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範成愉是個漂亮且隨和的女人,雖然她只在這家外商銀行工作一個月,但沒有人不承認這點。
她總是眉眼彎彎,唇角上揚地看著你,大眼眨啊眨的,一派天真和氣的樣子。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嗎?”她紅唇輕啟,吐出讓人愉悅的問話。
但是,請你千萬別當真,因為下一秒,她會小嘴微張,十分從容地轉頭,小小地打個哈欠。
“成愉,你昨晚沒有睡好喔?”看她困倦的樣子,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睡過覺,眼眶下還有淡淡的黑眼圈。
“嗯。”她雙眼眯呀眯,腦袋點啊點,眼看整張臉就要貼上桌面—
“成愉,那個……在辦公室睡覺不好啦。”
她迅速地坐好,一派嚴肅正經,但眼皮還是下垂……下垂……持續下垂中。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嗎?”幾乎是眯著眼,語氣誠懇地問出這句話,但還是無法掩飾她想睡覺的意圖。
看到這種情況,旁人哪還好意思講什麼?“沒事啦,我是想說影印機又壞了,我還是直接找小美好了。”
小美—總務處的助理,範成愉的下屬。範成愉—總務處主任。
這種小事自然是找小美比較好。如果轉身走掉的同事看到原本渴睡的臉上露出小小奸詐的笑容,嘴裡還嘟囔出這樣一句話,不知做何感想。
範成愉就這樣保持愉快的心情,在這家事務繁忙、業務龐大的外商銀行順利地混水摸魚,將來也勢必這樣下去—這是她的理想人生。
低調不張揚,完成她的分內事,拿應得的薪水,自己養活自己。早上搭捷運或者擠公車上班,工作時間該做事就做事、能偷懶則偷懶,準時下班,回家自己做美味一餐飯犒勞自己,然後看看八點檔,洗澡睡覺。每天如是循環。
沒錯,對範成愉而言,這就叫幸福,這就是理想。
當然,她張開掌心悄悄對自己笑,如果還能實現那個小小的心願,就更好了。
沒再繼續多想,這些天銀行內部有些裝潢項目需要她跟進,她得趕快打起精神來,早早完成工作才行。
範成愉抓過桌上的水杯,跑到茶水間去倒水喝。
茶水間的門口,有一塊布告欄。人事處將本月人員升遷的名單張貼了出來。
“哇,好厲害,汪雲昶升經理了!”小美此刻正對著布告欄上的人事布達發表感言。
看來上班摸魚的不只她一人。範成愉瞅了眼那名單,唇角彎出笑弧。
小美旁邊站著的,是三十七樓的櫃台小姐。“那當然了,從儲備主管培訓計劃裡出來的人,就是銀行重點深耕的人才,汪經理自然升得快,機會也比別的同事多很多。就這一年半,他已經升第三次,整個銀行也只有他們這種進門就貼了金標簽的人才有這樣的機會。”
小美點頭附和,“就是,還沒正式上班就送到國外培訓一年,別人可沒這個運氣。”
“不過,他們爭取這個計劃的名額時,考試也比別人難很多不是嗎?”範成愉微笑加入討論,“何況,機會越多,壓力也會越大,很多事情都是一體兩面的,也不必太羨慕。”
這點,她看得相當透徹,所以才會有那麼沒志氣又平凡的理想。
也對,小美和櫃台小姐點點頭,所謂高處不勝寒,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但是,”小美很無力地呻吟,“就算壓力大,看到這種情況,還是會覺得很羨慕啊!那麼高的薪水,而且,”說著,眼楮裡冒出粉紅色心心,“汪經理年輕又英俊,最重要的是……”
她轉頭看著櫃台小姐,兩人對望一眼,說︰“他單身,沒有女朋友,沒有暗戀對象,人人有機會。”
整齊劃一,異口同聲,默契十足。
如果不是手裡還抓著水杯,範成愉鐵定很捧場地用力鼓掌。或許年終尾牙時可以考慮讓這兩個小女生上台表演。
人人有機會?她仍舊彎唇笑。
“不過,小穎,這次大鵬兄也在名單上喔!”小美朝櫃台小姐擠擠眼,指著名單上的一個名字。
範成愉這才知道原來櫃台小姐叫小穎—或者是××穎,她向來對人名不怎麼敏銳。
櫃台小姐撇撇嘴,臉色卻紅了,“關我什麼事!”
“咦,你還裝,那天我明明看到……”小美繼續講。
看話題往八卦方向扯去,範成愉輕輕咳嗽了聲,一本正經,“小美,聊完麻煩去處理一下三十六樓的影印機,剛剛有同事說好像又出問題了。”
“主、主任!”小美這才發現身邊站著的竟然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範成愉點點頭,朝飲水機踱去,臉色一派愉悅。
小美卻忐忑不安地拉著小穎快跑。不知道為什麼,雖然主任每天都笑咪咪的,也從來不凶人,但她還是會害怕。
或許是因為她雖然看到主任在笑,但卻感覺主任並不是在笑?
咦,那主任在干什麼?發花痴嗎?
小美瞄了瞄頂頭上司的背影,卻看到對方忽然轉頭,似乎朝她看了下,她連忙撤回目光,腳底抹油,走得飛快。
她終于知道為什麼了—主任的笑,原來真的不是在笑啊!
剛剛升職的人應該做什麼?請吃飯再和大家去唱KTV,最好搞個徹夜狂歡?
錯!大錯特錯!
汪雲昶的答案是—加班。
因為客戶東西要得急,他手下的三劍客今天又都有事,他這個當經理的人,只好自己動手,做起這一兩年很少親自動手做的事—擬合約。
他任職于這家外商銀行的企業金融部,今天才剛剛擢升到經理的位置—在職等和待遇上,與自己部門的主管相去不遠,只不過他的職能和主管略有不同,他的主要任務是帶領三個下屬開疆闢土,為那些世界頂尖企業在台的分支機構提供更完善的融資和信貸服務。
近兩年,他慢慢轉向對外聯絡和溝通,這類擬合約的工作多半由下屬完成,所以,他現在有些頭痛,打字是件很討厭的事,尤其要打幾十頁的全英文合約。
而且,旁邊還不時傳來嗡嗡的擾人聲音。
銀行需要多隔出一塊地方做會議室,最近都在裝潢,這點他知道,也知道他們通常在下班後才會開工,只是想不到自己今天需要加班。
“嗡嗡嗡……”電鑽好像不是在鑽木板,而是在鑽他的大腦一樣。
汪雲昶揉了揉額角,站起身,準備去泡一杯咖啡給自己喝,回頭再來和合約書奮戰。或許,他應該將筆電帶回家加班?
大步跨過在裝潢的地方,他看到幾個男人赤裸著上身在敲敲打打,銳眼一眯。那中間一抹淡藍色身影,是女人?
看樣子,還是銀行的同事。
他長腿一邁,走過去,停在那抹坐在其中,好像在監工的身影前。“嗨?”
“嗨……”她回應的聲音拖得老長,慢吞吞地抬起頭,眼眸眯著,半張臉因為趴在手臂睡的緣故被壓出淡紅色。
她竟然在一群赤裸著上身的男人當中打瞌睡?盡管這不關他的事,汪雲昶的眉頭還是皺了起來。她也太沒有危機意識了!
他認得她,總務新來的主任,叫什麼名字呢?
想了想,確定自己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來銀行上班時,他正在位于香港的亞太區總部開會,沒有人特別介紹過兩人認識。他會記得,是因為上周的銀行周年慶她負責照相,而他也有幸進入她的鏡頭,這才留下個殘缺不全的印象。
不過,這會兒他有機會改善這個局面—她抬起頭,是一張困倦的小臉,眼楮半眯,唇角上揚,不知道是不是作了好夢的緣故。
這張臉很漂亮,也相當……眼熟。
汪雲昶在腦海中搜索一遍,十分確定自己之前沒有見過這張臉。“你怎麼還在辦公室?”
她眼皮略略撐開,黑色雙瞳一片迷蒙,看來水汪汪的,十分嫵媚。汪雲昶下意識地別開眼,臉皮微微紅了紅。
“嗯,我在監工。你呢?”她點頭,順口問了他一句。
“監工?”汪雲昶不解。
她指指那幾個人,口氣幽幽,“他們在裝潢,我要監工,十二點時會有人來接替我。”
這件事本來不該她做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就這麼巧,大家都有事全部溜了。
“十二點?”汪雲昶環視了下空無一人的辦公室,也就是說,如果他今天沒有留下來加班,她一個女孩子在一堆半裸男人當中要待到十二點?都沒有人想過她的安全問題嗎?
她點頭,手撫了下胃的位置。
“還沒吃飯?”汪雲昶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她抬起頭,樣子可憐兮兮的,“是啊。”好像一條被主人拋棄的博美狗。
汪雲昶腦海裡浮現這個比喻,差點笑出來。他溫聲問道︰“我那裡有些餅干,上次出差買回來的,你要不要吃一點?”
“有蛋卷嗎?”她眼中透出一絲光芒,吞咽口水的動作好明顯。
汪雲昶竭力控制住笑意,“有。”
“好。”她答得好快,又看看那幾個工人,很為難地說︰“可不可以麻煩你送到這裡來?我不方便走開。”
汪雲昶指指自己的位置,“到我那邊去吃,你可以坐在那裡監工,角度剛剛好。”
她眼眸一亮,又令汪雲昶有種十分熟悉的感覺。
幾分鐘後,蛋卷盒子打開,香味混合著咖啡的香氣彌漫開來。耳邊傳來那位新主任嚼得“卡滋卡滋”的聲音,汪雲昶瞄了眼吃得很滿足的她,盡管伴隨著還有“嗡嗡嗡”的擾人噪音和擬合約要打很多字的困擾,他還是嘴角上揚地繼續工作。
忽然想到什麼,他撈過今天才送來的最新電話分機表,目光梭巡一下,停在“範成愉”三個字上。
他確定,這就是旁邊那只吃得很滿足的小博美的名字。
“汪經理,你怎麼也加班?”小博美享用完畢,心情很好地晃到他身邊。
“有合約要擬。”他將分機表迅速往面前的檔案裡一塞,佯裝無事。
範成愉看了看他的電腦螢幕,“全部都英文的喔?好難!”
汪雲昶點頭,“也還好,看了幾年下來都習慣了,就是打字比較煩惱。”
“我幫你!”範成愉脫口道,看他目光掃過來,她又縮回去,笑笑說︰“這個很機密吧?給我看可能不是很方便。”
“也沒什麼機密的,如果可以的話,就麻煩你幫我了。”這份合約基本都是些行業規則,並沒有特別的機密,所以他不怎麼擔心給她看,他比較擔心的,反而是她能不能將那些專業詞匯輸入正確。
她接替了他的位置,他口述,她Keyin。
開始時,汪雲昶還會考慮她的接收程度,每次用英文念完一段,都會再翻譯成中文說一遍,後來他發現根本沒這個必要,範成愉不必他做任何翻譯,就可以全部輸入正確。
這點,如果沒有十分優異的英文能力和金融知識做基礎,根本無法辦到。
他心中微訝,這才明白,雖然她看起來年紀輕輕,但已經可以做到主任這個職位的原因。
“謝謝你!”得她所助,他的工作提前完成了。
果然,好心是有好報的。他如果沒有考慮她的安全,而是把工作帶回家做,現在可能還在奮戰中。
範成愉甩了甩手腕,“哎呀,好久沒有一次輸入這麼多字了。”
“快十二點了,你要不要問一下那個接替你的人?”汪雲昶提醒她。
範成愉這才想起這事,連忙用他桌上的電話,撥給那個要來接替她的同事。
等到他們下樓,已經是十二點半。
範成愉眉眼彎彎地朝汪雲昶揮手,“汪經理,明天見。”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臂,“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家,你住哪裡?”他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拖著她就朝停車場走。
“真的喔?那我省下搭計程車的錢了。”她從善如流,報上自家的地址。
汪雲昶驚訝,但什麼也沒說。待發動車子,便朝她住的地方開去。
十月底的天氣,入了夜薄薄的寒意襲人。範成愉升上車窗,兩人自車子發動後一句話都沒有說,她忽然有些緊張,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才好。
偷偷看了眼身邊的人,他似乎很專注地開車。“汪經理,你常常加班嗎?”
“不用叫我汪經理,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汪經理三個字從她口裡叫出來,不知為何有些刺耳。
“哦。”
汪雲昶看了她一眼,打趣地說︰“還是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她撇撇嘴,“哪會不知道,下午那份人事升遷在銀行每層樓的布告欄都貼了,走到哪裡都看得到,估計全行的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汪雲昶笑了,方向盤一轉,將車子滑入另一條路,忽然問︰“我們以前見過嗎?還是大學的校友?我覺得你很眼熟。”
眼熟?範成愉看向他,發現他也恰好轉頭看她,連忙轉開頭,“會不會是因為我是大眾臉?”
汪雲昶笑起來,“你的臉可不能說是大眾臉,你很漂亮。”他十分真心地贊美她。
被人贊美漂亮,範成愉一下子臉紅了。她偷看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問︰“或者你覺得我長得像哪個明星,在報上常常看到?”
“我不看娛樂八卦新聞。”他搖頭。
“喔,或許你見過我妹妹也不一定。”她似乎松了口氣的樣子。“聽說你是大畢業的?我妹妹也是。”
汪雲昶看看她,“這麼說,是我學妹了?”那倒有可能。“你妹妹和你長得很像嗎?”
她點頭,咬唇說︰“是的,我們是雙胞胎,幾乎一模一樣。”
汪雲昶興味盎然地問︰“是嗎?那不是很多人都分不清楚?有什麼區分的秘訣嗎?”
她搖頭,“基本上沒有,我們沒有任何外在的特征可以區分,如果我們自己不說,通常沒有人能夠一下子猜出來。”
“性格呢?如果性格不同,應該氣質和神韻很不一樣才對。”汪雲昶發現比起剛才,現在她的情緒低落了些。
“她偏動,我偏靜,就這點不同,但是外表看不出來。”
汪雲昶很詫異。她算偏靜的性格嗎?明明看起來挺活潑的,嗯,她妹妹一定更活潑吧。
“那你們周圍的人應該過得還滿有趣的?”天天都可以玩這種游戲,高興了還可以把兩個人打扮得一模一樣來玩找碴游戲。
範成愉搖頭,“嗯,以前是這樣,不過……”她沉默了。
“不過什麼?”沒等到她的下文,他問道。
“她兩年前死了。”
吱的一聲,車子停下來,汪雲昶有些狼狽地揉了下額頭。難怪談到她妹妹時她好像靜了下來。“抱歉,我不該問。”
“沒關系,反正都過去了。”範成愉扯著嘴角笑,不知想到什麼,眼神黯了下,才發現他沒有要繼續開車的動作,抬頭看了下四周,“呀,這是哪裡?”
看起來很像地下停車場。
“我家樓下。”他微笑。
她愣了下,“可是……”他說先送她回家的。
“下車吧!”他推開車門,率先下車,看範成愉還在發怔,他彎身笑問︰“要我替你開車門嗎?”
她只好下車。
他鎖好車,這才轉頭看她,“啊,對了,我是不是忘記告訴你,我們住同一棟大廈。”
這下,範成愉徹底呆了,更意外的是,汪雲昶就住她樓下。
“真想不到,我們之前好像沒有在電梯遇到過!”她瞪著電梯的顯示燈。這世界是不是太小了?
汪雲昶先到,走出電梯,他回頭揮手道別,“也許以後會經常遇到,晚安,明天見。”
“晚安。”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兩人對視了三秒。
汪雲昶想起自己什麼時候見過這張臉了!
還有三天,他就要畢業拿到碩士學位了。
那個下午,他一個人在體育館打籃球。
空蕩蕩的館內,只有籃球落地的“”聲在回響。汪雲昶跑動、運球、抄球在手、曲膝、手腕翻轉、三步上籃,一氣呵成,空心命中。
他已經拿到一家外商銀行的聘書,依照他們的儲備主管培訓計劃,他會先到國外受訓一年,再回來正式展開工作。
這是一條非常好的職涯發展道路,對于他這種有些野心,但又不夠大的人而言,是最優的選擇,不必自己勞心勞力地開公司操心大小事務,很輕易地就擁有一個體面的工作和優渥的收入。
可是……他皺了下眉頭。青梅竹馬的女友許蔚藍顯然不認同。
昨天,他們還為這件事吵了起來。
老實說,他的心思沒有那麼復雜,對于金錢和生活的要求也沒有太高;人生,過得去就好,平平順順,家庭和樂,就是很完美、很幸福的境界了。
但蔚藍希望他能自己創業,就像他大哥一樣,從一開始三、五個員工的小工廠慢慢發展壯大到如今有自己的廠房,當然收入也是越來越高。
那樣真的比較好嗎?
大哥忙到幾乎只有逢年過節或家人生日才能回家一趟,如果不是遇上大嫂,生命中大概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那不是他想要的人生,他們家有一個開公司的就夠了,像二哥做軟體設計,三哥做醫生,其實也沒有過得比誰差。
他嘆口氣,運球再次投籃,眼角余光卻瞄到看台的角落坐著一個學妹,巴掌大的臉上有一對靈活的大眼,此刻正閃動著笑意看他。
他手勢不穩,籃球沒有命中,從籃框反彈回來,差點打中自己。
汪雲昶抄過籃球,在指尖旋轉著走向對方。
“嗨!”他露出一口白牙打招呼。
那雙眼楮亮晶晶的,好像天上的星子,看到他的笑容,臉一下子紅了。“嗨!”
汪雲昶跳過欄桿,坐到她旁邊,看到她把一個東西收進口袋裡。“學妹,哪個學院的?以前沒見過你。”
雖然大學開放校外人士進入,不過室內體育館管制還是比較嚴格,看她年紀又輕,總不可能是教職人員。
說真的,這種搭訕,對他而言還是第一次,不過他沒有動任何歪腦筋,只是單純地想和她聊聊,因為,她的眼楮好閃亮,唇角的笑也很動人,讓他感覺就像鄰家的小妹妹一樣親切。
“商學院的。”她乖巧地回答。
汪雲昶笑起來,“名字?”
她笑了,促狹地問︰“學長,你在跟我搭訕嗎?”
他點頭,十分坦然地承認,“是啊,學妹,難道你現在才察覺嗎?”
“啊!虧他們還說你是正人君子,從來不會和女孩子搭訕亂講些有的沒的呢!”她哼道,不是很認真。
“他們是誰?”聽學妹的口氣,是知道他,這點讓他本來很差的心情,因為虛榮心被滿足而稍微好轉一些。
她彎身坐著,單手托腮看他,大眼眨啊眨的,“那些喜歡講八卦的人啊。”
“原來我也有幸被人八卦過。他們說得對,以前是沒有過,不過現在我都快畢業了,可以容許自己小小的放縱一下,學妹應該感到榮幸才是。”他大言不慚。
她笑呵呵,雙手合十朝他拜拜,“是是是,感謝學長賜予我這莫大的榮幸。”
“好說。”他點頭,這學妹態度落落大方,長得又標致,十分對他的口味,如果不是他女朋友的位置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他說不定會考慮追她。“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她笑咪咪地說︰“學長,我也是學校的名人喔,你如果真的想知道,就自己去打聽啊。”
“是嗎?你在校花排行榜排第幾?”他不甚認真地問。
她皺皺可愛的小鼻子,“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是排校園瘟神榜第一的。”
他不可思議地看她一眼,“第一次聽說還有這個排行,你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不妨說來聽聽。”
“既然是人神共憤,自然不能隨便告訴你。”她得意地說,然後上下打量他,“倒是你,一個人在這裡咳聲嘆氣地打籃球,你才是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吧?”
“我有嘆氣嗎?”他自己沒有察覺。
她從口袋裡拿出剛才收進去的東西,“你瞧,我在這裡坐了一個小時,一直聽到你嘆息,每聽一次我就劃一道,一共有……”她數了數,“二十八又五分之三個正字,一百四十三次啊學長,一定有人欠你很多錢。”
他拿過那張紙。原來有這麼明顯啊。他苦笑了下。
她眨著大眼楮看他,“有心事喔,學長,你可以考慮把我當垃圾桶傾訴一下,反正我壞事做多了,今天就當日行一善。”
他看了看她像精靈一樣可愛的臉,終于忍不住伸手在她頭頂揉了揉,垂眸低語,“說了你也不明白。”
他沒看到,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說說看?”
他還真的說了,或者因為陌生人反而好交心,也存有將來或許再也見不到面的想法,所以他一古腦的將煩惱說了出來。
她很認真地聽。
“就這樣。”他講完,問她,“不能符合蔚藍的期待,是我自私嗎?”至少女友是這麼說的。
她看了看他,“學長,知道我的惡人語錄第一條是什麼嗎?”
他看著她。
她緩緩地笑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嚇!她還真敢說。
她接著又說︰“所以啦學長,這是你的人生,就算自私又怎麼樣?又沒有妨礙到誰。你有權利選擇如何過,蔚藍學姊現在或許無法接受,但總有一天會想通,尊重你的選擇。”
“會嗎?”小孩子看事情的眼光果然單純直接許多,他可沒那麼樂觀。
她攤開右掌給他看,“學長,你有沒有發現我的掌紋很特別?”
“有嗎?”他研究了下。
“我的手,就是人家常常說的斷掌,有種迷信的說法,斷掌的人命硬,是天生的克星,可是,就算我的父母過世了,除了姊姊,我沒有任何親人,我還是健康快樂的過日子啊!難道因為身邊的人說了什麼就否定自己嗎?別傻了,太陽每天都會升起,陽光也不會因為一時的烏雲遮擋就永不出現。所以,”她手捏成拳頭,“堅持自己的選擇,一直朝前走就對了。”
他愣愣地看著她。她父母過世,只有姊姊在身邊嗎?可是,她的性格好開朗,一點都不像經歷過那種事的人。
她笑咪咪地看著他,“學長,你聽到我說的話嗎?”
他躲開她閃亮的眼光,“聽到了,謝謝你。”看了看她的手,“我可以再看看你的掌紋嗎?”
她大方地攤開掌心給他看,“你瞧,這是我的生命線,很清晰、很長吧?說明我身體健康,會長命百歲的;這是我的智慧線,也很深刻清晰吧,說明我很聰明;還有啊,這是感情線,主線很清晰,說明我很專一……”
她嘰哩呱啦地講一長串,末了,指著其中一條線。“這條最特別了,我認識的人都沒有呢!以前有個會看手相的同學媽媽告訴我,這個叫奇遇,是很難得的,有這條線的人都會踫到奇遇,哈哈哈,說不定將來我會變成哪個國家的王妃。”
他看了看她指的那條線,對比了下自己的手掌,果然是沒有的。他笑道︰“我也踫到過奇遇,不僅如此,她弟弟我也踫到過,還有他的簽名。”
“他弟弟?”她愣了下。
他點頭,“齊秦啊。”
她沉默了下,“還好你沒說王妃(菲)的簽名你也有。”
他看她一眼,她小聲地補一句,“學長,這個笑話真的好冷喔。”
兩人默默地對視一眼,大笑起來。
她站起身,朝他伸出手,“學長,我們恐怕沒有機會再見面了,希望你將來一切順利。”她想了想,很偶像劇地說︰“要幸福喔。”
他也站起來,足足高了她大半顆頭,他握住她的手,有種奇怪的感覺在掌心流動,也許,是她的奇遇線在作怪?“你也是,希望你早日從瘟神榜除名。”
她收回手,哈哈笑,“學長,我隨口講的,你真的信啊?好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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