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空烏雲密佈,傾盆大雨下個不停,冷風呼嘯而過,讓沉寂幽靜的墓園更顯得可怕。
羽若芽受到重擊,狼狽的摔落地上,黑色衣裳染上污泥,濕漉漉的長髮披散在臉上,抬起頭,凝聚了怨憤和哀傷的眼眸狠狠地瞪著那高大的中年男子。
「對,就是我殺的,你能奈我何?你的媽媽和爸爸是我下毒害死的,就算你現在發現,又能如何?你沒有證據,如何能證明?他們埋在底下這麼多年,早就腐化成一堆白骨了。」中年男子一臉猙獰,猖狂大笑,眼中佈滿駭人的貪婪和嗜血的殺意。
「為什麼要這麼做?舅舅,難道你不知道媽媽有多麼愛你?」剛成年的羽若芽真的不明白,一向慈眉善目的舅舅為何變得這麼可怕?記憶中,她媽媽最疼愛這個唯一的弟弟,如果不是那天他喝醉,不小心說溜了嘴,她也不敢相信,在她無依無靠之際,對她伸出雙手,將她帶回家照顧、扶養的舅舅,竟然是殺害她父母的兇手。
「愛?呸!那女人如果真的愛我,就不會在我欠下債務的時候不給我錢,害我被那些討債的人抓走。你知道他們是怎麼凌虐我的嗎?」男子露出殘忍的笑容,目光陰冷詭異,「如果她真的愛我,就該在死後把全部的財產留給你。」
「所以……是因為爸爸媽媽將財產留給我,你才願意扶養我的?」羽若芽的聲音好輕,眼眸黯然,心整個冷了。
「廢話!好幾千萬啊!那些錢本來就該是我的,既然你已經在律師那裡更改我為受益人,現在只要你死了,那些錢就全是我的了。」男人得意囂張的大笑,為了得到她的信任,他花了十年的時間,現在終於得到那些錢了。
淚水在羽若芽的眼眶裡打轉,心底湧現難以壓抑的怨恨,她恨自己竟然愛上這個男人,恨自己將他當成最重要的親人,恨他在她父母忌日這一天居然要殺她,恨自己發現這可悲的事實,更恨自己無法替父母報仇……
「你放心,為了感謝你把錢全送給我,等你死後,我會好心一點,讓你和你的父母葬在一塊。」男子陰森的揚起嘴角,從衣袋內拿出一隻裝著詭異液體的瓶子,慢慢的逼近她。
咬著唇,羽若芽雙手握緊,既絕望又無能為力,吃力的在地上爬,並告訴自己,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替父母報仇,她要逃,絕不能死在這裡。
「你想逃到哪裡?哼,現在我就送你去見你的父母。」男子跪下來,一手勒住她的頸子,同時咬開瓶子的蓋子,將瓶口貼近她的嘴唇。
救命,誰來救救我……羽若芽拚命的掙扎、抵抗,淚水和雨水在臉上交錯。
「擋路了。」一道清清冷冷的、沒有絲毫情緒的聲音響起。
中年男子驚愕的轉頭。
「救救我。」羽若芽彷彿抓到浮木,哭著大叫。
那是個俊顏冷漠的年輕男子,身形修長,看似瘦弱,一手撐著黑傘,居高臨下的看著擋路的男女。
沒想到在這接近午夜的時刻還有人待在墓園裡,中年男子顯得意外,隨即流露出詭異、狂亂的眼神,先回頭望向趴倒在地上、虛弱喘息的侄女,確定她逃不掉後,又充滿殺意的瞪向這不該出現的倒霉鬼。
「你聽到了我們剛才說的話?」
「你擋路了。」年輕男子像是感受不到危險氣息,冷冷的說。
「既然你聽到了我們說的話,那麼……我絕不能讓你離開,算你倒楣,竟然出現在這裡,去死吧!」中年男子站起身,瘋狂的衝向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側身,輕輕鬆鬆的閃過攻擊,面無表情,平靜得讓人看不出一絲絲恐懼。
現在換他佇立在羽若芽的眼前,低頭一瞥,看到的是她那夾帶著複雜情緒的含淚眼眸,其中包含了憤怒、恐懼、憎恨和不甘心。
她想趴在地上多久?
「借過。」他冷淡的提醒她。
在這種情況下,年輕男子的情緒態度和所說的話,讓羽若芽好不驚訝,隨即發現舅舅正準備對他揮舉,驚駭的大叫:「小心……」
他似乎早已察覺身後有異樣,臨危不亂的轉身,伸手,白色似煙的粉末隨著風的吹送,飄入中年男子的口鼻裡。
原以為只是無害的煙霧,不需要太在意,誰知下一秒,中年男子發現自己頭暈目眩,渾身無力,虛軟的倒在地上,手上的瓶子也碎了一地。
「你……你……」他不敢置信的瞪著大眼,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使不出力氣。
「這輩子,還是躺在床上適合你。」年輕男子冷冷的揚起嘴角,笑意不達眼底,目光幽冷無情。
「你到底是誰?」中年男子驚駭不已,咬緊牙關使力,無奈身子完全不聽使喚,動彈不得。
「知道嗎?毒,可以害人,也可以救人,算你倒霉,今天遇上的是善於用毒害人的我,不懂毒,不懂如何掌控它,玩毒者必被毒害,這句話你沒聽過嗎?」不理會他的疑問,年輕男子輕淡的說,舉步打算前進,卻發現趴在地上的女人似乎沒站起來的打算。
看來她十分喜歡趴在那裡淋雨,撇了撇嘴,他決定不和她計較,逕自繞道而行。
羽若芽無力的雙手拉住他的褲角,阻止他離去。
他低頭,睨了她一眼。
她抬起頭,眼中雖然殘留著淡淡的不安與驚駭,但更多的是讓人瞧了忍不住多注意的堅定和決心。
「怎麼?腿軟?」年輕男子輕易的看穿她的情緒。
「他……會死?」雖然他冷冰冰的,但是羽若芽發現自己因為他的關係而得救了,姑且不論他是否真心想救她,不過自己現在平安了是事實。
「想要他死?」他露出殘忍的微笑。
羽若芽用力搖頭,「讓他死,太便宜他了,我要他得到該有的法律制裁。」
「憑你?」哼!看看她這模樣,根本是不自量力。
「對,憑我。」為了幫父母報仇,不管要花費多殺時間,他也一定要做到。
冷冷的睨著努力想要站起身的女人,年輕男子並不打算出手幫忙。
羽若芽緊咬著牙,拒絕顯露疼痛,奮力挺直身子,抬起堅定地目光,與他對視。
明明是這麼的瘦小柔弱,但她有一雙讓人無法不注意的執著眼眸,儘管看起來十分淒慘,但她執意要堅強,在遭受打擊與傷害後,快速的重新站起來。
「祝你好運。」
她那麼堅定的望著他要做什麼?想向他證明什麼?
年輕男子對她的誓言不予置評,邁步離開。
「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你剛才也是用毒吧?那種東西很危險,為了你的生命安全著想,最好要小心。」羽若芽轉身,對著他的背影大喊。
他置若罔聞,繼續前進。
「我叫羽若芽,你叫什麼名字?」大雨中,她放聲大吼。
至少讓她知道是誰救了她,雖然她能肯定他是因為他們礙了他的路,舅舅又想置他於死地,才會出手反擊,但她因此安全是事實,是他救了她的。
「你叫什麼名字?能不能告訴我?」她只知道,今天的雨好大,大得讓人什麼都聽不見;她只知道,她遇到了一個很奇怪的男人,他的眼底流露出無情的光芒,他的神情冷冽,但是望著他,她卻異常的感覺到強烈的溫暖和安心。
前方男人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她再也看不到他。
雨水將她的身子淋濕了,好像被洗滌過,從此擁有了新生命……
羽若芽低頭,哀傷的望著曾經有如她的父親,令她敬愛的唯一親人。
「舅舅,我不像你,我不是無情的人。」
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心生恐懼,依然動彈不得。
「在找到證據可以證明你殺害我父母,司法還給我父母一個公道之前,我會好好的照顧你,不會像你那麼冷酷無情,因為我深信,做好事的人會有好報,而做壞事的人……是躲不過的。」
從今天開始,她將是一個人了……
「你真奇怪,為什麼我說服你加入英皇集團,你卻說要來看看老爸和老媽?」
墓園外,嬉皮笑臉的男人站在轎車旁,看著朝自己走過來的男子。
「我來問問他們的看法,是否贊成我們兄弟加入英皇?」男子撇了撇嘴,冷冷的說,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
「最好是能知道老爸老媽是否贊成……都離開這麼久了,要是他們能回話,我一定每天來報到。」嘻皮笑臉的男子忍不住低聲嘀咕,坐進駕駛座。
他老弟說話老是喜歡拐彎抹角,說想念父母,所以來看看又不會怎麼樣,真是愛裝酷。
「別以為我不知道,其實你對英皇的邀請很感興趣,聽說他們無限供應你製造毒藥的實驗室和資金……」
「那點小錢,我不看在眼底。」男子冷冷的打斷他的話。
「是是是,你不看在眼底,那你現在決定如何?我先說喔,我要加入,因為我很有興趣。」嘻皮笑臉的男人轉動鑰匙,說出自己的想法。
坐在副駕駛座的男子沉默不語,面向窗外,看著墓園門口隱隱顯現的身影,若有所思。
那被雨水淋濕的嬌小身影逐漸清晰,瞧著她堅定的笑容,閃爍執著決心的眼眸,男子轉頭,看向身旁的駕駛。
「我給他們一個考驗,想要我加入,也得讓我對組織成員的能力心服口服。」
「什麼考驗?」
男子揚起深不可測的微笑,輕聲的說:「一個月內,我要現在躺在墓園內動彈不得的那個男人的檔案證據,還有,我要他做一輩子的牢。」
行駛中的車子毫無預警的緊急煞住,開車的男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墓園?誰躺在那裡動彈不得?什麼犯罪證據?為什麼要坐牢?喂,慕毅,你在整我是不是?怎麼我都聽不懂?」
「你不需要懂,只要趕緊打電話給那些人。」慕毅的眼底閃爍著令人費解的詭異光芒,然後撇開頭,不再開口。
「喂!該死,你總是這樣,我真是搞不懂你,明明是親兄弟,可是就屬你最怪異,氣死我了。」說歸說,開車的男人還是拿出手機。
羽若芽……要說奇怪,這女人比他更奇怪,竟然還關心他?明明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卻大言不慚的妄想伸張正義?
呵!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她比較適合受人保護吧!但她那雙頑固堅定地眼眸,好像烙進他的眼底。
羽若芽,她真是一個很不自量力的女人。
「這份資料你先看,後天到法國。」
寬敞的客廳,桌上放著一個紅色資料夾和一張來回機票。
英皇集團現任首領黑耀司坐在沙發上,身著筆挺的黑色西裝,目光嚴肅,薄唇緊抿,全身上下散發出不得碰觸的危險氣息。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戴著銀框眼鏡,表情同樣僵冷不悅。
「這是慕蕭的責任,我是施毒,不是醫生,認識這麼多年,你該不會把我和那傢伙搞錯了?」
戴眼鏡的男人是英皇集團裡鼎鼎大名的施毒者,人稱「黑毒」的慕毅。
他口中的那傢伙,不幸的是他的親人,比他早出生幾分鐘的雙胞胎哥哥,「術醫」慕蕭。
「資料裡的女人已經死了,要醫生去也沒用,她被下毒,你的任務是找出她身上的毒物種類。」
「把她身上的肉割一塊寄過來,我一樣能找出答案。」意思就是他懶得為了這種小事跑到法國。
「你的個性還是和五年前剛加入組織時一樣,完全沒變。」
一樣的冷血,人家說死者為大,他竟然說把肉割下來寄給他?
「她是有錢人的女兒。」
所以想都別想,別說割一塊肉,連打算對她進行解剖,警方都耗費不少心力才說服家屬點頭。
「我手邊的工作停不下來。」慕毅垂下眼,不耐煩的撇嘴。
「我想,這些簡單的工作,其他人會十分樂意接受。」而且是搶著接手,黑耀司輕笑的暗示。
凡是慕毅手上的工作,即便是英皇集團其他能力不凡的毒物專家,都會爭先恐後的搶著接手,因為研究慕毅製造的毒物,可說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慕毅露出狂傲自大的表情,諷刺的說:「只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到頭來他還得為其他人擦屁股,解決他們製造出來的麻煩。
想接手他的工作?哼,到目前為止,他沒見過哪個人有能耐跟上他對毒的瞭解和能力。
「既然你瞭解,那麼現在的工作先暫停,等這個任務解決了再說。」黑耀司看了看手錶,站起身,「仔細看看這份資料,我有預感,這個工作沒有想像中容易,還有,你沒有多少時間,事情緊急。」
說完,他朝門口走去。
慕毅神情淡漠,瞧著桌上那個紅色資料夾。
已到大門邊的黑耀司停下腳步,轉身,「對了,這個任務結束,會有一筆錢匯入你的戶頭,有空別忘了去查一查。」
「嗯。」慕毅不甚有耐心的回應,反正他每次都這麼回答,卻從來沒有做出實際行動。
首領都這麼說了,就一定有錢嘛!既然裡頭有錢,代表他的研究可以繼續進行,至於到底有多少錢……讓他製毒制到死都不缺就夠了。
大門緩緩的被關上,沙發上的慕毅仍舊沒有動作,直視著資料夾,像是在沉思。
過了好久,他像是突然想通什麼事,站起身,再次睨了資料夾一眼。
「待會兒把那傢伙找來,試驗新製造的毒藥,反正他是『術醫』,出了事可以自救。」
想到令人滿意的方法,慕毅心情愉快,推了推鏡框,雙眼流露出危險的光芒,揚起駭人的微笑,轉身朝著後方的玻璃門走去。
門後是他的實驗室,是他專門製造毒物的場所,而他一天有二十三點五個小時待在裡頭。
毒,是他的世界、他的人生、他的嗜好。
而他,是英皇集團鼎鼎大名的「黑毒」——慕毅。
法國截高樂國際機場的大廳,來自世界各地的人種穿梭其中,熱鬧又嘈雜。
這時,出現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她兩手空空,神態恍惚,臉色蒼白,雙頰異常凹陷,衣裳破爛,身子骨瘦如柴,走七路來顫動不止。
女人毫無目的的往前走,無視是否有人阻擋,撞到了人,頭也不回的持續前進,週遭的人無不以奇異不解的目光對她行注目禮。
走著走著,她來到旅客的用餐處,毫無預警的蹲下身,發出可怕的尖叫。
有不少人走到她身旁,關心的詢問,她卻沒有半點回應,只是持續尖叫,而且愈來愈大聲。
很快的,四名機場警衛出現,無法判定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能攙扶起她,打算將她送至醫護室。
女人精神渙散,無視眼前的一切,口中喃喃自語。
下一秒,她用力掙脫警衛的手,雙手捧著腹部,表情痛苦。
「小姐,你沒事吧?身子不舒服嗎?我們這就帶……」
女人口中吐出綠色混合著紅色的液體,在場的人看得頭皮發麻,神情驚駭。
「看看那些血。」一名警衛發現不對勁的地方,手指著地上,面露恐懼的大叫。
另外三名警衛順著他手指的放心看去,也跟著露出懼色。
「它們……融合在一塊?那紅色的不是血嗎?」
地上的紅色液體彷彿被綠色液體分解,由紅轉綠,不到一分鐘,地上都是綠色液體。
「老天!這是怎麼回事?」警衛退後一步,轉身看向沒再出聲的女人。
她不知何時倒在地上,全身上下由蒼白轉為淡淡的青綠色。
「她……快一點,把她送到醫護室。」
四名警衛回過神來,趕緊抱起女人,奔向醫護室,只留下地上那一攤快速蒸發且成煙狀的不明液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