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藍天白雲,清風徐徐,綠草如茵的山坳處,一小片樹林隨風搖曳發出沙沙聲響,襯著清澈小溪潺潺流過的悅耳聲和此起彼落的蟲鳴鳥叫,讓人在這酷暑的天氣中也備覺清涼。
小溪畔,清涼的樹蔭下,一名白衣飄飄、風姿雋爽,人如清蓮、湛然若神的俊美男子停下優雅的步伐,不解的看向突然駐足不動的侍婢──
「阿黛,怎麼不走了?」薄唇噙笑,語調既慵懶又帶著幾分勾人之意。
只見那叫阿黛的姑娘眉如遠翠,眼含秋水,瑤鼻櫻唇,一身如雪般的凝脂肌膚在墨綠衣衫的映襯下更顯晶瑩剔透,當真是個俏生生的絕色佳人。
只是這個絕色佳人沒有一般二八年華少女的天真活潑與巧笑倩兮,反倒面沉如水,全身上下透著一股淡雅如蘭般的清冷氣息。
「正午了,該用飯了。」阿黛面無表情的答道。
「阿黛說得是!」風采絕俗、氣質出塵,江湖人稱「祥雲公子」的俊美男子──司徒雲嵐抬頭看了看天色,非常贊同的點了點頭。「杭州城裡望湖樓的『杏奶小金豬』乃天下一絕,多年前嘗過一次後,至今念念不忘,走遍大江南北,吃盡各地名廚手藝,唯獨望湖樓做得最是地道。」
以他的輕功,就算帶上不會武藝的阿黛,大概半個時辰便可以進城了,屆時就可坐在酒樓裡享用美酒佳餚,真乃人生一大樂事是也!
似乎看透他的心思,阿黛神色不改,語氣毫無高低起伏的打破他的如意算盤。「公子,我們沒錢了。」
當然,如果進酒樓享用美酒佳餚不用付銀兩,那麼她絕不反對公子的提議。
「沒錢?」司徒雲嵐俊美好看的臉龐一愣,飄然出塵的氣息難得沾染了些世俗味,滿心不解的反問:「怎麼會沒錢?」
頓了頓,搓著下巴沉思回憶。「我記得這些天我沒買什麼啊……」
「公子是沒買什麼……」淡定應和,得到自家公子一臉欺瞞世人的迷人微笑後,阿黛面無表情的冷冷拆台。「但是幾日前,你把我們僅存的三十餘兩銀子全送給了受惡霸欺負的孤兒寡母了,還記得嗎?」
此話一出,司徒雲嵐的迷人笑臉微微一僵,但轉瞬間又恢復原先的飄然出塵樣,好似方才自家侍婢的拆台完全不曾存在。
「阿黛,談錢太俗氣了!既已正午,不如我進林裡打只野味填肚子吧!」話落,也不管自家侍婢的回答,直接以著看似迅捷優雅,實則心虛凌亂的步伐飛快閃身竄進小樹林內,眨眼便不見蹤影。
公子這是不敢面對現實,心虛逃離吧!
望著已經不見人影的小樹林,阿黛默默的歎了一口長氣,沉靜如水的冷淡面容下有著深深的悲涼……
唉……誰能想到聞名江湖,宛若謫仙般飄然出塵的祥雲公子,其真面目卻是個吃米不知米價,花起錢來像流水的敗家窮光蛋。
想起自家公子暗藏於華美金玉下的「敗絮」,她不禁滿腹的辛酸淚……
世人只知祥雲公子如何的丰采翩翩、如何的俊美不凡、如何的才高八斗、如何的武藝高強,但是卻從來不知他性喜吃好、穿好、用好,一時興起還會亂花大錢買下譬如窮書生的字畫、街角大嬸的香包、路邊老婆婆的玉蘭花,甚至還曾用一塊上好玉珮和一名幼童換了一隻蛐蛐兒……
等等族繁不及備載的紈褲敗家行徑,導致他們時常入不敷出,就算身上有了些銀兩,也會不出幾天便因種種令人無言的原因而花個精光。
唯一值得「稱許」的是,每當他們窮得響叮噹,沒銀兩上飯館、客棧時,公子也很能「適應環境」,打野味裹腹、露宿荒郊野外也依然怡然自得,甚至還美其名為「舉頭望明月,低頭吃燒烤的野趣生活」。
想到這裡,阿黛在心裡又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可嫣紅唇瓣卻不自覺的微微彎起,轉身在附近撿拾乾枯的樹枝,好能在等會兒來燒烤野味。
不一會兒,她已撿好了一堆枯枝,並且利落的升起火來,而就在這個時候,司徒雲嵐也從樹林裡走出來,手裡還抓著一隻已經處理好的野雞。
迎上前去接過已經被拔光毛的大野雞,阿黛用樹枝搭了個簡易烤架,邊烤著野味邊淡聲開口,「公子,前方那棵樹上長了不少野果,麻煩去摘些來吧!」
先前她在撿拾樹枝時,便已注意到那些結實纍纍的酸甜野果了,拿來搗碎當醬料塗在烤雞上最是恰當不過,只是那些果子都長在高處,沒武藝的她摘採不到,只能麻煩公子了。
聞言,司徒雲嵐二話不說,瞬間化作一道白色雷電射出,眨眼間幾個縱落便去而復返,同時捧回滿懷的酸甜果子,其速之快,好似他從未曾離開過原地。
如此驚人的輕功,若是換作他人見了,肯定大大驚嘖讚歎一番,奈何阿黛也不知是看多了早見怪不怪還是怎地,只見她淡然若定的接過野果,隨即將之搗碎,把酸甜汁液均勻的塗抹在火堆上的野雞,不疾不徐的慢慢翻烤著。
至於司徒雲嵐則噙著一貫的優雅淺笑,毫不在意一身潔淨如雪的白衫是否會弄髒,神態瀟灑的就往她身邊席地而坐,慵懶的微偏著頭,以手支著下巴,朗朗俊目不偏不移的落在那漸漸呈現金黃色澤的野雞上。
呵……說實在的,他家阿黛的手藝可絲毫不輸那些聞名的大廚,就算露宿荒郊野外,也能用最簡便的方法把平凡無奇的烤雞烤得別具一番風味,讓人吃得吮指回味不已呢!
好一會兒過後,就見那烤雞外皮已變得金黃酥脆,隨著肥滋滋的油脂不斷冒出外,空氣中還飄散著一股清香卻不帶油膩的酸甜果香,令人聞之不由得食指大動,更感飢腸轆轆。
「公子,口水!」忽地,阿黛冷冷提醒。
「食色性也,人之本性。」擦了擦嘴角邊幾乎快流出的透明液體,司徒雲嵐毫不在乎的在自家侍婢面前做出如此毀滅完好形象的舉動,甚至悠悠哉哉的道出古人的至理名言來替自己辯白。
看著他那自然而然的擦口水動作,再想到外人口中那飄然出塵,宛若謫仙般的「祥雲公子」,阿黛不由得默默扭頭……
這,才是祥雲公子的真面目啊!
並不清楚自家侍婢的心思,司徒雲嵐的目光再次落在香噴噴的烤雞上,自動伸手撕下一隻熱騰騰的肥嫩雞腿送到她面前。「喏,吃吧!」
神色淡定的接過烤得金黃誘人的雞腿,阿黛秀氣的慢慢吃了起來;至於某位謫仙般的公子則迅速的撕下另一塊,神情愉悅的享受著帶著酸甜果香味的烤雞。
「阿黛,妳的手藝又進步了。」感受著口裡絕妙的滋味,司徒雲嵐真心讚美。
如果身上時常窮得響叮噹,得靠捕捉獵物自行料理來裹腹,長期下來,相信不管是誰的廚藝都會與時俱增,日益精進的。
阿黛不無諷刺的在心中默默暗忖著,可嘴上卻依然淡然若定的應聲道:「多謝公子誇獎。」
「並非誇獎,是實話呢!」逗趣的眨著眼睛,司徒雲嵐忍不住感歎。「唉……若以後身邊少了妳,可叫我怎麼辦喲!」
想想,他家阿黛可真是外出旅行、露宿荒野的必備良藥,若少了她,肯定會讓他生「病痛」的。
聞言,阿黛嘴角隱隱一抽……打從她有記憶以來,便一直跟隨在公子身邊,除了每年正月十五前後三天,他會消失個無影無蹤,獨留她在客棧等候外,兩人始終未曾分離過,所以他那無謂的感歎實在一點意義也沒有啊!
心中默默暗忖著,她繼續面無表情的低頭進食,絲毫沒有應聲的打算。
司徒雲嵐倒也不以為意,眼看她吃完了手中的雞肉,便又撕了一塊遞過去,卻見她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太少了!」難得的,他皺起了眉。
「飽了。」阿黛輕聲回應,向來沉靜如水的嬌顏隱隱含笑,心中流淌著淡淡的暖意,明白他是在關心自己。
然而司徒雲嵐卻不贊同她的話,收回那一大塊雞肉後,馬上又撕下一隻烤得金黃香酥,令人垂涎欲滴的雞翅送了過去。「這肉較少,當零嘴吃吃也好。」
不忍拂其好意,阿黛無奈只得接過,細細的啃起雞翅來。
見狀,司徒雲嵐總算滿意了,隨即以迅速但卻優雅的姿態將餘下的烤雞給解決掉,毫不客氣的全吞進肚子裡去了。
好一會兒後,待主僕倆心滿意足的填飽了五臟廟,正準備離開之際,忽地,樹林裡猛然竄出十來道人影,大馬金刀的團團圍住兩人,每張橫臉上都無形的寫著「凶神惡煞」這四個大字。
「不要動,這是搶劫!」帶頭的惡煞揮舞著手中的大刀,氣吞山河的衝著兩人吼出了目的。
搶劫?
某對主僕倆表情微妙的相覷一眼,心思各異。
唉……這群劫匪眼光也恁地不好,竟然挑中了兩個窮光蛋來當肥羊行搶。
阿黛撫額默默歎氣,不發一語的退至一旁靜待自家公子出面,畢竟自己沒有武藝,碰上了這種動刀動槍的事,實在毫無用處。
倒是司徒雲嵐神色絲毫未變,言笑晏晏的甚是有禮。「這位兄台,行走江湖難免偶有不便,正所謂一文錢逼死一名英雄好漢,若各位兄弟真有急用,在下亦不吝給予方便。」出門在外,總有手頭不便的時候,他很能體諒的。
從沒搶過這般配合的肥羊,眾劫匪們先是一愣,隨即凶神惡煞的橫臉露出喜色,尤其那帶頭的老大更是咧嘴哈哈大笑起來──
「算你這小子識相,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志得意滿的摸著手中亮晃晃的大刀,劫匪老大善心大發的給予承諾。「只要你們乖乖的交出身上所有錢財,本大爺就饒你們一命。」
聞言,司徒雲嵐也不以為意,只是逕自笑笑的揚聲喚人,「阿黛!」
面無表情的,阿黛冷冷的給忘了自己早已經是一文不名的自家主子潑了一大桶冷水。「公子,你忘了我們連『杏奶小金豬』都吃不起了嗎?」說吃不起是比較好聽,事實是連一文錢也沒有了。
此話一出,司徒雲嵐這才猛然想起幾日前贈金孤兒寡母之事,當下誠心誠意,一臉歉疚的看向劫匪。「抱歉,在下忘了自己亦已是身無分文了。」
操!這是故意在耍他們嗎?再說,兩人一身上好的衣料與配飾,非富貴人家是穿不起的,誰會相信他們身無分文?
深深覺得被戲弄的劫匪們頓時變臉大怒,紛紛揮舞著大刀叫囂著要他們好看,倒是那帶頭老大怒極反笑,一雙猥瑣賊眼往退居一旁的阿黛上上下下打量了個夠。
「小子,既然你不肯乖乖把錢財交出來,那殺了你再拿也不遲,至於那女的……」劫匪老大淫邪惡笑,色心大起。「老子生眼以來還沒見過這般美的娘們,尤其那身細皮嫩肉的肌膚,摸起來可不知有多舒爽……」
嘖嘖淫笑不已,想像著自己在那吹彈可破的凝脂細膚上下其手,將美人兒壓在身下操得吟哦婉轉、欲死欲仙,劫匪老大只覺胯下已經隱隱硬了起來,語氣也益發的急不可耐。「嘿嘿嘿……待老子斃了你,憑那娘們的美色,就算被老子玩膩了再賣到妓院去,肯定也可以賣到不少錢。」
如此下流又粗鄙的話,卻沒有讓阿黛有絲毫的變色,甚至司徒雲嵐也只是微微挑高了眉,笑得如四月的春風那般和煦動人。
只能說那群劫匪夜路走多了終會碰到鬼,注定要踢到大鐵板,忽略了兩人異於常人的反應。
在老大一聲喝令下,眾劫匪們掄著大刀凶神惡煞的圍上去開打了。
霎時,就見刀光閃閃、白影飄飄,在數十道森然刀光中,白衣人氣定神閒,游刃有餘的穿梭其中,甚至借力使力,踩著玄妙的步法,拖引著劫匪甲砍上劫匪乙,劫匪丙撞上劫匪丁……等等可說是「窩裡反」的妙事。
於是慘叫聲、哀號聲此起彼落的響起,腥紅血跡點點飛濺,並在司徒雲嵐不知施了什麼手法的這個拍一下、那個戳一下之下,已經有不少劫匪栽倒在地,昏迷不醒了。
眼看自己人倒下的越來越多,清醒的越來越少,那帶頭老大越打越是心驚,明白這回是踢到鐵板了,正當想不出辦法之際,忽地眼角餘光瞥見了某道婀娜身影,立即計上心頭,大喝著要其中一名距離最近的手下去抓人,打算以此威脅。
誰知一旁觀戰的阿黛眼見一名劫匪直衝自己而來,不但臉上未有驚懼之色,清冷沉靜的美眸反倒露出幾絲憐憫,好似在說……
傻瓜,你怎麼就挑上我呢?
丙不其然,那劫匪尚未靠近她三尺之內,一道凌厲的破空聲便急射而來,兇猛的勁力打在背心,震得那劫匪胸口一悶,喉頭一甜,當場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後,便倒在地上昏了過去,再也起不來。
眼見如此情景,劫匪老大更是大駭,而司徒雲嵐卻是衝著他露出一抹如沐春風般的笑容,隨即就見他移動的身形更加鬼魅難辨,似在這人身後出現,又宛如在那人面前現身,然後眨眼間,那幫劫匪全倒了個精光,僅剩下那帶頭老大滿臉驚疑的站著。
「你……你別過來……」握著大刀的手不受控制的抖著,劫匪老大驚懼的連退了好幾步,哪還有方纔的兇惡相。
司徒雲嵐微笑不語,不疾不徐的朝他跨出一步。
「鏗啷」一聲,劫匪老大嚇得握不住刀子,慘叫一聲,掉頭就想逃。
然而司徒雲嵐卻彷彿早料到其行動,足下一把不知是哪名倒霉的劫匪掉落的大刀就這麼一挑、一射,在劫匪老大還來不及轉身逃離,凌厲的刀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急射而去,角度微妙的「恰巧」劃過劫匪老大的胯下。
「哇──」
驚天地、泣鬼神,天地彷彿要與之同悲的淒厲慘叫自劫匪老大口中響起,難以形容的疼痛與往後可能成為「廢人」的衝擊讓他不由得眼前一黑,頓時厥了過去。
這就昏了?想當年他初出江湖時,遇上的第一個劫匪可是打了一炷香才拿下,沒想到眼前這個連挺個半炷香都不行,恁是沒用!
司徒雲嵐搖頭感歎,為現今劫匪的素質「每況愈下」而唏噓不已。
眼看一幫劫匪皆已被解決,阿黛這才緩步來到他身邊,沉靜的眼眸中有絲旁人難以察覺的笑意。「公子打石子的功夫越來越好了。」
扒……每回只要有人企圖挾持她來威脅公子,公子的石子便會緊隨而來,讓那以為柿子可挑軟的吃的人率先躺下,是以她雖然沒有武藝防身,但面對襲擊時卻從來未曾害怕,甚至有時還挺同情那些「錯估形勢」的倒霉鬼的。
難得被向來面無表情的自家侍婢稱讚,司徒雲嵐不禁有些得意,但隨即瞧見了什麼般,他驀地懊惱的輕嘖了一聲。
虧他先前還特別小心防範著,沒想到還是被濺上了。
阿黛順著他視線低頭瞧去,就見雪白的衣衫上突兀的出現一點腥紅,當下嘴角微微一抽,什麼也沒多說,面無表情的自隨身行李中翻出另一件白衫送上,好似這樣的事早已經歷過無數次。
「好阿黛!」司徒雲嵐高興的讚了一聲,接過衣服後便往某樹後換衣去了。
不久,那件被濺了一小點血跡的白衣自樹後被拋了出來,同時傳來某人令人髮指的奢侈浪費聲──「髒了,丟了吧!」
沒有應聲,阿黛只是默默的撿起那該「丟了」的白衫,動作迅速的將之塞回隨身行李中,心中只想著希望那一點血跡不要太「頑固」,否則衣服上又要多一朵祥雲繡花圖了。
唉……不是她愛陽奉陰違,而是公子身上穿戴著皆是上好的衣料,每件都得花很多銀兩裁製,可若依他那只要衣服沾上一點血跡便要丟棄的習慣,依他們時不時就會陷入身無分文的窘境,恐怕要不了多久,公子就會沒衣服穿了。
是以,只要面臨此種情況,她往往會偷偷將衣服藏起,背著公子將衣服洗乾淨,若是不幸洗不掉,她便會在污漬的地方以同色絲線繡上一朵朵的祥雲藉以掩蓋再拿給公子穿,好在公子也從沒質疑過他的衣服為何總會莫名其妙又多了幾朵祥雲。
久而久之,公子衣衫上的祥雲越積越多,多到後來成了特色,甚至因此被江湖人士封稱為「祥雲公子」。
若讓人知曉「祥雲公子」這樣的雅號,背後事實竟是如此的令人無語,大概會吐血吧!
只是她「勤儉持家」也不容易啊!
想到這裡,時常為「身外之物」煩惱的阿黛悲涼的默默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倒地一片的劫匪們,她馬上又振起精神,動作很是熟練的開始一一搜刮劫匪們身上的錢財,直到來到劫匪老大的身前,看著胯下處蔓延開來的血跡……
鮑子是很記仇的,尤其是對那些膽敢污辱她的人。
悄悄勾起了嘴角,她毫不客氣的開始打劫劫匪老大……
「趁危劫財是不道德的!」驀地,一道帶笑的悠哉嗓音揚起,司徒雲嵐不知何時已換好衣服來到她身後。
聞言,阿黛也不心虛,只是淡定的回了五個字。「杏奶小金豬……」
像是被打中了死穴般,司徒雲嵐輕咳一聲,默默扭頭望天,彷彿天邊有無窮美景值得欣賞,至於近在眼前的事嘛……嗯,有發生什麼事嗎?他全都沒瞧見啊沒瞧見!
於是阿黛繼續進行「不道德」之事,從劫匪老大身上搜出幾張銀票和二十來兩的現銀,算了算銀票上的數目,竟然有四百兩之多,登時不禁感歎干劫匪這行的利潤之豐。
也許,等哪天又窮得嫌塚當時,她該慫恿公子偶爾幹一票?
「公子,我們走吧!」拍了拍充實滿盈的荷包,很是滿意此回的收穫。
將放在遠方天際的視線收了回來,司徒雲嵐難掩振奮,第一句話便是──「吃杏奶小金豬去!」
面無表情的看著不遠處那滿地的雞骨頭,阿黛很想問……
鮑子,你不是才吃完一隻雞嗎?到底你都吃到哪裡去了?
擺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卷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
凹州城,西湖畔,人來人往的熱鬧大街旁,望湖樓二樓靠窗雅座上,某對主僕一臉愜意的欣賞著驟雨過後的西湖美景。
品嚐看思思唸唸的「杏奶小金豬」,暇飲著美酒佳釀,往窗外望去,入目淨是絕妙的湖光山色,司徒雲嵐覺得人生再美妙不過了。
對座,阿黛喝著香氣恰人的碧螺春,慢慢吃著桌上的幾碟瓜果蜜餞,臉上波瀾不興,可心中卻感動得淚流滿面。
拜那幫劫匪的「貢獻」,她和公子在流浪荒野多日後,如今終於有一頓好吃、好喝,今晚還能入住客棧有得好睡了。
就在主僕倆心思各異的同時感歎之際,大街上忽地傳來一陣喧鬧聲,引得兩人同時好奇的轉頭往窗外下方看去,就見一名唇紅齒白、星目劍眉的十五、六歲少年正和一名滿臉橫肉的地痞流氓對峙著——「你撞倒了老婆婆的攤子就該賠錢……」
「賠錢?臭小子,你想死是吧?不想被老子揍就快滾。」
「你撞了人,弄翻了老婆婆的菜攤,還敢這麼囂張?」
「老子就囂張,你又能怎樣?」
聽著樓下街上不斷飄來的吵吵嚷嚷聲,某對主僕默契十足的同托著下巴,饒有興味的觀賞著,果然不一會兒,那地痞流氓與仗義少年終於放棄「口舌之爭」,掄起拳頭動起手來了。
只見那地痞流氓雖然高大粗勇,佔盡身形之優勢,但那少年卻也不是好吃的軟柿子,雖然連第三流的江湖人也比不上,但出手卻也進退有據,自有一套拳路,加上擁有與清瘦身板一點也不符的天生神力,每個拳頭打出皆虎虎生風,半盞茶的時間下來,竟也把那地痞流氓給打得抱頭氧竄,丟下賠償的錢袋後,便灰溜溜的逃了。
臂賞至此,某對主僕對樓下少年如何傻笑的接受老婆婆的感激沒了興趣,當下不約而同雙雙收回目光,各自吃杏奶小金豬的吃杏奶小金豬、啃瓜果的啃瓜果。
懊一陣子後,他們感覺陸陸續續又有人上樓來,卻也懶得去多加注意,直到一道自以為隱約,實際卻火熱至極的視線不斷挑戰著某公子的神經……
「阿黛,我認識那位小兄弟嗎?」隱忍了老半天,司徒雲嵐最終宣告失敗的歎了一口氣,很是無奈的問看自家侍婢。
唉……那種火辣辣的眼光,對任何一個感覺、反射神經都非常人的江湖高手而言,簡直就是如芒在背,想當作不知道都沒辦法,若忍耐力稍差一點的,早就一飛筷射過去了。
叭下口中的碧螺春,阿黛抿了抿唇,面無表情的答道:「不認識。」
哎呀!原來真的不認識,本來還以為是以前與人家有過一面之緣卻忘了,正想看要不要愧疚一下以自省,不過既然聰明伶俐、記憶力過人的阿饔詡說不認識,那就真的不認識了,還好沒有白白浪費自己的情感,不過再繼續被這麼熱辣的盯下去的話,連「杏奶小金豬」都要變昧了。
為了不破壞自己品嚐美食的胃口,司徒雲嵐決定主動出擊,猛地一扭頭就朝火熱視線方向掃去……
「砰!」
巨大的響聲驟然響起,那個不知何時進了酒樓的仗義少年就坐在斜對桌,發現自己的偷窺被發現後,連忙想假裝撿拾掉落地上的筷子,哪知卻因心慌意亂而緊張的一頭撞上桌角,疼得他捂額慘叫,眼淚都快迸出來了。
直到初時的劇痛過後,他茫然的抬起頭,卻不期然的撞進一雙興味帶笑的眼眸,當下想起自己幹了什麼丟臉蠢事後,一張細皮嫩肉的俊秀臉龐頓時如熱火燦原般倏地燒了起來,只能張口結舌的傻傻對視,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位小兄弟,不知在下哪裡值得你這般注意,可否煩請告知?」強忍住笑,司徒雲嵐禮貌詢問,其展現的風度就如外人所傳言的那般溫文爾雅。
他、他在和自己說話?
迸亂的左右看了看,確定在場只有自己符合「小兄弟」這個年紀時,少年意識到這個事實,霎時「唯」地蹦跳起來,一個箭步就飛撲到兩人所坐的桌旁——「你、你是……是祥雲公子吧?在下……在下花子聰,久仰祥雲公子已久,今日得以幸見,實在……實在榮幸之至。」仗義少年——花子聰結結巴巴的自我介紹著,漲得通紅的年輕臉龐難掩興奮之色。
原來又是個崇拜公子的少年郎!
阿黛暗忖,過往面對這種景仰自家主子的人不知有過多少次了,是以早見怪不怪,神色絲毫未曾變化,依然淡定得很。
倒是司徒雲嵐好奇了,「你怎麼知道我?」難道他們以前見過面?不可能啊!別說他沒記憶,連阿黛也表示不曾對眼前這個少年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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