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好個「乾癟四季豆」
說是想浪跡天涯,但除了一時賭氣外,隨便逃婚可是會連累其他親族性命,她最後還是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準備嫁入耀王府,成為新任的耀王妃。
為了這一樁婚事,府內上上下下都動了起來,喬真瑞更請了個曾在王府內辦事的嬤嬤來教導她各種規矩,希望她嫁過去之後,能順利當個好主母。
而聖上也特地賜了不少宮中珍奇之物給喬家當賀禮,讓喬真瑞更是樂得合不攏嘴,唯一開心不起來的,就只有喬依人了。
她的花樣年華、青春歲月,真的注定要浪費在一個爛男人身上?這是一件多麼殘酷且不幸的事!
然而不管是不是命,成為耀王妃之事已成定局,雖然很不甘心,她還是只能硬著頭皮面對了。
於是,半年後,喬依人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從喬府出嫁,正式踏入耀王府大門,隔著紅蓋頭與歐陽名哲拜完天地,之後就被送入新房內,等著宴客後的洞房花燭夜到來。
她枯坐在喜床上,不知何時才會等到宴客結束,越等越不耐煩,若不是陪嫁來的小絮阻止,真想自己直接把沉重的鳳冠拿下來算了。
直到夜深了,前頭的酒宴也結束了,新房外頭終於出現有人靠近的聲音,她這才端正坐好,重新打起精神,等著歐陽名哲進房。
下一刻,歐陽名哲就推開房門走進,腳步有些虛浮,還打了一個酒嗝,看來喝了不少。
小絮及其他丫鬟即刻向歐陽名哲行禮。「給王爺請安。」
「好了,你們可以出去了。」歐陽名哲隨興地擺擺手,瞧都不瞧她們一眼。
其中一位丫鬟提醒:「但還有一些新房內的儀節……」
「今日的儀節已經夠多了,你們退下去就是。」他的語氣開始有些不悅。既然王爺都這麼說了,丫鬟們也只好順他的意,恭敬答道:「是。」
喬依人聽著小絮以及其他丫鬟離開新房的腳步聲,然後是門被關上的聲響,一意識到新房內就只剩她與歐陽名哲兩人,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還沒來得及穩下心緒,紅蓋頭就在此時被掀起,她的心驟然一跳,水汪汪的大眼恰巧與歐陽名哲四目對上,看清了成為她夫君的男人的樣貌。
他的五官端正,眉目俊秀,俊逸非凡,薄而有型的唇角微微上勾,輕揚淺笑,顯得風流倜儻,讓人一見即知道是個不折不扣的貴公子。
在這之前,她曾經聽人說過,他是個俊王爺,再加上出手大方闊氣,所以在青樓非常吃得開,花娘們人人搶著與他共度春宵,現在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喬依人有些傻氣地瞧著他,忘了該有什麼反應,不可否認,他的臉皮子好,很吸引姑娘家,如果不是早知道他聲名狼藉,或許她也會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動了芳心,暗喜嫁了一個如此俊逸的丈夫。
喬依人一直看著他,歐陽名哲當然也同樣看著她,只不過他看著看著,突然蹙起眉頭,俊雅的微笑也跟著不見,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毫不客氣地將她的臉蛋左轉右轉,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嗄?」喬依人被迫跟著左轉右轉,而他捏住她的力道並不輕,前一刻因他的樣貌而有些浮動的心緒也跟著沈下,腦袋完全清醒過來。
他到底有完沒完?這樣轉來轉去地看個不停,是在看些什麼?
而歐陽名哲在轉夠了、看夠了之後,終於鬆開她的下巴,不過眉心的皺痕猶在。「你到底幾歲?」
「十七,再過幾個月就十八了!」她揉揉被轉到有點酸的頸子,沒好氣地應答。
「十七?噗哈哈哈……」歐陽名哲仰天大笑,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你爹是怎麼養你的,不給你飯吃嗎?竟把一個十七歲的姑娘養成像是只有十五歲的孱弱模樣,說出去是會笑死人的。」
喬依人傻眼地瞧著他態度丕變,言行舉止多了一股輕浮之氣,要不是親眼所見,她真難想像一個男人竟能時而高貴、時而輕浮,原來……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紈褲子弟」 !
她身形偏嬌小哪裡錯了?她就是長著這一張娃兒臉哪裡錯了?他憑什麼取笑她跟她爹?
「真不知皇上把你指給我是存著什麼心,明知我「大魚大肉」吃慣了,怎吃得下你這種「清粥小菜」?」歐陽名哲嘲諷道。
他本來就對這樁婚事有許多不滿,多個女人以「正妻」之名來綁他手腳,有什麼好?要不是母后太多事,硬要幫他續弦,他才不會自找麻煩。
現在新婚夜一看,嫁過來的竟是個姿色普通的小丫頭,他更是不滿意到極點了。
「什麼清粥小菜?我就算再不濟也是一盤色香味俱全的精緻小佳餚,哪有你說的那麼差?」喬依人惱火地回吼,什麼新婚當夜該有的嬌羞全不顧了。
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這個男人還真惡劣,她好歹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兩人頭一次見面就不給她留半點面子,這樣往後還得了?
「說你是清粥小菜,你還不承認,你明明就只是個「乾癟四季豆」,一點看頭都沒有,這不就是證據?」
喬依人看著歐陽名哲突然伸出手,下一刻,他的大掌直接覆上她小巧的胸房,肆無忌憚,頓時嚇得她尖叫出聲,像拍蟲子似地拚命打開他的手。「啊——混帳——滾開——」
有沒有搞錯,她居然被襲胸騷擾?這個男人實在太過分了!
「噗哈哈哈……」歐陽名哲收回手,緊接著左搖右晃地後退幾步,免得真被她打到。「咱們都已經拜過堂了,你還矜持什麼?就算我現在扒光你的衣裳,也是理所當然,你到底懂不懂洞房花燭夜是要幹什麼的?」
他雖然對這小丫頭極度不滿意,但拿來戲耍一番似乎還挺有趣的,光看她驚恐的模樣,就夠讓他開心爽快,稍微一吐被迫續弦的鳥氣了。
「就算如此,我也無法接受你如此下流的舉動,像是把我當成任人狎玩的花娘!」喬依人緊抓住前襟,又羞又惱,臉蛋也跟著脹紅,氣得胸口不斷起伏。
他剛才的言行舉止一點都不尊重人,她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種屈辱,就算他已經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她也不願屈就自己,被他如此輕浮甚至猥褻地對待!
「你以為你這種貨色,當得了青樓花娘嗎?」歐陽名哲神色一轉,輕蔑地哼笑出聲。「沒半點女人味,像個還沒長大的娃兒,人家身上是脂粉香,到你身上恐怕就變成奶騷味了,不用說花娘,連青樓內的丫鬟都比你有魅力。要不是皇上賜婚,你以為憑你這等姿色,入得了本王的眼、當得了本王的王妃嗎?」
喬依人被他這一席話氣得雙眼瞪大,恨不得能在他身上瞪出兩個洞來,管他什麼狗屁洞房花燭夜,便指著房門的方向轟人。「既然我連個青樓的丫鬟都比不上,那你就去青樓找你的老相好吧,不必委屈自己非吃我這一道清粥小菜不可!」
歐陽名哲嘲諷地大笑出聲。「我正有此意,你就自己慢慢地在這邊發酸發臭然後餿掉吧!」話說完後,他隨即轉身離房,在踏出房門時,還立刻大聲地命令下人備車,說他要出府尋歡作樂,存心不給喬依人留半點面子。
喬依人雙手緊握成拳,氣得咬牙切齒,真沒想到歐陽名哲的惡劣簡直超乎想像!
這就是她的丈夫?她的下半輩子就要被這種男人糟蹋了?難怪前王妃會氣得香消玉殯,才第一晚而已,她也快被氣到提早去見閻王爺了!
「小姐……」歐陽名哲前腳才離開,小絮緊接著就擔心地進房來了。
「真的要讓王爺去青樓?在這洞房花燭夜?」
這事要是傳了出去,會變成天大笑話的,她也擔心小姐在嫁入王府的頭一晚就遭到冷落,會被府內其他下人看輕,無法立起主母的威儀。
「他要去哪兒是我管得了的嗎?他就算要去糞坑那也是他的事!」喬依人氣憤難平地拿下鳳冠,大大吐了口氣。
好個渣王爺!她決定這輩子都要與他勢不兩立,看是她先氣到香消玉殞,還是他先在青樓精盡人亡!
經過糟糕的一晚,喬依人氣得根本睡不著,隔日只能頂著一雙睡眠不足的眼起身,任由丫鬟們幫她梳妝打扮。
在眾人的巧手下,她盤起一個隆重的高髻,髻上插了好幾支用紅瑪瑙珠點綴花心的梅花金簪,再配上一件以正紅為底、繡上粉色牡丹的大袖禮服,華麗又大氣,只不過……敗就敗在她那一張娃兒臉,就算特地上了妝,還是讓人有種「孩子裝大人」的感覺,怎麼看怎麼彆扭。
喬依人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也對這張吃虧的娃兒臉十分無奈,但還能怎麼著?除了 看開之外,也不能怎麼樣了。
就在喬依人剛妝扮好的同時,丫鬟來報,奶娘帶著小郡主來請安了,於是她與丫鬟們即刻來到小偏廳,與小郡主初次會面。
照顧小郡主的奶娘年約三十左右,打扮與長相都很樸實,是由前王妃帶進府的,她領著五歲的小郡主,向喬依人行禮問安。「王妃娘娘萬福金安,奴婢溫氏,帶著郡主來向王妃請安了。」
小郡主正是歐陽名哲與前王妃生下的,叫做歐陽秀芙,被封為寶安郡主,她穿著做工細膩的粉色繡花衣裙,生著一張非常精緻的靈秀臉蛋,小小年紀就可以看得出,長大之後肯定是個大美人。
然而歐陽秀芙卻不發一語地直盯著喬依人瞧,似乎沒有請安的打算,眼神中更隱隱含著些許敵意。
喬依人知道自己一入王府就會多了個五歲的女兒,但她才十七,也還沒生過孩子,即便婚前的教養嬤嬤曾經提點過她,身為繼母,威儀不能少,但她就是不想這麼做,好像在嚇唬孩子似的。
喬依人笑了笑,心想就先順其自然與孩子相處吧,便語氣放柔地說:「秀芙,初次見面,我準備了一個見面禮,希望能合你的喜好。」
她朝小絮看了一眼,小絮即刻拿了一個用紅紙包裹住的小盒子來到歐陽秀芙面前,笑意盎然地遞上盒子。
「郡主。」
裡頭放著一隻喬依人在婚前精心挑選的布娃娃,十分精緻,她心想這年紀的女娃兒應該都會喜歡的。
歐陽秀芙瞧了盒子一眼,沒有接過,反倒面無表情地躲到溫奶娘後頭,完全不給喬依人面子。
「呃?」小絮看著歐陽秀芙避開,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該不該繼續把禮物塞過去。
「那個……郡主怕生,不是刻意要拒絕王妃的好意,請王妃千萬別誤會!」溫奶娘趕緊替歐陽秀芙說話。
「我才不要她給的禮物!」此時歐陽秀芙終於開口了,不過嬌嫩的嗓音卻很不客氣。「我只要有奶娘就夠了,才不要多一個新的娘!」
話一說完,歐陽秀芙即刻轉身衝出房,嚇壞了所有人,溫奶娘也立即跪下,緊張地向喬依人連連道歉。「請王妃息怒!孩子還小,只是還不習慣多了一個新娘親,等她適應了就會變好的!」
「沒事沒事,你快出去追郡主吧,別讓她落單。」雖然有點驚愕,但喬依人回過神來後,便理解地點點頭。
「多謝王妃!」溫奶娘行完禮後,就快步追出房去,轉眼間就不見踪影了。溫奶娘離去後,喬依人忍不住嘆了口氣,雖然她能諒解奶娘的說辭,但這個小女娃從一開始就對她敵意甚深,看來要讓孩子接受她,恐怕不是件簡單的事。
「王妃。」溫奶娘才剛離去沒多久,又有一名丫鬟進入小偏廳內,向她恭敬行禮。「太后派人來傳話,請您入宮一會兒。」
「母后要見我?」喬依人錯愕地睜大眼,才大婚隔天,太后就要見她?該如何好好當個王妃,她都還沒摸出個頭緒來,萬一等會兒在太后面前出糗了,該怎麼辦才好?
只不過太后都已經派人來傳喚了,她也只能硬著頭皮、整理好心情,帶著小絮隨身侍候著,接著坐上王府馬車,跟隨宮裡來傳話的太監進宮,約莫兩刻鐘後就到達皇宮外牆。
進入宮牆後,喬依人走下馬車,身後跟著小絮,隨著太監在偌大的皇宮內行走,一路上看著數不清的華美殿閣座落四處,配上精心照顧的花草樹木,處處都是絕美景緻。
他們走了好長一段路,終於來到一處宮殿前,進入宮門,走上綠瓦穿廊,最後進到一處以紅漆為底、佐以金色花鳥圖騰漆繪的大宮殿,而這座宮殿的主人孫太后已經坐在三層殿階的主位上,等著與喬依人見面。
喬依人走到殿階下,照著教養嬤嬤在婚前所教的方式,恭謹地跪身行禮。「臣媳喬依人,拜見母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正式嫁入皇家之前,她也聽過不少消息。據說這位孫太后當年身為皇后時,因為遲遲沒誕下皇子,只好收養了生母早亡的五皇子,並立為儲君,又過了好些年後,才終於生下十七皇子歐陽名哲。
而歐陽名哲出生後,先皇並沒有更改儲君,依舊由當年的五皇子繼位。本來孫太后對自己的親生兒子無法當上儲君一事,感到有些怨慰,但當今聖上早早就開始建立自身人脈,無論登基前後都對孫太后頗為敬重,始終將她當成親生母親侍奉,久而久之,她也只能接受事實了。
如今一瞧,這位傳說中的孫太后雖然已經五十多歲,還是保養得宜,渾身散發出一股不怒而威的貴氣。只是她表情嚴肅了點,沒有看到新媳婦的喜悅,就連語氣上也偏冷淡,一副不好親近的樣子。「好了,快起來吧。」
「多謝母后。」喬依人起身。
待她起身後,站在孫太后身旁一位打扮端莊素雅的妙齡女子才對喬依人行禮。
「孫雨眉見過耀王妃。」
喬依人瞧著她,問:「這位是……」
「她是哀家的侄女,入宮陪伴哀家已有幾年了。」孫太后偏頭瞧了孫雨盾一眼,神色就明顯和藹許多。
喬依人仔細一想,才想起這位孫姑娘正是孫太后娘家旁系堂弟的女兒,因為家道中落,所以才來依親,進宮幾年,聽說也頗得孫太后的眼緣。
「見過孫姑娘。」喬依人對孫雨眉點頭致意,發現孫雨眉長得挺標致的,雖不是特別美艷,但看起來很順眼,也比她溫婉有氣質多了。
「來人,賜座。」孫太后威聲命令。
兩名太監隨即搬來一張椅子,放在殿階下的右側,放妥之後就請喬依人入座,緊接著又有一名太監搬來一張小茶几,在几上放了茶水與點心,讓喬依人食用。
孫太后瞧著喬依人,雙眉始終輕蹙著。其實她本來屬意讓孫雨眉嫁入耀王府,親上加親,但孫雨眉雙眼泛淚地說想繼續陪伴在她身旁,捨不得離開她,她也就心軟了,才會要皇上另外幫歐陽名哲安排婚事。
皇上挑的喬依人,她雖不太滿意,但還可以接受,如果這個新媳婦能盡快生個兒子出來,那麼她也就沒什麼好挑剔的了。
「依人,昨晚一切……可好?」孫太后的語氣帶有些許試探。
「呃?」喬依人心驚了一下,娃娃臉上泛起一絲心虛。「還可以,請母后不必擔憂。」
昨晚發生的事挺丟人的,加上那個襲胸事件,她怎有辦法啟齒?為免太后擔心,她還是選擇不提好了,也免得多生事端。
豈料她避重就輕的回答,卻惹得孫太后重重地擊了一下椅背,大怒道:「哪裡可以了?名哲昨晚夜宿青樓之事,今日一早就在京內傳開,連哀家都知道了!」她瞬間變臉,惱火地質問:「才新婚之夜你就留不住人,你是怎麼做人妻子的,往後又該如何在王府內立足,這教哀家怎能不擔憂?」
要不是聽到傳言,她又怎會在大婚的隔日就急急召喬依人入宮,好好地「教導」一番?真是說有多丟人,就有多丟人!
喬依人尷尬地神色一僵,沒想到昨晚的事已經搞得人盡皆知,立即低下頭。「是臣媳無能,讓母后擔憂了。」
雖然太后生氣是一定的,但跑去青樓的人不是她,而是太后的兒子啊!為何偏偏是她挨罵,真是太讓人氣悶了。
「最好如此,能嫁給名哲當王妃,可是你三輩子修來的福分,你要是不好好珍惜,當心點,想取而代之的多得是。」孫太后冷哼道。
「是,臣媳謹遵教誨。」她有些委屈地回答,知道事實明明就不是這樣,若真有這麼多人想嫁給歐陽名哲,耀王妃這個位置根本不會落在她頭上,而是讓其他官家千金進門了,反觀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
站在殿階上的孫雨眉微露同情眼色,慶幸自己躲過了這個「福分」,要不然此刻坐在下頭挨罵的,恐怕就變成她了。
「知道就好。」孫太后再輕哼一聲,緊接著倒是感慨地嘆了口氣。
「唉……咱們名哲兒時可是個聰明乖巧的孩子,常常被先帝誇讚,說將來肯定大有可為,誰知會交上一些狐群狗黨,都被那些狐群狗黨給帶壞了!」
孫太后哀嘆完,又板起臉色,嚴正地「叮嚀」喬依人。
「依人,哀家對你的要求不多,盡快替名哲生個兒子,讓他後繼有人,這就是你此刻最重要的責任!能順利完成這件事,哀家也就不會再多苛責你什麼了。」
「是,臣媳自當努力。」喬依人順從地答道,娃兒臉上不禁浮現一抹為難。
不得不說,在經歷洞房花燭夜那一場羞辱之後,她連跟歐陽名哲共處一室都很難想像了,更別提什么生孩子的事了。
況且,她的真心話其實是——
要她心甘情願地替那個混帳生孩子?下輩子再看看有沒有一丁點可能吧!
喬依人回到耀王府後,直到已經入夜,也不見歐陽名哲回來,她這時才從府內丫鬟支支吾吾的話中得知,歐陽名哲三天兩頭不回府已是常態,十天半個月裡有幾日待在王府內,就已是非常不得了的事。
對於歐陽名哲的荒唐放蕩,喬依人雖然生氣,卻不想去理會,因為她也管不了他,反正多生氣只是傷自己的身子,而他依舊玩得暢快,她何苦多折磨自己呢?
所以她也決定了,反正,她和他就各過各的吧,他在外頭玩他的,只要她沒看到,沒礙著她的眼,他永遠不回王府也不要緊。
早在出嫁前她就下定決心了,雖然身為耀王妃非她所願,但事已至此,她還是會盡己所能地當一個好主母,管理好王府上上下下,不讓人看輕。
所以她收起活潑好玩的性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成熟穩重一些,她想沒人生來就會當主母的,只要認真學習,到最後總會上手。
沒有一般新嫁娘的甜蜜嬌羞,從大婚後的第三日起,喬依人便開始花時間認識府里內內外外、大大小小的事,但或許她真的不是管家的料,總搞得自己頭昏腦脹。
而在她努力適應的這段期間,溫奶娘還是每日帶歐陽秀芙來向她請安,只不過小女娃始終擺著臭臉,不曾收下她的禮,也一直不願接受她,讓她非常無奈。
這些挫折她都認了,默默吞下,但她發現,她有心振作,卻有人寧願她像歐陽名哲一樣,什麼都別管,只要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當個空殼子王妃就成——
「王妃,府內的帳冊已由小的打理多年,從未出錯過,您突然要小的交出帳冊,難道是懷疑小的嗎?」
就在喬依人院落的花廳內,府內的總管事伍總管正一臉不平地質問,嚇得喬依人和小絮兩人傻愣著,不懂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她只是要小絮請伍總管來一趟,問問他這些日子王府的收支用度都是誰在管理,在知道是伍總管後,她進一步要求想看看帳冊、了解情況,並試著學習管理帳務,誰知伍總管一開始還尊敬有禮地回話,在聽到她想接手帳務後,就開始大變臉,好像她說了什麼很不應該的話似的。
伍總管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頭髮有些花白,他見喬依人面露錯愕,才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過,趕緊解釋。「是這樣的,小的管理王府多年,頗受王爺信賴,王爺也不曾過問此事,突然聽到王妃要審閱帳冊,小的一時才會激動了些,請王妃見諒。」
「喔。」喬依人也跟著尷尬笑笑,不想把場面弄得太僵。「你不必誤會,我不曾懷疑過你,只是想自己既已是王妃,就該負起應盡的責任,免得讓人說我什麼都不會,與王爺一樣遊手好閒,沒個當家主母樣。 」
「誰敢這麼說您?」伍總管見風轉舵,馬上替喬依人抱不平。「光王妃有學習之心這一點,就足以證明您與王爺是不同的,怎能相提並論?」
「所以伍總管是願意……」
「不過管理帳務是王爺親自交付給小的的責任,若未經王爺的允許,小的也不敢貿然將責任轉交給王妃,能否請王妃先行請示過王爺,小的再來教導您帳務方面的事情呢?」伍總管話鋒一轉,倒是巧妙地把歐陽名哲給抬出來了。
「……」她一點都不想去見那個爛男人,伍總管分明是在丟難題給她嘛!
伍總管見喬依人面有難色,暗自欣喜,他就是算準歐陽名哲三天兩頭不在府裡,就算兩人在府內遇到了,她願不願意向歐陽名哲開口要求這事,也還是個未知數,才敢如此誇口。
他並沒有在帳冊內動什麼手腳,就只是掌權掌慣了,也瞧不太起這個新任的娃兒王妃,再加上她剛入府就受到王爺的冷落,有名無實,哪有資格掌管王府大權?喬依人掙扎了好長一會兒,最後還是不得不放棄,若非必要,她才不想主動去找歐陽名哲。「好吧,這事我得再想想,在我想出個結果前,還是煩勞伍總管多多辛苦些了。」
「這是應該的,王妃客氣了。」伍總管欣然應允。
待伍總管離開後,喬依人終於不必再掩飾自己的鬱悶,小櫻唇抿成一直線,胸中悶氣吐不出,真是說不出的難受。
怎麼她進到耀王府後,還沒一件事順心的?好似所有人都存心和她作對似的。小絮看她悶得很,再坐下去只怕會悶壞了,關心地提議:「小姐,要不要去後花園 走走、散散心?」
喬依人想了想,終於點點頭,心想出去透透氣、看看花草,暫時忘掉這些挫折也好。
主僕倆一前一後走出跨院,往後花園 的方向而去,沒想到才走沒幾步,另一件讓喬依人難堪的事情又發生了——
「唉,哪有人在洞房花燭夜就把丈夫趕出房門,連圓房的機會都沒有,這不是在替自己找難堪嗎?」
就在前方不遠處的穿廊,兩名丫鬟背對著她們肩並肩走著,渾然不覺自己討論的正主兒就在背後不遠處,還將她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要是我,早就躲在自己房裡,羞愧得不敢見人,甚至想死的心都有了。」「她這個樣子,想得到王府上下的尊重,可難嘍,幸好咱們府內沒有什麼寵妾之類的向她挑釁,要不然她肯定會更難堪。」
是的,喬依人剛嫁進來頭幾天,就發現了一件事,那便是王爺府裡並沒有任何寵妾。
照理來說,像歐陽名哲如此愛尋花問柳的人,府內應該會有一堆美妾才是,但他卻沒有納半個姬妾入府,原因說起來……還挺讓人火大的。
據已經待在王府多年的下人說,歐陽名哲不想負責,而女人只要有了名分,更會開始做一些讓他厭煩的事,所以他在外頭玩不需負責的女人多麼輕鬆又愜意,膩了隨時都可以換,又何必迎回府替自己找麻煩呢?
「呵呵呵,就是說嘛……」
小絮跟著喬依人停下腳步,瞧著那兩名丫鬟在廊道上漸行漸遠,直到不見身影,擔心地頻頻瞄向喬依人,怕她這陣子悶氣已經受得夠多,再忍也忍不了多久了。
「小姐,下人就是這樣,愛在私底下碎嘴,您千萬別放在心上。」小絮趕忙安撫。
「你別擔心,我沒事。」喬依人深深吸了一大口氣,再重重地吐出來,努力平撫心緒,她自認沒那麼脆弱,不會一下子就被打敗。「這一點小挫折我才不看在眼裡,總有一日,我會讓他們刮目相看的!」
她才不會坐以待斃,這些挫折只會讓她越挫越勇,下定決心非得為自己爭一口氣不可!
話雖然是這樣說,但幾日下來,情況還是沒有改變。面對眾人前恭後嘲的態
度,喬依人悶到快得內傷,便挑了一個日子,在小絮的掩護下一個人偷偷溜出王府,去向她的「好哥兒們」一吐怨氣— —
「你說他們過不過分?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會嫁到耀王府去受苦受難呀!」
「噗哈哈哈哈……」
某家錢莊的後院內,正傳出男子非常誇張的朗笑聲,幾乎都要傳到院牆外去了,喬依人正坐在後院小花亭裡,傻眼地瞧著對面男子哈哈大笑,真有股想一拳揍過去的衝動,打爛他的笑臉。
此刻的她身穿月牙白色的男裝長袍,腰繫墨綠玉帶,看起來就像一個少年小公子。其實扮男裝偷溜出門玩這種事,她在沒嫁人前已經跟姊姊不知做過多少次,無論喬真瑞要下人如何防範,總是能讓她們找到空隙溜出去,最後喬真瑞也氣餒了,只能睜隻眼閉隻眼,想說沒在外頭惹出什麼事就行了。
雖然她現在的身分已經不容許她再像個少不更事的丫頭,但她真的需要找個人好好吐一吐苦水,要不然她怕自己在耀王府撐不了太久,很快就會抑鬱死了。
「你這隻死魚,不同仇敵愾幫忙罵他們也就算了,居然笑得這麼開心,我真是白把你當朋友了!」喬依人非常氣惱地罵道。
在她對面的這名男子,叫做「於凌」,諧音「魚鱗」,所以喬依人有時會罵他「死魚」,他今年二十歲,相貌堂堂,只不過痞子氣息濃厚,看起來不是很正派的人物,而他的背景的確也不同於一般人。
他是京內最大地痞之子,家業是錢莊、賭場、青樓、酒樓都有涉獵,而他之所以會認識背景截然不同的喬依人,全是因為「不打不相識」。話說他頭一回獨自一人向某個小攤販索討「平安費」時,恰巧被與姊姊一同扮男裝出來玩的喬依人撞見,而她幫那名小販打抱不平,對他大打出手,兩人就這麼結下不解之緣。
那一年,他十五歲,她才只有十二歲!
雖然於凌的背景人見人怕,但喬依人之後有一回在外玩時,被人 刻意找麻煩,恰巧被於凌撞見,早已看穿她真實性別的他,看在她是姑娘家的分上,難得大發惻隱之心,出手幫她擺平,那時她就覺得,爹娘好壞不是他能選擇的,雖然他的出身不好,但性子也還算不錯,她不該就此敵視他到底。
「那是因為真的挺好笑的。」於凌努力忍住笑意,實話實說。
「歐陽名哲的渣與爛,你也不是不知道,既然決定要嫁,就該認命才是,婚後才來抱怨他的不是,不覺得這是你自找的嗎?」
他雖然知道喬依人的女兒身,但是她大剌剌的性子,再加上曾打過架的經歷,讓他根本不把她當女人看,就當是多了一個弟弟。
「不是我決定要嫁他,是聖旨逼著我嫁,要不是怕我逃婚會連累親族遭誅,我早就跑得不見人影了。」喬依人悻悻然地強調。
「好吧,就算嫁給他非你所願,但你嫁都嫁了,還能怎樣?」
「……」是不能怎樣。
於凌拍拍她的肩膀,繼續幸災樂禍。
「所以嘍,節哀順變吧,王妃娘娘。」
從她剛才那些關於自己府內處境的描述,他不必想也知道,那些奴僕就是看到喬依人被歐陽名哲冷落個徹底,才沒人打從心底尊敬她,這種情況要能改變,除非她能想辦法得寵,或是來個「母憑子貴」,要不然呀……很難呀。
但依她的性子,這兩件事情都不是她願意的,所以他除了說節哀順變外,還能如何?
「……沒良心的傢伙,我真是錯看你了。」
「好吧好吧,要不然你說,你要我如何安慰?」於凌頗無奈地攤手聳肩,都木已成舟了,她還想怎樣?既然都已嫁人,她也該學著成熟點,別再像個孩子般任性了。
「我要藉酒澆愁!」喬依人賭氣地喊著。「不喝個痛快,把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狗屁倒灶的事忘光,我就不回去!」
她知道自己在耍脾氣,但她在王府內已經悶夠了,不乘機在外頭耍一下性子解解悶,她就是不甘心呀,要不然她就白過來這一趟了!
「好好好,那我就陪你喝個痛快。」於凌順著她的意回答,反正他們又不是沒在一起喝過酒,不過他會好好看著她,不會真的讓她喝到醉的。
這個「弟弟」呀……每次來都是找他麻煩,他大概上輩子欠她吧,所以這一輩子來還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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