、客房……光是房間就有八間,還有庭院跟小池塘,這樣的規模,在現代根本可以算是豪宅了。

    經過幾天的休養,她的體力已經恢復了七、八成,已能在庭園裡走跳,而這幾天戚老夫人每天來看她兩回,十分關心她的身體狀況。

    儘管對她來說戚老夫人還是個陌生人,但她卻深刻感受到戚老夫人對她的關愛,而且丫鬟們對她也相當有禮客氣,說真格的,她已經很久沒被這樣關懷過了。

    國小五年級時,她父母在去接她放學的途中發生車禍雙亡,之後她被阿姨及姨丈收養,過著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生活。

    阿姨及姨丈對她十分刻薄嚴厲,遇事不管對錯,總是先維護自己的親生子女,所以她國中開始打工賺錢,高中時便離開阿姨家自力更生。

    她一直是一個人,她一直很堅強,她知道沒有什麼是永遠的,就算是疼愛她的父母也會在瞬間離開她。

    一路走來,她沒依靠過誰,也沒有誰讓她依靠,即使有男友的時候,她也凡事自理,從不撒嬌耍賴。

    她就是一個這麼獨立的女生,獨立到男友忍不住對她說——

    我對你來說好像可有可無。

    她的想法其實很單純,就只是不想給人添麻煩、不想虧欠誰而已。

    所以她沒打算在戚家當一個茶來伸手,飯來開口,成天刺繡插花撲蝴蝶的大小姐。

    再者,她很清楚這種大戶人家的規矩,通常多得跟貓身上的毛一樣,以她的脾氣性情,哪裡受得了?

    只不過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她一時半會兒的也沒辦法自立門戶,怎麼都得先在戚家安頓下來,再從長計議。

    梳妝完畢後,見沒人送上早膳,戚書雅不解地問向一旁的丫鬟杏花,“今天沒有準備早膳嗎?”

    杏花一怔,“秋桂沒跟孫小姐說嗎?”

    “說什麼?”她微愣。

    “老夫人派人傳話,要孫小姐今早到妙如苑去。”

    “妙如苑是……”

    “是老夫人的居苑呢。”杏花催促道:“別去遲了,老夫人是不會說話,可兩位姑奶奶可是會不高興的。”

    姑奶奶?戚書雅先是一怔,旋即意識到杏花指的應該是她爹的姊妹,她的大小姑媽。

    說到這兩位姑姑,在她昏迷及休養的這些日子,不曾來探望過她,說來也真夠冷淡的,但幸虧她對她們也沒什麼期待,並不會因此覺得心裡不舒服。

    好吧!既然她都宿了戚書雅的身,這些人事物都是她遲早要面對的,她就去瞧瞧唄!

    戚老夫人、長女戚聿恬、其子金貞行、其媳林楚琴、三女戚聿靜、其子周品志、其女周品潔……這幾位主子坐在妙如苑的花廳裡,丫鬟小廝們進進出出的端茶送點心。

    “怎麼請個人請這麼久?”戚聿恬不耐煩地道。

    “她大病初癒,身子還弱著。”戚老夫人啜了一口熱茶,慢條斯理地回道。

    “弱?”戚聿恬哼笑一聲,“娘,聽說她這兩天都在院子裡跑來跑去了。”

    戚老夫人抬起眼瞼睇著她,“你怎麼知道?”

    “我……”戚聿恬一時語塞,她哪裡好說自己差了丫鬟去打探?

    “再等一下吧,就來了。”

    戚老夫人話才說完,外頭便傳來李嬤嬤的聲音,“孫小姐來了。”

    “瞧,這不是就來了嗎?”戚老夫人瞥了戚聿恬一眼。

    戚聿恬挑挑眉,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     ※     ※     ※     ※

    戚書雅在丫鬟的陪同下進到了花廳,看著眼前的陣仗跟一堆陌生臉孔,她先是一愣,深吸了一口氣才道:“老夫人,您找我?”

    她發現每次當她喊老夫人時,總會看見戚老夫人眼底閃過一抹失落,這讓她心裡都會有一點點的罪惡感,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還是不太習慣喊一個才剛認識不久的人祖母,她想,就算對原主來說,突然多了這麼多家人,應該一時間也很難適應吧。

    “你好多了嗎?”戚老夫人問道。

    “謝謝您的關心,我已經好多了。”戚書雅恭敬的回道。

    “今早要你來,是想讓你見見家人。”戚老夫人又道。

    家人?戚書雅快速地掃過在場幾個人的臉,他們看她的眼神有的夾雜了幾分不友善,有的則是帶了一些好奇。

    “這位是你的聿恬姑媽,這位則是聿靜姑媽,她們是你爹的大姊及小妹。”戚老夫人一個一個幫她介紹,“這個是你的表哥貞行,表嫂楚琴……這邊的是你的品志表哥跟品潔表妹。”

    戚書雅禮貌的對他們點頭致意,但沒喊人。

    “你的兩個姑丈一早就到店裡忙了,所以不在這兒。”戚老夫人續道:“還有無惑……他去吳城,明兒或後天才會回來。”

    戚書雅的心裡出現一個問號,無惑是誰?不過她沒多問。

    “娘,瞧瞧她……”戚聿恬打量著她,“站沒站姿的,一點大家閨秀的作派都沒有。”

    聞言,戚書雅下意識的低頭看看自己的站姿,她既沒腳開開,也沒三七步,是哪裡不對嗎?

    “不急,她能學的。”戚老夫人說道:“日後你這個當姑媽的可以教她。”

    “姑媽?”戚聿恬故意一歎,“人家可沒把我當姑媽,連喊一聲都不曾。”

    “大姊……”戚聿靜平日裡雖是姊姊的應聲蟲,但此刻也覺得姊姊太不友善,忍不住出聲。

    戚聿恬眉心一擰,“怎麼,我說錯了嗎?她是沒教養呀!”

    沒教養?這可真是踩到戚書雅的紅線了,雖然她沒有太多屬於原主的記憶,但從那些片段畫面中,她看見了壽娘對女兒的教養是非常嚴格的。

    “大娘。”她忍不住對著戚聿恬開口了。

    聞言,戚聿恬眉毛一豎,這個臭丫頭居然喊她大娘?就說了她沒家教吧,連喊她一聲大姑媽都不懂,不過算了,她也不想承認有這樣的侄女。

    “我娘雖然沒教我什麼大家閨秀的作派,但是她至少教會我禮貌跟尊重別人。”她直視著戚聿恬,義正辭嚴地道。

    “你說什麼?”戚聿恬不禁惱羞成怒,“娘,您聽聽她說的是什麼話?真是個粗野張狂的丫頭!果然是低賤女人生養出來的。”

    聽到她這麼批評壽娘,戚書雅更火大了。

    她還真沒遇過這麼囂張的“阿朱媽”,當著人家女兒的面說人家的娘低賤,這又是什麼了不起的教養?

    “我娘不是什麼低賤的女人!”

    “她是畫舫上的妓子,還不低賤?”戚聿恬像是沒看見戚老夫人臉色變得難看,續道:“她勾引我弟弟跟著她跑了,說不準你是她跟別的男人懷上,栽贓給我弟弟的野種呢!”

    “住口!”戚老夫人沉聲一喝。

    戚聿恬陡地一震,這才驚覺到自己失態了。“娘,我……”

    戚老夫人嚴厲地看著她,“你身為長輩,說的是什麼話?”

    “娘,我只是……您說,無憑無據的,我們怎麼能確定她真是我們戚家的子孫?”

    “她跟聿仁有七分相似,就連左耳上的朱砂痣都是一樣的,我說她是戚家的人,她就是。”戚老夫人神情凝肅地道,“這孩子在外面吃了那麼多年的苦,好不容易回來了,咱們還不好好待她嗎?”

    迎上戚老夫人犀利的眸光,大夥兒紛紛低下了頭,不敢再吭聲,只有戚書雅一個人抬著臉,兩眼直勾勾的望著她。

    偌大的芹香居裡雖然不只戚書雅一個人,可是身為這大宅院的孫小姐,她大門不能出,二門不能邁,身邊圍繞著十二個唯唯諾諾、恭恭敬敬的丫鬟跟小廝,玩鬧不得也說笑不得,真是悶死她了。

    可就在第一次見親戚的兩天后,有人來找碴了,來的正是戚聿恬的獨子金貞行。

    他喝了幾分醉,藉著酒意,他一回到府裡便直直來到芹香居,不為別的,就為了替兩天前挨了戚老夫人一頓訓的母親出口氣。

    “貞行少爺,你別……”他一踏進芹香居,守門的婆子就急忙上前攔他。

    “滾開!”金貞行向來霸道,不曾把這些下人放在眼裡,且此時對他而言,他們全是擋道的狗。

    “貞行少爺,別,老夫人怪罪下來,奴才可就……啊!”

    婆子話未說完,已被他一把推在地上,跌個四腳朝天。

    聽見外面吵吵嚷嚷的,無聊到差點睡著的戚書雅急忙走了出來,就見金貞行橫過庭院,邁著大步朝她走來。

    “你!”金貞行站在廊下,指著她氣憤地道:“給我滾出芹香居!”

    她直視著他,淡淡地回道:“該滾出芹香居的是你。”

    “什麼?”他怒視著她,“你可知道這芹香居是我娘打算將來給我娶平妻時用的?”

    “我住在這兒是老夫人的安排,你有意見找她去。”戚書雅不慍不火。

    “你這個賤丫頭,口氣挺狂的!”金貞行幾個大步沖上階梯,逼近了她。

    一旁幾個丫鬟婆子見狀,立刻湊了上去,“貞行少爺,有話好說。”

    金貞行伸手一拉一推,將丫鬟婆子全拽到旁邊。

    戚書雅眉心一擰,神情嚴厲地道:“你存心找麻煩?”

    “我就找麻煩,怎樣!”金貞行的態度相當跋扈,伸手就想拽住她的衣領。

    她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一扭一轉,借力使力將他摔到一旁,他幾個踉蹌,要不是及時攀住了柱子,肯定要跌個狗吃屎。

    丫鬟婆子們見到這一幕,全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金貞行出了大糗,惱羞成怒,一個轉身,惡狠狠的瞪視著她,“你這雜種,居然敢對本少爺動手?”

    “你再說我是雜種,我就對你不客氣!”她在現代可是學過幾招防身術的,雖然她的力氣敵不過他一個大男人,但是只要掌握了巧勁和角度,倒楣的可是他。

    “我就要說你是雜種,是不要臉的妓子生的雜種!”金貞行今天就是來找碴的,哪肯輕易甘休。

    戚書雅一個箭步上前,直逼向他,他嚇了一跳,後退兩步。

    “臭小子,”她指著他的鼻子,毫不客氣地道,“你滾是不滾?”

    金貞行驕橫慣了,哪裡能在這些下人面前丟臉,戚書雅越是沒把他放在眼裡,他越是想在眾人面前立威,越是想把她給踩到腳下。

    “雜種丫頭!”他忽地伸出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我今天要是不修理你,我就不是金貞行!”

    “貞行少爺,不不不,你快鬆手呀!”

    丫鬟婆子們見狀,嚇得臉色都發白了,想要把人拉開,可偏偏人家是少爺,要是他們不小心弄傷了他,自己也是吃不完兜著走,皆是一陣手足無措。

    戚書雅抓住他掐著自己脖子的手,毫不畏懼的直視著他,沉聲道:“鬆手。”

    “不鬆手如何?”金貞行挑釁地睨著她。

    “不鬆手就等著被我修理。”她說。

    金貞行不屑地哼道:“我倒要看看你怎麼修理我!”

    戚書雅廢話不多說,出腳朝他的小腿骨用力一踹。

    金貞行沒料到她會這樣反抗,痛得雙手一松,身子往後一倒,背撞到了柱子上,他先是一愣,隨即難以置信又氣惱地道:“你……你敢!”

    “我警告過你了。”她雖是初來乍到,可也不會任人宰割。

    他兩隻眼睛爬滿了憤怒的血絲,兩個大步上前,正要再度對她動手時,忽然一聲沉喝傳來——

    “貞行少爺!”

    大夥兒循著聲源望去,只見一名穿著深色長衫,身形高大的男子不知何時站在院子裡,不只下人們都嚇了一跳,就連蠻橫跋扈的金貞行都陡地一震。

    “喬爺……”下人們幾乎同時出聲,然後很自然而然的往旁邊一退。

    喬無惑從吳城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妙如苑去向戚老夫人請安,並且向她報告此行的進度及收益。雖說戚老夫人對他十分信任,也從不過問,但他還是事事向她呈報,以示尊重。

    戚老夫人要他離開妙如苑後,來看看戚書雅有什麼需要,也順便互相認識一下,因此他來到了芹香居,沒想到居然撞見讓他驚訝的一幕——她踹了金貞行。

    這……太有趣了!

    初來乍到,雖說是戚家孫小姐,可因為娘親的出身而註定要受到歧視及欺壓的她,居然有膽量跟囂張跋扈慣了的金貞行對著幹?

    他早該制止的,卻忍不住想知道她還有什麼能耐,直到他意識到被徹底激怒的金貞行可能真的會動手傷了她,他才出聲。

    金貞行瞪著喬無惑,怒氣未褪,卻不得不隱忍。

    喬無惑深受戚老夫人重用及信任,掌管著戚家近九成的產業,別說是他,就連他娘都得顧忌幾分。

    喬無惑踏著穩健的步伐走了過來,臉上覓不著一絲可供研判他想法的情緒。

    待他走近,戚書雅覺得他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細細一想,這才想起在她短暫醒來時,看見的就是這張好看的臉。

    原來他就是戚老夫人口中所說的無惑?那……他是何方神聖?

    看那些下人對他的態度如此恭謹,金貞行又瞬間乖得跟孫子一樣,不難想像他在戚家頗有地位。

    難道他是戚家的隱藏版大魔王?這樣的念頭一竄過,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喬無惑濃眉一擰,不自覺的盯著她看,她微頓,斂住笑意,迎上了他的目光。

    兩人對視了一下下,喬無惑便將視線轉開,直視著有幾分醉意的金貞行。“貞行少爺,你喝醉了?走錯了地方?”

    金貞行不悅的瞪著他,卻收斂了方才的跋扈囂張。

    “要是老夫人知道你喝醉酒後跑到這兒來鬧事,恐怕你得挨一頓罵吧?”喬無惑又道。

    雖說他的語氣不慍不火,但在這些下人面前,他這樣直說分明是沒給自己留點面子,金貞行拉不下臉,虛張聲勢地道:“喬無惑,少拿外祖母來壓我,你不過是戚家的一條狗!”

    喬無惑依舊沒有什麼情緒,只是冷冷的看著他。“你鬧夠了?”

    “你少耍威風!”金貞行眼神閃爍,隱隱透露著不安及惶惑,“你再怎樣都是外人,別以為有外祖母給你撐腰,你在戚家就能橫著走,狗就是狗,只能在主子腳邊搖頭擺尾。”

    聽他左一句狗,右一句狗的罵人,戚書雅都快氣炸了,一個箭步往前沖,指著他鼻子就要罵,“金貞行,你實在太過分了,你……”

    喬無惑兩個大步上前,背身擋住了她。“貞行少爺,快走吧,在這兒生事對誰都沒好處。”他的聲音平平淡淡的,卻隱含著威嚴。

    看著喬無惑依舊氣定神閑的模樣,情緒好似沒半點起伏,戚書雅不禁對他有幾分好奇及敬佩,這人是修養太好?還是城府極深?

    金貞行頭再怎麼硬,也不可能去碰這塊大石,占不了便宜,他只能摸摸鼻子,轉身走人,不過臨去前他還是撂下了話,“哼!走著瞧!”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戚書雅氣憤地道:“喂!你……”

    “孫小姐。”喬無惑轉過身看向她,嗓音低沉的喚了一聲。

    她微頓,隨即又義憤填膺地道:“他那樣說你,你不氣嗎?”

    看著她為自己抱不平時那正義凜然的樣子,他微微一頓,先前接她回來時,他還擔心她回到戚家後興許也過不上好日子,會像一條流浪狗般遭到戚聿恬那些人追打,但現在看來,他是多慮了。

    這小妮子不是省油的燈,那些人在她身上肯定討不了便宜。

    “我氣是不氣,與你何干?”他直視著她,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

    她狠狠一愣,他這是什麼態度跟語氣?她為他抱不平,他卻一副“你根本雞婆”的嘴臉。

    “他……他罵你是狗!”

    “我不痛。”他的語氣依然淡淡的。

    “你……”他不痛?是,被罵是不會痛,但總會生氣憤怒吧?這人有沒有知覺啊?

    “孫小姐,是老夫人要我來的。”他不打算繼續先前的話題,慢條斯理的拱手一揖,“在下喬無惑,是戚家的管事。”

    哪裡來的管事是這麼功高震主、威風八面的?她不傻,雖然金貞行剛才狗啊狗的罵他,但她看得出來金貞行對他十分忌憚。

    “孫小姐,”喬無惑目光一凝,直視著她,“在下奉勸你一句,收起你的爪牙。”

    她一頓,“咦?”

    “想在戚家過上安穩的好日子,別那麼張牙舞爪。”他一臉興味地睇著她。

    “我才不會為了圖什麼安穩好日子就任人宰割。”她眼神強悍地瞅著他。

    喬無惑微頓,深深的一笑,促狹地道:“既然如此,你怎麼還待在這兒?”

    “放心,我會走的。”戚書雅秀眉一擰。

    他定定的看著她,眼底竟有著一抹深沉及狡黠。“這事不用向老夫人稟報吧?”

    這人真有點討厭……這是她當下對他的唯一感覺,她目光一凝,有些沒好氣地回道:“不用。”

    她又不是三歲小孩,跟人吵嘴打架就要找大人告狀,再說,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她不想戚老夫人為難。

    “那好,在下還有事要忙,先告辭了。”他欠身,調轉身子,邁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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