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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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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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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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莫家的馬車才剛在采香湖畔停下,各家花舫的小廝立刻一擁而上。

    「莫公子,好久不見,我家姑娘可想您了,前兩日才繡了荷包,正想托人送過去……」

    「莫公子,小的前兩日才听艷丹姑娘說想和您再對弈一局,今日滿月,湖中月下與美人對弈,這該有多愜意哪!」

    「唉呀,莫公子,莫公子,您可來得真巧,我家姑娘剛剛學會西瑤國的舞蹈,還沒獻藝過,您不如上我家花舫,看看這新舞,包您喜歡!」

    「莫公子,那些都是小稈戲,我也不說別的,我家姑娘最美,看著我家姑娘的花容玉貌,您肯定就開心了。」

    讓眾家花舫小廝擠成一團討好的,是去年夏末才搬到馨州的人家,家里就一個少爺,姓莫,名安驊,家中據說是京城富戶,因為冬天時生了一場大病,經過春夏兩季才調養得好一些,京城冬日嚴寒,足足會下兩個月的雪,家里怕他身體頂不住,讓他到馨州過冬。

    馨州終年不雪,又有溫泉,藥泉,的確不少身體有恙的富戶人家到這里來過冬,此話一出,十分合理,加上他居住的閑雅別院在整地時就听說主人是京城人士,于是眾人並無懷疑,沒多久時間莫安驊就成了馨州小有名氣的人。

    一來他容貌俊秀,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京城來的關系,氣質十分不凡,外出行走打趴城里一堆二世祖,二來他給錢大方,上酒樓要是吃得滿意會另外賞銀子給大廚,上花舫時姑娘跟丫頭都另有打賞。

    包別提莫安驊每隔幾日便會招人進去府中听書,再叫上茶娘,只要說得精彩,紅包肯定不小氣,因為這樣,各處若是听說莫家來找人,都是高高興興,有多快去多快,鋒頭一下子壓過自詡知性的知府少爺姚大至。

    姚大至自然不服氣,這莫安驊算哪根蔥,居然就這樣變成馨州第一貴公子,姑娘們說起他都雙眼亮晶晶,一臉桃花相,不行,實在咽不下氣,才想給他好看,卻被爹揍了一頓,說他就是老想這些有的沒的,才會考了這麼多年還沒上國生,讓他好好讀書,不準惹事。

    只是,嘴上答應了,心里卻是不甘願就此做罷,一日下人來報,這莫安驊在鄰江酒樓吃飯,還叫上個琴娘在旁邊彈曲,姚大至立刻把下人都帶上,想著要如何嚇得他跪地求饒,丑態百出,到時候看他還當什麼貴公子。

    上了鄰江酒樓三樓,一腳踢翻桌子,還沒來得及吆喝耍狠,鄰桌刷刷刷站起十來個大男人,一下把他壓在地上,連帶那群拿著 面棍的下人全部打趴。

    其他客人看到這一幕,完全驚呆了,附近那幾桌看起來都像是一般人,怎麼手腳如此俐落,地上那個不長眼的家伙,咦,怎麼有點像是姚少爺……

    見所有人都被制住,莫安驊這才站起來,低頭看了他一眼,「這誰?」

    姚大至快嘔死,馨州第一貴公子,馨州媒婆眼中的肥肉,馨州大爺太太們的乘龍快婿人選第一名,馨州姑娘的夢中情人,莫安驊居然不認識他,豈有此理。

    「稟少爺,是姚知府的兒子。」按住姚大至的人畢恭畢敬回答。

    「知府兒子啊。」莫安驊咦的一聲,「芽枝,是不是……」

    名叫芽枝的丫頭點頭笑道︰「是,姚知府便是文親王府里姚吉祥的父親。」

    姚姑娘堂堂一個知府嫡女,卻入文親王府當侍妾,說穿了就是家族重男輕女,姚家兒子讀書不行,想捐官又沒門路,才想把女兒送入京城,希望女兒得寵,讓文親王幫忙佔個官缺。

    莫安驊想到這個,忍不住搖搖頭,「既然如此就算了吧,放他回去。」

    一聲令下,那群人居然立刻松手,又讓其他客人看傻了,這莫安驊看起來溫文秀氣,但竟然很有軍令如山的感覺,那群大漢子沒人反駁他的話。

    當然,姚大至離去前,不免說一些「走著瞧」,「莫安驊,有本事別半夜偷溜」,「此仇不報,我姚大至三個字倒過來寫」之類的場面話。

    不到一天,姚大至就成了至大姚,因為當天晚上,姚知府帶著妻子跟七旬的母親直沖莫家——後來,是姚太太一個陪房家人將消息傳出來的,這莫安驊當初說是京城商戶來養病,但其實是權貴家族,來頭極大,是一品將軍莫方的麼子。

    莫家是京城中數一數二的名門,虎符在莫家手上已經超過了百年。

    先祖是開國將軍,現任大將軍莫方的職位雖然是從他爹手中接來,但大黎國四周異族不少,莫方並非單純接掌,而是的確建有軍功,在行伍中十分有威望。他的庶弟是三品將軍,兩個嫡子分別位列正四品和正七品武將,唯一的女兒嫁給文親王當正妃,另外,他還有個皇後妹妹,是太子的親舅,正妻則是譚國公親妹。

    莫安驊出身如此顯赫,姚少爺是要比什麼?比姊姊,人家姊姊是文親王妃,他姊姊不過是文親王府中的吉祥;比爹爹,人家爹爹是一品大將軍,大黎國僅只一位,他爹爹只是知府,大黎國共二十三位;再說姑姑吧,人家姑姑可是一國之母,還有個太子表兄弟,他姑姑只是一介民婦。

    報什麼仇?人家不拍扁他已經算是給面子了。

    消息自然只在官爺中流通,讓他們約束自家兒子別去挑釁,一般百姓知道的是,莫安驊還是莫安驊,但姚大至卻成了至大姚,因為他沒能報仇,而且據說到外地求學了,要學成才回來。

    這些都是數月前的事情了。

    等時節進入春天,采香湖的花舫開始出湖,莫安驊時常帶著下人來,總是喝點酒,听個曲子,這便打船上岸,五兩船資自然少不了,另外還會打賞姑娘二兩,廚子一兩,船上的下人都各有不少碎銀。

    不拖時間,不發酒瘋,賞錢大方,自然是各家花舫相爭競搶的好客人。

    馬車停下,馬夫把凳子擺好,一個青衣少女掀起簾子,莫安驊這才下得馬車,扇子一搖,「艷丹姑娘今日可有派人來?」

    鎊家小廝都一臉失望,只有艷丹的人一臉喜悅——大黎國水運發達,采香湖連著大河驛,商人來來去去,不少沒品商人喜歡折騰人,簡直不說也罷,要是莫公子這般人品,就算只給船資,他們也是樂于接待。

    「莫公子,這里請。」

    「我上次給了你家姑娘一盒南磷棋,可學會了?」

    「哎呦,公子說笑,自然早學會了,姑娘有空便拿著棋譜練習,還請了老師來教呢。」

    「那好。」莫安驊一拍扇子,十分開心,「我今日可要走個過癮。」

    那小廝雙眼一亮,「公子可得說話算話。」

    看,這莫公子多好招呼,讓艷丹姑娘下下棋就行,大家都很輕松,別的不說,「走個過癮」肯定會超過一個半時辰,今天可以領到荷包。

    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引得眾人側目,莫安驊也回頭一看,不看還好,一看忍不住咦了出來,兩匹馬,前頭領路的叫做邵四,是哥哥派給自己的人,負責閑雅別院安全,有他跟他的小隊在,麻雀都飛不進來,他親自來,表示事情很大條,至于後頭的人,怎麼看都很像福意,可是福意應該在京城吧,文親王的心腹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兩人翻身下馬,大步跑過來,邵四行了一個禮,「公子,京城急信,請公子速回。」

    莫安驊一看,連福意都派出來了,可見文親王府出了大事。

    他其實很想說「關我屁事」,「文親王府越糟糕本人越開心哪」,但得顧及莫家跟皇室關系,自然不能如此說出口。

    今晚泡湯了,真的好想玩南磷棋……

    「那就走吧,桃花,把船資給艷丹姑娘送去,跟她說我改日再來。」

    那小廝原本听他不上船,有點泄氣,但听到還是給了船資,立刻喜孜孜謝過,帶著桃花去了。

    邵四是不知道有什麼事情,福意卻是主僕有別,不敢同馬車,于是莫安驊只好一路憋著肚子回到閑雅別院。

    馬車從側門進入,莫安驊才剛剛跳下車,便看到一臉著急的張嬤嬤,「哎呦,您可回來了。」

    「到底什麼事情啊。」

    「文親王來了。」

    什麼?文親王?莫安驊一臉嫌棄,「他來干麼?」

    「小姐怎麼這麼說,」張嬤嬤低聲道︰「好歹是您的夫婿。」

    「我可不怕他,至少現在不用怕。」莫安驊嘻嘻一笑,「張嬤嬤,以前在文親王府要忍就算了,我現在可是在莫家的莊子,四周都是我莫家的人,我才不用怕他。」

    「我的小姐,話不能這麼說,還是快點去大廳看看吧,不對!」張嬤嬤突然拉著她往後頭走,「得先梳妝,換衣服,莫家的大姑娘怎麼能穿這樣。」

    莫安驊原本想說「肯見他已經是我給面子了,不換」,但听到「莫家的大姑娘」時,忍了,門面問題。

    她不介意,可是,她不能讓爹爹、兩位哥哥還有姑姑丟臉。

    很快的,她就被按入放了香露的浴桶中洗澡,接著盤發,化妝,更衣,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一點一點變成文親王妃。

    是的,她不是大將軍的麼子,而是長女,名字也不叫莫安驊,而是莫安華。

    十六歲嫁給文親王當正妃,當時十里紅妝,風光無限,可沒想到迎接而來的卻是文親王賀文丞的視而不見。

    她是將軍府唯一的女孩,從小夠爹娘捧在手心,就連奶奶也視她這孫女為心肝寶貝,兩個嫡兄待她自然沒話說,就連庶兄們也對這妹妹沒有辦法,承襲了母親的芙蓉花顏,是許婉妃親自幫兒子跟皇上請旨,皇帝指婚,多麼風光啊,當時在大紅花轎上,莫安華想著都是未來的幸福生活。

    可是沒想到,賀文丞娶她似乎只是因為生母許婉妃中意她的家世,對她總是冷冷淡淡的,他身兼刑部掌司,公務繁忙,成親第一個月,她只見過他兩次,後來甚至一個月只見到一次。

    一年後無所出,肚子也沒動靜,莫安華沒有選擇,開始給賀文丞張羅妾室。

    大黎律法,親王有一位正妃,兩位側妃,余下姨娘分為婉儀,吉祥,良女三等。

    那三年,羅婉儀,劉婉儀,姚吉祥,張吉祥一個一個入府,她還抬了從小伺候他的丫頭,孫良女,梅良女,鐘良女,可沒人的肚子有動靜。

    先皇駕崩,許婉妃成了許太妃,葉太後恩準賀文丞接生母到府上奉養。

    許太妃去昭然寺求了主持,批了府中八字,說八字都好,只是正妃出身將門之家,祖輩乃至父親雖然是保家衛國,但卻是身背數萬條人命,煞氣重,這樣的人在府中不利子嗣,最好讓她出府,等妾室有孕後才回,為此,渴孫心切的太妃請她離開京城「養病」。

    莫安華簡直一肚子火,將門之女,煞氣?皇後姑姑也是將門之女啊,皇後姑姑可生了三個兒子呢,其他妃子都有所出,皇上一共有八個兒子,十個女兒,哪來的煞氣。

    說到底,根本就是賀文丞太工作狂了,每天晚上她要睡前都會看到他書房還點著燈,等她早上起來,他已經上早朝去了,一年只會去她房中幾次,以她看到的書房燈光而言,他大概也沒怎麼去婉儀吉祥良女們的房間,這關煞氣什麼事,偏偏太妃一口咬定有煞氣,他才會連女人房間都不太愛進。

    在這段期間,賀文丞完全沒幫她說話——身為妻子,該做的事情她都做了,生孩子又不是她想就能生出來,老太妃腦子有問題,難道他都不覺得是自己太工作狂了嗎?

    「文丞兼掌刑部雖忙,但若是媳婦有些手段,自然能留住丈夫了是不是?」

    「若說給丈夫納妾就是好妻子,那也太污辱正妻的定義了,這麼大的親王府卻沒孩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想當年先皇朝事繁忙,但卻也沒有冷落後宮姊妹,我入宮第一年便懷上文丞了,男人忙碌不過是借口,說到底是媳婦無心吧。」

    許太妃就這樣,一箭一箭射向她,她身上插滿太妃的箭時,他還在調查什麼米糧囤積問題,最後一次看到他時,眼楮下面隱隱有黑圈,莫安華突然有種感覺,賀文丞不是工作太忙,他是中邪了。

    案兄跟姑姑知道她要出京「養病」,怒歸怒,但無所出是事實,剛好舅舅在馨州有個新蓋好的院子,她老實不客氣的要了過來,姑姑特意挑了兩個咸廚子跟兩個甜廚子,連做點心果干的糖娘也送上,就怕她吃得不習慣,貴女離京,帶了三撥人馬,一撥護院,一撥隨身保護,一撥則是丫頭嬤嬤等,十幾輛大車,一路上,莫安華都不知道哭濕多少手帕。

    罷開始自然是一肚子不願意,但是只能說她的八字跟馨州太合了,天氣,食物,風景,無一不喜歡,又想著女裝出門多有不便,干脆做起了公子打扮,一旦從姑娘變成爺們,能去的地方可就多了。

    戲樓,棋院,市集,賭坊,酒樓,手上有銀子,去哪都受歡迎,此處又是大河交會的熱鬧之所,商務來往頻繁,異族人多,新奇事物也多,當了十六年將軍府小姐,又當了三年文親王妃,她大家閨秀了一輩子,卻換到離京的結果,這下放開玩,心情說不出的舒暢,不過幾個月,已經忘了京城那些讓人痛恨跟委屈的事情,過得滋潤得很,可沒想到正當她打算在此養老時,一個晴天霹靂,她的丈夫文親王來了。

    到底來干麼啊?總不會是終于調查出誰在囤積食糧,來跟她分享好消息吧,嘖。

    嬤嬤給她插上最後一支玉鳳釵,莫安華看著鏡子,黛眉,紅唇,琉璃鏤金耳墜,翡翠大環頸圈,鴛鴦對領錦繡雙繞紅絲裙——好久不見,文親王妃。

    大廳上,除了賀文丞以外,還有他的左右手福意、清意,貼身大丫頭端月、麗月,福意跟清意還好,端月跟麗月明顯是奔波後的憔悴。

    男人居中而坐,一襲酣色衣裳顯得十分沉穩,頭戴玉冠,臉嘛,還是沒話說,既有許太妃的美貌,又有先皇的銳利之氣,很是賞心悅目,大婚之日,她曾經在蓋頭被掀開時听到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可是隨著他的冷落,後來再看到他的臉,她就只會听到自己的詛咒而已。

    莫安華碎步往前,恭身行禮,「見過文親王。」

    男人挑起眉,「你就是莫安華?」

    不然呢?女人內心莫名其妙,但還是回話了,「是。」

    賀文丞站了起來,繞著她轉了一圈,皺著眉,似乎在思考什麼,「你是谷雨入門的對吧?」

    「是。」內心還是只有三個字,不然呢?這男人腦子被門夾了嗎,怎麼盡問一些廢話?馨州離京城千里之遙,他難道是專門來問這些整個文親王府都知道的事情嗎?

    男人點點頭,「我累了,要休息。」

    這又是哪出,是路過此地,找不到地方投宿,所以來閑雅別院住一晚?

    她又不是開客棧的!

    看出她神情中的疑惑,賀文丞道︰「數日前有人入府行刺,我腦子遭受重擊,失去記憶,不過卻還是記得盈庭院中有個女人,御醫說跟記得的人接觸,會比較有希望想起以前的事情,所以等外傷恢復得差不多了這就過來。」

    男人一口氣說完,再度表示,「我累了,要休息。」

    莫安華簡直傻眼,這是什麼段子里的故事?應該不是,他不像那種會開玩笑的人,意思就是︰他講的是真的!

    那也太可怕了,居然可以一臉冷靜的說自己喪失記憶的過程,這男人到底是什麼做成的啊?

    但就算離身離心,畢竟是丈夫,他要來,她可不能讓他滾,雖然說是真的很想轟他出去順道再丟幾根菜在他身上……

    莫安華深吸一口氣,開始吩咐,「張嬤嬤,你安排一下,把西廂跟旁邊的耳房收拾出來——」

    「不用收拾西廂,你是我的王妃,我睡你房間。」

    莫安華心中要飆髒話了,嫁進文親王府三年都沒把她當王妃看,現在倒想睡到她房間了,想得美。

    「王爺說笑了,安華是到此養病,若是因侍奉而過了病氣,那可罪過了。張嬤嬤,快點去收拾西廂,春菊,去花悅樓問問有沒有清倌人,若有,你挑著長相,找兩個漂亮的來伺候王爺,若沒有,就去人牙子那里找,打扮梳洗妥當再送去王爺房間。」

    閑雅別院都是莫家的人,自然听她吩咐。

    張嬤嬤一路吆喝著打開庫房,春菊則是咻的一聲沖出,大喊,「老趙,我要出門給王爺找清姑娘陪夜,準備大車。」

    賀文丞皺眉,自己以前是很好色嗎?

    應該不會啊,因為他想來想去,就只想得起盈庭院中有個女人,至于羅婉儀,姚吉祥,孫良女那些,他是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可眼前這個據說是他正妃的人,命令得那樣快速又理所當然,好像一直以來就是如此,自己真的那樣沒節操?

    不,絕對不可能,「我不用清姑娘。」

    莫安華順從的點頭,轉過頭吩咐,「梔子,快點去追,說王爺不要清姑娘,讓春菊改叫小倌,一樣要找沒伺候過人的,快去。」

    梔子看到自家小姐一臉使壞,知道小姐想出口氣,拚命點頭,忍著笑意一路拉著嗓子奔出,「春菊,王爺要小倌,別叫錯了,不要姑娘,要小倌,王——爺——要——男——人。」

    賀文丞沉下臉。

    雖然撞到腦子,他什麼也想不起來,但卻還記得部分的事情,譬如說規矩、禮法,丫頭也說他的飲食習慣跟以前一樣,他只是不記得「人」這個部分而已,但他很確定,自己喜歡的是女人。

    「我不喜歡男人。」

    莫安華咦的一聲,「不要姑娘,自然是要小倌,難不成王爺想要異族人,這也不是不行,可異族人沒這樣好找,王爺耐著性子,妾身會盡快給王爺找來。」

    看得出賀文丞有意見,莫安華連忙又說︰「王爺遠道而來,肯定累了,閑雅別院後頭有溫泉,不如去那里泡上一泡,我讓廚房趕緊出菜,等您泡完澡,吃完晚飯,房間應該也收拾好了,這便好好睡上一覺,既然是遇襲過後,還是得多多休息才是。柳河,帶幾個人去伺候王爺泡溫泉,福意清意,你們就先去西廂耳房吧,齊嬤嬤,給準備一下熱水,端月麗月你們留下,我有話要問。」

    莫安華既然是千金養大,管家料理自然是一把能手,不一會兒大廳上已經干干淨淨,大家該干麼就干麼,剩下一臉惴惴的端月麗月,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王妃雖然不得寵,但畢竟家世顯赫,就連許太妃跟王爺也是給她面子的。

    王妃剛入府時,如月仗著自己從小伺候,又早早就成了通房,說了句「這些事情王妃不懂,讓我來就好」,被王妃下令一頓板子打得**開花,如月故意穿著沾血的裙子讓人扶著去求玉膚膏,王爺自然很驚訝,早上還好好的人怎麼被打成這樣,但知道是王妃賞的板子之後什麼也沒說,只把藥賜下去,讓她好好養傷,沒了。

    王妃不得寵是事實,但是王爺不會駁王妃面子也是事實——不愛這個妻子,但妻子就是妻子,她是一品大將軍的女兒,皇後的佷女,御邊將軍以及校武將軍的妹妹,她的面子一定要給。

    皇帝共有六個弟弟,只封了這個弟弟為親王,根據大黎律法,王爺只能傳三代,而親王卻能傳九代,為了國家財政,皇帝很少封親王,賀文丞是皇帝唯一封下的,端月麗月身為親王身邊的大丫頭,自然是一等一的人精。

    王妃雖然嘴角帶笑,語氣平和,但眼神十分不高興。

    出府時,許太妃千交代萬交代,不能多言,否則別怪她對她們的父母家人無情,可是若對王妃說不知道,王妃賞下板子,甚至拍死了也沒人會替她們說話,奴婢而已,再選就是。

    只見王妃端起青瓷茶盞,喝了一口茶,「知道什麼都說吧,這閑雅別院都是我莫家的人,沒人會告到太妃那里去的。」

    「回稟王妃,婢、婢子……」雖然想活,但總不能不顧爹娘跟弟弟妹妹……

    「我等下就寫信,讓我爹爹派最好的手下把你們兩家人帶出王府安置,這下總行了吧。」

    端月麗月互看一眼,彼此點點頭,連忙跪下,「謝謝王妃大恩。」

    兩人口齒伶俐,很快說了大概。

    約莫十日前,賀文丞按例在看各地糧官回報的糧價,突然有刺客沖入——文親王府一年有兩三次刺客闖入,但由于戒備一向森嚴,幾乎都在牆頭就被打下大半,剩下的也會在短距離內被抓住,因此那日在盈庭院見到一個黑衣人拿劍,所有人都嚇到了。

    賀文丞習武只為健身,要打刺客那是萬萬不可能,幸好蘭月忠心,替王爺擋了一劍,自小習武的葭月把王爺往書架後頭一塞,扯下牆上的擺飾劍,與霜月聯手跟刺客對打起來。

    這番騷動讓盈庭院的人全沖了進來,刺客見人多討不了好,這才逃開。

    「蘭月現下如何?」

    「蘭月流了好多血,我們離京時她還有點氣,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太妃開庫房拿了人參給入藥,藥已經用到最好,就看蘭月自己了。」

    莫安華點點頭,老太婆還算有良心,「葭月霜月呢?」

    「霜月沒事,葭月身上有兩處刀傷,不過都是淺傷,雖然會留疤,可保命是沒問題的,府里請了幾個有經驗的醫娘看著,葭月身體雖然疼得厲害,不過精神卻挺好的。」

    「那你們兩個干什麼去了?」

    麗月連忙回道︰「婢子不是當值,人在耳房。」

    端月回道︰「稟王妃,刺客從窗子進來時,婢子正在給王爺換香,蘭月倒下,葭月霜月拔劍,真的不過一瞬,婢子沒習過武功,怕越幫越忙,把香往刺客丟去,扯了嗓子讓人進來。」

    莫安華嗯的一聲,答案都還行。

    賀文丞再糟糕,她也不想他死于非命。

    當個冷宮王妃很可憐,但若她成寡婦,只怕爹娘更鬧心了,為了讓爹娘放心,賀文丞得活久一點才行。

    話說,文親王府的護院都是精銳,刺客居然進得到盈庭院,想想也是可怕,麗月不在場,完全不關她的事情,端月這樣也算不錯了,灑得漫天是灰,加上拉扯嗓子,有點腦袋的刺客都知道快點走。

    「那失憶是怎麼回事?葭月不是把王爺安置在書架後頭嗎?」

    「刺客臨走前,隨手抄起椅子往書架那邊扔過去,架子整個倒下來,當場稈王爺壓暈,等太醫救醒人,王爺卻不認得任何人了,只記得盈庭院有個穿石榴紅衣服的女子,王府中能穿石榴衣裳的只有王妃,太醫道既然如此,讓兩人多多相處,或許有機會想起往事。」

    「王爺真的什麼都不記得?」莫安華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壓個頭破血流比較符合邏輯,怎麼會頭殼沒壞,腦子卻壞了?

    可要說「壞了」又好像不到那程度,至少他的皇室派頭還是在,習慣性的命令態度也沒改變。

    「是,那天……那天很晚的時候,皇,皇上悄悄來了。」麗月一臉不安,「婢子當時睡在小榻上,可見了蘭月身上的口子,心里怕得厲害,根本睡不著,太妃一開口,婢子就全醒了,太妃說‘求皇上作主,抓住這惡人’,接著就有個男人道︰‘看來文丞是快查到囤糧之人了’,然後是五王爺,聲音听起來非常惱怒的說︰‘皇兄,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情我都要管,居然殺入親王府,若不是下人堪用,只怕是再也無法見到文丞,臣弟一定要讓那群奸商付出代價’,婢、婢子沒听過皇上的聲音,可是太妃跟五王爺的聲音卻是認得的。」

    能當親王的大丫頭,除了人精,還得聰明,麗月說的就算有所出入,但也八九不離十了,莫安華很清楚,皇上說話的確很少超過一句,而五王爺也的確廢話很多。

    又是囤糧問題,明明是兼掌刑部,怎麼會搞到要查糧,糧部不是五王爺要管的事情嗎,還是說五王爺太菜了,搞不定,所以皇上才讓賀文丞辦這件事情?

    這樣想來也是可能,五王爺真是沒一點能力,要說優點,就是人挺好,重手足之情——三王爺之前出包,就是靠著五王爺力保,這才活下一條血脈。

    先皇駕崩後,幾位王爺紛紛跟太後請恩典,接母親出宮奉養,太後有的準,有的不準,文親王的母親許婉妃屬于準的,三王爺的母親鐘可容屬于不準的,于是三王爺一月兩日入宮探視母親,原本是孝行,可沒想到居然跟個剛剛升上的小富貴搞上了,讓皇後抓奸在床,百口莫辯。

    小富貴很好搞定,由皇後依照律法處死,一親之內全數入獄,二親之內不得科考,有官位者拔官。

    至于三王爺,皇帝想都沒想就說女子淨身出府,男子無論大小皆發配蠻荒煙瘴之地。

    皇帝在氣頭上,這種時候,整朝只有一位勇士站出來,那就是五王爺,說自己兒子少,希望府上人丁旺一點,想收養三王爺剛剛出生的那個兒子。

    皇帝臉很臭的沉默許久,準了。

    莫安華听到此事時,真覺得五王爺人好,只是人好通常就辦不了什麼事情,譬如說他執掌糧部,發現糧食價位出問題已經是他能力的極限了,要解決卻是沒辦法,這也就是為什麼賀文丞明明兼掌刑部,卻要抓囤糧犯人。

    「皇上都知道了,京城只怕沸沸揚揚了吧。」

    「那倒是沒有,太妃一開始就下令不能外傳,皇上離去前也交代了要封鎖消息,那日在盈庭院的人都被帶去西郊莊子上了,葭月跟蘭月就在二進的里間養身體,太醫跟醫娘都是宮中人,想必信得過。」

    莫安華沉吟了一下,「我知道了,康嬤嬤,帶端月麗月下去休息吧。」

    兩人下去後,張嬤嬤端了燕窩進來,笑說︰「小姐晚飯沒吃,先墊墊肚子,老奴去催催廚房。」

    「唉,不用了,現在給我龍肉也吃不下。」莫安華掀起素瓷碗蓋,一下把燕窩喝得干淨,「張嬤嬤,我們家在馨州還有沒有莊子?」

    張嬤嬤是莫安華的奶娘,對這個一手帶大的小姐自然很了解,唉呦一聲,「小姐,王爺來馨州是為了親近小姐,可不是為了住進閑雅別院,姑娘要搬了,只怕太妃那邊不好交代。」

    「我又不打算回王府,除非她有本事來馨州,不然我一輩子不用交代。」

    張嬤嬤勸道︰「姑娘啊,無論如何您都已經嫁給文親王了,這關系這輩子是斬不斷的,嬤嬤自然知道你委屈,也知道文親王實在過分,可是既然已成夫妻,生氣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不如趁這機會跟王爺重修舊好,或許遠離京城能懷上孩子也未可知。」

    莫安華不以為然,「嬤嬤,第一,我們沒好過,所以無法重修舊好;第二,女人生孩子多大的罪啊,十月懷胎,諸多辛苦,一個不小心連小命都賠上,爹娘養我不易,我可不想為這種人冒著生命危險,到時看哪個婉儀還是吉祥良女產子,我抱過來養便行。」

    「姑娘,那怎麼一樣呢,自己的孩子,自己的血脈,才能貼心哪。」

    「哎,我知道了,那我就養妾室的兒子、哥哥的女兒,妾室的兒子用來跟世人交代,哥哥的女兒跟我血脈貼心。孩子的母親,我準她天天來看,至于太妃跟賀文丞怎麼看我待我,說實話,我也不是很介意。」

    莫安華伸了一個懶腰,「什麼記得盈庭院中穿著石榴紅的女子,在王府晾了我三年,又把我下放馨州一年多,現在腦子被書夾了就想我伺候,想得美呢,就算他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也不干我的事。嬤嬤,我想到了,太妃當初說我是將門之女有煞氣,這才搞得王爺無後,逼我離京,你讓柳河趕緊去找合適的院子,快一點,不用太好,過得去就行,到時候我再跟太妃寫信,王爺來到這里後臉色越來越差,夜夜惡夢,飯都吃不下,請了高僧來看,高僧也表示我八字帶刀槍,為了王爺身體,所以我只好搬離,「將門之女有煞氣」這是太妃自己講的,總不能拿自己說的話來反駁我,嬤嬤你說,我是不是很聰明啊?」

    張嬤嬤無奈,「小姐……」

    「本姑娘,不對,本大爺明天還要去采香湖玩兒,讓人去告訴春菊跟梔子,清姑娘跟小倌找好了全部塞去王爺房間吧,今日那家伙突然來,太累人了,我要早點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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