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兩天前接到許久沒聯絡的老師打來的電話,嚴寬廷才知道他不在台灣的日子裏,秘書團成員出現微乎其微的變動。
是,對他而言,秘書團的二十名成員裏,他永遠都記不住絕大部分只負責文件翻譯與統整的小秘書姓名。
所以就算今天有一名新成員加入團隊,頂替爲他工作兩年多,因爲結婚而離職的職員,出現在面前,他一定也是渾然不覺吧!
沒辦法,誰教他的大腦組織結構是能看一眼就馬上記起一連串的數字與專有名詞,但是對于記人物的面貌與姓名總是使不上力。
然而對于秘書團出現了這號人物,如果不是接聽那通電話,許久沒聽見的聲音傳來這項消息,他絕對會直到退休前,還不曉得這個人的來曆與姓名吧!
兩天前,在日本商談汽車零件進出口與技術合作事宜的嚴寬廷,帶著成堆工作回到下榻的飯店,卻接到了這樣一通電話。
「嚴總裁,你好,不曉得你還記不記得我?我是你在哈佛念研究所時的指導教授岑籍。」
這是遠從美國打來的越洋電話,電話裏傳來的爽朗聲音跟嚴寬廷記憶中的一摸一樣。
「岑教授,您真是愛說笑,我怎麽會不記得您呢?」他這輩子最感謝的人就屬岑籍了,即使記人一事再怎麽不濟,也絕對不會忘記對他照顧有加的教授。
「聽你這麽說,我真的非常開心,在打這通電話前,我著實有些慌張,好在嚴總裁還記得我這老頭,也非常慶幸你的手機號碼從學生時代就一直都沒換過。」岑籍開朗的笑了幾聲,可見嚴寬廷非常不擅長記得周遭人物這件事早已不是秘密。
「不曉得教授今天打電話給我有什麽指教?」嚴寬廷笑了幾聲後,決定將話題轉向正軌。
「說來慚愧,我今天會打電話給你是有個不情之請。」
「您請說。」既然能讓八年沒聯絡的岑教授親自打電話給他,這件事對教授而言一定非常重要。
「我的女兒五天前到嚴捷集團上班了,你的秘書團裏有個女孩因爲結婚而離職,她是接替那人的工作。我家這丫頭從小就是個闖禍精,所以她堅持一定要從美國到台灣工作,我還以爲依她的莽撞個性一定會到處碰壁,沒想到一考就考上嚴捷集團的秘書一職,讓我嚇了一大跳。」年過五十才好不容易盼到一個孩子,所以岑籍是把女兒捧在手心疼,卻也造就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令做父親的頭疼不已。
「我只能說令千金的能力一定十分優秀,才能一次就考上嚴捷集團的秘書團一職。」
並不是嚴寬廷自吹自擂,嚴捷集團向來是以資本雄厚、發展潛力十足,且富有創造力與活力之姿,橫跨歐亞美三洲的跨國企業,薪水福利優渥,一直都是許多上班族與即將就業的學生心中夢幻企業排行榜第一名。
每年只要一到徵才期間,國內外的頂尖名校高手擠破頭都想進入嚴捷集團工作,然而岑籍教授的愛女能打敗衆多敵手,爭得唯一一個秘書團職缺,想必她的能力一定不在話下。
「我家這丫頭唯一的一項優點,就是讀書和考試一把罩,其他的事情,我和我妻子可是不敢恭維。老實說,我今天打電話給你,最大的目的就是想麻煩你一件事。」一講到自己的鬼靈精女兒,岑籍也是煩惱多多。
「教授,請說,能夠幫得上忙,我一定會幫。」當年在求學的過程中,嚴寬廷受了岑籍許多幫助,所以也該是他回饅的時候了。
「今天我拉下老臉,就是想請你多多關照我女兒,如果她有犯任何錯誤,當然請你狠狠的指導她,但是待人處事方面,她真的不是很懂,而且她在台灣舉目無親,所以麻煩你能不時的幫我關心她一下。」
岑籍的性格向來耿直,嚴寬廷很了解,也知道他最討厭關說這種陋習,但是如今他的寶貝女兒獨自來到陌生的台灣,年邁的父親擔心女兒的心情,嚴寬廷是可以理解的。
「教授,請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令千金。」這對嚴寬廷來說,只是小事一樁,他說什麽都會答應。「請老師將令千金的名字告訴我,我才好馬上找到她。」
「岑晰,我家女兒的名字叫做岑晰,清晰的晰,麻煩你多多關照了,無論是公事或私事,都拜托你了。」
「教授,請放心,我會的。」嚴寬廷又與岑籍聊了一會兒,才挂斷電話,將手機放在床頭邊,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
就算他接下嚴捷集團的總裁一職,三天兩頭住在國外的飯店是常有的事,但經常用到的東西,他總是一絲不苟,一定得擺放在對他而言是正確的位置才會安心。
兩天後回到台灣,淩晨兩點時分,嚴寬廷站在房間裏,腦海卻不期然的浮現這陌生的名字。
「岑晰?」
望著落地窗映照自己略顯疲憊的面容,他輕啜了一口紅酒,才赫然發現自己對于兩天前岑籍教授口中的女兒充滿了興趣。
但是,那完全出自于對自己照顧有加的教授之女感到興致盎然所致。
「老板,我要一樣的。」岑晰七點准時出現在嚴捷集團附近巷子口的早餐店,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昨晚熬了大半夜,只爲了做出讓秘書長無可挑剔的資料文件。
她穿著天藍色連身洋裝,外罩米白色的針織外套,腳上踩著黑色漆皮高跟鞋,這種裝扮對從小生長在美國的她而言,完全足以抵擋台灣三月初的冷空氣。
「沒問題,馬上來一份培根夾蛋吐司和一杯無糖冰奶茶。」早餐店老板對岑晰的印象非常深。
一個月前,她第一次出現在早餐店前,接下來只要非假日時間,她總是會神采飛揚的在早晨七點站在店門口,高喊著她要跟往常一樣的餐點。
老板在這裏開了十二年的早餐店,原先也是附近的上班族,因爲人員縮減而被迫離職,于是選擇開一間早餐店養活一家人。
對于周遭形形色色的上班族,他可是看了不下五、六萬人,但每天能和岑晰一樣一早起來便神采飛揚的,真的是屈指可數。
「這是你的餐點。」老板動作迅速的替她包好早餐。
岑晰一手接過早餐,一手拿了張百元鈔票給老板。
老板趁著找錢的空檔,忍不住開口,「寒流已經來了,你難道都不怕冷,還要喝冰的奶茶?」
瞧她的穿著,身爲男人的老板穿了兩件毛衣都覺得冷了,更何況是眼前這名身材纖細的女孩。
「冷?怎麽會冷呢?我覺得現在的溫度剛剛好。」岑晰接過老板找的零錢,心想,她才不懂,路上的行人爲什麽要穿這麽多?「老板,謝謝你啦!我明天會再來光顧的。」
她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跟早餐店老板哈拉,得要趕在秘書團的成員上班之前,先進辦公室替大家擦好桌子才行。
雖然她身爲嚴捷集團所有員工都羨慕的秘書團成員,因爲這是能貼近總裁的職位,而且薪水也比其他員工要來得高上許多,但是剛進入團隊,依然要攬下替總裁與前輩們擦桌子的雜事。
她一點也不覺得委屈或不甘願,畢竟只是剛進公司的菜鳥小資女,幫老板與前輩們服務本來就是該做的事情,尤其是總裁辦公室裏頭擺滿了公司的機要秘密文件,從來就是秘書團派員入內打掃,絕不假清潔工之手。
岑晰好心情的邁開步伐,拎著早餐走入嚴捷集團總部大樓,由于時間尚早,上班的員工寥寥可數,因此她不需要跟其他人擠電梯,獨自一個人搭乘寬敞的電梯直達頂樓。
走出電梯後,她火速至更衣間換下身上的衣服,穿上領口綁蝴蝶結的白襯衫與同色系的西裝外套和窄裙,盤起長發,模樣看起來十分專業。
向來做事俐落的岑晰很快的擦好所有前輩的桌子,接著從置物間取出打掃工具,走進總裁辦公室,總裁正展開爲期兩個月的巡視分公司與簽約行程,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出現在辦公室,因此黑色百葉窗全都拉上,裏頭漆黑一片。
她拉起百葉窗,讓陽光照射進辦公室,然後仔細的清掃鋪上短毛地毯的地面,還擦拭了辦公桌與一旁和沙發成套的木桌,甚至搬來梯子,將落地窗擦拭幹淨,直到確定一塵不染,才放心的離開。
「秘書長早。」岑晰從總裁辦公室走出來時,看見年逾五十歲的秘書長,開心的點頭打招呼。
「岑小姐,早安,昨天交代你做的荷蘭分公司營運數據已經弄好了嗎?」秘書長穿著一身黑西裝,一見到岑晰便馬上要她繳作業。
其實秘書長也不想對岑晰如此嚴苛,但是在岑晰上班的第五天時,他赫然發現她的工作能力與熱忱完全不輸給其他老鳥,令他想在六十五歲退休前好好的栽培她,希望她能成爲總裁的得力助手,所以對她,他也就苛刻許多。
「我已經做好了,昨天晚上將文件傳至秘書長的信箱裏,麻煩查收。」岑晰得意得很,這回的資料建檔,她花了許多心思,相信秘書長絕對會滿意。
「我等一下就去收信。」對于岑晰的工作速度,秘書長也是大大的贊賞,不過不會在嚴肅的面容上表現出來,以免她因爲太早接受各方贊美而松懈。
「麻煩秘書長了。」岑晰開心的點頭,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享用早餐。
八點一到,秘書團的二十名成員全數到位,接著在半個小時的緩衝時間後,在外「征戰」兩個月的總裁終于進入辦公室。
當正對秘書團辦公室的電梯門一打開時,二十名秘書隨即站起身,恭敬的行禮,讓岑晰總算有了皇帝班師回朝,衆大臣緊繃神經的感覺。
「總裁早。」秘書長開口,隨即從桌上抓起早已准備好的成堆資料,等著報告。
「嗯。」低啞的嗓音在安靜得只有冷氣出風口傳來聲音的空間裏響起。
岑晰隨同其他同事挺直腰杆後,目光忍不住落在背對自己的嚴寬廷身上。
擦得光亮的手工皮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響全被短毛地毯吸收,雖然她還未與他正式打過照面,但是他的背影在她的眼中就像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等著敵人進入他的方寸之地,在商場上殺戮一番。
「跟我進來。」嚴寬廷再次徐徐開口,伸手打開自己辦公室的原木實心門,走了進去。
岑晰看著嚴寬廷寬闊的肩頭與颀長的身形,短而俐落的黑發整齊好看,修長的五指拎著黑色鳄魚皮公事包,完全是她想像中的嚴寬廷,從頭到腳全都沾滿了不可一世的孤傲氣質。
「岑晰,你在想什麽?」坐在岑晰旁邊的同事小芹疑惑的問。
小芹瞧大家都因爲總裁進入辦公室後紛紛坐下來開始工作,只有岑晰一人呆呆傻傻的站著,顯得十分突兀。
岑晰回過神來,才赫然發現大家都各忙各的,于是趕緊坐下,對著小芹傻笑。
小芹比岑晰年長三歲,這已經是秘書團裏年紀與她最相近的成員了,根據小芹先前的自我介紹,岑晰知道她在公司待了五年,一開始是做庶務方面的工作,一直到兩年前秘書團因爲業務繁雜,所以決定增加人手,她以優秀的成績進入秘書團,成爲衆人羨慕的對象。
進入嚴捷集團五天後,岑晰才知道秘書團的成員不只在集團裏擁有絕對的地位,而且全都是頂著首屈一指的頂尖大學碩、博士光環,重點是他們還有一個共通點,那便是在集團的工作經曆至少有三年以上,跟她第一次出社會工作就得到這個職位完全不同。
所以她的來曆惹人非議,在秘書團私底下可是傳得沸沸揚揚,不過在到職的一個月時間裏,靠著她在哈佛大學博士班所學的知識與聰明伶俐,加上勤奮與認真工作,漸漸的讓說她走後門的背後話銷聲匿迹。
然而,還有一人尚未領教岑晰的努力奮發。
「怎麽會想讓她進入秘書團?」嚴寬廷聽完秘書長的業務報告後,端起桌上剛剛送進來的咖啡,高大的身軀靠在黑色牛皮椅背上,跷起長腿說話。
「咦?」秘書長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著實摸不著頭緒。
嚴寬廷先喝了一口咖啡,才又開口,「我是說一個月前進入秘書團的女生。」
「總裁怎麽會記得這件事?」秘書長對嚴寬廷主動問起這件事感到萬分詫異。
秘書長可以說是看著嚴寬廷從上任總裁嚴閥手裏接過公司後,靠著自己的努力與用心,才逐步對嚴捷集團繁雜的工作上手,他這兩代老臣可是對嚴寬珏了解甚多。
他知道人沒有十全十美的,即使像嚴寬廷這樣內在冷靜聰明又頂著哈佛大學企管博士的光環,外表俊逸,身形高跳,品味更是令人難以望其項背的男人,總還是有一、兩個缺點。
嚴寬廷的缺點,秘書長看得清清楚楚,雖然身爲商場戰將,但是總裁不容易記得別人的長相與姓名,而他也是跟著他進進出出三個月,他才好不容易將他的名字與長相兜起來。
因此嚴寬廷對于秘書團的成員完全是用「不熟」兩個字來形容,秘書長不曉得該說總裁對于能賺錢以外的事情沒有興趣,還是他早已放棄與部屬打好關系的念頭,反正秘書長認爲在總裁的心底,秘書團的成員只要做好分內工作即可,其他的,他應該都不甚在乎。
如今,對秘書團的成員沒有任何興趣的他居然會主動提起新進成員,讓秘書長著實嚇了一大跳。
「你一個月前錄用了新成員,不就打電話跟我報告過了?我當然記得這件事。」嚴寬廷把秘書團成員的去留與考績全交予秘書長煩惱,而一個月前有新進成員,他知道秘書長也只是禮貌性的報備一下。
「因爲總裁總是對秘書團的成員不甚熟悉,不,應該說你只在意秘書團這個團體的工作成效,所以我才會如此訝異。」秘書長實話實說。
「我的確是認爲與其花心力與底下的成員打好關系,倒不如將心思花在如何拓展嚴捷。」嚴寬廷喝了一口咖啡,接著將杯子放在桌上,望向秘書長,才繼續說話,「她這一個月來的表現如何?」
「岑晰小姐不僅擁有高學曆,做事認真又肯學,而且交代她做的任何事情,總是照單全收,完全沒有擺出不屑簡單工作的高姿態。」對于岑晰,秘書長是贊賞有加。
還記得岑晰第一天上班時,他要求她必須每天提早四十分鍾來公司打掃,她完全沒有露出驚訝或不願意的神情,而是笑著接受這項雜事,一點也不認爲憑自己的高學曆,做打掃工作太委屈了。
「嗯。」嚴寬廷輕勾嘴角。
他知道,那一定是教授父親從小教導她的工作態度。
「還有,岑晰小姐雖然才剛從研究所畢業,沒有任何工作經驗,甚至連在咖啡廳打工的經驗也沒有,光看履曆,的確會讓人懷疑她的工作能力與態度,但是我會在五千名應征者中選上她,全是因爲她的考試成績是所有應征者之冠,面試時落落大方,完全無畏主考官刻意擺出的臭臉,在一問一答中,可以看得出她是一名十分優秀的好女孩,我害怕這樣的好人才會被其他企業網羅,所以心底馬上決定錄用她。」秘書長以爲嚴寬廷對岑晰何能進入公司産生疑慮,因此長篇大論的解釋。
「我知道了,我會期待她未來的表現。」嚴寬廷認識秘書長也不是一天、兩天,他在爺爺嚴閥還主導公司時就已經任職秘書長,對于他的知人善任,早已深刻了解。
而岑晰竟然能在面試中得到秘書長如此高的贊賞,並在工作一個月裏還能讓他對她贊譽有加,這讓嚴寬廷真想見見岑晰這女孩,想看看昔日恩師一手栽培的獨生女有多麽優秀。
「請問總裁還有任何指示嗎?」
「沒了。」嚴寬廷低頭看著桌上成堆的公文,准備開始一天的忙碌工作。
「那我出去了。」秘書長點頭,抱著資料,轉身就要離開。
「把岑小姐叫進來,我有話跟她說。」嚴寬廷扯動嘴角,看著一手握住門把的秘書長轉頭,露出驚詫的神情,與他預設中完全吻合。
「總裁要單獨見岑晰小姐?」總裁回異于過去的作風,讓秘書長一時之間回不了神。
「嗯,請她進來。」嚴寬廷重申。
「我知道了,我馬上請她入內。」秘書長急忙點頭,走出總裁辦公室。
嚴寬廷看著辦公室大門被緩緩的關上,薄唇上的笑意依舊不減。
他知道自己的異樣作風讓秘書長百思不得其解,畢竟向來只重成果的他根本不興「與員工交流,共創公司未來願景」那套。
在他的眼底,旗下的員工都只是他邁向成功的士兵,身爲將領的他,只需要提供優渥的福利和薪水,以及源源不絕的成就感,自然能留住優秀人才。
不過他卻無法克制想見見岑籍的愛女一面的衝動,在方才之前,他還想在暗地裏先觀察岑晰的工作能耐與交友狀況,好在老師下回打電話詢問女兒的近況時,能給予完整的回覆。
他想,百思不得其解的不只秘書長,還有他自己吧!
平靜的內心竟在秘書長簡迤了岑晰近日的狀況後悄悄的騷動,讓他在毫無防備下說要見她。
待會兒該要怎麽跟她開口呢?
嚴寬廷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同時後悔自己說話不經大腦,這一點也不像他。
秘書長把資料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隨即走到岑晰的身旁,小聲的說:「岑小姐,總裁說要見你。」
「咦?」岑晰一臉疑惑,目光從電腦螢幕轉至秘書長的臉上。
她依稀記得秘書團的人跟她提過,總裁不喜歡跟下屬親近,每次都只有公事公辦,更遑論會找秘書團的成員單獨進入辦公室談話。
「總裁在等著你,快進去。」不等岑晰回過神來,秘書長提醒她趕快行動。
「我知道了,我馬上進去。」岑晰站起身,順了順身上的衣物,走到總裁辦公室前,深吸一口氣,才敲門入內。
她眼前所及是拉開所有黑色百葉窗,顯得窗明幾淨的辦公室,原木辦公桌後空了兩個月的牛皮椅上如今坐著一名高大男子。
嚴寬廷俐落的短發下有一張略顯方正的臉,高聳的眉頭底下是一雙精銳有神的狹長眼眸,高挺的鼻梁接著微薄的雙唇,只可惜那好看的雙唇沒有任何弧度,教她瞧了心頭慌張。
「請問總裁有什麽吩咐?」岑晰想破頭,才想出這不失禮貌的開頭。
對于總裁大人破天荒的找了新進員工進入辦公室,她感到疑惑與不解,如果他召見的是其他人,想必她一定也會是外頭正交頭接耳、不斷猜測的人群中的一員,但今天被召見的是她本人,可就少了那份猜度的興趣,多了慌張與不安。
嚴寬廷深黑色的眼瞳望著她白皙的小臉,一時之間還無法將眼前的嬌小女孩與教授搭在一起。
「怎麽了?」岑晰怯怯的開口。
他這種筆直看著對方眼睛的瞧人方式是哪招?看得她心跳不斷漏拍,口幹舌燥,就連吞口水都不敢。
「你是岑籍教授的女兒,對吧?」嚴寬廷總算開尊口,低沈的嗓音不愠不火。
岑晰聽了,胸臆卻掀起滔天巨浪。
天呀!嚴寬廷居然知道她是他念研究所時指導教授的女兒?
她的心跳得飛快,白皙的臉頰無意識的泛起紅暈,天知道她因爲他的這句話而開心得快要飛上天了。
岑籍有蒐集曆屆他指導過的研究生畢業論文的習慣,而踏入父親學術領域就讀企業管理所的岑晰當然看過收藏在父親書房裏的所有優秀論文。
對于嚴寬廷,她一點也不陌生。
她還記得那日在父親的書房裏找到嚴寬廷的博士論文,欲罷不能的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看完,深深的爲他的不凡見解懾服。
因此她才毅然決然的決定在畢業後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台灣,想成爲他的下屬,一睹他工作時的風采。
「我是,我是岑籍的女兒岑晰,請總裁多多指教。」岑晰趕緊彎腰低頭行禮,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與他一起工作。
嚴寬廷微笑,看著她直起身子後,才接續說話,「今天下班後有空嗎?」
「有,我當然有空。」只要是嚴寬廷的邀約,就算當天要去聽她最愛的LinkinPark的演唱會,她也會把門票視爲廢紙,說什麽都要赴他的約。
「晚上一起吃個飯吧!對了,你今天是怎麽來公司上班的?」瞧她興致盎然的模樣,嚴寬廷顯得冷淡許多。
「我是坐捷運來的。」她才不管他擺出什麽冰塊臉,能與他一起用餐簡直像是作了一場美夢。
然而夢雖美,卻不是現實,讓她心底悄悄滋生疑窦。
「那個……今天晚上我真的有榮幸能與總裁一起用餐嗎?」岑晰怯怯的發問,從不認爲這種好事會落在她頭上。
「當然有,我不都已經開口邀約了?下班後你就到地下停車場,我會在我的車子裏等你。」嚴寬廷撂下話,又低著頭,開始審閱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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