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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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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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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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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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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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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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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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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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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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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紅繡幛隨風輕飄,龍鳳喜燭兩兩對望,門外熱鬧的樂聲不絕于耳,其中還夾雜著炮竹和眾人恭喜的喝聲。

    「田娃,替我將鳳冠卸下吧。」

    細柔的嗓音穿透一片嘈雜清晰地響起,但這不疾不徐的交代卻惹來丫鬟的大驚小怪。

    「小姐,那怎麼行!新郎官還沒進門揭蓋頭妳就把鳳冠卸下,這樣可是大不吉利的。」

    「無妨。」相較于丫鬟的大驚小怪,炎雨陽的語氣更顯平淡,只是態度堅定得讓人無法拂逆。

    「真的不行。等會兒要是姑爺進來,見妳沒了蓋頭可揭,那可怎麼辦?」田娃向來對自家小姐言听計從,這是頭一回她沒有主子一個口令就一個動作。

    這可是攸關小姐一輩子的幸福,不能由著小姐胡來。

    「他不會在意的。」炎雨陽輕聲說。

    就因為知道他不在意,所以她才這麼我行我素,繆成載那個男人心中重視的從來就不是這些世俗之事。

    他既然不在意,那她也不用委屈了自己。

    「就算姑爺不在意,這話要是傳了出去,那也一樣不好啊。」

    田娃咕噥著。即使知道主子是鐵了心,但她還是不依,緊張的盯著主子,戒慎地想要阻止主子做出任何不吉利的舉動。

    「田娃,妳若再不幫我,那我就自己來了。」炎雨陽又道。

    成親不過是一種必經的過程,對她來說意義始終不大,因為她很清楚,這場夫妻情緣打一開始就是一樁交易,那個男人自始至終都不會愛她。

    而她愛他嗎?這點如今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初初相見時,她的確是很喜歡他的存在,他的關懷愛護讓她覺得自己在這個大宅子里,不再顯得格格不入。

    可現在……她不但不喜歡他,甚至極度想要逃避,偏偏在家大業大的炎家,她娘的話就等同于聖旨,她無法違逆娘親的命令,所以只好認命的拜了堂。

    「小姐,妳可千萬別動手。」眼見主子固執地伸了手,田娃連忙上前想阻止,就在這你來我往之間,原本閉闔的房門驀地被人推開來。

    「啊!」驚呼聲來自跟在新郎官身後,準備替這對璧人說些吉祥話的媒婆口中,然而隨著驚呼而來的,就是長串不認同的叨念。「亂來……真是亂來……你們這些年輕娃兒就是這麼不懂事,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舉動會招來不吉利嗎?」

    眼見蓋在新娘鳳冠上那張繡了吉祥圖樣的紅蓋頭就要飄落地面,媒婆嘴上不停,一邊也沖上去,眼捷手快地將險險滑落的蓋頭給拉好。

    「我說大小姐啊,妳怎能不等姑爺就自個兒掀了蓋頭呢?」做了那麼多年的媒婆,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麼猴急的新嫁娘。

    不等夫婿進門揭帕就自顧自地伸手要掀,這可是大大不吉利的事啊。

    「王媒婆,沒關系。」

    繆成載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一句話就阻止了王媒婆長串的叨念。「我想應是雨陽自己待在這兒悶壞了,所以才會想要掀開蓋頭透透氣。」

    「就算是這樣,那也太任性了吧?」王媒婆還是忍不住地嘀咕。

    這個男人未免也太寵妻子,本來以為他成親不過是為了炎家的財富,如今瞧來他對炎家大小姐倒是真心真意。

    只不過她心中雖對這樁婚事另眼相看,可該說的話還是得說,于是嘴一張,又是讓人煩躁的嘮叨,「要知道成親有一定的禮儀,這樣擅自拿下紅蓋頭,不但是晦氣的事兒,而且……」

    瞧見炎雨陽縴細的頸項似乎要被沉重的鳳冠給折了,繆成載神色一冷,沉聲朝著王媒婆說道︰「我想這里輪不妳對她這麼叨叨念念、說三道四的吧?」他護妻的舉動就這麼自然而然的展現。

    「呃……」繆成載一句話讓王媒婆的一顆心驀地跳到喉頭,抹上了厚重胭脂的臉龐依然瞧得出一片青白。「我、我、我只是……」她開口想試著解釋,可一看見他那犀利的眼神,即使自己算得上是見過世面、舌粲蓮花,眼下卻也只能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天地良心啊!她會這麼叨念也是為了他們好,若能討上個好采頭,將來姻緣也才能順順當當的,不是嗎?

    她明明就是一片好心,可繆成載看她的眼神彷佛在看什麼唆的婆子般嫌惡,只因她念了幾句新嫁娘不合宜的舉止

    看來外頭傳言倒真沒錯,這個繆成載是對炎雨陽呵護有加,愛慘了這位炎家的大小姐。

    也算他有良心,雖然借著炎家大小姐攀上枝頭,至少還懂得飲水思源,看來應該是個不錯的男人。

    「姑爺看來對小姐疼寵有加,那媒婆我也就不多說了,咱們來掀蓋頭吧。」深吸了口氣,王媒婆不再蘑菇,將綁著紅彩的喜秤遞給了他。

    她開口正要說些吉祥話,偏偏繆成載沒耐性等她念完,手腕勁力微使,桿兒沒啥晃動,但紅帕已經倏地飄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後緩緩飄落地面。

    少了那一片紅蓋頭,炎雨陽抬起眼,冷不防撞進了繆成載那雙總是深不見底的黑眸。

    望著他堅定卻又波瀾不興的表情,她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雖然早已習慣他在外人面前顯露表面功夫,但每每親眼瞧見、听見,親身的感受還是讓她不知該如何應對。

    「我累了。」她回避他炯然的眼神,淡淡的說道。

    眸光一兜開,她見王媒婆熱心地端著被放滿紅棗、桂圓、蓮子等干貨的圓盤過來,這發現讓她的眉心驀地一皺。

    她與他,從來就不需要什麼象征吉祥圓滿的食物,她更討厭眼前這種任人擺弄的情況。

    「累了就歇下吧。」听到她的話,繆成載的面容依舊平靜無波,只是輕聲說。

    王媒婆見狀,急得頭都疼了,連忙出言想要阻止,「姑爺,可是這合巹酒還沒飲,吉祥干果也都還沒吃呢。這干果有象征早生貴子的含意,不可不吃啊。」

    雖然繆成載塞進她手中的賞銀沉甸甸,但生怕將來被怪罪,王媒婆可沒了以往拿到賞銀時的喜悅,反而還猶豫萬分,不知如何是好……職責未盡,這賞銀她能收嗎?

    「下去吧。」繆成載再次耐著性子,對著一臉惶然的王媒婆說道︰「我與雨陽不需要這些虛俗。」

    「這……好吧。」終究拗不過這對離經叛道的新婚夫妻,王媒婆點點頭,收下銀兩便退了下去。

    「妳也下去吧。」驅離了媒婆,他的目光望向田娃,也朝她命令道。

    他的話立刻引來炎雨陽一陣驚慌,原本靜默的她連忙開口說道︰「不,田娃得留下替我脫去這一身累贅。」

    這是個借口,任何人都應該听得懂,尤其是他,更該識相地離去,偏偏他卻只是揚著眉,朝著緊張萬分的她說。

    「這種事我來即可。」他竟還這麼說。

    「不,不用了,我讓田娃服侍慣了,怎麼敢勞煩你呢?」炎雨陽簡直被他的話嚇得六神無主,顧不得自己的舉措是否失當,急急地說道。

    「娘子,接下來可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留下田娃象話嗎?」

    她的話顯然逗樂了他,繆成載原本緊抿的薄唇竟往上微勾,露出了一抹難得的笑意。

    听出他話語里頭的調侃,炎雨陽白皙勝雪的臉龐驀地染上一抹嫣紅,她又羞又惱地瞪了眼也掩唇而笑的田娃,嘴硬地說道︰「是誰跟你說咱們會有洞房花燭夜的?」一改平日的溫婉有禮、進退得宜,她語氣里有著怒意,揚聲質問。

    不就是作戲嗎?

    有必要演得那麼十足十?

    他們之間原就無情,早已注定要做一對相敬如「冰」的夫妻,平淡地度過此生,她並不想付出比名分更多的東西。

    「這種事不必人說,很自然的不是嗎?」繆成載臉上依然帶笑,但森冷的目光驀地朝還杵在一旁看戲的田娃一掃。

    原本瞧得入迷的田娃面色一整,連忙二話不說地棄主逃離。

    「田娃……」瞧著貼身丫鬟在眨眼間便沒入門後的身影,炎雨陽的心情更嘔了,一雙水眸瞪得圓又亮,目光凶狠似是要將繆成載身上瞪出兩個洞。

    有時她真的搞不清楚,到底他與她,誰才是這個家的正主兒。

    明明她是名正言順的大小姐,而他不過是個必須仰她鼻息過日的無名小卒,現實中發生的情況卻總是顛倒,他的威嚴和權勢之大,她遠遠不及。

    而他這明顯鳩佔鵲巢的態勢,更總教她煩躁的心情益發不平靜,完全無法平心靜氣地與他相處。

    以他們如此的情況,能成夫妻嗎?

    龍鳳雙燭的燭光依然在飄曳生姿,炎雨陽瞪著繆成載,眼都瞪累了,可是他卻仍然不痛不癢,只是靜靜地瞧著她。

    他的眸光似是要看透她的心思般犀利,她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挪了挪僵直的身子,到底還是受不了這樣磨人的靜默,她率先開口道︰「咱們就做有名無實的夫妻吧。」

    在炎家,她娘的話就宛如聖旨,不能有絲毫的違逆,所以,打小她就知道這個男人會是與她相守一輩子的夫婿。

    初時,她其實不討厭他,甚至還會親昵的喊他一聲「繆哥」,只可惜隨著年紀漸長,她與他卻逐漸疏遠了起來。

    因為她不喜歡旁人總是在她面前數落他是多麼的工于心計,又是費盡多少心思才成為炎家的姑爺。人人口中的他,太陰險狡詐了。

    她甚至還記得,那時她不過十來歲,在外听了那些氣人的話,便急忙地奔回府中,想要問清楚為什麼人人都要這樣詆毀他。

    至今她耳邊彷佛還能清晰地響起他們當年的對話,那麼真實卻也殘忍--

    「繆哥,他們都是胡說的吧?人人都說你是為了攀住炎家的富貴,才會對我呵寵備至的?」扯著他的手,她睜著天真的大眼這樣問他,在那還似懂非懂的年紀,她已期望他能否認。

    只要他否認,她就會相信他之所以對她好,並不是因為炎家富可敵國的家業。

    可是,他卻只是深深地望了她好久好久,然後一聲幽幽長嘆,用著最肯定的語氣對她說︰「是的,我之所以在這里,的確是因為炎家的財富。」

    「你……」他簡單的兩句話就像一大盆冷水,硬生生將她滿心的期盼給澆熄了。「所以,你真的只是為了炎家的財富才對我好?」大受打擊的她一度以為方才是自己听錯了,因此強自鎮定再次瞪著他問道。

    「是。」這回繆成載也沒遲疑,才二十出頭的年紀,他卻完全沒有同齡人該有的青澀稚嫩,事實上,這幾年在白鳳仙的特意調教下,他在商場上早就能夠獨當一面了。

    「那麼,若是沒了這些財富,你就會頭也不回的離開?」深吸了一口氣,她睜著水靈的大眼瞧著他。

    「是。」

    他不諱言自己就是為了炎家的財富和權勢而來,看來既然賣身炎家,他大概認為這些財富和權勢便能為他所用。

    「嗯,我知道了。」眸中的淚珠忍著沒有滑落,她目光蒙,心不知為何疼得發慌,可是炎家多年的教養讓她知道自己不能慌也不能亂,只好強忍著心痛顫巍巍地揚起一抹笑容,轉身離去。

    就在與他錯身而過的那一刻,她眸中的淚才忍不住成串落下,在淚水沒入土中消失不見的同時,她的心也跟著成了一片死寂……

    「你可以離開了。」

    從過往她冷冷地下逐客令,雙眸瞧也不瞧他一眼。被人當成人偶似的擺弄了一天,現在的她很累了,只想好好躺下來睡個好覺,一點也不想和他多說一句話。

    她悄然轉動著被沉重鳳冠壓疼的頸項,見他沒有絲毫的動靜,不禁再次抬頭覷向他。

    突然間,一抹獨屬于他的香味竄入她鼻端,她這才發現就在這一眨眼,他頎長的身子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她端坐著的榻前。

    「你想干麼?」他突如其來的親近,令她的心跳驀地失速,原本平靜的面容也跟著浮現幾許慌亂。

    「我得替妳先摘了鳳冠。」鳳冠看似華麗,其實挺沉的,她就這麼從大清早戴到了現在,也難怪會難受。

    「喝!」聞言,她冷不防倒抽一口涼氣,心慌意亂的急忙起身,「這種小事不用勞煩你了。」她這著急閃避的模樣,好像就連他靠近都覺得無法忍受。

    但是她忘了,他一向是個固執的男人,有著騾子般的死硬脾性,一旦想做的事便從來不容他人拒絕。

    于是她才堪堪逃開,他就又如鬼魅般靠近她,甚至伸臂將她整個人圈鎖在榻旁,像只落入陷阱的小缸兔。

    「怎麼會是勞煩呢?」他揚笑,彷佛挺欣賞她這種少了自持的慌亂模樣,長手再伸,那壓得她肩頸疼痛不已的鳳冠已然離開了她的頭頂。

    少了幾乎將她壓壞的重量,她頓時吐了一口氣,但還來不及放松,旋即又想到他還佇立在自己身前不遠處,連忙再次揚聲說︰「我說……咱們堂也拜了,你鳳冠也幫我摘了,書房里應該還有很多事等著你處理,其他瑣事我等會兒讓田娃來幫我就行了。」

    「妳就這麼巴不得我離開?」他語氣無奈含笑,看著她那張不及他巴掌大的臉龐緩緩地問道,彷佛她的舉動帶給他莫大的委屈似的。

    炎雨陽一怔,知道自己閃避得很明顯,但她卻不認為這會讓他受傷。在她的印象里,他可是有著金剛不壞之身,任何人都不能傷他分毫。

    于是為了終止眼前莫名其妙的景況,她干脆更加直白地承認,「對,其實我並不樂意與你在這里。」她原以為這幾年她表現得夠清楚了,既然他非得要她擺明了說,那麼她也不介意直言。

    「為何?」他恣意地伸手挑勾起她的下頷,凝視著她喃問,頎長的身子好似又朝她靠近了些。

    這麼一靠近,他渾身的氣息倏地又將她整個人籠罩,意識到他似乎真的想做些什麼,她的背脊驀然竄過一陣寒涼。

    難不成,他是真想與她做夫妻?

    「咱們是夫妻,要相守一生一世,偏偏妳這般討厭我,這可怎生是好?」他望著她呢喃,聲音輕柔,卻像夾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量襲向她的心房。

    一生一世

    就因為炎家的財富,心高氣傲的他寧願與不愛的她相守一輩子?

    她該因為這點而感激涕零嗎?

    滿腹的怒氣翻騰著,為了他的呢喃,也因為被他的呢喃給掐緊的心房,她少了平日的冷靜,柔荑一揮,重重地拍開他的手。

    「別踫我!」她冷喝。

    可他卻像是沒听到似的,毫不放棄的靠近又靠近。「咱們是夫妻,我怎能不踫妳呢?」面對她激動的拒絕,他依舊從容,絲毫沒有被觸怒。

    「我們不是夫妻,這一輩子都不會是。」就算名義上是又如何?對于他這個一開始就別有企圖的男人,她無法傾心絲毫。

    「咱們已經成親了,就是夫妻。」

    他如此強硬的說法惹來她更大的怒火,只見她反身一揚手,一巴掌眼看就要落在他的臉頰上。

    可下一瞬間他一伸手,輕巧地將她雪白的柔荑握入自己掌中,沒有任她掙扎的機會將她整個人也拉入了懷中。

    「妳是我的妻!」他字字清晰地在她耳旁說道。

    「我不--」她還要否認,他卻沒再給她這個機會,薄唇驀地貼上她的紅唇,恣意輕狂地汲取著她口中的蜜津。

    她嚇壞了,愣了半晌後就發狂似的掙扎,只是他同樣鐵了心不讓她掙脫,一手牢牢地箝住她不盈一握的縴腰,不讓她有半點逃離的可能。

    這個女人會是他的妻子,一輩子都是!

    「你……」她被他難得強勢的舉動嚇壞了,從沒想到一向待她溫和的他會做出這樣放肆的事。

    「妳是我的妻子,一輩子都會是!」

    就在她幾乎驚駭到不能喘息之際,他卻又突然放開她,然後凝視著她的眼眸,再一次說道。

    可這一回,她像嚇壞了似的沒有再反駁,也沒有再試圖逃離,只是睜著充滿恐懼的眸子直勾勾地瞧著他。

    他再度伸手,她立刻有如受驚的兔子般往後退開。他繼續默默抽去了她的衣帶,替她卸下沉重的嫁衣。

    看著她身子僵直如石,他的眉心皺了下,終于收斂強硬的態度,平靜朝著她說道︰「放心吧,我從不強人所難。」

    听到他的話,她還來不及放心,整個人又已被卷進了他厚實的懷抱中。

    耳中驀地傳來他沉穩的心跳聲,讓她的身軀再次緊繃。

    這回,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輕地將她放倒在床榻上,然後自己也跟著和衣躺上床,將她身子攏在自個兒的身側。

    「睡吧。」

    話落,就在她滿警戒的注視中,他闔上眼,不一會兒她就听到了他平緩的呼息。

    他睡著了

    這是什麼狀況?

    她瞪著他好一會,想要悄悄挪開自己的身子,無奈卻發現很難在不吵醒他的情況下將自己抽離。

    在努力了一陣仍是不得動彈後,她嘆口氣,終于認命地闔上自己疲乏且沉重的眼眸。

    以為躺在他的身側,自己絕不可能安然入睡,可她卻在不知不覺間,沉沉的腄著了……

    潔白無瑕的縴縴素手靈巧地在琴弦上舞動,一挑一勾間所流泄出的旋律著實令人神往。

    炎雨陽閉著眼,身子斜靠在軟榻上,臉上不見一絲倦容,而是欣喜地聆听著動人的樂音。

    就在她沉迷不已之際,樂音驀地止住,她有些不滿地睜開眼,望向自己的好友,眼神中是濃濃的指控。

    要知道,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從大宅中脫身過來,只想好好享受一下片刻的寧靜,有人不讓她如意,自然讓她不開心。

    「我說,妳今兒個怎能得空過來?」馮水燕問。

    不是才新婚燕爾第三天嗎?正是應該如膠似漆的時候,怎麼有時間過來叨擾她?

    她勾著媚人的丹鳳眼等著答案,嬌媚的眸光一瞥,要是炎雨陽是個男人,只怕魂都要飛掉一半了。

    能夠三年穩坐聚春院的紅牌之位,證實她的「魅功」可是不假。

    「來這自然是因為想妳啊。」炎雨陽大剌剌的說道,一點也沒有炎家大小姐該有的穩重,反而顯得有些輕佻。

    「想我?」听到她的話,馮水燕冷哼一聲,沒被甜言蜜語給迷惑,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謊言。「我看妳躲到我這兒來,其實是貪這里清靜吧。」

    誰不知道這丫頭最近心亂得很,在大宅子里總是待不住,只要逮著了空便往她這兒鑽,要說想她,倒不如說是躲人。

    「唉。」她就知道瞞不過好友。斂去了笑顏,炎雨陽幽幽嘆了一聲。

    「妳好端端地嘆什麼氣?」

    「我悶啊。」

    「悶什麼?」馮水燕眨著水靈的美眸,有些沒好氣的問道。

    眼前這個女人出生時有長眼,生在有錢有勢的炎家,還幸運地從一堆族人之子中被選中,成為現在炎家當家主母白鳳仙的養女,最近更嫁了一個讓城中所有未出閣姑娘都會羨慕到流口水的夫婿,她就不懂,這個女人還有什麼事可悶的?

    「妳也知道,我這個親結得是不甘、情不願。」要不是礙于娘親的威嚴,她不敢說個「不」字,誰想嫁給一個只愛她身分的男人?

    「那又如何?」挑了挑眉,馮水燕漫不經心地揚聲反問。「我當初就勸過妳,如果真的不想嫁給繆成載,就得想法子逃離,是妳自己沒膽子不敢,現在又來我這里咳聲嘆氣。」說著,她不以為然地睨了炎雨陽一眼,對于好友一臉的哀怨視而不見。

    明知是一輩子的大事,偏偏要屈從,現在生米都已煮成熟飯了,還想討誰同情啊?

    「不是我不想逃,而是我知道就算逃,也逃不出她的如來佛掌。」炎雨陽為自己辯駁。

    她娘可是人人口中的鐵娘子,這十幾年來在炎家,幾乎沒人敢違拂逆她娘的意思。

    就是因為有了這份覺悟,所以她才沒逃跑,任由她娘和那個心機很重的繆成載掌握她的一生幸嬸。

    她知道既然不敢逃就該認命,也早就做好了認命的心理準備,以為自己做得到對繆成載視而不見,可誰曉得想是一回事,真要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嘖!妳娘是吃人的怪獸嗎?」明知炎雨陽的苦衷為何,馮水燕還是忍不住地啐了一聲。

    盎家千金有什麼好?有時想一想,她還真慶幸自己是個花魁。雖然有人看不起她,甚至走在路上都有人對她指指點點,可她早已學會不在乎他人眼光,日子不愁吃穿,又自由自在得很。

    「她不是怪獸,翻臉卻比翻書還快。」

    「寧死不屈也不行?」雖不是親生兒女,但若是好友敢以死相逼,她就不信炎夫人真會心腸硬到底。

    「那……她會眼睜睜的瞧著妳斷氣。」听到好友的話,炎雨陽露出一抹苦笑,幾乎是沒有猶豫地說道。

    「是嗎?那可就難解了。」

    「就是因為難解,所以我才煩得只好往妳這里躲起來。」她老實坦白。

    成親已經三日了,一切都該回歸常軌,她過她的日子而他過他的,照樣頂著夫妻名分,過有名無實的生活。

    事情就該這麼辦的,不是嗎?

    可偏偏有人不這麼想,以前明明每日都忙得不見人影,現在早膳卻硬是要同她一起進食,就連晚膳都會坐到她身邊來用餐。

    她越想躲,他就越逼得她躲不成。

    「來我這兒有啥用?繆成載是妳夫君這件事並不會改變,除非……」馮水燕望著她,有些欲言又止。

    炎雨陽雖然滿心煩亂,卻也沒漏看好友眸中那一閃而逝的精光。

    「妳有什麼法子?快說!」她心急地催促。好友一向心眼兒多,興許有法子能讓她脫離眼前的困境。

    「很簡單,讓他自動休了妳。」

    「休……」乍听這話,她只覺得太過離經判道,可再一細想,一朵笑花驀地在她宛若紅菱的唇畔綻開。

    這真是個好主意,既然她開不了口,那就由他來開口吧。

    事情就這麼辦!

    她相信,憑他今時今日的能力,只要他想,應該能和她娘抗衡,但是,她該怎麼做才會讓他甘願休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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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百花爭艷,蝶兒漫舞,耀眼的陽光將天空襯得更藍。

    白鳳仙優雅地端起眼前的瓷碗,紅唇輕啜幾口甘醇的茶湯,甘甜的滋味順著她的喉頭滑下。

    「夫人,劉婆將孩子們都領來了。」與主子幾乎情同姊妹的王媽,望著遠方那一串的人,忙不迭地回報道。

    「是嗎?」精致的眉毛微微挑動,炎家夫人白鳳仙抬眼望向不遠處,正由僕佣們伺候著玩耍的孩子。

    在她的眸光里,並沒有太多身為娘親的喜悅與驕傲,也似乎太過冷漠。

    其實,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那些孩子並非她的親生子,全是些在親族中挑選出來、準備繼承炎家大統的孩子。


    他們過繼成了她的孩子,可在她眼中,這些孩子不過都是棋子,可以讓沒能生育的她穩坐炎家夫人的寶座,更能讓炎家這個古老的家族繼續在京城中屹立不搖。

    這種事在他們豪門大戶中其實是屢見不鮮,可真正讓人嘖嘖稱奇的是,白鳳仙的想法似乎和一般人不一樣。

    她方才讓劉婆帶回來的這些孩子,並非什麼名門貴冑的子孫,有的甚至還是在外流浪、沒人要的野孩子。

    白鳳仙犀利的眼神從自家那群玩耍中的孩子身上移開,然後眺向劉婆領回來的那三個孩子,瞧著他們身上那粗舊的衣裳,她眉心微皺,顯然沒預料到這些孩子身上的衣服會這樣的破爛。

    這些孩子原該是天之驕子,偏偏有尊貴的血脈,卻過著極為困頓的生活。

    她搖了搖頭,從初時的不敢置信到接受了這情況,再稍一轉念,唇瓣已然微微往上勾起,一朵隱約的笑花驀地浮現。

    這樣也好,惡劣的環境通常可以磨練堅忍的心志,這些孩子如今所受的苦,都會是他們將來雄霸一方的基礎鍛煉。

    「夫人,孩子我都帶來了。」劉婆說完後,隨即識相地退下。

    「嗯。」白鳳仙微頷首,雙眼不著痕跡地將三張埋藏在髒污底下的臉龐瞧上一遍。

    這些孩子倒是個個眉清目秀呢!

    「孩子們,知道我今兒個為何找你們來嗎?」

    這些娃兒不到十歲,理應還是懵懂之齡,她不以為自己能得到什麼有意義的答案,問話不過是隨意的開口。

    「妳要我們賣身給妳。」為首的男孩子年紀半大不小,卻有著成熟的口吻和姿態,簡單的一句話已教白鳳仙刮目相看。

    顯然沒有意料會听到這話,她那風韻猶存的鳳眼一挑,望向出聲的他。

    瞧了好一會,她滿意地頷首,這孩子眸中堅毅的眼神令她更加堅信自己的計劃,對炎家絕對是有利而無害。

    「對,就是要你們賣身,你們賣嗎?」

    「賣!」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繆成載點了點頭,不給自己留下一點退路。

    小小年紀的他心中已是無止境的憤恨,只要能夠讓他得到他想要的,就算要他出賣一切都願意。

    因為天資聰穎,在旁人以為他仍不解世事之際,他早已對許多事有了看法,他忘不了無辜的親娘是怎樣讓人害死的,更忘不了自己是如何像個垃圾似的被人扔了出來。

    恨意在他的心中根深蒂固,也讓他發誓,總有一天他會重返自己的家園--以主人之姿。

    所以,僅是賣身又算得了什麼?只要能讓他得償所願,賣命都可以!

    「那妳們呢?」白鳳仙跟著望向立于繆成載之後,另外兩個一樣出落得標致搶眼的女娃兒。

    只見她們的目光先是怯生生地望了望繆成載,然後再看向炎夫人,最後也點了點頭。

    「好,既然都願意,那麼往後你們就是炎家人了,無論是生命與忠誠都只能屬于炎家,可以嗎?」

    「我們賣了生命與忠誠,那炎家可以給我們什麼?」繆成載問。

    「錦衣玉食。」

    「不希罕。」他毫無畏懼的望著她,冷嗤一聲。

    「金銀華夏。」似是在探試他的底線為何,白鳳仙故意繼續說著他不在意的東西。

    這一回,繆成載連哼都沒有哼一聲,腳跟驀地一旋,一手牽起一個女娃兒,腳步毫不猶豫地朝來時路走去。

    望著他那背影,白鳳仙的眸中流露出一抹激賞,眼見三個孩子已經要走出視線範圍,她終于開口說道︰「炎家可以提供任何一切你想要的東西,包括助你報仇。」

    她向來洞悉人心的銳利美眸早就瞧出他要什麼,方才故意不說,只是試探。

    她得知道這孩子心里的恨意有多深,因為他恨得有多深,就代表他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

    白鳳仙的話幽幽傳進了繆成載耳里,他原本堅定離去的步伐倏地頓住。

    「只要我做到妳要我做的事,我可以要求任何事?」

    「是的。」對于談條件,白鳳仙一向是大方的,能在這麼一個大家族里生存,丈夫走了還能以一介女流之姿獨攬大權,憑的正是她操弄人心的本事。

    她總能輕易猜出對方要的是什麼,然後適時的給些甜頭,便能驅使旁人為她賣命。

    「好,那我留下!」繆成載很快改變了決定。

    一個原本僅得衣食溫飽的孩子想要一躍成龍鳳,這是何其困難的事,既然有人要搭階兒讓他踩,他沒有理由不踏上去。

    「留下來,就是賣身了。」

    听見他的答案,白鳳仙眸中的激賞又多了幾分,這個孩子不但深知自己要的是什麼,更識時務,她相信往後只要稍加調教,他會是自己掌理白家的一大助力。

    「我知道。」賣就賣了吧,反正他是個連親爹都不要的人,就算賣身又怎樣?只要能讓他活下來,並且達成他的目的,他一丁點也不在乎。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白鳳仙滿意地微微頷首,接著將目光掃向另外兩個小女娃兒,朝著她們問道︰「那妳們呢?」

    「哥哥留下,咱們就留下。」

    年紀小小的童靖安和解慕真望著繆成載,這個哥哥是打她們來到世上,第一個對她們好的人,她們當然要緊緊跟隨。

    「那好,就統統進屋吧。」白鳳仙的眸光緩緩自兩個女娃細致的臉蛋兜了一圈,打她們那一眼,她就瞧出她們在柔怯的表象下有著聰明慧黠的心思。

    這三個娃兒,她都很滿意,她相信有了他們,她在白家的地位便可以更加穩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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