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弟,你在領地夜夜笙歌,生活靡爛浮華,連百姓都戲稱‘風城歌舞幾時休’,有不少言官因此參了你好幾本,尤其禮部尚書龔寬批判你的力道之強,朕都快抵擋不住了,你這陣子能不能消停些?」時謙望著比他年輕了許多的弟弟,他幾乎是看著弟弟長大的,卻也不明白小時候還算乖巧的弟弟,怎麼一封王到了外地,就如同脫韁的野馬,行為如此失序。
先不說風城王府內那從未拆過的戲台子,連戲班子都養了好幾團,王府里最多的就是各種吃喝玩樂的東西,風城七州里的紈褲子弟及大膽些的名門閨女,成天在府里與艷名遠播的花娘或戲子廝混在一起,用酒池肉林來形容都不為過。
也因此那些教子女無方的大臣們,無不上奏到皇上面前說風城王帶頭敗壞風氣,影響自家兒女,但因為風城王並無任何脅迫強逼之事,這些人多是鎩羽而歸,更不用說皇上一向疼愛這個最小的弟弟,來自最上位者的包庇,也讓許多對風城王有意見的人只能默默閉上嘴巴。
當然,皇上包庇風城王不是沒有原因的,風城王確有真才實學。他接管風陵七州時,那七個州根本就是窮山惡水、鳥不生蛋之地,可他在領地內發現了許多銅礦及鐵礦,進行大規模開采,再因勢利導開拓了許多商道。
且風城王也知道礦產總有耗盡的一天,于是他引進番邦的耐旱作物,居然讓他在風陵七州種成了許多番桃、番梨等水果,如今也成了當地特產,而且還是別人學不來的那種,一到產季千金難求。所以風陵七州這幾年來人民富庶,上繳的稅佔了東雲王朝歲收的三分之一。
這樣風光的成績,主事者卻有著乖張靡爛的習氣,如何不教京里那些大官們又妒又恨?
至于那位成為眾矢之的的時觀,眼下則是一臉無所謂的站在御書房里,右手食指及拇指打開,習慣性地撫了撫下巴,模樣瀟灑不羈,即使眼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見有多少恭敬之意。
「龔寬又參我了?唉,皇兄,那家伙羅唆是出了名的,待在禮部迂到都快生蟲了,光是皇兄你王冠上一顆珠子掉了,他都能念你三天三夜,我建議皇兄把他的話當耳邊風,听听就算了,否則煩也煩死你。」
時謙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好,你在封地離譜的行止暫且不論,但這一份,就是切切實實的詰難了,你態度可要擺正,慎重以對。」說完,他向身旁太監使了個眼色,太監忙將一份密報遞上前給風城王。
時觀懶洋洋的拎起密報瞥了兩眼,表情終于有些認真起來,沉吟道︰「我轄下風陵七州發生多起人口失蹤的案子,是最近報官的人多了才爆發開來,不過這消息這麼快就傳到皇兄這兒,可見皇兄真的很關心我啊。」他一臉興味地盯著皇上。「不過我很好奇,是哪一個影衛管到我風陵七州來了?」
他敢這麼肯定這份密報是從影衛而來,是因為他極力想控制整個風陵七州,但先不說風陵七州之遼闊,他更隱隱覺得有人在阻礙他的行動,只是他一直找不到真憑實據。
在他如此嚴密的監控下,還能在他的勢力範圍里不知不覺地查探,除了皇宮的影衛,沒有其他人有這樣的能耐。
時謙相當信任弟弟,他拍了拍手,一名滿身橫肉的大胡子侍衛便恭敬地走了進來,行禮之後垂手立于一旁。
時謙淡淡地道︰「把你查到的說出來。」
大胡子侍衛領命回道︰「三年內,風陵七州報官待查的失蹤人口有七百五十二名,這些人出身七州各地,且大多是青壯年,據查幾乎都是經人介紹要到外地干活,因此離鄉背井,但事隔數年卻都沒有回來,家屬才紛紛報官。屬下猜測,這應該是有計劃的拐騙人口,但主謀是誰、目的為何,尚未可知,屬下仍需繼續調查。」
「皇弟,你怎麼說?」時謙望向弟弟。
時觀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倒興致盎然地直盯著大胡子侍衛,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大胡子侍衛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皇上,見皇上輕點了點頭,才坦然道︰「屬下解煙。」
照理說影衛應該要隱瞞自己的名字,但是這名大胡子影衛最大的能耐便是偽裝成各種形象,不管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他都有把握喬裝得維妙維肖,所以一個名字實在不代表什麼,反正下次風城王看到他時,他又是另一副模樣了。
然而時觀卻像看穿了他一般,直問道︰「解煙,你這模樣是易容的吧?你本身是男是女?潛進我風陵七州時用了多少身分?」
解煙還來不及對這一連串的問題做出反應,倒是時謙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苦笑道︰「皇弟,影衛執行任務時必須保持機密,你的問題他不能回答。」
讓弟弟直接面對影衛,已是他最大的包容,當然,這也是他對影衛有絕對的信心,不怕弟弟看穿什麼。
想不到時觀對影衛十足的有興趣,踫了個釘子也不介意,反而是別有心思地一直盯著他,自顧自地說道︰「在本王的領地查探出失蹤人口的數字,你必是混進了官府,但在官府又能不被我知道,你扮成了捕快衙差,對吧?你目前尚未查到幕後主使者的身分及目的,代表你的進度和本王一樣,那本王就不明白皇兄特地要你這個影衛出馬做什麼?」
這番話等于是在質疑解煙的能力,但見解煙臉色微變,目含冷光瞪向風城王,只是勉強尊重他王爺的身分,沒有當著皇上的面發作。
時觀就等他這個反應,「哈」的一聲雙手一拍,指著他道︰「要是本王沒料錯,你一定是最近才訓練出來的影衛,易容偽裝的能力不在話下,到本王的領地查案,只是對你的考驗,而且就本王看來,你肯定是個女的!咕王說的對不對?」
解煙這次當真震驚了,他的推測幾乎毫無差錯,她的的確確是個女子,而且是去年才成為正式影衛,不過即使她對于他是如何看出來的感到滿心疑惑,也不能直接問出口。
時謙一听也感到好奇了,問道︰「皇弟,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也沒什麼,我方才故意用話激她,她就有了情緒反應,如果是老練的影衛,必然會深沉到讓人瞧不出心思,再加上皇兄最後一個影衛缺員已久,所以我猜她便是新晉的那一人。」時觀聳了聳肩。「至于她是個女人,卻是被我詐出來的,反正一半的機會,猜錯又不會砍頭。」
解煙心一沉,風城王說的沒錯,她的心思還不夠縝密,這也是影衛的首領燕峰大哥一再告誡她的,想不到她百般注意,仍是在這種地方露了餡,至于自己是男是女就更別說了,從她的表情就能看出來,跟她自己告訴風城王的沒兩樣。
時謙听得驚嘆不已,搖了搖頭嘆氣道︰「皇弟,你的確是有大才能的人,比朕那大皇子好了不知多少,朕可是把你當成接班人看待——」
「可別來這套,皇兄應該知道我對當皇帝不感興趣。」時觀無賴地搶了他的話頭,不再讓他說下去,又再一次把注意力集中到解煙身上。「那個……解煙啊,既然你在調查本王轄下人口失蹤的事,不如彼此親近親近,等會兒聊聊天如何?」
但見她那臉假胡子都要抽搐了,時謙啼笑皆非地道︰「這可是朕的影衛,就算被你詐出了是女兒身,連面貌幾何都不知道,你也有興趣?」
「皇兄,我這是為了公事,公事!不就是這樣我才從風陵七州被你叫回皇城的嗎?」時觀說得理所當然。
解煙平時最欣賞的就是美男子,風城王雖然和皇上一樣有著俊美無儔的容貌,但風城王散發出來的痞氣實在讓她忍不住想發怒,為了不讓成為影衛所培養出的冷靜毀于一旦,她冷冷的道︰「皇上,解煙告退。」朝皇上行了個禮後,她幾乎是飛也似地離開御書房,隨即不見人影。
時觀見狀,連忙追了出去,一邊急急忙忙的對著御書房內喊道︰「皇兄,龔寬那老家伙就交給你了,我辦公事去了!」
時謙看著弟弟追著影衛而去,哭笑不得之余也不免感到有些疑惑,弟弟追著解煙的目的是什麼,當真只是對影衛好奇,還是有其他原因?
「皇弟啊皇弟,你可是朕的布局中最重要的一步棋,千萬別真是見色起意,那可就要讓朕失望了。」
影衛也算是皇帝的隨扈,所以他們在宮中也有棲身之處,但是他們不能現身在明面,只能化名喬裝成宮女、太監、禁軍侍衛,甚至是大臣或嬪妃。
對解煙來說,她扮成大胡子侍衛完成這一次的任務後,便要藏身到他人找尋不著之處等待下一次任務,可是她卻發現她居然連身為影衛最基本的事——把自己藏起來,都做不到了。
因為不論她走哪里,那個長相俊美無儔、個性流里流氣的風城王就跟到哪里,讓她連換裝甩開他的機會都沒有,著實令她暗惱在心卻又莫可奈何。
「王爺,屬下有要事在身,可否請王爺不要再跟著屬下了?」解煙努力忍住怒氣,試圖好言好語的說道。
「沒關系,你有事就去忙,本王只是在旁邊,不會打擾你的。」時觀笑咪咪地回道。
他跟了這麼久,自然不會三言兩語就被她打發,對于她默默潛入風陵七州一事,他已放在了心上,對于這種不在他掌握之中的事,他必須扼殺在萌芽之時,不管風陵七州發生了什麼事,就算要查,也要由他自己出馬。
「王爺沒有自己的事要忙嗎?」她沒好氣地問。
時觀垂下肩頭,哀嘆口氣道︰「你不知道,你調查本王轄下人口失蹤一事,惹得皇上質問,這件事很快就會傳出去,估計彈劾本王的奏折將會排山倒海而來……」裝完可憐,他突然又正色道︰「既然你是調查這件事的正主兒,不如我們交換一下意見,一方面協助你查案,且這樣本王在早朝時才有辦法應付那些羅哩叭唆的大臣。」
解煙差點沒吐血,這麼無恥的話,也只有他說得出來。明明是他治理無方,講得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似的,她不免投給他一記鄙夷的眼神,但他畢竟是個王爺,身分尊貴,她只能按下心頭的不滿,維持表面上的禮數。「影衛行事獨立,恕屬下無法從命。」
「咱們東雲王朝的律法,有哪一條哪一項規定影衛不能和其他人合作的?」這簡直是廢話,影衛根本不在東雲護衛編制之中,自然也不會有規範影衛的法規,有關于影衛的規定都是祖訓。「來來來,咱們好好聊聊,本王可是一見你就投緣。」
時觀一副和她很熟稔的樣子,抬手就想搭她的肩,她反應極快,身子輕移閃過,不過他也無所謂,仍是用那副賊兮兮的表情盯著她,繼續大放厥詞。
就這樣,憑著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居然從日落黃昏自言自語說到了月上樹梢,即使影衛必須時刻維持冷靜以確保執行任務時的精準與迅捷,解煙也被他搞得快要崩潰,突地她靈光一閃,一腳踏入了宮女們的寢房區域。
「王爺請止步,這里都是宮女,男性官員是禁入的。」解煙面無表情地道,事實上她心里大大松了口氣,決定等會兒變個裝,從另一頭走人,以後遇到風城王有多遠閃多遠。
「你現在不也是個大男人嗎?」時觀好整以暇地道。
「屬下自有辦法。」這就關系到影衛的機密了,她自然說得隱晦。
可是解煙沒想到他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死皮賴臉,居然笑著同她擺擺手,好像她在乎的只是小事一樁。
「沒關系,我可以在外頭等你,我們這麼好的交情,不多聊一會兒怎麼成?」
她臉色微變,不願再和他多說一句話,轉身便進入宮女們的寢房。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辦到的,一個大胡子大漢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進到個都是女人的地方,居然沒有引起一點騷動,彷佛一顆石頭投進大海。
時觀看著她的背影消失,臉上那抹痞樣慢慢斂起,取而代之的是莫測高深的笑容。「想躲開本王哪有那麼容易。」說完,他一個閃身,繞到另一個出口。
他自小生活在皇宮,自然對這里的環境相當熟悉,解煙若是想脫身,只能從東南西北四個出口選一個,南邊是她進入之處,她認為他在等,估計不會再從南邊出來;北邊通往後宮,禁衛森嚴,她應該不會自找麻煩從那兒出去;至于東、西兩邊,他早就觀察到她是個左撇子,因此毫不猶豫選了西邊的出口。
在他快來到西邊出口時,一名手提燈籠的中年宮女拿著個衣籃慢悠悠地踱了出來,似乎沒有看到他,繼續往外走去。
爆女在這個時候把髒衣物拿到浣衣局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不過時觀卻是眼楮一眯,把人給攔住了。
中年宮女的神情顯得有些慌亂,連忙行禮道︰「奴婢參見王爺。」
到這里都很正常,偏偏時觀就是鎖定了她,嘿嘿地笑了起來。「抓到了!解煙,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換了一套裝束?」
中年宮女急急搖頭,不解地道︰「奴婢不懂王爺的意思。」
「不要緊,你是影衛嘛,職責所在,不承認本王也不會怪你的。」他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一臉古怪的挑了挑眉,語帶輕佻地道︰「不過你還真厲害,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胸脯變得這麼大,該不會你把剛才那把大胡子都塞到肚兜里了吧?」
中年宮女終于受不了了,低喊一聲,「下流!」這一開口,無疑證實了她就是解煙,不過她已經不想知道他為什麼看出來了。
「本王這不是下流,是觀察入微。在風陵七州,本王的名聲可還算是清高的呢!」即使被罵了也不以為意,時觀甚至自得地道。
「有你這夜夜笙歌的王爺帶領,你們風陵七州的士子都下流!」解煙沉著臉道。
「你對我們風陵七州的士子似乎很了解?」他撫著下巴,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如果你認識的都是下流士子,那麼你去的地方肯定不怎麼上流,所以……」他定定地望著她,幾乎是肯定地道︰「上個月琴藝大家柳姿容到我風陵七州獻藝,風靡了無數士子,想必也是你易容的吧。」
要不是易了容,她毫不懷疑他一定能看出她此刻臉色發白,背上還滲出冷汗,她不僅訝異,簡直到了震驚的地步,因為他說得一點也沒錯。
他居然能從她的只字片語推斷出這麼多事,是要多麼過人的洞察力才能辦到?
時觀看著她又道︰「本王與門下謀臣議事時,袁方不止一次向本王大力推薦柳姿容的琴藝及美貌,看來那家伙被你迷得神魂顛倒,應該泄露了不少我風陵七州的機密吧?」
解煙並不想承認,但袁方其實是個君子,只是被她利用了,于是她抵不過良心的譴責,故作冷淡地道︰「柳姿容獻藝時,許多大商會的當家、地方官員等也都在爭取與柳姿容獨處听琴,袁方只爭取到了一、兩次,所以並未泄露太多王爺的事。」
「也就是說,你不僅與袁方談過,與當地的商賈官員也談過?」一個初出茅廬的影衛能做到這種程度,他真是對她另眼相看了。「那你調查的結果可能比本王知道的還多得多了,能不能和本王說說?」
她搖了搖頭,她可不像皇上那麼相信他,對她而言,他也是可疑對象之一,若是他以此為假象,在風陵七州召集了一堆壯丁,之後再宣稱他們失蹤,那他的企圖就很可議了,尤其現在他表現出來的能力又遠高于他給人的浪蕩印象,天知道他隱藏得多深。
時觀自然知道她的想法,不以為意地一笑。「好吧,你這小妞對皇兄還真是忠心,我也不逼你。」
解煙听得眼楮一亮,他終于不再糾纏她了嗎?想不到他的下一句話,差點沒讓她跌倒在地。
「本王也累了,睡一覺明天再來找你好好聊聊,明天御書房見,如何?」
棒日,時觀自然已經找不到解煙了。
時謙沒好氣的向弟弟解釋,解煙天還沒亮就出了皇城,繼續追查人口失蹤的案子,他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再多加責難弟弟,只不過卻將弟弟留在了京城,頗有點軟禁的意味,好讓影衛能查個清楚。
按理說,時觀應該會大力反彈才是,然而他卻好整以暇地待了下來,成天在皇宮里無所事事,晚上也是叫來戲班子,勾結了一群和他差不多年紀的皇冑貴族子女,在他的臨時寢宮里尋歡作樂,儼然把皇宮當成另一個風城王府。
于是,皇宮里掀起了一陣風暴。
幾乎沒有宮女敢到風城王的臨時寢宮服侍,就怕被那個浪蕩王爺看中了,說不定會被毛手毛腳,慘一點的連清白都沒了。所以如今留在寢宮里的那些宮女,都是懷著麻雀變鳳凰的美夢,很自然就融入了那股靡爛的氣息,和那些貴族打得火熱,好似在與歌伎伶伎互別苗頭。
此外,時觀請來的戲班子天天演著大戲,吵得整個後宮不寧,諸多嬪妃皇子甚至官員都央求皇上出面制止。
皇帝為了平撫眾人的怒氣,讓人警告了時觀兩句,沒想到他是遣走了戲班子,卻找人來彈琴跳舞,差點把怡紅院給搬進了皇宮里;再隔天皇帝下令禁止時觀狎妓,他居然舉行了三更蹴踘大賽,連隔壁寢宮的窗紙都給踢破了……總而言之,只要阻止時觀,他就一天變一種花樣,讓人眼花撩亂卻又無可奈何。
這一天,時觀居然在寢宮里布置了各式各樣的賭具,在宮里開起了賭坊,由于許多貴人及世子家教甚嚴,對這些玩意兒都感到新奇有趣,更不用說那些原本就紈褲好玩的更是嗜賭如命,這群人直鬧得夜晚的皇宮有如白晝,終于引爆了最大的沖突。
爆里最保守也最嚴肅的老頑固,也就是禮部尚書龔寬,親自上門來了。由于他同時兼任太師,對宮里的皇子有教化的責任,對時觀這位「前皇子」自然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既然皇上教弟無方,那就讓他來教吧!
報寬在一群紈褲子弟賭得正興高采烈時,領了一群侍衛突然闖進寢宮,當他看到一堆賭具及堆得如山高的銀子,還有那群一見到他就啞然無聲的各家貴族世子,氣得差點沒噴出口血來,他拂袖大罵,「你們這群人在這里做什麼?!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身為主辦人的時觀原本不在場,但听到龔寬來了,他慢悠悠地由內室走了出來,先是朝著龔寬一揖,才笑嘻嘻地道︰「尚書大人別生氣,我們也只是好玩,就不知大人所說的體統是什麼?」
報寬看了他就生氣,怒哼一聲,「所謂體統,自然是守禮制、明事理、勤學問、好仁義……」
時觀打斷道︰「好個守禮制、明事理、勤學問、好仁義,尚書大人,你認為我們像是有這些德行的人嗎?」
「當然沒有!」龔寬斷然否認。
「那不就得了!」時觀聳肩攤手,一副他也很無奈的樣子。「我們沒有這些德行,自然就不成體統嘍,尚書大人可不能怪我們啊!」
其他人听了紛紛嘻笑出聲。
報寬被他的歪理堵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你、你……」他險些沒眼一黑厥過去,好不容易他緩過氣來,又罵道︰「這不代表你們就可以在皇宮里公然聚賭,簡直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說得好!」時觀點了點頭,接著轉而看向周圍那些狐群狗黨。「原來我們在尚書大人眼中還是斯文的,還不快謝謝尚書大人的稱贊!」
「謝尚書大人稱贊!」眾人裝模作樣的行了一禮,之後全笑成了一團,看這老頑固在風城王面前吃癟,他們心頭都是一陣大樂。
報寬抖著手指著時觀,本想再說些什麼,最後想想自己一定說不過蠻不講理的時觀,索性直接撂下話,「我不與你辯!稈這些破壞皇宮清明之風的東西給我全部搬走!」
此話一落,他帶來的侍衛紛紛上前搬東西。
見狀,時觀懶洋洋的道︰「尚書大人,你確定要把這些東西都搬走?到時候只怕破壞皇宮清明之風的人就會換成你嘍。」
「為什……」龔寬本想問,但猛地又打住,因為他直覺認為只要再和時觀說下去,一定又會落入他言語的圈套之中,因此他怒瞪了他一眼,便不發一語地帶人離開。
時觀興味十足地看著龔寬一群人離開,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
于是,禮部尚書龔寬到風城王寢宮搬走所有賭具回家自娛的消息,隔日便傳遍了皇宮,而且前一晚看到龔寬帶著侍衛搬東西的人不少,讓龔寬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幸好相信他德行清高的還是大有人在,否則只怕這老臣就要懸梁以示清白了。
「稟王爺,听說上回龔尚書大人被您這麼一鬧,現在臥病不起了。」專門服侍風城王的小太監福貴是個機伶的,在稟報事情時順便提了提最近宮里的風聲。
「皇上該有反應了吧?」時觀撫著下巴,心忖這藥難道還下得不夠強?
「皇上請王爺明日早朝後到御書房……」福貴欲言又止,接著小聲說道︰「听說皇上考慮讓王爺回封地了。」
「喔?」時觀微微一笑。「如果有這種傳聞,那就代表本王等的那個人,應該在強大的壓力下提前回來了。」
「王爺在等誰?」福貴呆呆地反問。
「這種事,你這個奴才就不必知道了。」時觀橫了他一眼,隨即慢悠悠地走出寢宮,口中小聲嘟囔道︰「唉,今晚可就無法搞那些花樣了,這麼安靜的夜晚,教人怎麼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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