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踢下凡的仙人
「啪!」
火辣辣的一巴掌甩在臉上,聲嘶力竭的咆哮聲劃破寂靜夜空——
「羋九兒妳竟然敢給我下藥!」
米玖樂被這一巴掌搧得暈頭轉向,還沒來得及弄清楚狀況,一隻腳就踩在她的臉上,骯髒的鞋底還不斷地在她臉上來回碾壓著。
她緊閉著眼睛,痛苦的忍受著刺耳的聲音與臉上的疼痛。
這份痛楚讓她暈眩的腦袋逐漸清醒,終於睜開眼看著周遭的環境。
該死的,巫仙是把她踹到哪裡去了?竟然會讓她感到痛!
她已經是個仙人,按理說應該不會有痛覺,可身上的痛楚怎麼這麼真實?
就在她感到困惑時,一陣劇烈刺痛直竄腦門,像是有人拿針刺著她的腦袋,痛得她冷汗涔涔,臉色發白。
緊接著,一段完全不屬於她的記憶像閃電一樣劈進她的腦中,是一個名叫做羋九兒的孤女與她丈夫江承恩的生活點滴。
只是,為何她腦海裡會出現這段記憶?
米玖樂緊皺著眉頭百思不解,耳邊繼續傳來怒吼——
「羋九兒,別以為妳裝聾作啞我就會放過妳!」
江承恩見她裝死,心頭那股怒火燃燒得更旺,抬起腳就往躺在地板上的米玖樂踹去。
那一腳結結實實的踹在米玖樂的腹部上,痛得她整個人縮成一團,冷汗不停自額頭滴落。
眼見暴行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她頓時一陣惱火,使出全身力量拽住那隻腳,猛力一扯。
江承恩仰倒在地,發出「砰」一聲劇烈響聲。
堂堂大男人竟然被女人給拉倒,簡直是奇恥大辱,這一摔讓江承恩更加惱羞成怒。
顧不得後腦勺遭到撞擊的疼痛,他翻過身,手指扼住米玖樂的頸子,掐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他心中再度騰起熊熊怒火,咬牙切齒怒視著她,話自齒縫裡擠出,「羋九兒,妳好大的膽子,不僅對我下藥,還敢對我動手!」
「放手……」米玖樂使出全身氣力,艱難的將扼住她頸子的手扳開。
她怒氣熾盛,眼底布滿紅絲,瞪著眼前的男子,卻又有一絲不解,這人為何一直叫她羋九兒?
她的眼眸忽然瞪大,方才竄進腦海裡的男子就是他,江承恩!
她還未弄清楚為何江承恩會出現,就先從他的眼中看到一個陌生的人影。
江承恩拽的人明明是她,為何她在他眼裡看到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女子?這女子是……羋九兒。
米玖樂傻眼了,但也只是一瞬間,她立刻明白一事,就是她下凡了,附身在羋九兒這個剛斷氣的女子身上。
這時羋九兒的記憶再次飛快地閃過她的腦海,不一會兒米玖樂便了解前因後果。
羋九兒與江承恩是奉父母之命成親的。
當年八歲的江承恩隨著父親離開京城,前往江南巡視鋪子,半路遇上搶劫,江承恩被劫匪刺傷腹部,血流不止,眼看就要魂斷異鄉,羋九兒的父親羋儒正好自山上採完藥下山,經過看到,出手救了江承恩一命。
江氏夫妻經過打探得知羋儒有一個五歲的女兒,為了報答救命恩情,便與羋儒定下這門兒女親事。
十年後羋儒過世,生前他便交代過,讓羋九兒在他死後帶著自幼一起長大的丫鬟歡歡拿著訂親信物前往京城江家。
等羋九兒抵達江家才知江承恩跟表妹許沛芸早已經互許終生,並不願娶她。
江氏夫妻堅持必須信守承諾,江承恩被逼著當個負心漢娶羋九兒,只能承諾許沛芸他絕不與羋九兒同房。
成親當晚,他讓羋九兒獨守空閨,自己到書房睡覺,第二天更是將她趕到離他最遠的一個小院子,命她不許出現在他眼前。
剛成親就收到這麼一個下馬威,得不到丈夫疼愛的羋九兒在江家根本無法立足,下人們表面恭敬,但看她的眼神與態度總帶著輕蔑,沒有人將她當成主子看待,讓她在江家過得很難受。
稍稍值得慶幸的是公婆江氏夫妻因為兒子的態度感到理虧,所以給她的月銀比一般按例還多一些。
然而因為江承恩的不配合,羋九兒嫁進江家三年無所出,江氏夫妻眼看這樣下去不行,這才同意兒子江承恩將表妹許沛芸納進門。
江承恩卻執意以平妻之禮迎娶許沛芸,為此還跟父母發生一番爭執。
為了江家的香火,江氏夫妻最後不得不退讓,讓許沛芸以平妻之禮入門。
本在江家就沒地位的羋九兒聽到這消息,深怕許沛芸入府後自己會更加沒有地位,犯傻的用了一個最笨的法子,就是給江承恩下藥,想與他生米煮成熟飯,最好能夠一舉懷上,這樣日後她才有保障。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計畫竟被江承恩識破,他狠狠地羞辱她,還毆打她一番。
連著挨了幾巴掌,羋九兒不甚跌倒,後腦勺著地,當場沒了氣息。正巧米玖樂被巫仙踹下天庭,就附身在她身上。
米玖樂一想到這裡怒火就「蹭蹭蹭」地不停往上竄,但理智讓她冷靜下來,此刻各種條件都對她不利,她不能再衝動,必須反轉這局勢才行。
江承恩明日便要迎娶他心愛的女人,日後羋九兒在江家的生活只會更加水深火熱。
她米玖樂在成為仙身之前就不是一個會委屈自己的人,都說愛情裡容不下一顆沙,不能與他人分享,光這個因素她就無法頂著羋九兒的身分在這裡繼續待下去。更別提她對會動手打女人的渣男沒有一丁點好感,要她繼續看江承恩的臉色過活根本不可能。
為今之計只能離開,以前沒有迎娶平妻這事,想和離恐怕不容易,但眼下就是個機會。
既然江承恩這麼愛許沛芸,只要她稍加煽動一下,應該就能夠讓他點頭同意和離。
思及此,米玖樂翻身坐起,一面揉著被掐疼的頸子,一面喘著大氣提議,「既然你看我那麼都不順眼,心裡也沒有我,不如我們和離。」
「和離?」江承恩怔了下。
一直以來他都想休妻,然而每次才提幾句她就搬出她死去父親羋儒對他的救命之恩,直指他們江家忘恩負義,警告父母若是讓他休了她,她便吊死在江家大門前,讓所有人知道江家是如何的背信棄義等等。
有一次她竟然真的拿著白綾要吊在他家門楣上,父母結結實實被她那舉動給嚇死。
不管她上吊的舉動是真是假,為了江家的顏面,父母狠狠警告他不許再提休妻一事,他早已寫下的休書才遲遲未能塞到她手中。
怎麼這次她會突然提和離?
「是的,和離。你也不想我擋在你跟你心愛女人的中間吧。」她絲毫不理會他的錯愕,逕自找了張椅子坐下,雙臂抱胸與他談條件。
「羋九兒,妳又想搞什麼?」一提到許沛芸,江承恩就像炸毛的貓,怒瞪著她,厲聲威脅,「我警告妳,妳要是敢再鬧得家裡雞犬不寧,尤其是明天,若是妳敢在我與沛芸的婚禮上鬧事,我絕對不會饒過妳!」
「呵,怎麼以前我打死不肯走,你總恨不得把我掃地出門,現在我說要和離,你卻嚇得龜縮了?」米玖樂嘴角勾著一抹鄙夷的笑,睨著他,「或者是你以前只是在演戲給你父母看?」
「呸,誰說我怕了,又何來演戲一說?」江承恩朝地上吐了口痰,一臉陰沉,死盯著她,像是想從她臉上看出一絲的詭計,「妳這陰險狡詐的女人詭計多端,我怎麼會知道妳又打什麼鬼主意想要設計我、設計沛芸。」
「你想多了,以前我是想與你好好過日子才會想盡辦法讓你將眸光留在我身上,做出那麼多蠢事,可現在我看清了,你的心只裝得下許沛芸一個女人,眼裡看到的只有她,所以我決定……」她冷厲的神情突然變得柔和,望著他的眸光裡有著委屈與一絲眷戀。
她沉默片刻,眼中流露出一抹心痛,悠悠望著他,咬了咬下唇後艱澀的開口,「離你們兩個人遠遠的……」
「當真?」她那像是受盡委屈的神情,讓他不禁相信了幾分。
「是的,所以我決定退出,成全你跟許沛芸。」她睜著一雙染著萬分悲傷的大眼看著他,沉重地點頭。
「妳能這麼想最好,我即刻給妳休書。」江承恩感到長久以來積壓在胸口的沉悶感消失了泰半,讓他整個人輕鬆不少。
「不,不是休書。」
「羋九兒,妳想出爾反爾?」
「和離,我要和離書,而不是被你休棄的休書。這是我最後的底線跟要求,若你不答應,那就不要怪我把事情做絕,我不介意玉石俱焚。明天的大喜之日逢喪,觸了楣頭可不關我的事。」她的眸光冷冷鎖住他。
江承恩俊朗的臉龐因她的威脅而扭曲,怒喝,「羋九兒,妳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差點就被妳所騙,以為妳是真心悔改!」
「江承恩,我是真的不想夾在你跟許沛芸中間,但我要走也要走得有尊嚴,不被休棄是我的條件,若你不答應,我是不會離開的,那我們就看誰能撐到最後。
「我告訴你,我現在是破罐子破摔,既然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跟許沛芸如意。雖說是平妻,但誰大誰小,外人怎麼看?可別忘了我比她早進門,你難道捨得你的沛芸妹妹一進江家門就受委屈?」
米玖樂對他的怒氣視若無睹,直接道破他心底最擔心卻從來不對外人說的心事,就是他人會以看妾室的眼神看待他心愛的女人。
他極力忍住怒氣,如惡狼般惡狠狠地盯著她。沒錯,這正是他所擔心的。沛芸進門得晚,即使是以平妻之禮進門,在外人眼中依舊比不得羋九兒,不想讓沛芸委屈,羋九兒就必須消失。
「怎麼,這樣看著我做什麼?難道你想殺人滅口?江承恩,我若是無緣無故暴斃或是失蹤,你以為官府不會想到你?」她沉沉勾了勾嘴角,「我老實告訴你,當你執意要以平妻之禮將許沛芸迎進江家時,我就已經到府衙去備案,同時寫了狀子交給我爹以前施恩過的人。
「只要我不是以我跟她透漏的方式自殺,而是意外暴斃或是被人加害,那人都會拿著狀子上衙門狀告你為即將進門的平妻殺妻。即使這案子最後你可以順利脫身,但也已臭名昭彰,要好好過日子可不容易。你若按著我的條件來,你好我也好,皆大歡喜,你好好想想。」
這些都是她從記憶中得知的,想不到羋九兒是個有頭腦的,懂得未雨綢繆,擔心自己因為不肯為許沛芸挪位置而遭到毒手,先留了後手。
只是既然留了後手,怎麼還會使出下藥那種愚蠢的伎倆呢?甚至把自己的命給搭上了,真是令她百思不解,許是在最後想搏一把,情之一字真是害人。
「妳!」江承恩眼底如有暴風雨來襲,可他卻必須硬生生的忍住。
「我也不刁難你,和離書,同時必須給我和離的補償。」
「妳竟然還敢要補償!」
「你江家忘恩負義,且當年未付醫藥費,更浪費了我三年光陰,難道不該將醫藥費付清,不該給我補償?」她雙臂抱胸,冷冷盯視他。
「妳……」江承恩思慮了下,最終點頭答應她的要求,「好,我答應。妳想要的補償是?」只要能用銀子解決的都不是問題,此刻他只想將羋九兒轟出江家。
「一座京郊的莊子跟兩千兩銀子。」
前世在還未成仙之前,她是個修行者,經過幾次輪迴轉世終於成仙,而成仙前的那一世她是個二十一世紀的人。
她才成仙不久,因此對於前世的事情依舊記得一清二楚,依照二十一世紀的思維及羋九兒的記憶,立馬分析出哪一種條件對自己最有力。
「兩千兩、一座京郊的莊子?羋九兒,妳以為妳值這個價?」
「值不值不是你說的,現在你也沒有資格說我,不想讓你的沛芸妹妹難過,最好按著我的條件來。別跟我說你辦不到,雖然我未掌中饋,但江家的產業進帳我還是清楚的,你未讓你父母知道,你私下給許沛芸的聘禮禮單裡頭可是有三千兩銀子,若是我將這事告知你父母,不知道許沛芸入門後他們還會喜愛這個媳婦嗎?我想我有必要—— 」去告知你父母。
她話還未說完,江承恩便打斷她,「行,就如妳所說,兩千兩,條件是妳要在天亮之前馬上離開我家。」
與其留著她明日觸他楣頭,不如今日就將她趕出去,當父母知道也已來不及阻止,且他只是暫時答應她的要求,屆時再派人將銀子跟莊子地契搶回就好。
* * *
子夜將近,大地一片寂靜,除了打更的人與輪流守夜的人外,幾乎所有的人皆已沉睡。
位在江府後院一座樸實的小院子裡,一名手提著燈籠、頭上紮著雙丫髻的丫鬟在院門邊神色焦急地來回踱步。
她不時提高手中的燈籠照亮前方,想看看她家少夫人是否回來了。
每每想到少夫人豁出去的堅毅神情,她就忍不住替少夫人擔心。一旦計謀沒有成功,少夫人定會被少爺活活打死的,少夫人應該也是知道這點,擔心她被牽連,因此再三交代,不許她跟著,也不許她到少爺的院子打聽。
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少夫人還不回來,她想到前頭少爺的院子打探消息,又怕惹少夫人不高興,她該怎麼辦才好?
就在她舉棋不定時,黑暗中,一抹明明滅滅的燭光往這裡來。
她以為自己眼花了,趕緊揉了揉眼睛,只見昏黃燭光後有個熟悉的人影。
是她家少夫人,少夫人終於回來了,太好了!
她趕緊提高燈籠照著前方的路,疾步朝那抹燭光跑去。
「少夫人,您終於回來了,擔心死奴婢了。」說到這裡,丫鬟忍不住哭了出來。
「歡歡,別哭,快回去整理包袱,我們要離開這裡。」羋九兒的記憶很雜亂,米玖樂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搜尋出她所住的地方的路線。
「離開?少夫人您說什麼,離開,要去哪裡?」
米玖樂沒說話,整個人靠在歡歡身上,讓她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
江承恩那個殺千刀的,下手絲毫不手軟,根本就是把羋九兒往死裡踢打,沒想讓她活命。
事實上,羋九兒也確實是魂歸離恨天了。
雖只有昏黃的光線,歡歡仍然看得出少夫人臉色很不好,臉頰上還有一個大鞋印,一雙圓滾滾的眼睛忍不住凝滿水氣,「少夫人,少爺他下手怎麼這麼狠……」
「江承恩已經不是妳的少爺了。」
「少夫人,您說什麼!」歡歡驚呼,手中的燈籠差點掉落。
「妳先扶我回去,其他的等會兒我再跟妳說。」她全身上下快痛死了,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休息加上藥。
歡歡小心翼翼的扶著她走回屋中坐下,然後趕緊拿了自己出來前才燒開的銅壺,倒了點熱水。
「少夫人,您先喝杯熱茶,奴婢去取藥箱過來。」歡歡將杯子塞進她手中,而後匆匆地往裡間跑去。
米玖樂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溫熱的液體滑進喉嚨後整個人才感覺舒服多了。
她附身在羋九兒的身子裡,總感覺魂不附體,渾身冰冷,這杯熱茶下肚才逐漸暖和。
放下手中的杯子,她的視線落在手腕上的玉鐲上,那玉鐲色澤十分混沌暗沉,沒有一絲光彩,中間有一點紅。
這鐲子感覺很熟悉啊……才這麼想著,一抹記憶迅速閃過腦海,她氣憤的低咒了聲,「該死的!」這玉鐲是巫仙給的玉扳指變成的!
此刻她恨不得將巫仙給撕了,這傢伙太可惡了,她修仙容易嗎?竟然一腳將她踹下凡塵。
她憤怒地咬著牙回憶著她被踢下凡之前的事情。
她本是九重天上負責釀酒的小仙,剛趕製完一批桃花釀,才離開酒窖便被頭頭派去將散落在中庭裡的酒罈收回。
到中庭時,她看到一個白眉老頭坐在桌子前掉淚,那老頭大概是見自己哭泣的醜態被人看到,尷尬地走人,卻忘了帶走桌上的石頭。
她起先沒注意,只顧著將歪倒的空酒罈收進推車裡,等收拾好,她這才看到桌上有顆其貌不揚的石頭,想都沒想就順手拿起,要將石頭丟進花圃裡。
哪裡知道她一碰到石頭,石頭就綻放出奇異的七彩光芒,差點閃瞎了她的眼。
這突如其來的璀璨光芒震撼了才剛走出中庭的老頭,那老頭衝回來驚喜地拽著她,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之後就連天帝都被驚動了,匆匆趕到。
經過那老頭的講解,她才知道他是仙界德高望重的巫仙,身分類似人間的巫師。
日前仙界的禁地虛無山突然發生驚天動地的大爆炸,爆炸過後,幾位上神前往勘災,調查虛無山的禁咒結界是否因為這次爆炸而遭到破壞,這一調查才發現事情嚴重。
三萬年前仙魔大戰,戰神臨死前用心頭血畫下結界,將魔王鎮壓於虛無山下後,從此魂飛魄散。而今結界遭到嚴重破壞,魔氣不斷外洩,被鎮壓的魔王即將衝破結界。
得知此事後,巫仙卜了一卦,卦象顯示群魔湧動,天庭即將大亂,整個仙界只有戰神能夠壓制魔王。
然而戰神早已魂飛魄散,靈魂化成塵埃飄散在虛空之中,唯有屍體完整的被天帝放在冰晶棺中保存。
所幸這些年來天帝持續命人尋找,蒐集戰神化為塵埃的靈魂,找到的魂魄正在養魂盅裡養著,而今唯缺穿越虛空後便不知所蹤的一魂一魄。
巫仙表示,只要透過「尋緣石」找出命定的有緣人,就可以找到戰神缺失的那一魂一魄。
她方才見到的那顆其貌不揚的石頭就是尋緣石,九重天上就這麼一顆,珍貴稀罕得很。只要找到有緣人,那顆尋緣石便會發亮,而她就是他們要找的有緣人。
她當下便拒絕了這個不可能的任務,她好不容易修成仙,要她再度下凡為人,她是打死不願意。
為了讓她願意下凡,天帝許諾她不少令人豔羨的條件,什麼金手指、隨身空間、坐擁金山銀山等等,還會派一位仙人跟在身邊保護她,幫她一起尋找戰神,可都被她拒絕。
修仙很苦的,她才不要再次當凡人,說什麼她都不願意再下凡,而且人海茫茫,她要從何找起?
巫仙見她遲遲不肯答應,突然硬塞給她一個灰灰暗暗、中間有一點紅的玉扳指,並告訴她這玉扳指是當年戰神隨身心愛之物,上頭那紅點是戰神的一滴血,只要遇到戰神的靈魂便會發光,能藉此找到戰神。
兩人在推辭間,巫仙一個用力,竟然直接將她給推下凡,她就這麼毫無預警的附身到了羋九兒身上。
這可惡的巫仙,就不要讓她回到天庭,否則她一定讓他好看!
就在她咬牙咒罵著巫仙時,歡歡已經取來藥箱,自裡頭拿出幾罐傷藥,又趕緊擰來一條濕布巾。
「少夫人,藥箱拿來了,奴婢先替您將臉上的汙漬擦拭乾淨再幫您上藥。」藉著燭光,歡歡看到臉幾乎腫成豬頭的米玖樂,眼淚不禁奪眶而出,氣憤的嚷著,「少夫人,少爺太狠心了,怎麼把您打成這樣……明天奴婢拚了這條命不要也要告到老爺夫人那裡去!」
「江承恩已經不是妳的少爺,江家兩老更不是我的公婆,不用去找他們。」她任由歡歡替她擦拭著臉上的鞋印,簡略告知只小她兩歲的丫鬟,「我跟江承恩已經和離了,往後別再喚什麼少夫人,只管稱我為小姐。」
「什麼,他竟然與您和離?他怎麼可以這麼狠心!當年若不是老爺,他那條命早就沒了,他竟然如此!」歡歡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驚呼,「可憐的小姐啊……」
才哭沒兩聲,她的淚水突然止住,悲傷的情緒瞬間被憤怒取代,推開門扇就要走出去。
「歡歡,妳去哪?」這個丫頭是怎麼回事?她對歡歡一點都不了解,只能一臉怪異的看著突然衝出門的她。
歡歡一腳跨在門檻外,旋身又氣又難過的道:「小姐,奴婢要到廚房拿殺豬刀砍了那個忘恩負義的男人!」
「回來回來,誰讓妳去砍他的?砍了他必須賠上妳一條命,划不來。」她招手示意歡歡回來。
「可是小姐,您難道就這樣吞下這啞巴虧?當年可是他們求老爺同意這門婚事的,現在反悔的也是他們,全天下的好處都讓他們江家佔了,奴婢不服!」歡歡氣急敗壞地嚷著。
「歡歡,我的好歡歡,我沒吃虧。我是和離,是我提的,和離。」米玖樂神情認真地看著以為她被欺負而哭得淚漣漣的歡歡。
「小姐,您別欺負奴婢讀書少,沒識多少字就覺得奴婢好騙。您沒被欺負,那您臉上那個鞋印是哪裡來的?」她淚眼汪汪的盯著她臉上那特大號鞋印。
「這個啊,江承恩踹的,但我也沒讓他好過,讓他摔得……明天想洞房可能很困難。」米玖樂認真回想了下當時情景。
她看到他後來走路都扶著腰,應該是摔傷了腰,明天要是有辦法洞房,她就佩服他!
「洞房!」歡歡突然瞪大眼睛,猛然想起今晚小姐去找江少爺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洞房。
歡歡焦急地抓著米玖樂的手,緊張的問道:「小姐,您今晚不是……您還下了藥……」她畢竟是姑娘家,知道小姐的目的後,對洞房那兩個字還是很難啟齒。
「沒成功,被江承恩發現了,否則妳以為我臉上這鞋印是哪裡來的?」米玖樂聳了聳肩,不以為意的說著,「不過也是因為這一腳讓我整個人清醒,兩人中間夾了一個人,不管對哪一人都是一種傷害,所以當下我便決定和離。」
「可是……小姐您跟他和離了就得離開江家,日後我們要去哪裡?老爺已經過世了,我們無家可歸了……」
米玖樂拍拍歡歡的手臂,抹去殘留在她臉頰上的淚水,「放心,我同江承恩要了贍養費,還有一座宅子,不怕沒有落腳處。」
「贍養費?」這是什麼東西?歡歡不解的看著米玖樂。
米玖樂猛然想起「贍養費」這詞是二十一世紀才有的,趕緊解釋,「就是補償,我找他要了一些補償。」
「原來是這樣,那奴婢放心多了。只是小姐,江少爺給的補償恐怕不會很多,這樣夠我們回到漓縣嗎?」歡歡拿過藥水,小心的擦在米玖樂臉龐的腫脹傷痕上。
漓縣是原主的故鄉,但米玖樂並不打算回漓縣,因此搖頭,「不,我們不回漓縣。有京城附近的莊子和補償金,生活無虞,不用擔心……啊……」她抽著眼尾,有些吃痛的提醒歡歡,「輕一點,好痛。」
「小姐,忍忍,這藥水是老爺調配的,對於受傷瘀青很有效,明早您臉上的瘀青就會消了,若是不趕緊讓臉上的鞋印消掉,那些下人看見就又要嘲笑您了。」
「我們都要走了,誰還管他們笑話。」
「就算只待一天,奴婢也不能讓人笑話小姐。」歡歡忿忿地說著。
「我們連夜就走,那些人看不到我們的。」她拿過歡歡手中的藥水,「這給我,我自己擦,妳現在去整理包袱,把我們那些能帶走的東西全收起,不要留下。」
「小姐要摸黑離開?我們又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歡歡很不認同的看著她。
她拍拍歡歡的臉頰,「乖,我這麼做有我的理由,日後再同妳說。不要浪費時間,趕緊去收拾,我們必須在天亮之前離開。」
她一口氣敲了江承恩兩千兩銀子跟京城郊外的一座莊子,他是絕對不會輕易饒過她的。他會點頭答應她的要求,是因為想給他的小青梅正名,等他忙完婚禮的事情,回頭便會動手收拾她跟歡歡,若是她們兩人想活命,就不能留在京城或是回漓縣。
「好,奴婢就聽小姐的。」歡歡轉身進入臥房開始打包行李。
還好她們主僕的東西不多,不下半個時辰就整理好了。
米玖樂趁著天色還未亮,帶著歡歡從西側門偷偷離開江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