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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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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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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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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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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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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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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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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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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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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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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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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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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無論是多少年後去回顧這件事,任琉璃始終認定那是她這輩子最丟臉的一天,連問晴都說換了是她碰上那種事,她一定會當場自殺了事!

  不過琉璃沒有,因為她的臉皮比問晴厚一公尺,她只是……

  這年暑假,由於問晴得由臺灣趕回東京去參加藝大的八月夏季研習,而任育凱頭部受傷仍不被允許出院,琉璃便主動說要陪新任二嫂回去。

  在機場候機室前,琉璃終於想起曾經在哪裏碰見過問晴。
  「姻緣天注定,這話還滿有幾分道理嘛!」
  「姻緣天注定?我不懂妳在說什么?」
  嘿嘿一笑,琉璃曖昧的擠擠眼。
  「該出境了,走,上飛機再告訴妳。」

  笑吟吟地牽著問晴的手準備出境,她還在想說上飛機後要怎樣調侃問晴,就在這時,背後不知是哪個窮極無聊的家夥竟然從她的小屁屁上狠狠一推……

  「啊~~」長年磨練出來的超級歌喉立刻拉出一聲嘹亮的驚叫,還沒叫完,她已經狗吃屎的趴在地上了。
  不對,她是趴在一個人身上。
  不過剛趴下的那一瞬間她並不知道,只覺得眼耳口鼻被堅硬的「地板」撞得眼淚直掉。

  「小姐,就算妳想要,這裏也不太合適吧?」

  慢條斯理的聲音由上而下傳至她耳裏,她才捂著鼻子往上看去,但說話的人並沒有往下看她,所以她看不見那人的臉,只看見一副有力的下頷。

  老天,好丟臉,原來她還把別人壓在地上作煎餅!
  「對不起!對不起!」

  尷尬到不行的女孩子連忙撐起「四腳」想要爬起來,但由於太慌張,膝蓋一個不穩又趴了回去,上方立刻又傳來一聲呻吟。

  「小姐,換個地方如何?譬如飯店?」
  飯店?什么飯店?
  只花費了兩秒鐘,琉璃便搞清楚身下的人在說什么,怒火馬上從頭燒到腳底。

  她又不是故意的,而且她已經說了對不起不是嗎?幹嘛還說這種話來侮辱她,說得好像她是饑不擇食的阻街女,不但當眾拉客,還當場交易……

  「好吧,如果小姐堅持一定要在這裏……」

  話還沒聽完,琉璃便猛然坐起來──坐在那家夥身上,然後左右開弓揮出去,這兩聲巴掌響亮得大概整座機場都聽得見──這下子他總該學乖了吧?

  沒想到,當她再一次試圖從他身上爬起來時……
  「很抱歉,小姐,也許妳有SM的嗜好,但我沒有。」依然是懶洋洋的語調。
  不敢相信,這家夥是欠人海K他一頓是不是?

  怒火再度轟隆轟隆熾烈的燃燒起來,可是,很不幸的,火才燒一半,她又四腳一滑跌回去,整個人和下面那家夥貼成火腿和蛋皮。

  更糟糕的是,這回她的貼下去可不是普通的貼下去,而是嘟嘟好和他眼對眼、鼻對鼻,還有嘴對嘴貼上了,緊緊的,鼻子歪了,嘴壓扁了,一雙濃綠色的,透著幾分閒趣、幾分興味的眸子正對著她的黑眼瞳,連眨一下睫毛的空間都沒有,她甚至可以「品嘗」到他嘴裏帶著淡淡啤酒味的口水。

  瞬間,腦袋裏產生三秒的空白,齒輪在空轉,思考力退化到歸零。

  第四秒,所有的現實一骨腦全涌回腦海裏,她驚駭得抽了口氣,馬上又坐起來再甩兩巴掌出去,比剛剛更響亮,大概整個世界都聽見了!

  緊接著,為免那家夥再說出更令人失去理智的話,她搶先狂吼,「閉嘴!」

  吼完再像條狗似的從他身上爬開,狼狽的站起來,拉著一旁早已看到傻眼的問晴,以災難逃命的速度,一溜煙跑不見。

  決定了,她要把今天列為生命中的一頁空白,將所發生的一切全部刪除掉!

◇◆◇◆◇◆◇◆◇◆◇◆◇◆◇◆◇◆◇◆◇◆◇◆◇◇◆◇◆◇◆◇◆◇◆◇◆◇◆◇◆◇◆◇◆

  「可惡,爹地,我好不容易給你制造機會,你竟然把人家給氣跑了!」
  「原來是妳搞的鬼!」
  「爹地不是喜歡她嗎?」
  重重的嘆氣。
  「我沒說喜歡她,我只說我欣賞那種女孩子,該死的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爹地欣賞就行了,趕快把她娶回來做媽咪嘛!」
  「我剛剛說的話妳聽不懂嗎?我根本不認識她呀!」
  「沒關係,爹地,我偷了她的皮夾,這樣你就可以知道她是誰了!」
  「……」

◇◆◇◆◇◆◇◆◇◆◇◆◇◆◇◆◇◆◇◆◇◆◇◆◇◇◆◇◆◇◆◇◆◇◆◇◆◇◆◇◆◇◆◇◆

  電腦裏的資料確實很容易刪除,但生命裏的記憶可不是那么簡單可以說刪除就刪除的。

  除非得了失憶症。

  可惜沒聽說過有一日失憶症,所以琉璃的那一頁空白直至走出羽田機場之後才順利刪除完畢,隔了一大片鹽水,她的霉運應該到此為止,不會再有了吧?

  沒想到剛回到南青山,才一踏入任育凱的家……
  「Shit!Shit!Shit!」
  「怎么了?」

  放下旅行袋,問晴奇怪地看著琉璃又摸屁股後的口袋,又掏背包,挖了半天,幹脆把背包裏的東西全部倒出來,差點沒把身上的衣服全扒下來。

  「Shit!」琉璃懊惱地又詛咒一聲,放棄翻找。「我的皮夾不見了!」
  「咦?真的?」問晴吃驚地停下往廚房去的腳步。
  「真希望是假的!」琉璃苦惱地癱坐在沙發上。
  「什么時候掉的?」問晴走回來,望著那一堆散在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知道。」琉璃嘆氣。「也許是在臺灣掉的,也許是日本,天知道!」
  「怎么現在才發現?」

  「我有兩個皮夾,一個是放現金、信用卡那種隨時會用到的東西的皮夾,另一個放證件,不見的是放證件的那個皮夾。」

  「妳慘了!」問晴脫口道。

  「還用妳說!」琉璃垂頭喪氣地把放現金、信用卡的皮夾和護照丟在一旁。「過兩天若是沒有人拿來還,一想到那些身份證、學生證、駕駛執照什么的全都要重新申請,我就想抓狂!」

  「如果我有時間就可以幫妳忙了,」問晴歉然望著她。「可是……」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可以了。」琉璃對她揚起一手表示不需要,另一手拿起那個放現金的皮夾,「幸好那張支票是放在這裏,不然光是賠二哥那張支票我就要破產了!」語氣慶幸地喃喃咕噥。

  「呃?」沒聽清楚,問晴再走過來兩步想聽分明。「妳說什么?」

  抬眸,「沒什么、沒什么!」琉璃泰然自若地放下皮夾。「明天我陪妳回三鄉家拿東西,之後再去買點東西。」說到這,心情又開始high起來了。

  問晴又走回廚房。「買什么?」
  「妳需要的東西,還有……」琉璃笑得一臉賊。「嘿嘿嘿,我需要的東西。」
  這回她一定要刷二哥的卡刷到爆……
  雖然那張卡是刷不爆的……
  那就刷到他破產好了!

◇◆◇◆◇◆◇◆◇◆◇◆◇◆◇◆◇◆◇◆◇◆◇◆◇◇◆◇◆◇◆◇◆◇◆◇◆◇◆◇◆◇◆◇◆

  翌日,從三鄉家出來後,帶著終於解決一樁大麻煩的爽快心情,她們直接去作瘋狂大採購,幾乎買了一整天的東西,買到手發軟,回來後又整理了一整個晚上,終於大致上都整理妥了。

  再隔天,她們來到任育凱的家斜對面那棟深院大宅子裏,琉璃是來拿一些上課要用的書籍筆記等等,問晴則是依從吟倩的交代要來整理冰箱裏的生鮮蔬菜,餿掉的就扔了,還可以吃的就拿走,免得他們一回來就被冰箱裏的食物臭翻一地。

  門鈴一響,琉璃和問晴同時由房間和廚房裏走出來。
  「他們回來了嗎?」
  「哪裏會這么快!大概又是推銷員,我去開!」
  琉璃一邊看著手上的研習課表,一邊穿過深廣的庭院走向大門,停步,大門一開,愣了一下──墻壁?
  下意識地,臉朝上仰……脖子差點斷掉……
  好高!
  她驚嘆著,旋即又愣住。

  在日本,洋人已經不算是稀有物品,何況她從小看到大,不止看麻痹了,根本是看到不想再看,就算混在洋人堆裏,她也不會感覺到任何異樣。但此刻,眼前……不,高高在上那張洋臉,卻立刻使她爆起莫大的反應──狂怒。

  「小姐,妳的……」
  砰!
  一關上大門,她立刻拔腿往後跑,不管那人敲門大喊些什么,辟哩啪啦一路衝回屋裏,拿起電話……

  多半是因為這裏是高級住宅區,警察效率特別高,三分鐘後,大門前已恢復安寧,她揚起詭譎的笑,得意洋洋的走回房間,問晴困惑地自廚房探出頭來,一手爛包心菜,一手紅蘿卜。

  「我好像聽到警鳴聲,發生什么事嗎?」
  「沒事、沒事,只不過,嘿嘿嘿,趕走一只蒼蠅!」

  所謂的蒼蠅,就是空白頁裏那個已被刪除掉的東西,不曉得為什么又跑出來了,不過現在她已將它徹底format掉,保證絕不會再出現了!

  十分鐘後,琉璃漫不經心地拿起電話。

  「找誰……對,我是……咦?真的?好,我馬上去!」丟下話筒,「二嫂,我出去一下!」不等問晴回應,人已跑出屋外。

  五分鐘後,她匆匆奔入南青山警署,在警務課櫃檯詢問。
  「請問,有人撿到我的皮夾了是不是?」
  「任琉璃?」
  「對、對,我是任琉璃!」琉璃忙拿出護照給警察伯伯看,證實自己的身分。
  警察伯伯翻開護照看一眼,點點頭,把護照還給她,還有皮夾。
  琉璃眉開眼笑的收回護照和皮夾,打開來看一下……什么也沒掉,笑容擴大,嘴巴橫量起碼有八尺。
  「謝謝、謝謝,請問是誰撿到我的皮夾的?我要好好謝謝人家!」
  「妳想謝謝人家?」面無表情的警察伯伯微微挑起一道眉毛,口氣很奇怪。
  幹嘛這樣看她?他以為她家有錢,她就一定是那種不知感激的混蛋嗎?
  「當然,人家特地把皮夾拿來招領,我怎能不謝謝人家?」
  眉毛放下,面無表情的警察伯伯瞇著眼注視她一會兒,大拇指忽地往後一比。
  「是他。」
  咧著橫八尺的笑,琉璃滿眼感激的順著他的手比方向看去,嘴巴打開正想來個千恩萬謝……笑容僵住,嘴扁了。
  「是……他?」
  「對,他。」警察伯伯收回大拇指,依然面無表情。「他是要把皮夾拿去還給妳的,妳卻要我們把他抓來!」言下之意很明顯──這就是妳謝謝人家的方式嗎?

  「真是他……」琉璃的臉皮更僵。「撿到我的皮夾?」
  「沒錯!」警察伯伯用力點了一下頭,然後用一種「好了,現在看妳怎么辦?」的眼神,雙臂抱胸斜睨著她。
  她怎么辦?
  Format掉她吧!

  有一刻間,琉璃真是尷尬到想當場一頭撞死算了,為什么她老是出這種糗呢?

  但不知道為什么,當她一對上那雙慵懶的,就像在機場時那樣透著幾分閒趣、幾分興味的綠眸,沒來由的,心頭一把不明所以的火便陡然冒上來……

  不,那不是不明所以的火,那是理直氣壯的火。
  「不,不是他撿到的,是他偷的!」她不假思索地衝口而出。
  偷的?
  警察伯伯頓時呆住。「欸?」這是另一種道謝方式嗎?

  「他在機場裏跟我搭訕,還要我跟他去開房間,被我甩了兩……不,四巴掌,因為心有不甘才故意偷去我的皮夾,」她用力點頭,說得煞有其事,好像她親眼看見他施展三只手似的。「想說趁還皮夾的機會再繼續進行他齷齪的念頭,若是再被我拒絕,說不定他還打算強暴我……」

  故事愈說愈順嘴,情節愈說愈流利,結果愈說愈肯定,倣佛真有那么一回事,而現在她只不過是把它說出來而已,聽得警察伯伯一愣一愣的,其他警察也頻頻點頭。

  她是來自高級住宅區裏的富家小姐,說的話一定對!

  唯有那個坐在巡查長辦公桌旁,仍被銬在椅子扶手上的洋人聽不懂日文,面對滿室的鄙夷視線,一臉問號,想不透自己又做錯了什么?

  「喏,你們看看他那副德行就知道了,他……」

  輕蔑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失去聲音,琉璃張著嘴幾秒,闔上,面無表情的和那雙困惑的綠眸相對片刻,然後不得不開始認真打量起那個洋鬼子來。

  本來想狠狠貶損一下那家夥的外表說,誰知猛一下竟找不出可以挑剔的地方,只好先下點功夫做些研究工作,再來開場批判大會,歡迎所有的警察同仁們一起來把那家夥活活批判到死!

  好,那么,個子……呃,別提了,那家夥如果沒有兩百公分以上,她把頭剁下來給他當凳子坐;身材嘛……唉,個子高的人就是這點佔便宜,怎么看都很挺拔;至於長相……

  Shit,就算她是瞎子也說不出他不好看的話來,烏黑的頭發,高挺的鼻,還有一張她生平所見最誘人的嘴,雖然算不上什么俊男,但他有他特別的味道,一種非常男性又帶點野性的味道。

  尤其是他那雙綠眸,柔和又濃傃的鮮綠色,宛如晶瑩剔透的綠玻璃,實在非常迷人……
  請等一下,她是要找他的毛病好不好,幹嘛在這裏欣賞起他來了!
  「重來,他的毛病嘛……嗯嗯……啊哈,有了!

  「你們看看他的頭發……」琉璃大聲宣布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毛病。「亂得比我家庭院的雜草更可怕,天知道他多久沒梳洗過了;還有,T恤、牛仔褲邋遢得像破抹布;那雙球鞋也臟得像剛走過糞坑,我猜他根本沒穿襪子,怎么看都像是紐約街頭的無業遊民,沒錯,是他偷了我的皮夾,我可以確定他一定是想藉機強暴我!」

  總之,他不是好人!

  說得太激動,喘個不停,邊還不忘朝那雙疑惑的綠眸狠狠丟去好幾百顆白眼球,恨不得當場丟死他,而那些日本警察們則忙著把同情的黑眼球呈獻給她,其中不乏仰慕的光球。

  於是,一位會說英文的警部把她說的話一字不漏的翻譯給那個兩公尺高的洋人聽,琉璃可以清清楚楚的瞧見那雙綠眸裏逐漸浮上驚訝之色,還有幾分哭笑不得,末了變成無奈,然後,他說了一句話。

  「我可以打一通電話嗎?」

  他一出聲,所有人的眉頭全都皺起來,因為他的嗓門異常沙啞,粗嘎得驚人,是那種只要聽他說一句話,就會想把他的嘴縫起來好讓他不能再開口的可怕聲音,偏偏他講話又慢吞吞的,一句話聽起來好像是三句話,對人的耳朵簡直是一種殘酷的淩虐。

  不過琉璃之所以皺眉頭的原因恰好相反,事實上,她個人覺得除了那雙綠眸之外,那個笨蛋洋人最撩人的就是那副特殊的嗓音,只要他一出聲,她就全身發軟,只有在最最怒火飆漲的那一剎那能掙脫那種該死的影響。

  所以她才能夠甩他兩次巴掌。

  可是一旦惱怒的高峰期一過,就算仍然生氣,那種可惡的影響還是會主宰她的身體,所以在機場時她才會笨拙的一再摔回他身上,都怪他一直說話,說得她腦子裏明明在噴火,身子卻老是變成棉花糖。

  就像現在,他才說了一句話,她又差點跌坐到地上去,這才是她之所以皺眉的原因。

  看著他打了一通電話,她也簽了幾張單子,然後,警察伯伯就告訴琉璃可以回去了,但她硬是賴在那邊不走,想親眼見到那家夥得到報應,讓他知道女人也可以是不好惹的。

  然而,就算再多給她幾副腦子,她也意料不到在他打了一通電話之後,特地趕來警署「營救」他的竟是一位身著傳統日本和服的高雅女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日本上流社會的女性。

  更可怕的是……

  「爹地、爹地,你好遜喔!」一個黑發削得又短又薄的小女孩宛如火車頭似的衝入警署,停頓兩秒張望一下,再繼續衝向那個笨蛋洋人。「明明是拿東西來還給人家的,怎么會被條子抓嘛?」

  「爹地,你好可憐喔!」另一個綁著兩條長辮子的小女孩僅慢一步投入爹地懷裏。「都怪雪莉不好啦,撿到皮夾直接扔進垃圾桶裏就好了,幹嘛一定要爹地拿來還給人家嘛,明明是爹地先答應要帶人家去動物園的說,妳看、妳看,現在沒時間去了,都是妳害的啦!」

  「笨蛋!」短發小女孩敲她一腦袋。「老師說撿到東西要還給人家的呀!」
  「不對!」辮子小女孩低低柔柔地否決。「撿到東西還給人家是錯誤的,所以爹地才會被條子抓!」
  「原來如此,老師說的話不一定是對的。」
  「沒錯,所以我們以後再撿到東西都要直接丟進垃圾桶裏,不能再叫爹地拿去還給人家了!」
  「OK!」

  兩個小女孩一搭一檔,說得琉璃從錯愕到心虛,再從心虛到尷尬,又從尷尬到不知所措,然後,臉色開始像紅綠燈一樣發出一陣青一陣白又一陣紅的光芒來──每三秒鐘變換一次,很準時。

  Shit,原來皮夾是被那兩個小女孩撿到的,不是那個笨蛋洋人「偷」的,而他是特意把皮夾拿來還給她的,她竟然報警抓他,又誣告人家是沒安好心眼的小偷,最好快快將他處死刑……

  如果她當場挂在這裏,她們會不會得到一點安慰?
  或許會吧,問題是她沒有自殺傾向,因此沒那么容易挂,也就安慰不了她們,所以,她該怎么辦?

  好吧,她可以生氣、可以發火,雖然承認自己的錯誤是很丟臉的事,雖然向那個笨蛋洋人道歉會讓她不甘願到死,但,錯了就是錯了,她不會耍賴不承認,也不會找藉口推卸,她自己犯的錯就該自己承擔,所以……

  重重嘆了口氣,腳步比嘴裏吐出來的氣更沉重,琉璃幾乎是一腳拖另一腳的朝那個笨蛋洋人走過去。
  臉皮捏厚一點,道歉去吧!

  雖然右手仍被手銬銬在椅子扶手上,那雙傃綠的瞳眸裏卻不見絲毫怒意,依然滿含興味地看著她,兩旁那四只看似天真的翠綠眸子反而隱隱泛著一抹狡黠,盯得她渾身不對勁,後頸上好像有毛毛蟲在巡邏。

  「我……」停住,用力咳了好幾下,臉色有點紅。「很抱歉。」

  潤澤的唇瓣微勾起一抹笑意,不是嘲諷,而是覺得她很有趣的笑。「不必在意。」可惜聲音一點改進也沒有,依然粗嘎得非常嚇人。「我是沃爾.貝特雷,妳是任小姐?」

  琉璃突然跌坐下去,幸好背後也有椅子,不然她又要出糗了。
  「拜託你一件事好嗎?」她低吟。「不要說話,至少不要說給我聽到!」
  沃爾微微挑了一下眉,仍是不在意地聳聳肩,然而那兩個沒什么耐心的小女孩馬上又飆起來了。

  「喂喂喂,妳是什么意思?憑什么不讓我爹地說話?」這是短發小女孩的狂火,閃電轟天雷,馬上燒得人一片焦黑。

  她最無法忍受人家叫她爹地不要說話。

  「妳自己的聲音也不怎么好聽,或許妳自己應該先閉嘴吧!」這是辮子小女孩的悶火,要燜爛一鍋紅豆湯絕對沒問題。

  她最無法忍受人家嘲笑她爹地的聲音。

  「慢著,慢著!」琉璃哭笑不得地拚命搖手,如果對方是大女孩,她大可和對方相約黎明時來一場最後決戰,但對方只是兩個小女孩,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迎戰那兩雙戰鬥力十足的翠綠眸子。「妳們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是……」

  Shit,那種話她怎么說?
  猛扯頭發猶豫半天後,她終於無奈的嘆了口氣。
  算了,反正今天已經夠丟臉了,就一次丟臉丟個過癮吧!

  滑稽的扯了一下嘴角,她傾身向前,聲音壓低。「好吧,我老實說,你的聲音,咳咳,我每次聽了背脊老是會麻麻癢癢的,然後就會全身無力,那種感覺真的很……很……」

  她抓抓頭發。「呃,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講,總之,因為這樣,在機場時我才會一而再的摔在你身上,Gee,我這輩子從沒那么丟臉過,反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你的聲音太撩人了……」

  「那是妳的初吻嗎?」
  話說一半,琉璃的嘴還半張著,中間突然插播進來一句「毫不相幹」的問題,兩秒後,問題消化完畢……
  啪!

  這聲巴掌比在機場聽到的更清脆響亮,大概整座警署都聽到了,然後,大家都驚愕的呆住了,包括警務課所有警察同仁們,那位正在跟警部說話的和服女人,還有幾個到警務課辦事的一般民眾,兩個小女孩下巴掉了,沃爾啼笑皆非的捂著臉頰──前後不到四天,他又被同一個女人甩耳光,第三次。

  不過,最吃驚的是琉璃自己。

  她的手火辣辣的痛,仍然揚在半空中,滿臉的無法置信。真的,她真的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當她意識到的時候,手已經自己揮出去了,事實上,她還是被巴掌聲驚得回過神來的。

  「上帝耶穌,我在幹什么?」她驚駭的喃喃自語。「初吻就初吻,那也沒什么了不起,我幹嘛又打他?」

  她說的是英文,這裏是日本,聽得懂的自然沒幾個,但很不幸的,那寥寥幾個聽得懂的人正好包括沃爾在內,只見他眸底驀然涌起一股濃濃的笑意,琉璃剛驚覺不對,已見他嘴一張霍然大笑起來。

  入耳那低沉嘶啞的獨特笑聲,琉璃不禁吐出一聲呻吟,整個人跌向前,一手扶住他震動不已的寬闊胸膛,一手猛揉自己的背脊,好像七老八十的阿婆多走幾步路就腰酸背痛。

  「算我求你,別笑了!」

  不知是同情或體貼,她一開口要求,他的笑聲很快就止住了,但自他眼底的愉悅,看得出他不但沒有因為又挨了一巴掌而生氣,反而由於某種不可解的特別原因而開心得很。

  「感恩。」她低喃,日語。

  然後,她收回撐在他胸膛上的手,慢吞吞的起身,打算逃命了,但由於她仍一手按在背部,沃爾不由得關心地問了一句。

  「妳還好吧?」
  就說他不應該說話的,至少不要說給她聽見,尤其是那么近。
  他的話才剛說完,她就腳一滑跌向前,再一次,他們眼對眼,鼻對鼻,嘴對嘴貼上──因為他實在太高了,又恰好微仰著臉在看她。

  警署內的人又一次目瞪口呆,看傻了眼。
  不過這一回琉璃沒有生氣──她也實在沒資格生氣,三秒後,她兩手用力撐開自己,自我解嘲的笑了一下。
  「起碼,這已經不是我的初吻了!」

◇◆◇◆◇◆◇◆◇◆◇◆◇◆◇◆◇◆◇◆◇◆◇◆◇◇◆◇◆◇◆◇◆◇◆◇◆◇◆◇◆◇◆◇◆

  盛夏為東京都內大街小巷帶來一股狂歡的熱潮,從歷史悠久的夏日傳統祭典到新據點內的活動,種類豐富,熱鬧非凡,只要懂得怎么玩,保證可以享受到一個最愉快的夏天。

  為了作補償,琉璃自願為沃爾父女三人作導遊,帶他們到東京各處好好玩個痛快,雖然她也有研習課,但其實上不上都無所謂。

  不過她自己對東京也不是很熟,想要作導遊帶人去玩根本是在說笑話,幸好她有一個熱心愛助人的二嫂,她一開口問,問晴立刻搬出一拖拉庫來詳細解說到她差點睡著。

  「拜託,一次說一、兩個地方就夠了好不好?」
  「每天說嗎?也好,那……」
  「等等,最好是那種適合小孩子去的地方。」
  「適合小孩子的嘛……啊,對,可以去……」

  其實對雪莉和艾莉這對雙胞胎而言,只要不是太枯燥的地方,哪裏都適合她們去,因為日本對她們來講是全然的陌生,每一樣看入眼裏的事物都是新鮮的,每一項日本傳統都是有趣的,反而像是東京迪斯尼那種最適合小孩子的地方,她們毫無半點興致,因為美國也有。

  「可以走了?」

  除了頭發一長一短不同之外,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翠綠眸小女孩一人一邊牽住琉璃的手,同樣燦爛的笑容,同樣雀躍的神情。

  「可以了!」異口同聲。

  琉璃回眸看一下沃爾,後者點點頭,沒吭聲,他的T恤、牛仔褲和球鞋都洗得幹幹凈凈的,漆黑濃密的頭發也梳整齊了,還綁了一支短短的小馬尾。

  「好,那我們走吧!」牽著兩個小女孩,她腳步輕快的朝地鐵站方向走去。
  「今天要去哪裏?」長發的艾莉問。
  「深川八幡祭,告訴妳們,是妳們運氣好才剛好碰上,這個祭典三年才舉行一次,可不是每年都有的哦!」
  「有什么好玩的?」短發的雪莉問。
  「有人會扛著五十四頂神轎遊行,大家都可以往抬轎的人身上潑水。」
  「我們也可以潑嗎?」
  「盡管潑吧!」

  由於她也是第一次在東京過夏天,說是帶雪莉和艾莉去玩,其實她自己玩得比她們更瘋,而沃爾總是默默在一旁看她們三個人又笑又叫,唇畔噙著懶洋洋的笑,傃綠色的瞳眸多半駐留在她身上。

  這樣十多天下來,她和雪莉、艾莉已經混到熟得不能再熟,三個人一玩在一起就變成同樣的年齡──八歲。

  相反的,她和沃爾幾乎沒說過幾句話,因為她要求他少說話,既然沒有交談,也就沒有交集;沒有交集,自然熟絡不起來,頂多覺得他的外表滿吸引人的,尤其是他那雙濃烈如醇酒般的綠眸,真的很迷人,但也僅僅如此而已。

  「好恐怖喔!」剛從鬼屋出來的雪莉與艾莉相互抱在一起,異口同聲大叫。
  日本鬼屋的確是比美國鬼屋恐怖,因為日本鬼比洋鬼嚇人。

  「我想,還不算太恐怖吧?」琉璃沙啞地說,旋即發現自己竟然緊揪住沃爾的T恤,連忙說聲對不起,然後放開他,有點不好意思。

  沃爾依然勾著慵懶的笑,沒出聲。
  雪莉與艾莉悄悄交換一眼,表情有點詭譎。「我們累了,去找個地方坐下來喝飲料好不好?」
  「好啊!」

  不過用說的容易,做起來可不簡單,因為她們正處身在江戶三大祭之一的慶典上,人山人海是毫無疑問的,想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談何容易,於是她們只好走遠一些,好不容易找到一座小公園,至於飲料,自然是由男人去買。

  沃爾一走遠,兩個小女孩立刻抓住琉璃追問。
  「琉璃,妳真的覺得爹地的聲音難聽到妳都不願意和他說話嗎?」

  琉璃怔了怔。「不會啊,我一點都不覺得他的聲音難聽,也許在一般人耳裏,他的聲音確實很可怕,但是我並不那么認為,我倒覺得他的聲音有一種非常獨特的味道,很好聽啊!」

  「那妳為什么叫爹地不要和妳說話?」小女孩的口氣是很明顯的質問。
  「這個嘛……」琉璃搔搔腦袋,有點尷尬。「其實我解釋過了,可是妳們聽不懂……唉,我該怎么說呢?」
  雪莉與艾莉相覷一眼,然後,很有默契的一人拉她一只手,擠出同樣可憐兮兮的表情瞅著琉璃。

  「琉璃,如果妳不覺得爹地的聲音難聽,請妳跟他說話好不好?大家都嫌他的聲音難聽,不願意跟他說話,所以……」吸吸鼻子。「妳跟他說話好不好?求求妳,跟他說話嘛!」

  跟他說話,然後又出一大堆糗?
  不了,謝謝!
  「這個……咳咳,我真的……」

  眼見琉璃一副「我好為難」,八成會拒絕的樣子,性子比較急躁的雪莉不禁脫口道:「其實爹地以前的聲音不是這樣的。」

  琉璃頷首。「我也這么想,沒有人天生那種聲音的。」
  「以前爹地的聲音好好聽哦!」艾莉很認真的強調。
  「我相信是,那么……」琉璃順口問:「是出了什么意外嗎?」

  這應該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問句,沒想到兩個小女孩一聽便狠狠地瑟縮了一下,好像有人重重的踢了她們一腳,兩雙綠眸心虛的相對一下,旋即一人一邊飛開。

  「怎么了?難道……」琉璃狐疑地各看她們一眼。「不是意外嗎?」
  兩個小女孩更畏縮,兩雙眼都掉到地上去了。
  「那是……是……是……」囁囁嚅嚅的是了老半天,答案就是擠不出來。「是我們……我們……」
  是她們?
  是她們怎樣?總不會是她們害的吧?

  「是我們……」兩顆小頭顱愈垂愈低,差一點點頸子就要折斷了。「我們騙爹地……騙爹地喝下會傷害聲帶的藥水,爹地的聲音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欸?」

  真的是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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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晴晴,別太想我,我很快就會過去找妳了。」
  「……」某人笑到說不出話來了。
  「咦?妳怎么在發抖?害怕嗎?好可憐,那妳等我,我們一起回東京好了!」
  觀眾們狂笑到爆。

  「不行啦,人家……」問晴笑得直掉淚,仰臉瞅著一臉哀怨不舍的老公,愈來愈懷疑他是不是在送她上戰場?「人家一定要現在回東京才來得及參加研習啦!」

  「一定要現在?」
  「一定要現在!」
  「好吧,給妳去就給妳去。」抽抽鼻子。「琉璃,我把晴晴交給妳了,別讓她給人欺負了喔!」
  「少白目了,二哥,有我在,你還怕誰敢欺負二嫂?」
  「但三鄉家……」
  「滾!」

  一腳踢回千裏送行的怨夫任育凱,琉璃拉著問晴跑得比飛還快,免得被那個頭上還扎著厚厚的繃帶,卻打死不肯回病床上去躺的瞎子老哥追上,又要來上一段十八相送,然後直接送到東京去。

  「Gee,真受不了二哥,他再跟上來,我會抓狂跟妳講!」
  「他喜歡搞笑。」
  「搞笑?才怪!他是智障,欠扁!」
  直奔桃園中正機場的計程車上,問晴還在笑,琉璃也繼續罵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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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地!」
  「……什么?」
  「你不要告訴我這裏就是東京!」
  「咳咳,這裏是……呃,臺灣。」
  「臺灣?!爹地,你又搞這種飛機了!」
  「我很抱歉!」
  「早就告訴你應該讓我們去買機票的!」
  「可是妳們才八歲,人家……不會讓妳們買吧?」
  「至少在上飛機之前應該會發現買錯機票呀!」

  「那個時候,咳咳,實在是太趕了,只想到一定要趕上飛機,也沒時間讓我去問清楚那是不是到東京的班機,所以……」

  「因為爹地記錯時間,睡過頭了!」
  「……對不起。」
  「Shit!」
  「雪莉,雖然錯的是我,但妳還是不可以講臟話!」
  「誰理你!」
  「我是妳們的爹地,怎么可以不理我!」
  「上帝耶穌,我們怎會有你這種爹地!」
  「那叫我叔叔吧!」
  「叫你歐吉桑好了!」
  「歐吉桑?!我有那么老嗎?」
  「每天都在刮胡子,還不夠老嗎?」
  「……」
  「算了、算了,算我們倒楣有你這種爹地,走吧,一起去買到東京的機票!」
  於是,兩個八歲的小女孩一人一邊牽著爹地的手一起去櫃檯買機票,免得那個兩公尺高的大男人又跑錯櫃檯買錯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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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期裏,機場都特別熱鬧,旅行團、探親團、考察團、遊學團,這邊一團那邊一團亂成一團,就在這種擁擠嘈雜到令人煩的情況下,琉璃和問晴一起步入機場大廳,黑線立刻刷滿整片額頭。

  「Gee,又是一大堆旅行團,幹嘛偏偏都選在今天出發嘛!」
  「……今天是好日子?」
  琉璃翻翻白眼,嘆口氣,拉著問晴先去三樓大廳辦理報到、劃位,再到候機室準備搭機。在候機室前,由於人多,兩人無意間互撞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間,琉璃腦中靈光一閃。

  「原來是妳!」她恍然大叫。
  問晴嚇了一跳。「什……什么事?」
  驚奇的眼凝住問晴許久後,琉璃方始綻開戲謔的笑。
  「姻緣天注定,這話還滿有幾分道理嘛!」
  「姻緣天注定?我不懂妳在說什么?」問晴一臉茫然,困惑地問。
  嘿嘿一笑,琉璃曖昧的擠擠眼。
  「該出境了,走,上飛機再告訴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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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無聊喔!」短頭發的小女孩不耐煩地大聲抱怨。「到底還要等多久嘛?」
  「三個鐘頭。」長辮子的小女孩細聲細氣的說。
  「那么久!」
  「現在是暑假,能買到當天的票就算很幸運了!」

  「Shit,都怪爹地啦,要不是他老是那樣漫不經心的,也不會……喂喂喂,爹地,人家在說你耶,也不反省一下,還光顧著看女人!」

  「說不定買機票那時候,爹地也在看女人,才會買錯……」

  哇啦哇啦哇啦,兩個小女孩又開始輪流抱怨了,妳一句接我一句,我的話尾又接上妳的話頭,流利又順暢,連喘口氣都不用,一點斷層都沒有。

  夠資格上電視表演脫口秀了。

  但氣人的是,她們那么辛苦在抱怨,她們的爹地卻一點也不給她們捧一下場,始終老神在在的不動也不吭聲。

  大概是被抱怨過一次就產生免疫力了,盡管兩旁抱怨聲浪一波接一波,某人沒聽見就是沒聽見,那副高得驚人的身軀有點局促地深陷在候機室的椅子裏,雙臂環胸,兩條長腿好像兩根竹竿一樣往前伸直在腳踝處交叉,懶洋洋的眸子一逕注定某個特定目標眨也不眨。

  於是,小女孩的抱怨自動從有聲係統切換為無聲係統,開始眼對眼使用無線電傳遞訊息。

  爹地怎么了?

  看女人?沒問題,男人喜歡看女人,很正常,不想看才有問題,而她們的爹地一向都表現得很正常──非常愛看女人。

  事實上,她們也希望他能多看一點,因為她們正好缺少一個媽咪。

  可惜爹地雖然愛看女人,也有不少床伴,卻不想和她們結婚,而她們也不想和他結婚,因為她們只想和他上床,不想和他一起吃苦。所以爹地只好繼續看女人,而她們這兩個可憐的女兒也只好繼續期望爹地能趕快幫她們看出一個媽咪來。

  不過到目前為止,她們可沒見過爹地看女人看得這樣目不轉睛的,甚至沒空搭理她們。

  嗯嗯,有趣!

  循著爹地的目光,兩個小女孩瞪大了四只翠綠色的眸子看過去,好一會兒後才收回目光相對一眼,眼神奇異──跟爹地那些床伴不同類型的哦!

  「爹地,你喜歡她?」
  「唔……我欣賞那種女孩子。」
  欣賞?
  嗯嗯嗯,這種名詞爹地也沒用過哦!
  「非常欣賞嗎?」
  「大概吧。」
  「是嗎?」
  於是,兩個小女孩又開始交換眼色,表情愈來愈詭譎。
  「爹地。」
  「嗯?」
  「我們肚子餓了,去買點東西來吃好不好?」
  「妳們兩個都餓了?」
  「好餓,好餓!」
  「好吧,我們去買吃的,不過不要吃太多,飛機上也有供應……」
  「等等,爹地,往這邊!」
  「為什么要往這邊?那邊也有啊!」
  「可是我們喜歡吃這邊的東西嘛!」
  「好好好,這邊就這邊。」
  在爹地身後,兩個小女孩又開始使眼色,無線電波在空中飛過來飛過去,然後,短發女孩悄悄溜到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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