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侯府的神秘丫鬟
大梁建寧三十四年永昌侯府
芍藥失神的看著眼前的竹林,目光卻穿透濃密好似無邊無際的深處,落在一座深鎖的院落——落霞軒。
據聞落霞軒有個故事,老侯爺最深愛的侍妾因為難以承受老侯爺病逝,發了瘋,被老夫人關在這里,一關就四年,最後死在這里,這里從此纏繞陰魂不散的冤魂,即使盛夏,也揮之不去令人顫栗的陰冷,誰也不敢踏進這里一步。
芍藥不知道這個故事有多少可信度,但她曾經被關在這里四年,直至去年自毀容顏,方能走出這一座滿是心酸悲傷的牢房。
「芍藥姊姊,這兒鬧過不少烏煙瘴氣的事,還鬧鬼,老太太非常不喜歡這里,我們趕緊走吧。」瑞雲平日也是個膽大的,可是一靠近此地,兩腳就不由自主打顫。
老太太當然不喜歡這里,這里曾藏著永昌侯府不能見人的秘密——她,徐芍藥。
永昌侯徐長榮的嫡妻孫氏懷了身孕之後,有一日全家去寺里祈求平安,遇見一隱士,隱士直言腹中胎兒為女兒身,斷言此女將極富極貴,不過……不過什麼?隱士不再言明,只道天機不可泄漏便翩然離去。
數月之後,孫氏的確生下女兒,不料是雙生子。大梁朝向來認定雙生子乃是不祥的征兆,關系著一家興衰,尤其世家大族更是忌諱。侯府老太太馮氏要求兒子下毒手處置晚半個時辰出生的嬰孩,可是懷胎十月生下孩子的孫氏不忍,苦苦哀求,孩子是活下來了,不過,卻不得不被送到鄉下的莊子當奴才的孩子養大,直到五年前。
「你不好奇嗎?」她從小就是個好奇心旺盛的孩子,家中日子不好過,為何父親堅持她跟著哥哥與村里的秀才讀書學習?可是,無論她如何旁敲側擊,父親總是反問她不喜歡讀書嗎?不,她喜歡讀書!直到五年前,父親因打獵受了重傷驟逝,隨後一家三口被帶來這里,關進落霞軒,她才完全明白了。
瑞雲打了一個冷顫。「我可不想跟鬼怪打交道。」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何必怕鬼怪呢?」
「話是如此,可是說到鬼怪,總教人心里發毛。」瑞雲扯著芍藥的衣袖。「我們趕緊將帕子送去給老太太,要不,大小姐午睡起來見不到你,又要鬧脾氣了。」
是啊,徐卉丹午睡起來見不到她,就會哭鬧不休……明明是剛及笄嬌艷如花的姑娘,只因去年此時一次落水,言行舉止竟有如七八歲的孩童,老天爺何以對一個心地善良的姑娘如此殘忍?可是,若非此事,她不會狠下心想走出落霞軒……芍藥隔著面紗摸著左頰的疤痕,每回想起還能感覺到那一刻的痛,椎心的痛,卻教她從此不再安于命運的擺布。
姊姊也許今生只能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可是有她,就不容他人欺負她,一如當初姊姊無意間闖進落霞軒,發現她的存在,從此不畏艱難的守護她,帶給她歡樂,後來還拖著纏綿病榻多年的母親悄悄來落霞軒……
兩人來到馮氏的福祿院,馮氏正好午睡醒來,往常,芍藥只要將帕子交給馮氏的大丫鬟綠珠就好了,今日,馮氏讓綠珠將她請進屋內。
「奴婢向老太太請安。」芍藥將手上的帕子遞給綠珠。
綠珠將帕子呈給馮氏,馮氏打開帕子瞧了又瞧,見針腳整齊,滿意的點點頭。
「丹兒有進步了,這都是你的功勞。」
「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馮氏還是讓綠珠從櫃上的雕漆匣子取出一對梅花金簪打賞。
芍藥不卑不亢的收下。
「你……竹芝軒若缺了什麼,差人告訴張嬤嬤,張嬤嬤會送過去。」
「是。」在馮氏面前,芍藥絕對是恭順的,連直視都不敢,可是她渾身散發著一股教人不敢輕視的氣勢,就像一個出生顯達的千金小姐……她的確是,可現在在眾人眼中,她只是生死握在主人手中的奴才。
「好好照顧丹兒,我不會虧待你,去吧。」
芍藥福身告退。
馮氏看著芍藥離去的身影,不禁晃了神,這個丫頭夠狠,孫氏求她的時候,自己隨口一說︰「只要她毀了容,破了雙生子的咒,便同意她離開落霞軒。」她竟然毫不留戀的毀了那張絕美的容顏……若非丹兒,還有當初與她交換的郭家丫頭在自己手上,她必然成為永昌侯府的心頭大患。
芍藥一走出正房,唇角微微上揚。對馮氏,她不是沒有怨沒有恨,畢竟她遭受的苦難皆是她一手促成,可是她不傻,馮氏在永昌侯府的權力甚至在永昌侯之上,她不得不虛與委蛇,就好像在皇上上面的太後,一個孝字壓下來,永昌侯也不能不順著馮氏。馮氏不能說是壞人,只是眼里心里唯有永昌侯府,至親又如何?無論誰威脅永昌侯府,都必須鏟除。
踏下廊前的台階,芍藥不自覺舉手擋住午後的陽光。
「老太太有說什麼嗎?」瑞雲迎上前來。
「得了賞賜。」芍藥將一支梅花金簪給她。
「這支梅花金簪真是漂亮……給我嗎?」
「得了一對,我們各分一支。」
一頓,瑞雲搖了搖頭。「這是老太太給你的,我不能拿。」
「收下吧,平日我們也得不到這樣的好東西,留著以後當嫁妝。」這一年來,馮氏藉機賞了她不少好東西,是想彌補對她的虧欠嗎?帶走郭家女兒,迫使郭家不敢說出她的身世,讓父親死前不能見親生女兒一面,最後還將她關進落霞軒……這一切豈是珠寶首飾就可以補償的?
瑞雲害羞的臉紅了,不過還是收下了。「若是我,絕對舍不得分給別人。」
「東西再貴重,也比不上人的性命。」她是好不容易活下來的人,自然不看重這些身外之物。
瑞雲不明白芍藥何出此言,可是芍藥識字,寫字就像畫畫似的好漂亮,懂的道理又多,不管芍藥說什麼,她都覺得說得好。
這時,碧芳急急忙忙走進福祿院,她是徐卉丹屋里的二等丫頭。
「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守著大小姐嗎?」徐卉丹屋里還有一名大丫鬟如意,可是此人的心太大了,從來沒將主子放在眼里,至于她背後究竟是侯府哪方勢力,芍藥不確定,不過,即使不是某人埋在竹芝軒的眼線,也早被人家收買了,要不,去年徐卉丹落水,一、二等丫頭全部攆了賣了,為何獨獨只有如意留下來。所以,芍藥從來不相信她,而是將徐卉丹交給自己一手提拔栽培的碧芳看著。
「這會兒王嬤嬤守在大小姐身邊。」見到芍藥,碧芳驚魂未定的思緒頓時平靜下來,靠近芍藥的左耳,低聲將不久之前竹芝軒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我們回去了。」芍藥眼神一沉,邁開急切卻穩健的腳步走出福祿院。
姚氏雖是永昌侯的妾室,可她是馮氏的外甥女,永昌侯的表妹。因為當縣令的父親得罪了大官,母親便帶著她投奔永昌侯府的姊姊,也就是馮氏,後來父母接連病逝,無處可去的她更是理所當然住下來。因為自小養在馮氏跟前,在府里地位早與當家主母沒有兩樣,尤其孫氏生下徐卉丹之後,終日纏綿病榻,她的氣勢更是凌駕孫氏之上。
雖然名分上只能為妾,可是肚子爭氣,為徐長榮生下一兒一女,還將侯府管理得有條不紊,府里的奴才早視她為真正的侯爺夫人,就是侯爺其他侍妾也如此看待她,成日湊過來巴結奉承,其中最厲害的莫過苗氏。
「姊姊的手可真是巧,就是繡坊的繡娘見了也要夸贊,難怪侯爺就愛姊姊做的衣裳。」論姿色,苗氏遠在姚氏之上,容貌十分艷麗;論出生,她也是小官之女,不過家道中落,又沒有尊貴的姨母當靠山,同樣為妾,她的處境就遠不及姚氏。
「那個荷包就給你了。」姚氏唯有女紅方面拿得出手。她娘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再說寄人籬下,不可能幫她找女先生,只是跟著馮氏讀了一陣子的書,識得一些常用的字,知道如何管家看帳冊。
「謝謝姊姊了。」苗氏將手上的荷包收起來,不著痕跡的打量了姚氏一眼,隨口一問︰「姊姊听說了嗎?」
「听說什麼?」
「大小姐如今已經會繡帕子了。」
「繡帕子有何了不起?腦子的本領還是先長進吧。」
「是,不過,不能不說,芍藥這個丫頭很不簡單。」
姚氏連孫氏都沒放在眼里,更何況一個奴才,有心整治,想捏死她都不難。姚氏漫不經心的道︰「她哪兒不簡單?」
「姊姊可見過老太太對哪個丫頭和顏悅色了?」在苗氏看來,一個丫鬟可以讓孫氏走出院子,還讓孫氏三天兩頭就去竹芝軒關心女兒,可見得她很有手段。
「老太太對底下的奴才一向不冷不熱,倒是偶爾與芍藥說上幾句話,不過,芍藥是定國公府送來的丫頭,老太太高看也是人之常情。」
「老太太對太太都不冷不熱了,對個丫鬟反而會噓寒問暖,這個丫頭若沒什麼本領,怎會教老太太高看她?」
「太太成天病懨懨的,誰見了都不喜,老太太對她夠好了。」一個不能生兒子的媳婦,要死不活的,即便是定國公的嫡麼女,身分顯貴,老太太看她還是沒價值。
苗氏其實瞧不起姚氏,若非老太太護著,今日她能有如此風光嗎?她的腦子也不過勝了大小姐幾分,她笑話大小姐,人家可是在背後笑話她。
念頭飛快的轉過去,苗氏耐著性子道︰「姊姊不覺得太太近來臉色好多了嗎?」
姚氏慵懶的表情終于有反應了。「這倒是。」
「自從芍藥來了之後,太太的精神越來越好。太太也是個溫婉恭順的,若非當初生下大小姐,虧了身子,這會兒她恐怕已搶在姊姊面前去老太太身邊伺候了。」就是因為孫氏生女後身子變差,定國公府才會由著老太太將姚氏塞給侯爺當妾,後來又納了她和何氏。
一聲冷哼,姚氏不屑道︰「太太從小夠定國公夫人寵壞了,哪懂得伺候人。」老太太不喜歡太太,不單單是為了子嗣,更因為這門親事是老侯爺執意定下的。
孫氏的身分壓在上頭,這是姚氏的痛處,根本容不下任何有關孫氏的贊美。
苗氏連忙道︰「是啊,太太不僅性子嬌貴,身子也嬌貴,處處比不上姊姊。」
姚氏聞言滿意的笑了。
略微一頓,苗氏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定國公府送個丫頭過來,為何老太太一句話也不吭?難道我們府里的丫頭會比不上定國公府的丫頭嗎?」
「不過是個丫頭,還是為了照顧那個傻子,老太太不會駁了定國公府面子的。」
「話雖如此,可老太太是多驕傲的人,怎能容許定國公府將手伸進永昌侯府?」
「不過是個丫頭,能夠翻出什麼花樣?老太太若是連個丫頭都容不下,倒教定國公府以為我們在怕什麼了。」姚氏擺了擺手,拿起幾上的茶盞。「我累了。」
苗氏趕緊起身告退,臨去之前,瞥了一眼姚氏的奶娘陳嬤嬤一眼。
姚氏掀開碗蓋,喝了一口,不由得皺眉。天氣漸熱,不喜熱茶,可是茶冷了,又覺得味道不對。
「茶冷了,我讓紅綢幫姨娘重沏一盞茶。」陳嬤嬤很有眼色的接過姚氏手上的茶盞,遞給大丫鬟紅綢,接著殷勤的幫姚氏捶肩。
「姨娘也許不認為一個丫頭能翻出什麼花樣,可是苗姨娘所言不假,芍藥這個丫頭確實不簡單。大小姐雖然像個孩子似的,卻也懂得規矩禮儀,她不說話,還真看不出來她心智只有七八歲,由此可知,芍藥在大小姐身上費了不少功夫。」
「那又如何?老太太難道還盼著她嫁給皇親國戚,為永昌侯府結一門顯貴的親事嗎?老太太還不如冀望我的英兒。」徐卉丹不能為永昌侯府結一門好親事,老太太才會更看重徐卉英,況且她女兒生得花容月貌,苗氏和何氏所生的女兒都還年幼,老太太怎可能不在徐卉英的親事上費心?
陳嬤嬤想想也對。「我真是糊涂,就算有個聰明的陪嫁丫頭,大小姐也不可能順利的挑門好親事。」
「若非老太太嚴密捂著,外人不知道大丫頭真實的情形,否則,就是送上美妾,人家也不會要一個傻子當妻子。」
陳嬤嬤覺得很困惑。「定國公府想送給大小姐陪嫁丫頭,也應該挑個有姿色的,怎會挑一個破相的丫頭?」
「有姿色的姑娘不會安分,還不如挑個聰明,懂得耍手段的。」
「對哦,這我倒沒想到。」
紅綢送上重新沏好的茶,姚氏喝了一口,冷笑道︰「我看啊,芍藥毀容破了相,肯定是定國公府干出來的事。」
「二小姐過兩年就要及笄了,姨娘還是趁早求了老太太給二小姐尋一門好親事。」
「大丫頭如今變成那副樣子,老太太一定會把最好的親事留給英兒,倒是容兒的親事更教人費心。」說到寶貝兒子徐容道,姚氏可得意了,性格穩重又聰明,若不是庶出,還怕娶不了王公顯貴之家的嫡女嗎?
「大少爺是老太太的長孫,關系著徐家的未來,老太太一定會特別用心,可是二小姐不同,只要有利可圖,老太太將二小姐低嫁,這也是有可能的。」陳嬤嬤比姚氏看得透徹,老太太凡事想到的是永昌侯府的利益,只因為侯爺沒有嫡子,只有庶子,老太太不得不將大少爺當成嫡子一樣看待,親事上就會加上門第的考慮。
「不管是容兒還是英兒,都是從我肚子里面出來的,我絕對不會由著老太太任意安排。」姚氏放下手中的茶盞。「竹芝軒最近是不是太安靜了?」
「姨娘放心,最近一定會有好消息。」
「定國公府送了一個丫頭過來又如何?我有的可不只有一個丫頭。」姚氏自言自語的勾唇一笑,風情萬種的站起身。「我們去瞧瞧英兒吧,這丫頭最近老吵著容兒帶她上街,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若是教徐卉英听見了,肯定要大聲抗議,她的沒規矩還不是親娘寵出來的。
芍藥一回到竹芝軒,進了屋子,徐卉丹就撲過來抱住她,雖然不發一言,可是微微顫抖的身子已說明她有多害怕。
「沒事了,芍藥在這兒,壞東西都逃跑了。」芍藥安撫的拍著徐卉丹的背,目光卻充滿殺氣,近日她正好在想,該找個機會整頓一下竹芝軒的奴才,沒想到今日人家就將機會送上門了。「王嬤嬤,到底怎麼一回事?」
「大小姐午覺醒來,吵著要找你,我說你去老太太那里送東西,很快就回來了,她就說要去外面等你,我便讓如意和碧芳陪她出去,沒想到一會兒之後就听見尖叫聲,跑出去一看,就見碧芳指著的樹上掛著一條蛇,還是一條毒蛇!」
王嬤嬤是孫氏的奶娘,因為孫氏長年纏綿病榻,便將最信任的王嬤嬤安排在徐卉丹身邊,而王嬤嬤也是知道芍藥真實身分的其中一人,芍藥關在落霞軒的四年,都是她陪著徐卉丹進落霞軒探望的。
「不是說要去外面等我,為何會跑去院子散步?」姊姊午覺醒來,喜歡拉著她去采花摘果子,這在竹芝軒人人皆知,不過,她因為深怕有人在這事上頭動手腳,囑咐過姊姊,沒有她在身邊,絕對不可以去采花摘果子。
王嬤嬤怔愣了下,搖搖頭。「我嚇壞了,急著要碧芳去找你,也沒想那麼多。」
芍藥牽著徐卉丹在炕上坐下,用手絹為她擦拭哭花的臉兒,輕聲問︰「小姐怎麼會去院子散步?」雖然碧芳已經將當時情形交代一遍,可是她有必要再確認一遍,這不是不信任碧芳,而是要教設局的人啞口無言。
「如意說有芍藥。」徐卉丹言行舉止雖像個孩子,可是記性很好。
「如意嗎?」得知自己的存在後,姊姊就在院子種芍藥,不過昨日還未見芍藥開花。
「如意一直拉著,我們找不到芍藥,有東西吊在樹上,會動,想摸摸看,碧芳抱得好緊,有蛇,好可怕哦……」徐卉丹說得斷斷續續,可是已描繪了事情經過。
「不怕不怕,蛇已經抓起來了。」芍藥輕輕拍著徐卉丹的肩膀,叫王嬤嬤取來針線活兒,藉此幫助徐卉丹轉移注意力,果然,徐卉丹一會兒就全神投注的繡花。
「蛇呢?」
「不見了,鬧出那麼大的動靜,郭清想必知道了,可能他暗中將蛇弄走了。」
提及哥哥,芍藥寒冷的目光瞬間轉為柔和,因為她這個名義上的妹妹,他也被困在落霞軒四年,雖不似她哪兒也不能去,可是一身的本事沒能投效軍中,心里不知道有多憋屈,不過,他自始至終沒有抱怨,堅定守在身邊保護她,等候找到親生妹妹的那一天。
「幸好一入夏,我一定在屋子的四周灑上防蟲蛇的草藥粉,要不然,只怕那條毒蛇早就溜進屋子,大小姐今日就出大事了。」王嬤嬤一想到當時的情景還直冒冷汗。
芍藥冷冷一笑。「她不會讓毒蛇進到屋內,這麼一來,她更脫不了身。」
「你認為是如意做的嗎?」
「無論是否與她有關,我都饒不了她。」
王嬤嬤早就看如意不順眼了,可是如意是大小姐親自從人牙子手上留下來的,大小姐落水之前,最倚重的就是她……不過她不敢左右芍藥的決定,這一年來,若非芍藥警覺護著,也不知道大小姐要受多少罪。
「在院子當差的奴才都看管起來了嗎?」
「是,事情一發生,我就按你平日的指示處置。此事如意顯然有錯,可又不便立刻動她,便叫她將幾個奴才集結在東廂房,誰也不準離開,還命令瑞雪守在門外。」
芍藥贊許的點點頭。「通知太太了嗎?」
「你一回來,我就叫碧芳趕去太太那兒,可是今日老國公夫人作壽,太太听了你的勸,親自上門給老夫人拜壽,這會兒只怕還沒回來。」
「太太如今身子好轉,不親自回國公府給老夫人拜壽,容易落人口實。」太太纏綿病榻,沒辦法回娘家,年復一年,就這樣生生斷了她最大的靠山,致使姚氏囂張的真當自個兒是侯爺夫人。去年為了她,太太親自修書給老國公夫人,兩人見了一面,化解母女多年誤會,可是如今的定國公是太太的大哥,兄妹之情比不上母女之情,又不清楚她的事情,想重新擁有國公府的助力,這是要費心經營的。
「是啊,我早該勸著太太不可與娘家斷了關系。」
「這不能怪你,如今太太明白了,振作起來,就不會太遲。」
王嬤嬤忍不住看著芍藥藏在面紗下的疤痕,虧欠十幾年的女兒都可以對自己如此狠心,當娘的又怎能不振作起來?
「太太來了。」瑞雲的聲音傳了進來。
芍藥看了徐卉丹一眼,起身迎上繞過屏風進了內室的孫氏。
「丹兒呢?丹兒有沒有受傷?」孫氏抓緊芍藥,目光慌亂的尋找徐卉丹。
「太太莫急,大小姐沒事了,這會兒忙著繡花,太太可別教大小姐又想起了。」
孫氏聞言頓時身子一軟,芍藥連忙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
「我都听碧芳說了,怎會有毒蛇跑進竹芝軒?」
芍藥看了王嬤嬤一眼,示意她去外面守著,如今外面那幾個丫頭都可以信任,可是其他院子的主子來了,她們可是壓不下的。
王嬤嬤立刻意會過來的退了出去。
芍藥坐了下來,低聲道︰「太太恕芍藥直言,我們不能再悶不作聲,必須利用這個機會將其他地方安插在竹芝軒的人弄走。」
「這……動作會不會太大了?」孫氏覺得很不安。
「我們不動,她們還不是痛下殺手,我們動了,說不定她們還知道收斂。不過,她們的人不能全部拔掉,要不然,她們一定會想方設法將眼線再塞進來,我們還得費心調查她們的底細。」她手上可用的人不多,如今還是先將她看上的人好好栽培起來,讓她們成為她的耳目。
是啊,多年來她這個侯爺夫人連一只咬人的狗都不如,女兒還被弄成傻子,此事若無聲無息的放過了,只會縱得惡人更無法無天。
「你想動誰?」
「安婆子和如意。」
眼皮跳了一下,孫氏不發一語的緊抿著嘴,安婆子是院子的粗使婆子,動她,既能拔掉眼線,又名正言順,可是如意就不那麼簡單……
「如意跟在大小姐身邊,眼楮就應該更利,可是,她只懂得攛掇主子做危險的事,恨不得將主子往死里推,竹芝軒豈能容下這樣的惡奴?」
「我明白,可是如意背後可能是姚氏。」
「那又如何?今日若非碧芳警覺,大小姐很可能已經中毒身亡了。不罰如意,竹芝軒的丫鬟婆子不會用心照顧大小姐,不賞碧芳,如何鼓勵大家用心照顧大小姐?所以,這一罰一賞絕對必要,而且沒有人敢說一個‘不’字。」
這是她生下來的女兒——凡事有定見,渾身散發著男子才有的果斷大氣……每一次看著她,總是又驕傲又愧疚。
半晌,孫氏輕聲一嘆,顯然同意芍藥的決定,可是忍不住提出心里的擔憂。「我們畢竟不能證實那條毒蛇是如意放的,以此攆走如意,只怕人心不服;而碧芳是老太太給的人,我不放心。」
「不必攆走如意,只要讓她失去價值就夠了;至于碧芳,這一年來我暗中仔細觀察她,覺得這個丫頭細心,又不愛說話。听說她父母數年前就身亡了,沒有家人,這樣的人不易收買。」芍藥對老太太沒有敵意,認為她沒有必要在竹芝軒埋下眼線。
雖然還有猶豫和不安,孫氏終究道︰「好吧,這事就按你的意思處置了。」
「太太處置此事必須堅定,別教人鑽了漏洞。」她不是主子,不能出面,太太若在敵人面前有軟化的跡象,就會壞了她的計劃。
「我知道,我是定國公府的女兒,不會任人欺負。」孫氏起身走出去。
棒日一早,徐卉丹差一點遭毒蛇咬傷一事才鬧出來,孫氏為此大為震怒,將沒有留意院子有毒蛇的安婆子打了二十板子送到莊子,而照顧大小姐不周的如意降為粗使丫鬟,專管院子灑掃和侍弄花草。
竹芝軒的事說起來與其他院子無關,兩個奴才在府里也沒傷筋動骨的親戚關系,當然轉眼間就如同投入湖中的小石子般被淹沒了。不過,到了姚氏的怡情院,就不可能一點聲音都沒有。
「姨娘,太太動的全是我們的人。」陳嬤嬤還是第一次如此心急。
「她不去動別人的人,偏偏動我的人,我當然不開心,可是,不過是兩個不重要的人,也沒必要太大驚小怪了。」
除了兒女,姨娘眼中還有重要的人嗎?陳嬤嬤比姚氏更牢記一事——姨娘終究越不過孫氏這位真正的侯爺夫人,孫氏若強硬起來,對姨娘絕對不利。「這種事過去絕對不會發生在竹芝軒,太太看似處置了不重要的兩個人,事實上動靜不小。」
姚氏倒是沒想到這一點,終于覺得不對勁。「難道孫氏發現她們是我的人?」
陳嬤嬤覺得不可能。「雖然太太近來身子好轉,也不再悶不吭聲,可終究不在同一個院子,想要察覺我們安排在竹芝軒的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這倒是,可這就無法解釋她怎麼會動如意?難道是巧合?」
「說是巧合,也太巧了,如意可是大小姐的大丫鬟,芍藥未出現之前,她在竹芝軒的地位無人能及。」
「若非看上這一點,我何必在她身上費心?真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這個如意也太沒腦子了,想鬧事,也不先想個法子將自個兒摘出去。」
姚氏不屑的冷笑。「那個丫頭本來就是沒腦子的,想對大丫頭下手,就得避開芍藥,可是忘了孫氏有令,她和芍藥隨時要有一個待在大丫頭身邊。」
陳嬤嬤若有所思的皺眉。「難道太太打一開始就想利用這一點設計如意?」
「這個孫氏有如此精明嗎?」
「定國公府的女兒,怎可能不精明?只是過去一直不管事。」姨娘可以說是從小養在老太太跟前,而老太太從來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不管是老侯爺身邊的丫鬟,還是後院的侍妾,全被整治的一個也沒有留下來,要不,侯爺怎麼連個兄弟都沒有?可是姨娘看了那麼多,還是沒長記性,以為閨閣千金只懂得琴棋書畫。
說到定國公府,姚氏就想起芍藥。「自從芍藥來了之後,孫氏就越來越精明,八成是這個丫頭在背後搞的鬼。」
「苗姨娘說的沒錯,這個丫頭不簡單,瞧她,總是靜靜的不愛說話,可是通身透出一股氣勢,比落水之前的大小姐還像大小姐。」
仔細想想,姚氏不能不點頭同意,別說是徐卉丹,就是她的英兒都比不上,芍藥單是一個眼神,就可以教人生出寒意,也難怪定國公府會送她過來。
「小姐還是想個法子將這個丫頭送走,我總覺得這個丫頭是個麻煩。」
「這個丫頭確實是個麻煩,可她是定國公府的人,不能明著動她。」
「想要動那個丫頭,只能由老太太出面。」
「老太太同意定國公府將人送過來,又怎麼會將人送回去?」姚氏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老太太絕對不會得罪定國公府!」
「這也未必,老太太做任何事都是為了永昌侯府和侯爺。」
眸光一亮,姚氏拍手道︰「沒錯,只要危害永昌侯府,老太太可不怕得罪人。」
「姨娘只要煽個風點個火,將那個丫頭變成是個不安分的,老太太還能容得下她嗎?」
「老太太最討厭不安分的丫頭,可是你看看她,那雙眼楮教人看了都發毛,哪像個不安分的人?還有,成日蒙著面紗,深怕見人,還真找不著丁點兒的不安分。」
「我們用不著她不安分,只要她看起來不安分,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姚氏唇角上揚。「制造假象嗎?」
「有些事用不著真有那麼一回事,只要人家覺得她有,她就有,而且她是從定國公府來的,府里到處都有人恨不得踩她一腳。」
「這個主意很好,不過,假象也要能取信于人,這樣老太太將人送回去,定國公府也只能認了……只是該怎麼做呢?」
陳嬤嬤貼近姚氏耳邊,低聲道出她的計謀,姚氏听得眉開眼笑,彷佛她已經將芍藥踢出永昌侯府的大門。
兩人低語間,大丫鬟紅綢心神不寧的走進來。
陳嬤嬤退到一旁,姚氏斂住臉上的笑意,不悅的瞟她一眼。「我只是讓你去大少爺那兒送件衣服,怎麼去了那麼久?」
紅綢凝住心神,姨娘最討厭丫鬟往大少爺身邊湊。「奴婢將衣服交給阿福就離開了,可是到了怡情院,瞧見如意鬼鬼祟祟在門口探頭。如意請奴婢遞話,求姨娘趕緊將她從竹芝軒弄出來。」
姚氏聞言冷笑。「這丫頭果然是個沒腦子的,若非她有用處,我怎可能允諾讓容兒收了她,如今她的價值沒了,還妄想當姨娘!」
「姨娘,如意如今也不是毫無價值。」陳嬤嬤提醒道。
「她還有什麼價值?」
「她還在竹芝軒。」
「孫氏為何將她降為掃灑丫頭?說穿了就是不相信她了,不給她機會靠近徐卉丹,如今她在那兒只怕連個看門的都不如。」
姨娘只要有利可圖,任何好處都可以答應,可是一沒價值,就一腳踹開,這不知寒了多少人的心。奴才必須靠主子賞飯吃,不過卻也是最有本事在背後捅主子一刀的。陳嬤嬤無奈的將這些話咽下,只道︰「只要還在敵人的地盤上,多少都有價值。」
這麼說也對,姚氏看了陳嬤嬤一眼,陳嬤嬤立刻意會過來,轉身走到一旁的櫃子取來一個匣子,送到姚氏面前,打開匣子,姚氏取出一支赤金簪子,遞給紅綢。
「你安撫一下如意,大少爺還未成親,此時收了她,恐會壞了大少爺的名聲,還有,有事叫別人來遞話,別教人在這兒瞧見她。」
紅綢應下,退了出去。
離開落霞軒,成了徐卉丹的大丫鬟,芍藥經常有機會出府。當丫鬟其實比小姐更方便進出,只要得到主子同意,丫鬟出門並不是難事,況且有個哥哥在暗中保護,她出門又不是因為貪玩,太太也就由著她。
雖然她是丫鬟,可是女兒在母親眼中就是寶,她要出門,總要給她派車,還要有丫鬟跟著,這難免招搖,太太只能給她找名目,今日,她就是為了去定國公府探望老定國公夫人,當然,接下來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地。
馬車緩緩前行,微微挑起車簾的一角,芍藥即使看不清楚馬車外面的情景,也可以從聲音感受到這里處處生機、朝氣蓬勃,可是,她不喜歡京城。繁華總似夢,虛而不實,不過,這不是她不喜的原因,而是這里改變她的一生,簡單安逸從此與她無關,如何掙脫命運的監牢成了她唯一的念想。
終于,馬車停下來,車夫的聲音傳進來。「芍藥姑娘,打鐵鋪到了。」
瑞雲先挑起門簾跳下馬車,再轉身扶著芍藥下車。
芍藥帶著瑞雲走進打鐵鋪。
「鐵叔。」芍藥像個鄰家小女孩在鐵叔身邊蹲下來。
見到芍藥,鐵叔歡喜得像是來了公主,連忙擱下手邊差事。「小丫頭來了啊。」
芍藥調皮的伸出雙手。「我的雕刀好了嗎?」
「好了好了,說好今日給你,就是要鐵叔不眠不休熬個三夜也會今日給你。」鐵叔轉而交代一旁的徒弟,將昨日夜里就趕出來的那套雕刀拿出來。
芍藥接過一個木匣子,打開一看,整套的雕刀如同金子似的,教她兩眼都亮了。
「你這丫頭到底是從哪兒蹦出來的,怎會如此喜歡這玩意兒?」鐵叔忍不住取笑道。
「從我娘的肚子蹦出來的。」
「你這丫頭也會說笑啊!」
「難道鐵叔以為我是從石頭蹦出來的嗎?」
鐵叔爽朗的哈哈大笑,真是不可思議的丫頭!第一眼見到她,以為她是公侯之家的千金,通身透著大氣,她卻道代小姐來取一套刻有芍藥花的雕刀,他方知她是丫鬟。隨後她數十日就會來這兒一趟,好奇的看他打鐵,問東問西,這之間,她除了買雕刀,也買劍買匕首。她從不說自己,他也不問,對他來說,人與人之間,不在于說與不說,在于懂與不懂。
「今日趕著回府,不能與鐵叔暢談,過些日子再來探望鐵叔。」芍藥站起身,襝衽行禮,轉身走出打鐵鋪。
此時明明艷陽高照,芍藥卻感覺一股冷意襲來,難道是變天了嗎?她不自覺抬起頭,雙眸卻撞進兩道冷冽的目光中……原來有人坐在馬背上——這不正是一幅英雄駿馬圖嗎?難怪連日頭都要退到一旁納涼。
芍藥迅速收回目光,轉身走向停放在前方的馬車,瑞雲好奇的看了戚文懷一眼,快步跟過去。
戚文懷不知道自己為何收不住視線,是因為那個姑娘蒙著面紗嗎?閨閣千金出門本就會戴上帷帽,可是少有人會蒙著面紗,除非是想遮住臉上的傷疤或胎記……不,是因為那雙眼楮深不可測,卻又讓人覺得平和安詳,即使匆匆一眼,竟是清晰的仿佛見過無數次。
馬車再一次前進,戚文懷翻身下馬,將馬兒交給侍衛,大步入內。
「難得看鐵叔笑得如此開心,外頭都听見了,不知剛剛那位姑娘打哪兒來的?」
「王爺看上那個丫頭了嗎?」鐵叔戲謔的對戚文懷挑起眉。
「鐵叔就是愛說笑。」
「王爺府上不知有多少美妾美姬,當然看不上一個丫頭。」鐵叔命令徒兒取來戚文懷要的匕首,遞給戚文懷,同時回答他剛剛的問題。「我不清楚那個丫頭打哪兒來的,只知她是大戶人家的丫鬟,今日來這兒是為了取一套雕刀。」
「雕刀?」
「是啊,她好像很喜歡雕刀,我瞧她的手應該是長年雕刻之手,不過,以前都是她家小姐來這兒訂制取貨。」
「姑娘家喜歡雕刻,這還真是特別。」
「她的確是個特別的姑娘。」鐵叔斜睨了戚文懷一眼。
「我只是覺得特別,沒其他意思。」戚文懷冰冷的臉上出現一抹不自在的暗紅。
鐵叔原本是宮里軍器監的工匠,因為不懂得討好上峰,不受看重,一直郁郁寡歡,直到有一日在酒樓喝了酒胡言亂語,被戚文懷听見了,兩人暢談一夜,後來戚文懷為他在此開了一間打鐵鋪,讓他可以盡情發揮。如今這兒已不單只是打鐵鋪,還有各種工匠師傅,技藝高超,聲名遠播,匕首不再只是匕首,已足以成為傳家之寶了。
起初,鐵叔並不知道他是誰,待打鐵鋪開了,戚文懷才若無其事提起大梁的天是他的父皇,而他是皇四子,母妃是已逝卻最受父皇寵愛的香貴妃。
鐵叔勾唇一笑。「王爺是不是很可惜她是個丫鬟?」
戚文懷索性閉上嘴巴,專心打量手上的匕首。
而芍藥根本不知道自個兒成了人家閑話的主角,一回到永昌侯府,先去見了孫氏,再回竹芝軒,可是路過永昌侯府那座百花齊放的花園時卻被攔了下來。
「大少爺。」因為姚氏是敵人,連帶著厭惡她生的兒女,這乃人之常情,可是芍藥對徐容道不是單純的恨屋及烏,而是此人太過深沉。徐容道在永昌侯府可謂聚集眾人關愛眷寵于一身的天之驕子,在他身上卻看不出膏粱子弟的浮夸毛躁,完全不似其母,這是真正的可怕。
「我遠遠就聞到一股迷人的香氣,心想必然是你,果然就見到你了。」
這位大少爺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丫鬟嗎?芍藥唇角冷冷一笑,難道他不知道自個兒扮起紈褲子弟四不像嗎?想必,他此時的心情也很無奈吧。
「奴婢以為大少爺是要做大事的人,就應該離府里的丫頭遠一點,不是嗎?」
徐容道的眼神一沉,看著芍藥的目光有著重新的審視。
「若大少爺沒其他的事,奴婢還趕著回竹芝軒。」芍藥不慌不忙的向徐容道福了福身,帶著瑞雲繞過徐容道繼續前行。
「芍藥姐姐對大少爺如此不敬,惹火大少爺怎麼辦?」瑞雲不安的低聲道。
若他這麼輕易就被惹火了,那她還真看不上他了。這些話芍藥當然不能坦白,只是身不由己的道︰「我是莫可奈何,低調不張揚是好,可是絕不能沾惹大少爺,大少爺是姚姨娘的心肝寶貝,老太太的心頭肉,更凝聚侯爺所有的期待,徐家未來就靠他了,怎能容許丫鬟污了大少爺的名聲?」侯爺沒有嫡子,只有庶子,而何姨娘所生的庶子只有五歲,將來能否成材還瞧不出影子,徐容道這個好苗子當然要護住。
「對哦,我都沒想到。」
這是當然,不少丫鬟懷抱著當少爺通房的美夢,妄想有了孩子被提為姨娘,從此穿金戴玉,卻不知十個姨娘有九個不如意,唯一如意的不是因為有手段,而是有靠山。她還真不知如何看待姚氏這個人,難道手段不能高明一點嗎?竹芝軒的每一個丫頭,她是不是都要用兒子來收拾?
「如意可惜了。」芍藥輕輕淡淡說了一句。雖然瑞雲的娘就是大戶人家的妾,以為可以依靠一輩子的男人死了,太太就將她們母女趕出來,她深知為人妾不代表你就變成主子,可是,偶爾還是要給她提個醒,免得教有心人給利用了。
「我懂,芍藥姐姐不用擔心。」
「以後,我必定讓大小姐給你配個瞧上眼的人,夫妻和和美美過日子。」
瑞雲嬌羞的一瞪。「芍藥姐姐老愛取笑人!」
「再過了三四年,你就要心急了。」
瑞雲自知嘴上功夫比不上芍藥,索性閉上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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