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爭奇斗艷。
每次賴泛芋走進秘書室,腦子里一定浮現這四字。
秘書室里頭,包括她目前共有五位秘書──兩位是董事長秘書,三位是總經理秘書。
隸屬于董事長室,職稱是第二秘書的她,在號稱美珀化妝品公司的美人聚集地的秘書室里,是最不顯眼的存在。
不管是大秘書還是小秘書,漂亮的臉蛋均妝點得宜,身上的衣物個個合身得幾乎只要彎個腰就會爆裂開來,深怕別人不曉得她們身材多好似地狂妄囂張的展現其玲瓏曲線。
而她,卻總是穿著寬松的襯衫加小外套與大半號的西裝質料長褲,就算深深吸口氣,也不似其他秘書胸稍微挺了挺,鈕扣就要彈飛出去了。
不過,她雖外貌不像其他秘書那般亮麗艷美,但若是票選鉤影美人,她毫無疑問直接拿金牌,只因她那一頭足以在農歷七月夜晚嚇死人的及臀黑長發,油水光滑得讓人目不轉楮,行走時左右晃擺的幅度迷人,叫人直接產生戀愛的悸動。
賴泛芋走進位于辦公室右邊第二個位子坐下,其他四位秘書忙碌得一手執鏡,一手補粉,務必要求妝容完美,只有脂粉未施的她,默默地吃著三明治,喝著奶茶。
「賴秘書。」坐在她左方的總經理第三秘書,以她做一次可以撐兩個星期的亮麗水晶指甲指著賴泛芋面前的杯裝奶茶,雙眸中隱約露著嫌惡,「你每天喝奶茶不怕胖啊?」
「這是鮮奶茶,不是奶精,所以不會胖的。」她裝作一臉呆直,微笑感謝第三秘書的關心。
「有加了糖就會胖啊。」第三秘書搖搖手指,「你瞧你的臉肉的,還是少吃點吧。」
面對不知為何很愛在她身上挑毛病,好像一天不叨念她一次就會全身長疹子的第三秘書,賴泛芋皮笑肉不笑的牽牽嘴角,敷衍了過去。
她的包子臉遺傳自母親,可是她就喜歡自個兒臉肉肉圓圓的啊,套句她媽說的──
包子臉才有福氣。
她一點都不羨慕其他四位秘書那下巴可以戳穿書的尖錐子臉型呢。
第三秘書雖然叫她少吃點,不過賴泛芋心里很明白,第三秘書恨不得她最好一輩子看起來都肉不拉嘰的模樣,這樣才可以少一個「情敵」。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在美珀秘書室待了兩年的她,焉不曉得這四位已經夠美的美女,每日辛勤在臉上涂抹化妝品,為的就是讓總經理任揚顯多看一眼,最好把人娶回家,風風光光當上總經理夫人。
任揚顯,美珀化妝品董事長之子,今年三十一歲,身高一八二,體重七十六,身材高大健壯,面若潘安,最重要最重要的是,尚未娶妻,女朋友三個月前已分手,得知此消息的眾秘書,百貨公司周年慶都還沒開打,就迫不及待原價把化妝品都搬回家,像不用錢似的,拚命往臉上堆。
總經理上班經過開放空間的秘書室時,秘書們只要在位子上站起身來招呼便行,若忙碌時甚至可以省下這道禮節,但自從總經理與交往三年的女友分開,大家像在皇帝選秀似的,一听到電梯抵達的「叮咚」聲,便直接在秘書室前站成了一排,就怕未入「皇上」的眼,晚上得不到寵幸。
也太明顯了吧,真是的。
賴泛芋覺得這秘書室跟古代後宮沒兩樣,斗得很。還好她平常很低調,面容平凡,又長得一張包子臉,還不施脂粉,毫無競爭力,所以眾家美女沒一個當她是爬上豪門的阻礙,才能安穩生存。
嘟──
電話響了。
只要不是從董事長或總經理室撥來的內線,都是賴泛芋接的電話,理由是她的嗓音最柔美最悅耳,但若是內線……嘖嘖,她若是敢接起,用她最柔美最悅耳的嗓音去「誘惑」董事長或總經理,她就等著被斗走。
上個月,一位董事長秘書才因犯了大錯被開除呢,讓賴泛芋從董事長第三秘書躍升為第二秘書。但她清楚那位陳秘書不是真的犯了大錯,而是誰叫陳秘書妄想射將先射馬,討好董事長再奪得總經理的目的太明顯,所以董事長第一秘書跟總經理第一秘書就想方設法將她弄掉了。
真是太可怕了,這個地方。
還好她很懂得明哲保身之道,也對于嫁入豪門沒興趣,所以才能兩年間風平浪靜,誰也沒把她當個眼中釘看待。
咽下口中的奶茶,她拿起話筒,以男人听了都要膝蓋發軟的甜美嗓音柔聲道︰「美珀化妝品秘書室,您好。」
「是賴秘書嗎?」打電話來的是個男人,雖沒自報姓名,但她听得出來是總經理的司機陳先生。
「我是。陳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賴秘書……」陳先生嗓音哽咽,隱約帶著哭腔,讓賴泛芋心頭浮現強烈的不祥預感。「總經理出意外……過世了。」
賴泛芋嘴角一抽,渾身僵直,腦中一片空白,怔了好半晌才有辦法艱困開口。
「你、你說什麼?總經理過世了?」
秘書室這幾天,只能用愁雲慘霧來形容。
鮑司最佳鑽石單身漢的過世,讓眾位秘書一下子失去了活力,日日穿著黯淡的黑衣,連妝都只畫重點了。
而不得不身兼總經理一職,痛失愛子的董事長,脾氣暴躁得很,秘書們不僅得打起精神,還得應付比以往更多的繁瑣事務,五個秘書中甚至已有兩位萌生去意,只是辭呈未遞。
賴泛芋對于一位優秀青年的早逝充滿惋惜與傷感,心疼董事長白發人送黑發人,故在秘書室本著低調過日的她,更多費了點心。
中午,她拿著特地買回來的餐盒,將餐盒內的菜肴放進白瓷盤中,排好盤,調了杯日月潭的頂級紅玉,送進董事長辦公室。
背對著辦公室門口的椅子緩緩轉過來,雖然臉頰上不見任何痕跡,但略微紅腫的眼眶,說明在私底下,董事長又暗暗為早逝的兒子垂淚了。
「董事長,該用午餐了。」賴泛芋從托盤上將午餐與茶飲放上桌。
瓷盤上的主菜,是董事長最喜愛的餐點之一──花雕醉雞。
「賴秘書啊,」董事長拿起筷子輕嘆了口氣,「這幾天都是我愛吃的。」連吃了快一個禮拜,才注意到秘書的貼心。
他根本沒什麼食欲,餐點也就隨秘書去打理了,若是午餐會議,他甚至連動都未動一口,但接連數天下來,他發現秘書特別投其所好,配色能引起食欲,擺盤品味優雅,就算心情不好,還是能吃個幾口。
賴泛芋笑了笑,「最能為身體打氣的,就是食物了。」
「是啊。」董事長嘆息著夾起一塊醉雞入口。
最後那盤醉雞有半數原封不動退了回來,但賴泛芋覺得這是董事長進步的象征──至少白飯也少了一半。
下午三點,賴泛芋來到離公司走路約莫五分鐘就到的一家「雪藏」咖啡館,點選下午茶餐點。
她先指明了咖啡品項,再半彎著縴腰挑了幾塊蛋糕。
店員將咖啡與糕點以漂亮的紙盒子裝好,交予她。
她小心翼翼地雙手捧著盒子,以防咖啡溢灑了出來。
這購買下午茶的事原本是總經理第三秘書的工作,但她接了手,沒有什麼特別原由,只是想藉這個機會出去走一走,避開一片低氣壓的辦公環境。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日常啊……
她突然有些懷念起過去那你斗我、我較勁你的熱鬧活潑氣氛了。
回到辦公室,將下午茶餐點一個個放到各秘書桌上,她再拿著董事長的到茶水間張羅。
鮑司原本是有咖啡機的,但是「前」總經理獨鐘「雪藏」沖煮出來的口感,後來也就習慣都去那家咖啡館買下午茶餐點,就連他過世了,大家還是維持這個習慣。
她細心的將董事長的天使蛋糕放到粉藍色瓷盤上,點綴兩片巧克力糖霜餅干,放上托盤,再把卡布奇諾嫻熟的倒進咖啡杯內,奶泡完整的讓人誤以為這是她親手沖泡制作的。
在董事長辦公室前敲了幾下門,她听到一聲氣急敗壞的「進來」,推門而入,果然看到董事長不知在跟誰講電話,眉間豎著怒紋。
「……你哥公祭你也沒回來,你到底在想什麼……你是還氣著我把你放到美國去?你也不想想你之前……什麼不用再說了?你不回來是想要……喂?喂喂喂!」董事長火大的將手機丟到辦公桌上。
賴泛芋不動聲色,假裝她沒听到談話內容,亦漠視心里的疑惑,將下午茶放到董事長的桌上。
豎直托盤,她頷首行禮準備走開。
「賴秘書!」
「是,董事長,」賴泛芋轉回身來,「有什麼事要交代嗎?」
「你今年二十八歲對不對?」
「是的。」賴泛芋點點頭。
「我問你,你這種年紀的小孩都在想什麼?」董事長的口氣隱約帶著未散的怒氣。
這種年紀的……小孩?!
二十八歲再怎麼說,都不是小孩吧?
「抱歉,我不曉得董事長的意思。」
沒頭沒尾的突然天外飛來一筆,很抱歉她雖然算是個盡責的秘書,但讀不了上司的心啊。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爸在你國二時把你送到美國去讀書,我先聲明,那是因為你太頑劣不堪,所以才不得不送走的。」
我國二時可是模範生班長呢。
賴泛芋當然不會老實吐槽,她可也是個模範生秘書啊──低調地做好自己的事,不與其他秘書搶鋒頭。
「然後呢,當有一天,你哥死了,你卻不回國出席公祭、參加葬禮,是為什麼?」董事長緊握成拳的五指指節泛白,可見他多忍耐著想咆哮的沖動。
「嗯……」賴泛芋思考了一會兒,說出自己的答案,「也許我爸那個時候沒叫我回來?」
他這個「如果」,問的是自身的問題吧?
扮?
這意思是……總經理還有個弟弟?!
「你哥都死了,這還要人叫嗎?應該一听到消息就要立刻沖回台灣才是,什麼叫做我沒叫你回來?」董事長再也克制不了怒氣,沖著賴泛芋大吼。
鑽石單身漢果然還有個與她同年的弟弟?
賴泛芋傻了眼,有感秘書室即將再興腥風血雨……是活力充沛、爭奇斗妍、後宮大亂斗……
「可能是傲嬌吧。」不曉得真正原由的她也只能隨口亂亂猜。
「傲嬌?」那是啥鬼玩意兒?
「希望你親口叫他回來,但是你沒說他也就悶著。」賴泛芋解釋道。
「但我現在叫他回來他也不回來啊!」
啊啦,董事長,我隨口套套你就中計啦!
任家還真的有二公子啊。
他是被流放到美國「充軍」多少年不準回台灣,消息才可以封鎖得這麼嚴密,連年資最久的董事長第一秘書都不曉得這件事?
「可能是因為那個時機點已經過了。」她又不是當事人,怎麼可能曉得二公子的真正心情呢。
「任性!從小到大就是這麼任性、頑劣、不受教!」董事長火大拍桌。
賴泛芋心驚膽顫的瞪著咖啡與蛋糕,幸虧有奶泡撐著,咖啡只灑出來一點點,但蛋糕果不其然趴地了。
她走過去,抽出面紙拭淨桌上的咖啡漬,以叉子挑直蛋糕。
「賴秘書。」
「是。」將餐點整理好的她退後一步,以免董事長又突然發了怒火,來不及閃避。
「你去把他叫回來。」
「是……咦?」叫二公子回來嗎?
「你們都是二十八歲,一定可以溝通的,就交給你了,你現在馬上訂機票,搭最近一班飛機去紐約!」
她突然被派去紐約出差,眾秘書緊緊逼問為什麼,賴泛芋實在苦惱該不該說實話。
如果她說實話,其他秘書非常有可能立刻沖去找董事長,爭相要求這個重大任務換人擔當,雖說這樣她可以落個輕松,但秘書的工作就是替董事長分憂解勞,她怎麼可以讓經歷喪子之痛,二兒子頑劣不听話的董事長心情更加煩悶呢。
但如果不說實話,等二公子回國,那她大概就等著被五馬分尸,或者直接被斗出美珀大門,去領失業救濟金了。
實在太苦惱了啊。
她怎麼會這麼倒楣在董事長講電話的那個時機點進去呢?
這任務根本是害人的坑啊!
而且萬一她任務失敗,董事長後繼無人,她也可能因此被遷怒,直接被開除,或被逼迫辭職啊!
思量再思量,最後她決定,模範好秘書就該當到底,了不起她別跟二公子同天回國就好。
只要不是同時出現在辦公室,殺傷力應該會小很多,且她還有不少年假,就請個五天,等二公子回國,她在紐約多待幾天玩玩,或許可以避過暴風最強烈的那一階段。
幸運的話,大家忙著勾二公子的心,就把她這個毫無殺傷力的小女子給忘記了。
若是任務失敗的話,那就只好船到橋頭自然直。是說,這二公子連哥哥公祭都不肯回來了,她想達成任務,恐怕是困難重重,還是別抱太大希望,先把線上履歷開起來,未雨綢繆比較安心些。
「我是幫董事長處理一些私事,就這樣而已。」賴泛芋輕描淡寫回道。
或許是秘書們以為已經沒有富二代可以把,嫁入豪門希望破裂,千里迢迢出公差也不是什麼輕松活,賴泛芋隨口敷衍一句,秘書們也就放過她了,要不這個董事長的「私事」,她們絕對搶個頭破血流。
不知道她們如果曉得這一趟是為了叫二公子回來,她們會怎麼做……
賴泛芋打了個冷顫,不敢想像下去。
由于董事長只給她一個星期的時間去將二公子勸回來,所以賴泛芋一在紐約的飯店chinkin,行李拿至房間放好後,人生地不熟的她立刻依著董事長給的地址,搭乘計程車,來到二公子的住處。
這是位于曼哈頓的頂級豪宅區,前方可俯看中央公園,兩房一廳的租金就要美金七千元起跳,售價則是兩百萬美金以上。
賴泛芋頭仰高看著這棟白色豪華大樓──雖是白色外牆,可是牆上一塵不染,可見高額的管理費必定非常盡責地使用著。
她在板橋的公寓租金也是一個月七千,不過是台幣七千,價值完全不能比,不過,這是她負擔得起的生活水準,沒有啥好自卑的,亦不需要覺得矮人一截。
她拉了拉長至大腿處的駝色外套,正想踏入富麗典雅的大廳,一名身材魁梧,蓄著滿臉胡子的男士從她身邊走過,還不小心撞著了她的肩。
長著一張包子臉,其實身材十分縴瘦,為了讓頭跟身體看起來差別不大,而總是穿著寬松衣服的賴泛芋,就這麼被撞倒了。
她「哎呀」一聲倒在地上,那位大胡子男士,低頭睨了她一眼,眼神掃過她一身,眉心蹙了蹙,既未道歉,亦未扶持她起身,轉身便走。
沒禮貌的家伙!
賴泛芋顧不得手掌膝蓋的擦傷疼痛,沖了過去,一把拽住男人的粗臂,強橫將人拉轉過身。
「你撞到人不道歉的嗎?」賴泛芋以流利的英文痛罵著。
被扯住觀膀的任揚桐甩開她的手,微抬了抬濃眉,語氣冰冷的開口,「你擋了我的路。」
在這棟豪宅居住的不是權貴就是富商,鄰居方面,任揚桐多少都打過照面,這女孩既然不是住戶,又在大門口晃蕩,其心可議。
他不是沒听過故意受傷藉機敲詐的,有錢人時間寶貴,通常會給點小錢打發,結果就讓這些詐騙者食髓知味。
「你是豬啊,需要多大的路才過得去?」
任揚桐未意料到這個外表平凡不起眼,個子只到他肩膀的女孩,竟然敢直接罵他豬,吃驚得大胡子內的嘴角抽了抽。
「瞧!」賴泛芋將擦傷的手掌心直接對上他的臉,「受傷了,流血了,看到了沒?你撞到我還害我受傷,你連句對不起都沒有就想走?想得美!」
小小的個子,嗓音柔細稚嫩得像是最甜美的草莓蛋糕,罵起人來卻是氣勢十足,可因為那嗓音太嬌細了,而且她就這樣兩掌掌心對著他,不僅不像罵人,反而像是在嬌嗔、在撒嬌,還真有那麼點我見猶憐的味道。
任揚桐一手橫過腰,一手抓了下茂密的黑色胡子,眸間隱揚興味。
「你要多少錢?」他考慮要不要叫警衛將「草莓蛋糕」送到警察局。
「喂!你以為我是流氓跟你討錢嗎?你住紐約的人沒有一點文明氣息?小擦傷哪需要醫藥費,我只要一句道歉!」銅臭味這麼重,卻想用藝術家的頹廢打扮遮掩嗎?
「只要一句道歉?」她不是詐騙者?
「對!」
任揚桐深邃的眸興趣更濃,「若我不給會怎樣?」
「那我就……」賴泛芋突地踹了他脛骨一腳,「以牙還牙!」
「啊!」猝不及防被踢的任揚桐痛喊了聲。
「兩不相欠!」賴泛芋揚起下巴狠瞪他一眼,轉身走人。
這女流氓是哪來的?
任揚桐追了上去,手拍上賴泛芋的肩,賴泛芋迅速兩手抓住他的手臂,蹲低以背部為支點,將人往前摔。
這要是一般人,她鐵定使出一個漂亮的過肩摔,但這個男人的反應也不差,空著的左手推向她的後腰,順時鐘旋轉腰部,將被抓著的右手抽回。
任揚桐還以為招式被破的女人會因此又叫又跳呢,沒想到她也只是撥撥亂掉的覆額瀏海,惱怒的問,「怎樣?」
原來是學過柔道,才敢這麼凶?
「沒怎樣。」他兩手交叉環胸,「哪來的?」
她的英文流利,不過有點腔調,再加上十足十的東方平板臉孔,應該是來紐約游玩的觀光客吧。
只是不知道是哪國人。
他在美國待太久了,已經被同化,中日韓三國的女孩,在他眼中,都是一個樣,分不出來。
「關你屁事?」她不需要跟一個無禮的陌生人說明來歷。
「你來這邊干嘛?」
他又再次將她從頭看到腳,打量的眼神讓賴泛芋一整個不爽。
「關你屁事!」賴泛芋不想理粗魯無禮的野人,但任揚桐也沒想放過她,她才轉身,便將她轉回來。
「我住這的。」
「所以呢?」
「我跟警衛吩咐個一句,你連大門都進不去。」
賴泛芋瞠目。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瞪大了,卻一點都看不出來氣勢洶洶,一定是小圓臉看起來太稚嫩的關系。
這女孩應該還是大學生吧?任揚桐猜測。
「你要坦白了嗎?」
賴泛芋一向是能屈能伸的。
秘書資歷六年,並在斗爭嚴重的「美珀」待了兩年,能安然存活,雖不至于精彩轟烈,至少平安無恙,也是有她的本事的。
「我要找住在這里的一名住戶。」賴泛芋指指身後的豪華大樓。
「誰?」
「二十六A的任揚桐。」董事長給她的資料是這麼寫的。
「喔?」任揚桐黑眸閃了下,「你找他干嘛?」
莫非,這就是稍早時間,發了訊息給他,說是老爸派來接他回去的「秘書」小姐?
老爸這完全是殺他個措手不及,事先一點消息都未透露,他接到「秘書小姐」發來的訊息時,人還在屋內整理東西。本以為她會在飯店休息一日,隔天才來的,也就照原本的進度整理好才離開,沒想到這女孩劍及履及,中午才從機場發了訊息來,下午就出現在他眼前了。
听他的語氣,似乎認識任揚桐?
「大叔,你認識他嗎?」賴泛芋語氣略帶興奮。
大……大叔?
好吧,對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來說,可能所有長胡子的男人都是大叔吧……
但是以年齡來講,要喊他大叔,至少也得是高中以下,這家伙根本是吃他豆腐了吧?
「你改口叫大哥我才回答。」任揚桐語調輕浮。
這豆腐他要吃回來。
「我叫你大叔不是更尊敬你?」叫大哥?惡不惡心啊。
這中年大叔想干嘛?
「女人不想被叫老,男人也一樣。」
「喔,娘炮。」她覺得這男人應該是藉她的話順水推舟,想欺負她,其實根本不認識任揚桐,故也就不客氣了。
「什麼?娘炮?」他有沒有听錯?
「跟女人一樣在乎稱謂,怕被叫老,不就是娘炮嗎?」圓潤的下巴昂高,眸帶輕蔑。
「丫頭!」任揚桐怒極反笑,大手鎖上她的脖子,「你膽子真是大,你這麼小的一個小個子,我可是一根手指頭就可以捏死你……啊!」又被踢了一腳的任揚桐兩手抱著胯間,哀號。
「我可以一腳痛死你。」不要以為女生好欺負。
趁他彎著腰,痛得無法反擊,賴泛芋迅速沖進大廳,對站在櫃台後,穿著一身畢挺西裝的警衛說明來意。
「我要找二十六A的任揚桐。」
「任揚桐先生嗎?」此樓的住戶以自住居多,故警衛對每一位住戶的臉與姓名都記得。
「是的,請幫我通報一下,我是代表他父親過來的。」
「請問貴姓大名?」
「我叫賴泛芋。」
「賴泛芋小姐。」警衛拿起話筒,「請稍等一下。」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無人接听。
「任先生似乎不在家……對了,他剛出門了。」警衛倏忽想起幾分鐘前,處理郵差送過來的郵件的他,似乎有看到任揚桐出門的背影。
「這麼巧?」竟然人剛好出門了!「謝謝。」
推開厚重的玻璃大門,走出大廳,賴泛芋拿出手機,點開通訊錄。
前方,曾試圖掐她脖子的大胡子男人坐在路邊長椅上,面露痛苦之色,可見他的寶貝命根子還疼痛著。
那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了。
以前她學柔道時,老師就說過了,如果正面攻擊打不贏,從最脆弱的地方下手就對了。男女先天上就有體格與力氣的差異,就算柔道擅長四兩撥千斤,但如果對上的是同樣練過武術的高手,那就只好趁其不備,使出卑鄙手段。
全身而退才是最重要的,又不是在武道場上,不用講什麼公平正義。
找到任揚桐的手機號碼,她用力點了下去。
下飛機時,她就撥過這個電話了,不知是不是陌生來電對方不接,發了訊息他也沒回,該不會董事長早已「通風報信」,所以對方知道她要來,不僅不接電話,還趕忙逃之夭夭了,才會這麼巧,她人才到他就出門了?
想想這也是有可能的,他爸叫他回去,他都無動于衷了,哥哥的葬禮也不回來參加,必是個鐵石心腸的,所以她大老遠跑這一趟,極有可能無功而返。
如果沒把他勸回去,她後面的五天年假就白請了耶。
沒達成任務,還敢在紐約玩五天,找死也不是這樣。
這一趟任務,她可完全是在賭啊。
為了成功時,不被秘書室的美女們宰了,所以她請了五天年假,好避開跟二公子同時出現的時機。
而萬一失敗了,她就得放棄這五天假期,乖乖在一星期後回台灣負荊請罪,含淚收假。
說來說去,她都挺委屈的呢。
等待二公子接電話的時候,大胡子男人的手機響了,賴泛芋看見他拿起手機來,眼神惡狠狠地瞪著,好像手機跟他有仇。
他將手機拿至耳畔,「喂!」幾乎是怒吼的嗓音,連她都听見了……
怒吼?
喂?
賴泛芋有些詫異的盯著手機。
她的手機在同時通了,傳入耳的同樣也是一聲咆哮。
「說話啊!你啞巴啊!」大胡子男人在大吼,而她的手機也在大吼。
不……
不會吧?
賴泛芋蒼白著小臉抬頭望向那終于可以直起身的大胡子。
他同樣瞪視著她,頭抬得老高,朝她比出了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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