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趙學安幽幽醒來,只覺得後腦杓疼得要命,受不了地低吟一聲,「唔……」
下一秒她突然意識到不對勁,她記得她聽到一聲轟然巨響,頓時天搖地動,隨即一面牆朝她壓了下來,然後她就在一場氣爆意外中喪生了。
可是人都死了,還感覺得到疼痛嗎?
趙學安下意識的伸手去揉後腦杓,卻摸到一個像是發髻的東西,她不解地環顧四周,發現身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接著視線再往下一探,她驚覺自己竟穿著古裝,而且身子好像也不是自己的。
「天啊!」她難以置信地驚呼一聲,隨即從地上彈坐起來,惶然的看著四周。
這是一間破舊的房子,陳設很簡陋,距離她不到一步的地方有張破床,床上躺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
「歐買尬!」趙學安又忍不住驚呼。
她爬到床邊,挨著一看,床上的男子輪廓深邃且粗獷,還有一副精實的好身材,根本就是傳說中的野獸系型男,不過他似乎受了重傷,氣色看起來很糟。
她摸摸他的手,還有一點點溫度,但直覺告訴她,他已經虛弱得隨時都會離開人世。
趙學安的第一個想法是,趕緊找個人來救他。
但要找誰呢?她連這一切是真是幻都還搞不清楚,她暗忖了一下,決定就算是夢好了,她還是得做些什麼,不能見死不救。
她奮力站了起來,但因為頭暈,身子又晃了兩下。
這副身軀確實不是屬於她的,但她並不是在作夢,因為這身體有溫度、有心跳,也有五感,突地,她腦海裡竄進一個荒謬卻又該死的想法——她穿越時空了。
是的,就像許多穿越小說的內容,她在死後陰錯陽差的穿越時空,並宿進一名死去的女子身上。
趙學安快速的觀察了一下現場的景況及她倒地的所在,用她超強的想象力及組織力,迅速拼湊出可能的故事。
原主生前應該正在照顧傷重虛弱的男子,她分析原主應是日以繼夜的看顧著他,一時體力不支暈眩倒地,後腦杓不幸撞到硬硬的地板,然後在莫名其妙又不知不覺的情況下,一命嗚呼。
原主跟床上的男子是什麼關系?兄妹嗎?這個破舊的屋子就是他們的住所?
唔……看來他們的環境極差,生活過得十分拮據。
啊,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她得趕快去找個大夫來幫他治療,可看病需要錢,瞧這破爛屋子裡肯定不會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這該怎麼辦才好?」趙學安發愁的低下頭,瞥見自己腰帶上系著一串玉飾。
玉飾的主體是一塊羊脂白玉,玉質潤澤,看來是好東西,下方打了個漂亮的結,結中又串著一個雕著花紋的木扣,木扣在這串玉飾裡顯得突兀又偏大,似乎是昂貴的紫檀,近聞有一股香味。
真是太奇怪了,住在這種破屋子裡的女人,竟有這麼貴重的東西,難不成是偷來的?但看起來又不像。
那麼這玉飾是屬於原主的?她為何有如此貴重的物品?難道他們不住這兒,只是在這裡暫避?
「啊!」趙學安的腦海裡突然浮現了一個畫面,也勾勒出一個浪漫情節。
難道原主是愛上窮小子的富家千金,兩人相約私奔,卻遭人追趕,情郎帶著她負傷而逃,最後在這破房子裡落腳?哇,真是太感人了。
哎呀,她不能再磨蹭了,男子正等著她救命呢!
趙學安立馬奪門而出,外頭天還亮著,她沿著小巷子往前走著,走了一段路終於看見其他房子,走出巷子,正是大路,路上來來去去全是「古代人」。
她覺得自己彷佛身處在電影的畫面裡,十分不真實。
大路兩邊有很多小店及攤子,賣的東西很普通,但琳瑯滿目,應有盡有。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生活經驗,說實在的,一開始她是真的有點慌,不過她這個人有個最大的長處,就是她是個浪漫到無可救藥的樂天派,即使發生死後穿越又重生這種荒謬的事情,認清處境後,她倒也能泰然處之。
走著走著,趙學安終於看到一家當鋪,她連忙走了進去,將玉飾交給當鋪老板估價,監定之後,老板直誇她的玉飾是上等好貨,給了她不少銀子。
這也讓她更加確定方才的猜想沒錯,原主一定是跟情郎私奔的千金小姐。
不過想來也真讓人鼻酸,原主千辛萬苦跟情郎私奔,幸福快樂的日子都還沒開始,竟已魂歸西天……
話說回來,現在她藉著原主的身體重生,自然不能白白浪費這具健康的身軀,她要好好的活著,為自己,也為死去的原主,當然,她也要為原主盡到該盡的責任——好好當男子的妻子。
趙學安收回有些飄遠的思緒,向當鋪老板詢問過後,這才知道這裡是名叫祁鎮的邊關小鎮,是由一戶姓祁的人家一手打造,距離邊關最大城鎮玉泉鎮約莫半天的路程,且她也問到這個鎮上有個厲害的房姓大夫,當鋪老板還畫了張地圖給她。
依著地圖,她找到住在大街另一頭的房大夫,再帶著大夫沿著大街回到巷子底的破房子……
「姑娘,這位爺兒傷得真是重啊!幸好他身子骨強健,才能捱下來,要是換了別人,早已魂歸西天……」
慈祥和藹到讓趙學安不斷聯想到肯德基爺爺的房大夫,悉心的為男子清洗傷口、上藥,然後包扎。
「姑娘,我看這不是普通的刀傷,這位爺兒是……」
「大夫,我們其實是……私奔。」她說。
房大夫一怔。「私奔?」
「是的,我爹娘反對我倆相愛,所以我們便相約私奔,沒想到他卻被追來的家丁所傷……」她又說。
其實這都只是趙學安的猜測,根本都還沒得到證實,但房大夫都問了,她總不好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吧?且看男子的傷勢這麼重,他們想必得在祁鎮待上好一段時間,為免別人再問起,她只能依著想象胡謅一番。
「原來如此……」房大夫笑視著她。「姑娘真是性情中人呀。」說完,他給了她一些口服藥散及金創藥,要她按時給男子服用,並定時換藥,接著收了銀子後便先行離去了。
趙學安見男子還虛弱的昏睡著,想到他若是醒來可能會餓,且他也要補充點營養跟體力才能快點恢復,便決定到街上買點吃的。
她來到大街,買了幾個包子、兩碗湯面,又買了一個小火爐、小鐵鍋和鐵盆,還有一點木炭,賣木炭的老板對她極好,還送她幾顆火種。
回到破房子,她先熱了火爐,讓屋內的溫度不至於太低。
趙學安吃了顆包子跟一碗湯面,便坐在床邊看顧著他。
他長得真是太好看了,身材又這麼高大健碩……嘖嘖,難怪情竇初開的姑娘會不惜與家裡斷了關系,與他私奔。
話說回來,他叫什麼名字?原主又該怎麼稱呼?她什麼都不知道,若他醒來問起,她總不能跟他說我自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重生在你心愛的女人身上,而她已經掛了這樣的話吧?
她正思忖著,忽然聽見他逸出模糊的呻吟——
「悅……你……」
趙學安湊上前去,瞪大兩只眼睛緊瞅著他,輕聲的喚道︰「喂,喂……」
他濃眉糾皺,神情痛苦卻又隱隱有點憤怒。
「喂,醒醒,你醒了嗎?」她急喚著他,怕他又昏了過去。
他艱難又努力的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她,先是驚訝,然後懷疑,「你……」
「你醒了?」趙學安終於松了一口氣。「太好了。」
他想坐起身,卻使不上力氣。
見狀,她立刻輕壓住他的雙肩。「房大夫已經幫你處理了傷口,不過他說你傷得很重,所以你不要亂動,免得傷口又裂開。」
她發現他看著她的眼神十分疑惑,像是心裡有什麼疑慮未解。
不會吧?他不認識她嗎?那他們到底是什麼關系?兩個莫名其妙踫在一起的陌生人?
趙學安這人憋不住,有什麼疑問都想立刻提出來。「你不認識我嗎?」
他一愣,眉心鎖得更深,虛弱的說︰「認識……」
「是嗎?」她拍拍胸脯,慶幸地道︰「幸好我們不是陌生人。」
他還是一臉困惑的看著她,「你……」
「我失憶了。」她說。
「什……」他一怔。
「我好像在照顧你的時候太過操勞,體力不支昏了過去,我醒來後,覺得後腦杓好痛,然後就發現我什麼都忘記了。」她希望他能相信她的說詞。
他露出更迷惘的表情,好像她在說什麼荒誕怪談。
趙學安不安的看著他。「請問……我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了?」
他微頓,接著才說道︰「你叫辛悅,辛苦的辛,喜悅的悅,今年十七。」
「辛悅?」她滿意地微微點頭,這名字還挺不錯的。「那你呢?」
他又頓了一下才道︰「盛鐵軍,茂盛的盛,鐵騎的鐵,軍隊的軍。」
「喔,盛鐵軍……」趙學安將他的名字念了一遍,這名字十分陽剛,人如其名。「盛……」她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不免有些遲疑。「我撞到頭,什麼都忘了,可是我猜想……我們應該是夫妻吧?」
不知怎地,她突然覺得很害羞。
聞言,盛鐵軍愣了一下。
「是這樣的……」她續道︰「我身上有串價值不菲的玉飾,拿到當鋪當了不少錢,我猜想我應該出身不低,可是我們卻委身在這樣的破房子裡,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跟你私奔了?」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沒說話。
「我猜錯了嗎?」趙學安疑怯的問。
盛鐵軍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道︰「不,你沒猜錯,我們確實是私奔,而且我們早已互許終身了。」
果然!她忍不住勾起嘴角,暗自得意著自己猶如柯南般的高強推理能力。
「你餓了吧?」趙學安笑視著他。「我買了些吃食,你也吃一點吧?」
「嗯。」他點點頭。
現在的他,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羊,因為他真的餓太久了。
這幾天,趙學安每天幫盛鐵軍換藥喂藥,還幫他擦澡,煮青菜肉片粥給他吃。
他在她無微不至的照護下,體力跟傷勢都有明顯的好轉,可是他心中仍有濃濃的疑惑,但始終沒問出口。
辛悅為什麼失憶?而且還自以為跟他是一對私奔的愛侶?
想當日,他昏昏沉沉的被她架上馬車之後,便虛弱得失去意識,再醒來時,已經身處在這間破房子裡,他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離邊關的軍寨又有多遠。
他依稀記得那天她喂他喝了藥,然後說要帶他到玉泉鎮求醫,可後來……
「你起來了?」趙學安一踏進門,見他坐在床沿,立刻綻開笑顏。
「嗯,總不能一直躺著。」盛鐵軍淡淡地說。
「也是,不過也別太勉強,房大夫說你差點兒捱不過呢。」她邊整理著剛買回來的食材,邊嘀咕,「辛家的人下手也真夠重的,簡直是要你的命,不過就是私奔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就像羅密歐跟茱麗葉一樣,也是因為兩家……啊!」說著說著,她突然打住。
她跟他說什麼羅密歐跟茱麗葉,他哪裡知道這兩個人是誰?想著,她忍不住笑開了。
盛鐵軍疑惑的看著她,她跟以往的她……截然不同。
他認識的辛悅很沉默,總是靜靜跟在他身邊,謹慎而專注,她還有點神秘,經常用一雙深沉的黑眸觀察著他。
她不嚴肅,但不笑;她伺候周到,無可挑剔,卻無心。
可眼前這個照顧了他幾天的辛悅,卻總是笑咪咪的,神情堅毅果決又無所畏懼,眼神澄定而清亮,而且有一種讓人動心的純真誠摯。
「我今天買了四兩牛肉,很新鮮喔!你等我一下,我去準備一下吃食,待會兒幫你擦擦身子。」說完,她將小火爐裡的炭燒熾,將水、米跟一些牛肉放進小鐵鍋裡,然後妥適的擱在爐上,得意一笑。「大功告成。」
再回來時,她兩手端著裝了溫水的鐵盆,坐到床沿,悉心的幫盛鐵軍擦臉、擦手,然後又掀起他的衣服幫他擦背,緊接著又為他擦腳。
看她不辭辛勞,真心真意的服侍自己,盛鐵軍著實不解,但仍不說不問。
他雖是性情中人,在朝堂上也總是直言不諱,但遇事時,他卻是淡定而深沉的。
「那個……」趙學安一邊替他擦腳,一邊抬起眼瞼看著他。「可以說說你還有我的事嗎?」
「嗯?」
「關於你的事跟我的事,我毫無頭緒。」她說。
「你想知道什麼?」
趙學安想了一下,問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家裡有些什麼人?」
「我是獵戶之子,雙親因為染了瘟疫先後離世,留下我一人,我也是獵戶……」還沒弄清楚狀況,盛鐵軍決定先不據實以告。
「是嗎?」她好奇的又問︰「那我呢?」
她純真的眼神及迷惘的表情,讓他不得不相信她真的失去了記憶……
「你是城裡布商家的小女兒,你爹娘一直把你捧在掌心上呵疼,我們相愛,但你爹娘及辛家長輩們反對,所以我們就相約私奔。」
「喔……」趙學安思忖了一下,輕笑道︰「真浪漫。」
「嗯?」盛鐵軍不懂她在說什麼。
「沒什麼。」她咧嘴笑了笑。「我只是覺得我還挺勇敢的。」說完,她呵呵笑了兩聲。
她所謂的勇敢,不只是辛悅為愛私奔,還有她穿越重生卻安然處之的淡定。
盛鐵軍深深注視著她,唇角微微一勾。「是,你很勇敢,超乎我的想象。」
這天,刮起大風,接著降下大雪,不過幾個時辰,積雪已到小腿肚。
趙學安冒著風雪到大街上買了木炭,一進門,便連打了幾個噴嚏。
盛鐵軍蹲在地上的小火爐邊,爐裡的炭火燒得正熾。
「你在干麼?」她不解的看著他問。
「燒點炭火,你進屋會暖一點。」他慢慢站了起來。
見狀,她要上前去扶,他連忙伸手阻止了她。「讓我自己來,我想盡快恢復體力。」
他站定,往前兩步走向她,看著她凍得紅通通的雙頰和鼻頭,不禁微微皺起眉頭,下意識伸出大手,輕貼著她的臉頰。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教趙學安一怔,頓時心跳加速,心悸不已。
「你好冰。」盛鐵軍說。
「嗯。」她羞紅著臉,有點不知所措。「外面……很冷。」
她都幾歲了,又不是沒談過戀愛,只不過是摸個臉,她臉紅個什麼勁?
可惡,她的心跳得好快、好重,這陣子替他換藥擦澡,一開始雖然有點尷尬,但也沒這麼慌過,怎麼……
抬起眼瞼,迎上他正注視著自己的眼眸,她又心悸得有點昏頭。
還沒回過神,他已牽起她的手,將她凍僵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裡揉著、溫著。
她頓時瞪大了眼睛,驚羞的瞅著他,她想把手抽回,可他卻牢牢的抓住不放。
在他眼裡心裡,她是為愛跟他走天涯的辛悅,他愛她,有這樣的舉動合情合理,再說,他們都已經是夫妻了,想必也有過肌膚之親,像這樣揉揉手不過是「一塊小蛋糕」,不須大驚小怪。
只是,她不是辛悅,雖然她曾想過要替原主盡責——做他的好妻子,而且他還有著讓她垂涎三尺的容貌及身材,可要她愛上一個人,也得時間醞釀,兩人相處至今也不過十來天,她實在沒有辦法這麼快進入狀況。
看她漲紅著臉,但不是因為凍傷,而是因為害羞,盛鐵軍心裡微微一撼。
辛悅從來不會有這樣的表情,她是當今聖上送到風止關來伺候他的侍婢,聽說才入宮不到半年。
她淡定從容,不管見了什麼聽了什麼,表面上都波瀾不興,幾次她在他沐浴時進到浴間服侍他,縱然見了他的身體,也是面不改色。
而今,他只是握了她的手,怎麼她就臉紅心跳,像只想逃跑的小兔?難道是因為她失去記憶,所以個性也跟著變了?
思忖著,盛鐵軍又興起了再試試她的念頭,於是他故意親昵地輕喚,「悅兒。」
「嗄?」趙學安一震,驚羞的看著他。
「你後悔嗎?」他端起她的臉,深深的注視著她。
迎上他熾熱的目光,她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隨即倒抽一口氣,心虛又羞怯的搖搖頭。「不後悔……」
這話,她是替辛悅答的,至於她本人,沒有後悔,只有感恩。
是的,感恩,感恩老天爺做了這樣的安排,讓她得以復生。
她之所以能這麼泰然的看待穿越到古代重生這件事,只因她在二十一世紀早已是個無牽無掛的人。
她二十五歲,未婚,目前單身,她的雙親在她幼時便因車禍意外喪生,撫養她長大的是年邁的爺爺,不過兩年前爺爺也去世了。
爺爺是做花燈的師傅,有著一手好技藝,還曾經入圍國家薪傳獎,雖未獲獎,但在她心裡,爺爺就是第一名。
爺爺從小廣學著怎麼制作花燈,他做的花燈堅固耐用,上頭的彩繪亦是畫功了得的他親自畫上並提字。
她從小跟在爺爺身邊,不只深愛著花燈的美,也習得了一手技藝,只可惜在連傳統燈泡都被LED燈泡取代並慢慢淘汰的二十一世紀,花燈已是幾乎要走進歷史黑洞裡的夕陽產業。
沒有市場,也沒人傳承。
她大學念的是美術系,畢業後在一家廣告公司當業務助理,閑暇時就跟著爺爺做花燈,並幫忙設計網頁加以推廣。
無奈成效不彰,注意到這項傳統技藝的人,總是只有小貓兩、三只,讓她有點泄氣,也有些生氣。
爺爺過世後,燈籠店難以經營,最後終於關店大吉。
每當她下班回家,看著那些爺爺親手制作的燈籠時,常常忍不住掉下眼淚。
想起爺爺,趙學安突然一陣鼻酸。
見她突然紅了眼眶,神情悲傷,盛鐵軍心頭一震,不知怎地,他竟覺得這樣的她令人生憐。
「想起什麼,為何突然如此悲傷?」他問。
她尷尬的搖搖頭,低頭抹去淚珠,再抬起臉時,已是一臉粲笑。「沒什麼,我真的不後悔,而且很感恩……」
「感恩?」盛鐵軍不解地微微糾起濃眉。
「嗯。」趙學安點點頭。
「感恩什麼?」
她迎上他的目光,想了一下後說︰「感恩我不是一個人。」
雖然離愛上眼前這個男人還有一點距離,但她至少能肯定一件事,這男人愛她。
爺爺常說凡事皆有因果,如今她穿越重生,必然也有其道理。
她想,盛鐵軍一定是個老天舍不得收他的好人吧,他傷得那麼重,若無人照料醫治,肯定活不了。
辛悅命數已盡,老天便讓她代替辛悅活著,及時將他從鬼門關前拉回來,也許,老天給予她穿越重生的恩典,便是要她擔起這任務。
今後,她會以辛悅以及他妻子的身分好好活著。
他完全是她喜歡的類型,而且是個好人,她想,她會愛上他的。
「我會好好過日子,跟你。」趙學安輕笑道。
盛鐵軍只是凝視著她,並沒有多說什麼。
盛鐵軍的醫藥費不算便宜,加上他們的生活開銷及伙食費,趙學安發現她點當玉飾換來的銀兩已經所剩不多了,盛鐵軍的傷十天半個月是好不了的,她必須想法子掙點銀子,要不然再這麼下去,遲早坐吃山空。
於是覷了個風雪停歇的大清早,她張羅了盛鐵軍的早餐後,便出門尋活兒。
可她人生地不熟,而原主又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女,在這邊關地帶,實在找不到什麼適合她的工作。
中午,她買了點熱食跟包子回去喂飽了盛鐵軍,又出門繼續找工作。
到了傍晚時分,趙學安累了也倦了,卻還是找不到願意雇用她做雜活兒的店家。
幸好有家糧鋪的老板很熱心的指引了她一條路。「小姑娘,若你真這麼需要活兒,倒是可以上祁府去試試。」
祁鎮是祁府建立起來的,他們在鎮上是相當有名望的大戶人家,風評也極佳,趙學安已經別無他法,雖然覺得希望渺茫,卻還是得試一下。
於是乎她前往祁家求取一份工作。
果然如她所料,她被管事的大爺拒絕了,理由是……她太單薄瘦弱,干不了粗重活兒。
她失望又疲憊的自祁府小門走了出來,怔站在原地好一會兒。
這時祁府大門打開,一名圍著短裘、身著錦繡衫裙的老婦人帶著一男一女小孩兒走出來,兩人手上都提了一只燈籠。
老婦人跟兩名孩子的身後跟了兩、三個婢女跟隨從,顯見他們應是祁家人。
突然,約莫六、七歲的男孩哇的哭了起來。
「哎呀,心肝,你怎麼了?」老婦人十分不舍。
「我的燈籠破了!」男孩難過的哭著。
老婦人蹲下來檢查了一下,哄道︰「不礙事,只是一個小洞,燭火不會熄的。」
怎料她的話才剛說完,一陣風吹來,燈籠的火光立刻滅了,見狀,男孩哭得更傷心了。
「家寶,別哭,趕明兒個再給你買只新的燈籠,行嗎?」老婦人安撫道。
「不要!不要!」祁家寶用力跺腳哭鬧,根本不買帳。
老婦人看來是兩個小孩子的祖母,而且是非常寵溺孫子的那種類型,看孫子哭得凶,她一籌莫展,眉心緊鎖。
看見這一幕,趙學安深深覺得她的機會來了,她連忙趨前,禮貌地問候,「老夫人,您好。」
祁老夫人見她面生,有點疑惑,「你是……」
「小女子名叫辛悅,半個月前剛與丈夫來到祁鎮。」她說。
「是嗎?」祁老夫人不知道她想做什麼。
「老夫人,我剛才聽到小少爺在哭泣,似乎是他的燈籠破了,是嗎?」趙學安問。
「沒錯。」祁老夫人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瞧他哭得多可憐……」
「如果老夫人不嫌棄的話,可否讓辛悅替小少爺修補燈籠呢?」
聞言,祁老夫人一怔。「你會修補燈籠?」
「我祖父及爹爹都是花燈師傅,辛悅自小耳濡目染,也學到一些技藝,請老夫人讓我試試吧。」趙學安一臉誠懇的注視著祁老夫人。
祁老夫人想了一下,轉頭看向哭得都快喘不過氣來的寶貝孫子,點點頭允了。
祁老夫人將她請到府內,給了她紙跟米糊,她熟練的將原本的燈紙拆下,重新糊上新紙,不到半個時辰就完成了。
祁老夫人跟兩個孩子都看得入神。
「小姑娘,你真不簡單啊。」祁老夫人贊美道。
「謝謝老夫人誇獎。」趙學安謙遜地微微一笑。「不知府上可有筆及彩墨可以借來一用?」
「當然。」祁老夫人立刻喚了名婢女取來筆及彩墨。
趙學安是學美術的,畫功一流,她用彩墨在燈籠上畫了皮卡丘、雷精靈、火焰鳥、皮寶寶跟太陽精靈等神奇寶貝的角色。
「哇!」祁家寶贊嘆驚呼。「這些是什麼?」
趙學安笑著一一替兩個孩子介紹。
「什麼是皮、皮卡丘?」祁家寶微歪著頭問。
「是啊,什麼是皮卡敲?」才四歲的祁家葳咬字還不是很清楚。
「皮卡丘是一只很厲害的神奇寶貝。」趙學安心想,她得用他們明白的話語來解釋。「從前,有個叫小智的男孩為了成為神奇寶貝大師,從一位厲害的仙人那兒得到神獸皮卡丘,然後出發做修行之旅,旅途中他認識了很多人,也遇到更多的神奇寶貝,這些神獸都有特殊的能力,例如皮卡丘會發出很強很強的電流……」
「什麼是電流?」
「電流有點像是天上的雷電,被打到了會受傷喔。」她說,「不過皮卡丘是好的神獸,不會亂電人的。」
祁家寶聽得津津有味。「你為什麼會知道?」
「我嗎?」趙學安咧嘴干笑。「我……我也是聽我祖父說的。」
「那你祖父見過神奇寶貝嗎?」祁家葳天真的問。
「可能吧。」趙學安抓抓臉,胡謅一通,「這也是他教我畫的。」
「你可以教我畫嗎?」祁家寶的兩只眼睛閃閃發亮地瞅著她。
「咦?」趙學安一楞,她原本只是想幫忙修補燈籠,然後換點酬勞或是一份工作,沒想到……
「祖母,我要畫皮卡丘。」祁家寶拽著祁老夫人的手。「我想畫畫。」
「祖母,葳兒也要。」祁家葳抓著祁老夫人的裙子。「我喜歡皮寶寶。」
祁老夫人學得好氣又好笑。「行了、行了,祖母明白了。」說完,她笑視著辛悅。「小姑娘,你方才說你跟丈夫剛到祁鎮,是嗎?」
「回老夫人的話,是的。」
「你丈夫是做什麼的?」
「不瞞老夫人,我丈夫因故受傷,如今還在養身子,家中生計都在辛悅肩上。」
「是嗎?」祁老夫人有點訝異,也十分同情。「那你可以到這兒來教家寶跟家葳畫畫嗎?」
趙學安難掩驚喜。「老夫人,辛悅十分樂意。」
「嗯。」祁老夫人點點頭。「那好,你明兒個就來吧。」
「謝謝老夫人。」趙學安連聲答謝。
談好了上課的時間跟酬勞,祁老夫人又問了些她的事,得知她懂得花燈及燈籠的制作,相當熱心的允諾會替她宣傳。
向祁老夫人告辭後,趙學安迫不及待的要回家跟盛鐵軍分享這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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