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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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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知換魂至帝姬身上的蘇已巳如何與舊王子賀珩成就良緣,請看新月甜
檸檬系列454換魂之一《丫頭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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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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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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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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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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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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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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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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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趙玉惑看著鏡中的自己,有種在作夢的不真實感,須將手緊緊貼在鏡面上,體會那冰涼的觸感,才能確定此刻是真實的。

  鏡中的容顏,失去了往日的明艷,變成極淡極淡的清麗。其實,她倒也不討厭這張臉,只不過,需要段時間來適應。

  一個月前,夏楚京郊,她因馬車失控,掉入河中,被衝到了某個岸邊,醒來後發現自己竟變成了這副模樣。

  記得當時,她望著水影中的自己,不禁驚叫起來,對著這張陌生的臉又掐又打,直至疼痛讓她再也下不了手。

  這樣的怪事,就算在書裡她也未曾讀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的靈魂為何被囚禁在一副陌生的軀體中?

  從前,她是夏楚的帝姬趙玉惑,可現在,她又是誰呢?

  腰帶間繫著一個精緻荷包,大紅的緞子配上銀白梅花,繡功很不錯。她在荷包裡發現了一些銀兩,還有一條繡著名字的帕子。

  蘇巳巳——是那帕上的文字,是這副肉身的名字嗎?

  她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鎮定下來,連忙回京打聽,才知道帝姬「趙玉惑」日前墜河昏迷,如今正在宮中休養。

  這麼說,有另一個女子霸佔了她的軀殼,代替她在宮中休養?

  那人才是真正的「蘇巳巳」吧?

  不知為何,當她聽到這個消息,並沒有憤慨地闖入宮門,向皇兄趙闋宇表明自己的身份,試圖奪回身體,反而產生了一個大膽而古怪的念頭。

  很好……如此一來,她終於可以獲得真正的自由,想去哪兒去哪兒,卸去帝姬的重擔,讓自己徹底地鬆一口氣。

  「趙玉惑」誰想當就讓誰去當吧,她,樂於做沒沒無聞的「蘇巳巳」。

  而她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北上,奔赴離國。

  離國,有她朝思暮想的人。

  從前因為玉惑帝姬的身份,她不得不與他分離,但如今她改了容顏、換了身份,終於可以陪伴在他身邊,哪怕只是做他的奴婢……

  「蘇姊姊!蘇姊姊!」思忖之中,忽然聽到小丫鬟敲著她的窗欞,「丞相回府了,鄒嬤嬤叫姊姊快去呢!」

  趙玉惑對著鏡子,輕輕挽起一綹散落的髮絲,微笑著回答,「知道了,馬上去。」

  她盼這一刻的到來,已經很久了。

  慕容佩,她朝思暮想的人,是否,同樣惦記著她?

  為了他,她獨自踏過千山萬水,隱姓埋名,只為與他廝守在一起,哪怕他已經完全認不出她。

  她覺得自己做什麼都想著他有點傻氣。但從小到大,她聰明過了頭,現在,不介意有點兒傻氣。

  依舊是一襲青色衣裙,不過,她在腰間繫了條松花色腰帶,上頭繡一著朵朵橘色小花,彷彿那年秋天,她與他在御花園中一同栽下的雛菊。

  他看慣了她明艷綺麗的模樣,會喜歡此刻的清淡嗎?

  趙玉惑一邊憶著往事,一邊輕提羅裙,邁入他的書房。

  屋子裡滿是墨汁的陳香,她一眼便看見案上那只白瓷花瓶內插著數枝雛菊,一如當年……她的心底泛起漣漪。這是否證明,他還惦記著她?

  趙玉惑按照鄒嬤嬤所教,先將窗子全數推開,放了滿園的清風進來,吹入他喜歡的青草氣息,而後,又將茶水沏好,房內一室的草香夾著茶香。

  聽說他回來後會看一會書,茶盅旁邊,就擱著他日前所讀——《花間集》。

  原來,他還在讀那本《花間集》……已經不知多少年了,她最鍾愛的書,他竟一直在讀。

  翻開書頁,那張葉脈還在。也不知是哪一年,她在樹下拾到,殘葉褪去了全數青綠,只剩透明的脈絡,在陽光下一照,別有一番情趣,彷彿紗窗的網。她順手遞給他,說給他當書籤。

  沒想到,他留下來了,留了這麼久。

  「姊姊,你怎麼還杵著呢?」鄒嬤嬤身邊的小丫頭又奔了進來,氣喘吁吁的催促,「快,快準備熱的巾子,丞相醉了,正由小廝扶著往這來呢!」

  醉了?不過下午而已,他就醉了?

  是了,自從他擔任離國丞相,應酬也多了起來,他又不擅飲酒,腸胃也不太好。

  「知道了,」趙玉惑對那小丫頭交代,「妹妹,你先去廚房,替姊姊做點兒事。」

  「什麼?」小丫頭一怔。

  趙玉惑湊近,在對方耳邊囑咐一二,她雖然不解,仍乖巧點頭應承。

  那丫頭前腳剛走,小廝便扶著慕容佩邁進院門。

  這一刻,趙玉惑覺得自己心跳似有片刻停止。

  她已經多久沒見過他了?一年?兩年?他的容貌,在記憶裡很清晰,真要形容卻很模糊。

  如今,她終於見到他了,彷彿盼了千年,經過無數輪迴,總算等來了與他的重逢。

  「快,快上來幫忙!」尾隨其後的鄒嬤嬤急喊道,「將丞相扶到長榻上去。」

  趙玉惑跟著鄒嬤嬤,彷彿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與那小廝將慕容佩安置妥當,然而,她卻不覺得累。

  坐在榻側,將雪白的巾子敷在他的額上,終於可以仔細端詳他的容顏。

  此刻,他皺著眉頭,閉著雙眸,似醉似睡。

  兩年未見,倒像闊別十年,他的俊顏風霜漸染,輪廓較從前深邃了些,膚色也暗了些,再也不是那個面如皎月、意氣風發的少年……

  趙玉惑忽然心尖一酸,柔荑擱在他的手背上,微微顫動著。

  「我的姑娘,你是怎麼了?」鄒嬤嬤在一旁蹙眉提醒道,「別只是發愣啊,丞相醉了,該去煮濃濃的梅子湯給他解酒才是。」

  慕容佩也不知是被這聲音驚擾了,還是哪兒不適,只聽他輕哼一聲,皺緊了眉,微微地側了側身。

  「嬤嬤,依我看,丞相這會的不適並非是醉了。」趙玉惑卻道,「梅子湯過酸,不宜讓他飲用。」

  「咦?」鄒嬤嬤不解,「那該怎樣?」

  「丞相恐怕患有胃疾吧?我看他臉色發青,手腳冰涼,若只是醉了,不會如此。」

  「對對對。」鄒嬤嬤這才反應過來,「我老糊塗了,丞相腸胃素來不好,飲酒後更不舒服。」

  「我已經叫人去廚房熱牛乳了,」趙玉惑微微笑,「等會兒再熬一鍋白粥,加上黨參、黃耆等暖胃的藥材,充作晚膳吧。」

  「你這丫頭,倒想得周到。」鄒嬤嬤吁出一口氣,「有你在,我也可以放心了。」

  「嬤嬤若累了,請下去休息吧,奴婢在此服侍丞相。等他醒了,再伺候他用膳。」趙玉惑淡笑勸道。

  鄒嬤嬤不再多言,點頭離去,臨去時將房門輕掩,整間屋子立刻安靜下來。西斜的陽光漸成綺色,從窗口映入,長榻上一片亮燦燦的。

  趙玉惑伸手按住慕容佩的腹部,她的手心很暖,此刻,正好為他暖胃。

  記得從前,他胃疼的毛病犯了,她就是這般輕輕為他按摩,緩解他的痛苦。

  彷彿習慣了,自然而然的,她想也沒想便伸手輕撫,不帶半分羞怯。

  他的腹部,還像從前那般堅實,隔著薄薄的衣衫,她的手掌能清楚地感受他肌膚的熱度。

  這算不算很親密的舉動?肌膚相依,萬分旖旎……

  趙玉惑垂眸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偶然抬頭,卻見慕容佩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深邃瞳眸正炯亮地盯著她,不由得嚇了一大跳。

  「奴婢給……給丞相請安!」她連忙站起來,退開一步,行了禮。

  「你的按摩手法倒挺熟練,」慕容佩低聲開口,「誰教你的?」

  「回丞相,家父曾經也有胃疼的毛病……奴婢小時候學的。」她腦筋飛轉,撒了個謊。

  「你怎知我有胃病?」他雙目片刻不移,直盯著她。

  原來,方纔他沒有醉也沒有睡,她與鄒嬤嬤的對答,他都聽了去。

  呵,這麼多年,他依舊是那副性子,一向沉得住氣,平素不動聲色,但一面對欲知道的事便執著到底。

  「奴婢是夏楚人。」她努力讓自己鎮定,回視他的目光,「記得曾經看過一張皇榜,是玉惑帝姬在為丞相您尋找治胃病的良方,丞相還記得嗎?」

  「皇榜?」他一怔,記憶瞬間鋪天漫地的湧入,俊顏勾起澀澀淡笑,「是啊!你不提,我倒忘了……」

  那一年,他在書林苑廢寢忘食的苦讀,常常誤了晚膳,導致腸胃落下毛病,御醫都說無法根治。她知道後,訓斥了他一番,幾次周折到民間替他尋找良方。可惜,方子一直沒找著,他這病,延續至今。

  來到離國後,漸漸調養,這病倒也好了些,但他執拗的存心不肯斷了病根,因為,每當胃疼的時候,便會讓他想起她……想起那些她對他關心備至的日子,以及她手心的溫暖……

  思念伴著疼痛令他煎熬,但他寧可疼痛的伴他一生,以免將她給忘了。

  「蘇姊姊,牛乳端來了——」門外,突然傳來小丫頭的聲音。

  趙玉惑趕忙開門接過,親手將那碗牛乳端至榻前,雪白的牛乳上結了一層薄薄的膜,她用小杓將其破開,輕輕吹散了,這才遞到慕容佩手中。

  「丞相,趁熱喝吧。」她笑道,「下次若再有應酬,定要先喝碗牛乳護胃,切勿空腹飲酒,若一時找不著牛乳,可用生雞蛋代替。」

  慕容佩望著她的眼光越發好奇起來,這樣的明媚笑容,這樣的細碎叮嚀,讓他又勾起對某個人的想念。

  只是,那個人艷麗,她卻素淨,完全是不同的模樣。

  「你叫什麼名字?」他不由得問。

  「蘇……巳巳。」她頓了一頓才答道。

  「巳巳?什麼意思?」這個名字讓他覺得有趣。

  「奴婢也不太清楚,或許是來自巳時吧?」她胡亂猜測,「奴婢是巳時生的,爹娘便隨口取的吧。」

  一個卑微得連名字都沒被好好取的女子,卻無半點自怨自艾的神情,彷彿天生樂觀開朗,從不計較這種小事。

  她這樣子跟記憶中的那個人,又多了一分相似。

  「蘇巳巳,鄒嬤嬤可曾對你說過,要你來做什麼嗎?」他飲了一口牛乳,胃果然舒適了些,又或許是她方纔的按摩也起了作用,他眉心舒展,閒適地問。

  「是……做丞相的夫人。」她倏忽有了點調皮的心情,故意歪著腦袋看著他,眨了眨眼回答。

  「少了冒牌兩個字。」他不禁莞爾,提醒她。

  「是,冒牌夫人。」她爽快地答。

  「你不覺得委屈?」分明只是陌生人,一問一答間卻極有默契如多年故友,這讓他心下微愕。

  「既然賣身入相府,無論丞相叫奴婢做什麼,都是奴婢分內之事。」她再度粲笑若晨曦,不帶一絲傷感。

  這樣乾脆俐落的回答,這歪著腦袋的俏皮模樣,再度讓他感到錯亂。

  彷彿,站在面前的,真是那個人。

  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何會在一個陌生女子的身上,頻頻看見那個人的習慣動作和感覺?是因為思念日重無以慰藉嗎?

  這些年來,這還是第一次。

  慕容佩喝完牛乳,將碗遞給她,便半躺著身子,抿唇再無言語。

  因為昨日飲酒傷了腸胃,慕容佩特意告假在家休養一天。其實,一夜過去,他已不再覺得十分不適,告假,只是因為他忽然想待在家中而已。

  算起來,這些年來他還從未如此偷懶過,他總是不眠不休,不惜耗損健康,也要拚出一方天地。

  但今天,不知出於什麼緣故,他覺得應該留在府中,或許是因為家裡來了一個有趣的女子。

  那個叫做蘇巳巳的女孩,本來他不以為意,覺得只是奶娘替他尋來的一個冒牌夫人而已,但昨日的一問一答,倒勾起了他的好奇。

  直覺告訴他,這個女孩絕非表面上那麼簡單,她似乎非常瞭解他,彷彿早已與他相識。

  但他對她,一點兒印象也沒有,那張素淨的容顏,他絕對是初見。

  若非他忘了,就是有什麼人在背後指點她,告訴她關於他的所有事情,出於未知的目的。

  此刻,他坐在窗前,那個女孩就站在花叢旁,也不知在忙些什麼,腕間提著個偌大的竹籃,如春季踏青一般,晨風吹起她的衣擺,搖曳生姿。

  「丞相,宮裡來人了……」鄒嬤嬤悄悄走近,在他耳邊低聲道,「要不要老身去擋擋?」

  「皇上派來的?」慕容佩擱下書本,側頭問。

  離帝完顏凌向來待他不薄,他忽然告病請假,他自然會派御醫前來關切,慰問補品更不會少。

  「不,是……明嫣公主。」鄒嬤嬤面有難色。

  他一怔,隨即笑了。

  明嫣公主果然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身為離帝的寶貝御妹,天上的星辰都唾手可得,就算他再三拒絕,對方也未必會知難而退吧。

  「我就知道她會來。」慕容佩道。

  昨日,他奉命入宮飲酒,離帝完顏凌向他暗示公主要招他為駙馬之事,他當下即道出家中早有糟糠之妻,氣得明嫣公主在簾後直跺腳。

  以公主不服輸的脾氣,定會親自前來瞧瞧他這所謂的糟糠之妻到底如何,竟能讓他放棄金枝玉葉,對其從一而終。

  「請公主過來吧。」慕容佩對鄒嬤嬤道,「不過,咱們先別出去,就讓慕容夫人去招呼一會兒。」

  「慕容夫人?」鄒嬤嬤一時沒領會過來。

  慕容佩淺笑,看了看園中那悠閒的女子,鄒嬤嬤這才恍然大悟。

  「是,老身知道了,這就去吩咐。」

  慕容佩頷首,看著鄒嬤嬤急步走向園中,對著花叢旁的那個人耳語了幾句,那纖細的人兒先是怔愣了片刻,隨即恢復了從容自若,彷彿非常有自信地答應了。

  明嫣公主可是出了名的難纏,她會如何應付?

  慕容佩抑不住心中好奇,緩緩起身,在迴廊處找了個適當的位置,預備看出好戲。

  未過多時,便見明嫣公主在眾宮婢的簇擁下,聲勢浩大地出現在園門處。那凜凜的威勢,不似來探病,倒像來打架。

  纖細的身影不卑不亢的上前相迎,淡定行禮,他不必瞧,也知那張素淨的小臉定然是笑意盈盈。

  慕容佩負手而立,聽見不大不小的話語聲傳來。

  「給公主請安,不知公主駕到,有失遠迎。」趙玉惑柔聲道。

  「你就是慕容夫人?」明嫣公主以輕蔑的目光將她從頭打量到腳,「倒比本宮想像中的年輕。你家丞相呢?本宮要見他!」

  「丞相此刻還在歇息,」趙玉惑垂眉道,「或許是昨日飲酒過多,脾胃不適。」

  「本宮來了,他不出面迎接,好生無禮!」明嫣公主嘴上如此說著,視線卻在趙玉惑臉上直打轉,「也罷,讓他好生歇息吧。慕容夫人,與本宮閒談一會兒,如何?」

  「臣婦之幸。」趙玉惑頷首,巧笑倩兮。

  「你與慕容,成親多久了?」明嫣公主以審問犯人似的語氣冷硬質問。

  「五年了。」趙玉惑從容答覆。

  「怎麼之前都沒聽慕容提過?」明嫣公主狐疑,「夏楚那邊也沒聽說還有個慕容夫人。」

  「我與相公自幼相識,是父母定的娃娃親。而慕容一族本為夏楚前朝貴胄,近年卻衰落了,所以慕容家本不想連累我家,要退了這門親事,可我父母堅持當初的婚約,並不離棄,相公心中十分感激,婚後以禮相待,將我安置在慕容家的祖宅。他來離國後,怕我被多事之人打擾,所以對我們的婚事一直秘而不宣。」

  她信口道出這一大篇前因後果,不僅讓明嫣公主一怔,就連迴廊上的慕容佩也訝異凝眸。

  關於他的身世,沒人比她知道得更清楚,慕容一族與其說是前朝貴胄,實則為戰敗皇族,趙氏當年其實相當於從慕容氏手中奪去了夏楚江山。

  慕容佩會如此奮發圖強證明自己,實在有外人不知的隱衷……

  「看來你果然是慕容夫人,才會如此明白他的身世,」明嫣公主無法反駁,迫不得已的道,「慕容斷不會將底細告訴一個冒牌貨。」

  「公主還有什麼疑問,臣婦知無不答。」趙玉惑欠欠身,禮貌而端莊。

  她一直在想,有朝一日成為了他的妻子,該是什麼模樣……此時此刻,彷彿是在扮演自己美夢中的角色,她演得不亦樂乎。

  「既然你與慕容是父母之命,這些年又聚少離多,想必沒什麼感情。」明嫣公主瞧著她,臉上仍抑不住輕蔑的神色。

  「感情一事,似水無痕,臣婦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深是淺,」她明知對方是在嘲諷,卻依舊笑意滿滿,「只不過,臣婦對我家相公的脾氣稟性,倒比別人知道得多些。」

  「會比本宮知道的多?」明嫣公主顯然不服氣。

  「公主知道我家相公喜歡什麼天氣、愛好什麼顏色,平時喜愛吃什麼、看什麼景致、聽什麼曲子、讀什麼書嗎?」她以晶亮的眸子不甘示弱地與對方對視。

  明嫣公主咬住唇,答不出個所以然,卻不舒服的反問:「本宮不知,難道你這個與他長年分居兩地的人就知道了?」

  「我家相公喜歡雲淡風輕的天氣、雨過天青的顏色、吃四月的尖、看杏花微雨桃紅、聽絲竹合鳴、讀花間詞集。」趙玉惑流利地回答,一句也不結巴。

  明嫣公主瞪大眼睛,嘴巴半晌闔不攏,顯然被她震住了。

  「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趙玉惑乘勝追擊。

  「啊?什麼?」明嫣公主一臉茫然。

  「這是我家相公最喜歡的幾句詞。」趙玉惑惡作劇似的一笑,「公主不知道嗎?」

  「不知道又怎樣?」明嫣公主又羞又惱,反問:「夫人你就對慕容的事件件知道嗎?」

  「比如呢?」趙玉惑莞爾地瞧著她。

  「比如……」彷彿為了反擊,明嫣公主故意道:「慕容與夏楚那什麼帝姬的事,夫人你知道嗎?」

  「玉惑帝姬?」終於提到她了,看來,她在離國還挺有名的。

  「對啊,聽聞慕容與她感情深厚,慕容在夏楚宮裡待了這麼久,夫人不擔心嗎?」明嫣公主面帶諷意,字字刺耳。

  「那玉惑帝姬漂亮嗎?」她狡黠地反問。

  「那是自然。」傻公主沒料到自己掉進了她的陷阱。

  「與公主您相比如何?」

  「估計跟本宮不相上下吧。」明嫣公主很有自信。

  「既然如此,那有什麼可擔心的?」趙玉惑笑容依舊明亮,「我家相公在這離國宮裡待了這麼久,不也沒出什麼事嗎?」

  「你……」明嫣公主大怒,「你敢對本宮無禮?」

  「臣婦說過,知無不言。」再度溫婉一揖,眉宇間卻有凌人氣勢。

  「你給我記著!」明嫣公主跺足大嚷,袖子一揮,「擺駕回宮!」

  一群宮婢戰戰兢兢尾隨著暴跳如雷的公主,急匆匆走了,牆角幾隻花盆也遭了殃,砰的一聲,不知被誰踢翻在地,裂成幾瓣。

  趙玉惑見此情狀,猶自鎮定地一笑,踱步過去,將那盆中花兒扶起來,就著泥根靠至牆邊,令花兒不至於被糟蹋了。

  頭頂日光正烈,忽然,她覺得暗了一暗,抬眸,只見一道修長身影替她遮住了陽光。

  不必瞧,她也知道是誰,熟悉的氣息撲入鼻尖,勾起迷離的記憶。

  「丞相——」她低下頭,「明嫣公主方才來過,鄒嬤嬤吩咐不要打擾丞相,所以奴婢擅自作主,招呼了公主。」

  「我看見了。」慕容佩微微笑道,「方纔我就站在迴廊下,看到了一切。」

  「丞相恕罪。」趙玉惑立刻請罪,「奴婢惹公主生氣了。」

  「沒事,公主一向愛生氣,就算你不惹她。」慕容佩指尖掠過沾到衣上的花葉,「我只是好奇,你如何知曉我的喜好?」

  「丞相都聽到了?」趙玉惑心頭一顫,「……那是奴婢胡謅的,奴婢並不知道。」

  「雲淡風輕的天氣、雨過天青的顏色、吃四月的尖、看杏花微雨桃紅、聽絲竹合鳴、讀花間詞集——這些全是胡謅的?」慕容佩挑眉,擺明不信。

  「沒錯。這些,不過是奴婢自己的喜好而已。」趙玉惑把頭埋得很低,生怕被對方看出她的異樣。

  「巧了,這些也是我的喜好。」慕容佩望著她髻尖上的碧玉珠子,此刻晃得厲害,顯示主人的緊張,「那麼,『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也是你胡謅的?那可太巧了,我還真就喜歡這幾句。」

  「不,這個是……奴婢昨兒替丞相打掃書房,碰掉了一本花間詞集,書頁翻開,正是這一句,上面夾著張書籤,」趙玉惑抿了抿唇,「奴婢想,這一頁肯定是丞相常看的,所以就順口說了。」

  「觀察入微,心思通透。」慕容佩怔了怔,淡淡頷首道,「鄒嬤嬤果然沒挑錯人。」

  「丞相過獎了。」他信了嗎?倘若起疑,會把她趕走嗎?

  只希望他就這樣半信半疑,讓她可以長伴左右。

  「看來你也是讀過書的。」慕容佩又道,「那花間詞集裡,你還喜歡哪一句,說來聽聽?」

  「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她忍不住道。

  這便是她在思念他的時候孤苦的心境,本來可以裝傻不回答,但她覺得,這一刻她要讓他知道。

  慕容佩斂眉凝視著她,半晌無語。

  「這一句,也是我喜歡的。」最後,他答道。

  意味深長的沉默中,也不知,他有沒有瞧出什麼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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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鄒嬤嬤坐定,剛端起茶盅,便看見一個青衣丫頭緩緩走進來。

  那丫頭長得並不十分美麗,卻有種恬淡如水的清秀,只見她梳著墜馬髻,髻上髮飾吊著顆水滴狀的碧玉珠子,隨著她俯身行禮時微微一晃,彷彿葉間落下的露珠一般,襯得她有種說不出的溫婉可人。

  她的嘴唇上並未搽上艷麗胭脂,而是粉嫩如初綻薔薇花瓣的顏色,襯著一襲青衫,令她整張臉瑩潤生輝。

  她纖腰直挺,卻並不拘謹僵硬,反而有一種婀娜的姿態,目光溫順卻有一抹炯亮,並非柔弱可欺之輩。

  鄒嬤嬤看著她有片刻恍惚,彷彿站在她面前的,並非一個普通丫頭,而是哪個大戶千金。

  「你是新進府的?」鄒嬤嬤清咳一聲,開口問:「夏楚人?」先前為了那件事已對這丫頭都做了調查,如今只是再行確認。

  「是,奴婢是夏楚人。」那丫頭微笑著回答。

  她雖自稱奴婢,態度卻不卑不亢,彷彿她是主子,不容怠慢。

  「你既是夏楚人,為何卻賣身至離國為婢?」鄒嬤嬤詢問。

  「奴婢父母雙亡,本想來離國投奔遠親,無奈親戚搬遷不知所蹤,又花光了盤纏,無力返鄉,逼不得已才賣身為婢。」她答得有條不紊,像是早就準備好這個答案。

  「可憐吶。」鄒嬤嬤頷首,「如此說來,你在離都,是無親無故了?」

  「是。」對方垂眸。她的遭遇聽上去如此淒涼,但眼睛裡卻沒有半點楚楚可憐的神情。

  「這裡有黃金一百兩。」鄒嬤嬤放下茶盞,掀開托盤上的布巾,盤裡竟是黃澄澄的金錠,「是賞給你的。」

  「賞給我?」那丫頭詫異的不由得睜大眼睛,「無功不受祿,奴婢不敢!」

  「你且聽完我的解釋,再推托不遲。」鄒嬤嬤歎了一口氣,「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丞相府。」

  「丞相是何人?」

  「丞相慕容佩,天下皆知,他本是夏楚人,因懷才不遇,不得已去國離鄉,尋求施展抱負的機會。機緣巧合,得遇離帝,離帝賞識其才華,破格任用他為離國丞相。此事傳出,四海之內皆成為美談,都說離帝開明,而丞相幸運。」

  丫頭口齒甚為伶俐,出口成章,彷彿滿腹詩書。

  「不錯,」鄒嬤嬤微愕地望著她,「你倒瞭解得仔細。」

  「奴婢既然已賣身入丞相府為婢,關於主人的各種傳言故事,奴婢自然要瞭解清楚,才方便日後伺候主人。」丫頭笑道。

  「有這份心,便說明你是個聰明的丫頭,」鄒嬤嬤目光流露滿意神色,「看來此次重任交予你定然沒錯。這一百兩黃金,其實是是酬金。」

  「到底是何重任,居然值黃金百兩?」丫頭臉現迷惑。

  「假扮丞相夫人。」鄒嬤嬤緩緩答。

  「夫人?」她似被嚇著了,久久不能言語,半晌才吐出一句,「……為何?」

  「我們丞相青年才俊,名揚四海,如今離國上下不知多少名門閨秀對他青眼有加,王公大臣也爭相與他攀關係,紛紛找人上門提親,如果應允了哪一門,便會得罪了旁人,這得罪了誰都不妥!」

  鄒嬤嬤擔憂地搖頭,「最近更麻煩,明嫣公主對丞相亦是一見傾心,在皇上面前嚷著要招駙馬,皇上只有這一個妹子,平日疼愛的不得了,連天上的星星都可以摘給她,斷不能不答應,但丞相不願……」

  「成為駙馬,不好嗎?」秀麗容顏怔了怔,眼中藏著苦澀笑問。

  「我們丞相是何等人物?當初在夏楚的時候,玉惑帝姬對他百般示好,他若想當早當上駙馬了,何必等到今天?」鄒嬤嬤似有一絲自豪回答,「丞相平生志願,是一展抱負,實現四海歸一、天下和平的志向,豈能為了一個女人徒招吃軟飯的惡名?」

  這鄒嬤嬤本是慕容佩的奶娘,一直跟隨在他左右,年前慕容佩初任離國丞相,特意將鄒嬤嬤從夏楚接來,掌管府中事務。因而,鄒嬤嬤提起慕容佩時,自是與他人不同。

  「玉惑帝姬……」那丫頭聽到這裡,不禁有片刻失神,像憶起了什麼往事。

  「這下你明白了?」鄒嬤嬤道,「丞相不願捲入是非,迫不得已,向離帝謊稱,家中早有結髮之妻,一直安置在夏楚鄉間,照顧祖宅。離帝便要丞相將夫人接來,也好斷了明嫣公主的念想。」

  「奴婢懂了。」那丫頭微微點頭。

  「你是夏楚人,模樣氣度都還不錯,在此無親無故,不會被人認出來。所以,找你來冒充夫人,最好不過。」鄒嬤嬤再度打量她一眼,「再說,丞相身邊也需要一個心思細膩的人伺候,你若放機靈一點兒,說不定有朝一日便真成了夫人。話就說到這裡,你知道該怎麼辦了吧?」

  那丫頭如花美顏平添一抹緋紅,屈膝磕了頭,接過盛有黃金的托盤。

  「奴婢定不負嬤嬤所托。」她鄭重道,看起來自信滿滿。

  「對了,一時倒忘了,你叫什麼名字?」鄒嬤嬤忽然又道。

  「蘇、巳、巳。」她一字一字的道,彷彿故意要把自己的名字說得很清楚,又彷彿連她自己也不太熟悉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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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與不說    心寵

  最近認識了兩位朋友,一天晚上閒著無聊,大家開始講自己的愛情故事——

  甲說,他曾經暗戀一個女生,但一直沒有告訴她,只是在心裡默默喜歡。

  女生住在另一個城市,他只能在MSN上與她聊天,兩人無所不談,有時候話題難免涉及愛情,但他都很小心地避開。

  某一天,他決定辭職,到女生所在的城市去找工作,即使薪水會低很多而且頗為冒險,他也無怨無悔。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女生告訴他,她要結婚了,跟一個認識沒多久的大叔。

  甲在講自己的故事時連續哭了六次,痛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向她表白。他一直深信,在自己開口之前,女生會有默契地等著他。

  他說,或許她不愛他,所以能對另一個人一見鍾情。

  但我看了他的MSN聊天紀錄,我覺得,那女生很愛他,甚至一再暗示他,而他,冷靜又木訥,與那女生說話的語氣就像一個客氣疏離的陌生人。

  假如,我是那個女生,我也不會覺得他愛自己,甚至會因為他的態度而傷心。

  甲不相信我的推測,堅持說那女生不愛他。

  然而,女生結婚前,給他發了一封簡訊,說他是她此生「最大的願景」。這封簡訊,讓他後海莫及。

  他失去了愛情,只因為「不說」。

  乙則完全相反。乙的錯誤在於不停的「說」。

  她跟丈夫認識三個月就結婚了,但婚後發現丈夫的性格與自己想像中的完全不符。

  她覺得兩人應該好好溝通,有事無事、人事小事,都與丈夫不斷地「說」。

  終於,他開始覺得她煩,好幾個月不與她說話,甚至深夜不歸。

  於是她開始疑神疑鬼,覺得丈夫已有外遇:心裡難過得要命,甚至考慮要離婚。

  「說」與「不說」,是人與人相處最難以掌握的部分。

  說得太多,愛情缺少了神秘感,少了盡在不言中的情致,往往最後令人感到庸俗又煩人。

  完全不說,則愛情少了安全感,雙方不斷相互猜測、缺少承諾,終將淪為分道揚鑣的路人。

  這一本書,也是關於「說」與「不說」的故事。

  你看了就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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