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還在睡啊?都日上三竿了!”
“好厲害喔,听說昨晚那個被分尸的找了她一晚上她都沒醒!”
“拜托,七百年前在這間房間上吊的那個,把她連人帶床單拖到地上,她都還可以夢游的自己爬回來咧!”
吵……吵死了!歐亭岑抱著被子翻了個身,眉頭皺得死緊。到底是哪個人在講話啦?吱吱喳喳!
“嘖嘖,來了個絕緣體嗎?”
“又不像,听樹精說,她听得見它們說話咧……”
“吵死人了!”她猛然坐起身,沖著聲音來源大吼,“很吵耶你——”們?她的確還沒有清醒,可就算如此,她也很清楚的看到左前方十一點鐘方向只有窗戶,根本沒有人!唯一的生物就是兩只鳥,總不可能是鳥兒在說話吧?
她哀怨的皺著眉,往房間另一邊看去,窗邊兩只鳥兒互看一眼,噠噠的展翅高飛。
“真的听得見耶……”
“咦?”歐亭岑立即轉回來,“誰誰!站出來!”
站出來咧?吊死在橫梁上的女鬼晃呀晃的,腐爛的長舌掛在胸前。剛剛那兩只鳥不就“站”在窗框上!這女人真的很厲害,能從黑山外走到這里已經很不可思議了,昨晚多少家伙圍著她也能呼呼大睡……
她仰起頭,正好與女鬼四目相交,有那麼一瞬間,女鬼覺得她看見它了,立刻敬業的裝出猙獰的模樣想嚇嚇她,怎知——
“這是哪里啊?”
歐亭岑一個人狐疑的左顧右盼。這古色古香的屋子,全是木制裝潢,她睡在溫暖的床上,房門在右、窗戶在左,踩在木板地上還會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響,斜前方是梳妝台還有衣櫃,看起來都像是阿嬤那個年代的。
她一時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還來不及細想,就听見門外傳來走樓梯重重的腳步聲,而且越來越近。
“喂——醒了沒!”男人不客氣的敲著門,“都幾點了!死的話不許死在我家里!”
“誰、誰死了啊!”有人這樣說話的嗎?歐亭岑噘起嘴,有些害怕的拿被子遮著自己……咦?等等!
她低首打量了自己全身上下。這套衣服是誰的啊!
砰砰砰,外頭敲門的男人突地一怔,門猛然被拉開,一個人就這麼沖撞上來,嚇得他措手不及,伸手要擋卻來不及,整個人被撞翻。
“哇啊——”
听見樓上乒乒乓乓的,樓梯下的彭裔恩只是手叉著腰。現在是打算把屋子拆了嗎?
“二少爺!不要鬧了,我要先出門了!”她的聲音遠遠傳來,“吃完飯可以叫那個過夜的洗碗喔!”
白玠廷正無力的倒在木板地上,身體還被一個沉重的物體壓住,非常虛弱的回道︰“好……”
歐亭岑手痛腳痛的,撐著地面想站起來,卻發現地面結實溫暖,還有卜通卜通的脈動,她疑惑的低首一瞧,發現自己正壓在一個男人身上,那男人眼楮綁著一圈白紗,遮去了他的視線。
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看起來怒氣沖沖耶!
“對不起!”她立刻離開他的身子,“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沒有怎麼樣?”
“肋骨斷了、腳也斷了。”白玠廷完全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咦?”歐亭岑眨了眨眼。只是這麼一撞就斷了?這也太夸張了吧!
“你要怎麼賠償?”下一秒,他立刻提出重點。
“賠……拜托,我現在全身上下就只剩五百塊了,我拿什麼賠你啊!”她皺起眉,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胸腔,“先生,你別鬧了!”
“誰跟你鬧!”白玠廷倏地抬起右手,朝向她伸出。“喏。”
“嗯?”她歪了歪頭。這是什麼意思?她把橫在眼前的手給推開。
“喂,扶我起來啊!你把我撞倒了,難道還要我自己站起來嗎?”他的口氣越來越凶,“而且你也是瞎子嗎?看不出來我看不見嗎?”
聞言,歐亭岑立刻過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她當然看得出來啊,只是沒想那麼多嘛!干麼這麼凶!
不過這個男人也真可惡,她就不信剛剛撞那一下能讓他受多嚴重的傷,他明明就還能走,還把全身的力量都壓在她身上,沉得要命;好不容易把他給攙起了,他就說要下樓吃早餐,她又得一步步把他給扛下樓……
嗚,三樓耶,扛著一個壯碩的男人,實在重死了。
“呼……”把他放上椅子後,歐亭岑已累得快癱了,“水……我要喝水……”
白玠廷一撇頭,指向廚房,滿廚房的妖怪都坐在流理台上“觀望”,對著她吱吱喳喳。
煩人的是……他忍不住“看”向黏在身邊的鬼,圍繞著整張桌子,現在有個只有一半頭顱的家伙,還盯著他的早餐看,口水都要滴下來了!
要不是為了安全著想,他根本不想回老家!
老家是個充滿力量的地方,而且絕對不是正向力量,這里既黑暗又深沉,而且充斥著許多魍魎鬼魅、妖魔鬼怪,是個各界異類都容易通過的地方——甚至,連時空都會錯亂。
從小在黑山長大,小時候他跟哥哥什麼都看過,甚至也跟亡靈精怪玩在一起,但長大後就再也看不見……也不想看見!
白家孩子必須在黑山長大,這是久遠之前的詛咒,但只要不去招惹異象、不要探索異狀,這些會食人的妖鬼們,還能保白家代代相安無事。
對,這是黑山,鬼、妖、魔或是精怪都有,最不可能存活的就是人!
但是這個女人……走過來了。
徒步行走的年輕女人,就像在一個快餓死的人面前擺只剛烤好的雞腿,根本不必到半山腰,應該早就被那群妖怪們生吞活剝、死不見尸了,哪可能走到他家啊!
“呼!”歐亭岑一口氣喝完半杯水,喝完後,滿足的吁了口氣,把杯子放到桌上。“超渴的!”
“嗯。”白玠廷懶洋洋的說著,“喝得很開心呴?”
“呵,謝謝!”她是個有禮貌的女孩。
“一杯水三千元,等等自己加在帳上。”語畢,他指了指牆壁。
“三千?先生,這是黑店啊,我才倒半杯耶!你別鬧了,我——”
她本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但看到他一直指著牆壁,她不解的看過去,果真有張便條紙貼在牆上,上頭有著工整強勁的字跡,應該不是惡男人寫的,而是昨天那個是很Man的女管家。
住宿費十萬?沖洗費兩千、洗發精五百沐浴乳……啊,她想起來了!
她歷經人生最大的打擊後,無家可歸在街上閑晃,昨夜是他和他的管家好心收留她,不但讓她洗了個舒服的澡,還有熱騰騰的宵夜可以吃,最後,換上了干爽的衣服,窩進溫暖的被子里。
但是這些,全部都計價!
“總共十二萬?!這里是哪里?五星級飯店嗎?”歐亭岑跳了起來,“這太夸張了!搶劫啊!”
“這里是黑山別墅。”相較于她的激動,白玠廷異常冷靜,不疾不徐地說道,“是唯一可以讓你活命的地方。”
咦?她愣了一下,腦海里不由得想起昨夜山路上那詭異的聲音。
“整座黑山就我們一戶人家,你能住哪里?所以別說十二萬了,遇上事情時,二十萬你都得住。”他忽然擠出笑容,機車到不行。
歐亭岑有些惶恐。這個男人說的並沒有錯……這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唯一有燈火的就是這棟建築,要不是看見這里,只怕她昨晚得睡在山里,不對,死在山里也不一定。
“謝謝喔……”她囁嚅的說︰“這里真的很可怕,要不是你們收留我,我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非常好。”白玠廷像老板一樣贊許,伸手往桌上摸索他的湯匙。
見到他在摸索,她趕緊暗暗上前,把湯匙推到他手邊。
“可是啊……我跟你說喔,我現在超級慘,真的只有五百元!”她慎重的對他說,“我沒有辦法賠什麼……”
話及此,歐亭岑突然靜默下來,她雙眼盯著餐桌瞧,腦子忽然又陷入一種莫名的空白。是啊,她現在身無分文,應該很慘,但她怎麼一點都不覺得沉重啊?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靜默,白玠廷自然覺得奇怪,但是周圍太多鬼了,看得他非常不舒服,讓他也懶得多問。
“你——可以做工賠錢!”他以指節輕叩桌子兩聲,“我現在很缺佣人,你就留下來打工好了。”
“咦?”歐亭岑猛然抬首,“佣人?”
“反正你也沒地方去,我行動不方便,需要一位佣人。”他突然伸手往半空中一推,“你叫它們走開行不行?口水都滴在我早餐上了!”
“……誰?”她越听越不明白,這個男人說話會跳針耶!
“它們!”白玠恆突然伸手在半空中揮舞著,“滾開行不行!這是我的——”
歐亭岑緩緩的、慢慢的……站了起來。
她仔細看著不耐煩又火爆的他。這個男人好可憐喔!眼楮看不見就算了,腦子好像還有問題,看他手跟腳都有傷痕,可能以前發生過車禍。
“那個……”歐亭岑深呼吸一口氣,又坐回他身邊,突然緊緊握住他的手。
白玠廷愣了一下,下意識想要甩開她。他不喜歡女人主動踫他!
“你好好听我說,有病就應該看醫生,你這樣子應該是摔倒或是車禍吧?你受傷得很嚴重,不該待在家里。”
他倏地把手抽回來,“你哪只眼楮看不出來我去看過醫生了?”
又是紗布又是藥水味的,這女人是跟他一樣瞎了,還是嗅覺有問題?
“不,心理的傷有時候比身體的傷嚴重多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她再次抓握住他揮開的手,語重心長地勸說,“為了報答你,我願意帶你去看醫生!”
白玠廷終于听懂了,“心理的傷?”
“嗯,人嘛,總是有低潮期啊,會覺得憂郁,甚至產生幻覺都是很正常的,你只要跟醫生談談,他們一定可以幫你的!”她的雙眼熠熠有光,很可惜他看不見。
“憂郁……幻覺……”白玠廷極為緩慢的點著頭,“誰跟你瘋了啊!”
下一秒突地大吼,嚇得她松開了手,發出一陣驚嚇尖叫——
“你、你是躁郁!對!一定是……”
“還分析!這里是黑山,你知道為什麼昨晚看見你,我們都很驚訝?因為不會有人可以‘活著’走到我們家!”他站起來低吼著,“整座黑山都是妖怪、鬼魅,人類就是食物,誰在那邊跟你幻覺——這整間屋子里都是鬼!”
咦?歐亭岑隨即又站起來,向後退了幾步,臉色刷白,眼珠子左右亂瞟,“天哪……你真的很嚴重……”
“嚴重你個鬼!”白玠廷順手把手上的湯匙往她身邊丟了過去。
“哇呀!你干麼——”她下意識地想躲,卻發現那湯匙是往她身後飛去。
“哇嘎!”
咦咦!歐亭岑立即回身。那是什麼聲音
“听見了吧?要我為你形容嗎?那是一個摔下山崖的鬼,基本上已經頭破血流了,現在眼窩再多插一支湯匙應該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這里有鬼?”她听得好清楚喔,那真的是慘叫聲。
她仔細回想,昨天夜里的山路上,她的確也听見有人在說話……
“不只是鬼,你能想到的都有,有妖怪、精怪、鬼、魔、所有不屬于人類的,電影里有演沒演的,都在黑山聚集。”他蹙了眉,“我不管你信不信,你在這里的第一個工作,就是把這群家伙給趕走,讓、我、吃、早、餐!”
“趕走?我?!”歐亭岑雖然還是半信半疑,但是剛剛那聲慘叫太過清晰,讓她全身的寒毛不由自主地全都豎了起來,“我又不是道士!”
“你都能活著走到我家了,一定有原因!”白玠廷不客氣地指著她,口氣充滿質問,“昨晚你是怎麼走來我家的?一路尖叫嗎?”
“尖叫?我沒有啊,我真的听見有人說話,所以我幾乎是用跑的,然後……”嚇得快哭出來了,她身邊現在也有嗎?嗚!“我只好靠唱歌來壯膽,接著就看見這里有燈光,所以——”
“唱歌。”白玠廷截斷了她的話語,“你現在快點唱歌。”
“嗄?”
“叫你唱你就唱!”
這一聲巨吼,嚇得歐亭岑馬上立正站好——這男人很凶耶!
她咬了咬唇。無緣無故要她唱歌,這不是很奇怪嗎?
“你再不唱,你身後有一只妖鬼正準備咬你的脖子。”白玠廷邊說,手又往旁邊一打,“滾開!”
她的脖子?啊娘喂!她嚇得往前跑回餐桌邊,腦子里一片空白,隨便想到一首兒歌,便戰戰兢兢的開口唱了起來。
“我有一只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兒~”
白玠廷正首,屋子里傳來吵雜的尖叫聲,他瞧見整間屋子的各種精怪鬼魅都捂起耳朵向外逃竄,而听見慘叫聲的女人嚇得立刻沖到他身邊,緊緊抱住他,渾身都在發抖。
“繼續唱。”他沉著聲說著,“不要停。”
“我手……手里拿著小皮鞭,心里正得意……”歐亭岑每個音都是抖的,但是絲毫不減威力,屋內在轉眼間淨空。
白玠廷滿意的勾起笑容。他果然沒猜錯!能活著走到他家的人,絕對不會是普通人!
“你只會唱這種歌嗎?”他笑了起來,“已經沒事了,一屋子的家伙都被你趕跑了。”
“我?”歐亭岑緊扣著他的頸子不願放。
“嗯哼。”他微轉過頭想拉開她,卻意外踫觸到她柔軟的雙峰。嗯~“你貧乳啊?”
“嗯?”她眨了眨眼,低頭往下一瞄,就看見他的手貼在她的胸部上,整個人立刻彈開,“哇呀!你變態!”
“誰變態啊?是你自己跑來抱我的耶!”感覺到原本鉗制住他的力道沒了,他嘆口氣,往前移動身子,開始摸索著桌面……啊,湯匙剛剛被他拿去砸鬼了。“去廚房拿一支新的湯匙給我。”
“你這變態,我干麼要听你的!我要離開!”
“你怎麼走?一個人走在都是鬼的山路上,嘖嘖……你要花多久時間才能走出去?三小時、四小時?”白玠廷索性伸出左手往歐亭岑的早餐盤伸去,把她的湯匙拿來用,“慢走啊,我不會幫你收尸的,因為在黑山是找不到尸體的。”
哼哼,進來了就別想出去啦!
她咬著唇。她到底來到什麼地方啦?!“你是人口販子嗎?還是什麼黑店……我跟你說,我什麼都不會,貧乳、身材又不好——”
“我只是要你當佣人而已,我眼楮看不見,管家又代替我去上班。”白玠廷打斷她可怕的自我否定,“我本來是打算用強迫的,可是你剛剛說過自己無家可歸又只剩五百元,我現在提供你一個工作機會。”
“工作……”歐亭岑的思緒一團亂,根本無法跟上現實發生的速度。
二十四小時前,她才剛到公司啊!
二十四小時後,她歷經了失業、負債、被甩、無家可歸、誤入山區、撞鬼、淋雨、住進陌生人家里避難、再撞鬼,以至于現在站在這里,听一個看不見的男人說話。
“一個月五萬塊,包吃包住,工作就是幫忙做一些簡單的家事,最主要是服、侍、我。”最後那三個字白玠廷特別加重語氣,“必須當我的眼楮、左右手,還要唱歌。”
“五萬?”歐亭岑听見這個價碼眼楮頓時亮了起來。她上一個工作月薪才兩萬二耶!現在不只薪水多一倍,還包吃包住?!
“對,五萬,做得好還有加薪,我是一個很公平的老板。”白玠廷這倒是說真的,“但是我剛說的條件都得做到!”
“好!”她用力一握拳,“咦?你剛說什麼?”
“……”白玠廷懶得再重復,“我要先吃早餐了,很餓。”
他轉向桌子。屋子變干淨了,反而讓他無法判定屋內東西的位置,他現在看見的就是一片黑暗,桌子呢……
突地,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把他的右手移向盤子,好讓他掌握距離。
接著是蹦蹦跳跳的足音,歐亭岑往廚房里去找湯匙。她自己也有一碗牛奶加麥片呢!
“你叫什麼名字?”白玠廷總算開始安心用餐。
“歐亭岑。”她一邊走回位子,一邊從地上拾起他剛掉落的餐巾,往他膝上一放。“涼亭的亭,上山下今的岑!”
“嗯,我叫白玠廷。”他也自我介紹地說,“一個玉再一個介紹的介,宮廷的廷。”
“喔……一個玉再一個介紹的介……”歐亭岑自言自語,用指尖在桌上寫著。“有這個字啊,喔!”
白玠廷忍不住微蹙眉。這個女人到底在自言自語什麼?
“你會煮飯嗎?家事會做嗎?”
“都會一點!至少可以吃喔!”她拿起一旁的面包咬了一口。真好吃!“那剛剛那個彭小姐呢?”
“她是我的管家,但是現在必須代替我去上班。”果然剛剛都沒在听。“所以白天這段時間家里除了我都沒人在,我才會需要再請一個女佣。”
“我……沒問題!”歐亭岑用力點著頭,“就像你說的,我現在也沒地方可以去。”
她一口一口的喝湯、配面包,雙手和嘴巴制式化的動著,心里忍不住想著,這樣真不錯,被開除的隔天就找到新工作,薪水還這麼高,而且她的手機被停話,沒有人知道她在這里,討債公司的人也不會來找她麻煩,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這個什麼黑山的這麼可怕,就算真被人發現她的藏身處,對方也不可能來找死,不,是找她。
對,這樣很好,很好……
“等會兒你可以用客廳的電話和家人聯絡一下,至少報個平安。”白玠廷是個面面俱到的人,該考慮的都考慮到了。
“喔……”歐亭岑露出一抹苦笑,他雖然看不見,但卻听得出那奇怪的聲調。“應該不用那麼急啦!”
“為什麼?”他向後靠著椅背,轉而直視著她。
她嚇了一跳,他明明雙眼都被蒙住,可是她卻覺得被他“注視”壓力超級大。
“就不急啦!”她干笑兩聲,更假。
白玠廷做了個深呼吸,心想,這個迷路的女孩,不是普通迷路人。
“我應該要更了解員工的身家背景!你為什麼會無家可歸?怎麼拖著一個行李就進黑山?再慘,一般人也會找旅館或是找朋友!”他似質問般的問著,“家里有幾個人?男朋友呢?父母呢?”
“哇,你真的在做身家調查耶!”歐亭岑吐了吐舌。其實這也沒什麼,進公司都會做的啊。“你有沒有表格,我填一填給你。”
“你、覺、得、我、看、得、見、嗎?”
他說這句話時語氣異常輕柔,但她卻覺得冷風颼颼啊!
“對、對不起,我以為是要資料存檔。”她一驚。可是用寫跟用說的……“那個……我……”
支吾了好久,她才鼓起勇氣講述未婚夫過份的行為,且無家可歸後,她本想找朋友,可人到了巷子口卻不敢進去,生怕會打擾到朋友,就這麼漫無目的地亂走,才會莫名其妙走進黑山。
白玠廷只是听,沒有多做評斷,雖然在心里罵了好幾次笨。
“那父母呢?”
“嗯……我爸媽離婚了,我們很少聯絡耶!”歐亭岑有些尷尬,“他們也不會找我啦,所以不必跟他們報平安。”
“上一次聯絡是什麼時候?”
“呃……”怎麼問這麼細啦!“兩年前?”
關系已經超過了疏遠,他們簡直像陌生人了。
“兩年前有吵架嗎?”雖然很唐突,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白玠廷就是想多知道一點她的事。
因為她的聲音太奇怪了,有種哽咽卻又強顏歡笑的聲調,讓他听了很不舒服。
“沒有沒有!只是我車禍了,想跟我爸媽說,就打回去講一下。”趕緊否認。她跟爸媽沒吵架喔!
“車禍啊……”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傷,“還好嗎?後來是誰照顧你的?”
“沒……沒有。”歐亭岑說得很小聲。
事實上爸媽的模樣,她已經快忘記了。
他們多久沒見了呢?三年,四年,還是五年?出車禍打去時,媽媽在牌桌上,說沒事就好,她在連莊別吵;爸爸說沒事打什麼電話,不要煩他,他也沒錢付她的醫藥費,她趕緊笑著說保險會給付,爸爸就掛了電話。
她知道爸媽都各自有了家庭,不該貿然打電話給他們,可是那個時候……她也不知道該打給誰。
面對身邊的沉默,白玠廷默默啃咬著面包。這位迷路的蠢蛋,有段與外在表現不同的過往。
“你男友呢?沒照顧你?”
“有!他有!”歐亭岑用力點頭,“那時他不眠不休的照顧我,還幫了我好多忙呢!”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飛揚,听在他耳里卻很刺耳。
“你現在說的是一個騙你感情跟金錢,又甩了你的家伙,你還這麼開心?”他不悅的說著,“你應該要恨他的。”
歐亭岑望著白玠廷,他剛才說的一字一句全都進入她的腦海中,但不知為何,瞬間又消失了。
“啊,吃完了嗎?我來洗碗!”她笑著站起身,“主人要先上樓休息嗎?”
“主什麼人?你以為在玩女僕游戲嗎?”白玠廷扯扯嘴角,“跟裔恩一樣,叫我二少爺。”
“二少爺……哇,那還有大少爺嘍?”
“是我哥哥,他不住在這里。”他撐著桌面站起來,“我要到外頭透透氣,你先到外面去唱首歌,把鬼給趕走。”
“鬼……”听見鬼,歐亭岑又渾身發寒。
“快去!不許質疑我的命令!”每次都拖拖拉拉!
“嗚……”她朝他手指的後院走去。又不是他去面對鬼,凶什麼嘛!“唱歌,又要我唱什麼……”
“不要再唱兒歌了!”屋內的喝令聲傳來。
歐亭岑噘起嘴,戰戰兢兢的站在庭院里,再怎麼害怕也只能拉開嗓門胡亂找首流行歌來唱。
過去的事她不想再去思考了,她必須看向未來,上天其實還是很眷顧她的!真好!
只是,她到底來到什麼地方了啦!嗚~
歐亭岑戴著耳機,哼著歌,愉快地拿著拖把在拖地,左轉右轉的,仿佛在跳舞一樣,彭裔恩端著咖啡往樓梯邊走去,望見在客廳忙碌的她,總是不由得皺眉。
她萬萬沒想到,只不過幾小時光景,二少爺竟然雇用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雖然……她看著手上的履歷表。也不算來路不明啦,至少人家履歷表上寫得一清二楚。
歐亭岑,二十五歲,連身份證復印件都有,背景也詳加解釋了,應該是沒什麼大問題,且能在黑山里散步還活著走到這棟別墅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過,最近一個生還者叫瓔珞,是大少爺的未婚妻,不過她之所以能平安無事的來到這里,那是因為她本來就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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