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少奶奶大駕光臨
雷青堂與水玉蘭的船走的是大運河,這條運河北起京城,南至杭州,流經天津、河北、山東、江蘇和浙江。
這日他們的船暫時停靠在蘇州補給物品,兩人趁機下船走走,遊覽蘇州風情。
蘇州之美,盡在杜荀鶴《送人遊吳》的詩中呈現出來——
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古宮閒地少,水巷小橋多。
夜市賣菱藕,春船載綺羅。遙知未眠月,鄉思在漁歌。
雷青堂走在蘇州街上,他濃眉深目,形象俊貴,只可惜不茍言笑的冷僻氣質,令經過身邊的人驚鴻一瞥後便趕緊移開目光,不敢多望。
一名俏丫鬟—— 不,是俏婦人跟在他身後,她臉龐圓圓,鼻梁上還掛著幾顆可愛的小雀斑,眼睛大而靈活,而此刻這雙活潑的眸子,正充滿興奮與好奇的四處張望著這個她初初到來的地方,從建築到路邊賣的東西,對她而言無一不新奇,跟在河北祁州的人文景物完全不一樣。
她自九歲被雷家買去後,便從未曾離開過祁州,這回隨二少爺到南方,倒真有機會增長見識了!
雷青堂背後跟著一個好奇寶寶,面上雖看不出什麼情緒,但不時慢下腳步等人,而這世上可沒主子等丫鬟的道理,他倒是寵得不動聲色,毫無怨言。
「小嫂子,小嫂子,您且來瞧瞧我的簪子!」路邊的小販對著她喊。
小嫂子?這是喊誰呢?她左右張望,不會喊的是後方的胖婦人吧?
「穿青色衣裳的小嫂子,這支簪子的顏色正好配您的青裳,帶一支回去吧!」小販繼續喊,還邊推銷。
青裳?後頭的胖婦人穿暗紅衣裳,穿青裳的是自己,這是在喊她了!
但小嫂子……胡喊什麼,她可是雲英未嫁的姑娘,什麼小嫂子—— 啊!
她驀然想起什麼,摸摸自己挽起的頭髮。二少爺說的,得扮夫妻,她這會的裝扮不就是個婦人,原本以為小販叫錯,心裡正惱著,這時可沒話說了。
只是她還不適應自己身分的轉變,臉龐克制不住微微的發燙,偏神情還得故作自然。
大眼望著小販手中的簪子,這支簪子木頭做的,不算名貴,唯一特別的是這是一支綠葉造型的簪子,綠葉部分點漆生動,顏色又正好與她現在所穿的衣裳搭配。
「這怎麼賣呢?」水玉蘭有幾分喜愛的問。心想只要不太貴,買起來做個紀念也不錯。
「您瞧這手工多精細,價格也不貴,我算您四兩就好。」小販見她衣著不俗,衣料質地上等,便伸出四隻指頭的獅子大開口。
殊不知她身上的衣飾都是離開雷府前,春實實替她準備的。
水玉蘭自己初見到這些衣料也嚇了一跳,這哪適合下人來穿,是雷府主子才穿得上的,本來她不肯帶上,可春實實告訴水玉蘭,這是雷青堂拿了筆錢給她置辦的,說是雷家出來的即便是丫鬟也是門面,出遠門寒酸不得,這話讓水玉蘭反駁不了,只好帶著這置辦得像嫁妝似的名貴衣飾出門。
她這會聽見要四兩銀子馬上咋舌,開玩笑,自己一個月的月俸也不過八兩銀,而這簪子就抵她半個月的銀子,當場嚇得搖手。「我只是隨口問問,沒要買的。」說著想起自己是跟著二少爺走的,這下教支簪子給吸引了,萬一跟丟了人,那可慘了,連忙趕著要去追人。
哪知這才轉身就撞進了雷青堂的胸前,他胸膛堅硬,這一撞她鼻梁可吃痛了。
「二少爺,您不是走遠了,什麼時候回頭的 」她揉著痛鼻問。
他瞧她鼻子都撞紅了,雖心疼可面上仍無表情。「妳不跟牢,人丟了,我能不回頭找嗎?」
他這一說,水玉蘭可沒話說了,自己貪看東西而忘了主子,實在是離譜,她馬上彎了腰的要認錯。「奴—— 」
他立刻瞪視她。「咱們是夫妻,哪需計較這些,還不拉直腰將妳要說的話收回去!」
他這一警告馬上讓她想起自己的身分,她扮他的妻,哪有妻子彎腰自稱奴婢的,連忙站直身,嘴巴也閉上,少說少錯。
他見她「長記性」了,曉得自己是誰後,這才板著臉的轉向小販。
小販沒見過渾身氣質這麼冷漠的人,原本帶著的職業笑容霎時掛不住,身子不由得還打了個冷顫。
「你再說一次這支簪子多少銀兩?」雷青堂冷聲問。
小販面對他莫名一陣緊張,張口道:「四……」
「嗯?」
「三……二……一兩銀。」在雷青堂犀利目光下,小販自動一減再減,最後竟喊出成本價,一毛也不敢多賺。
「成,東西交給我娘子吧。」他丟下一兩銀給小販。
小販收下後趕緊將簪子雙手要奉給水玉蘭,可水玉蘭訝然,四兩的東西居然一兩就能成交,可見這小販多不老實,不禁升起一團火氣來。「你怎麼做生意的?我買就是四兩,我家二少……相公開口一兩就得,這中間差了三兩,你這是黑心暴利,還是見我女人家好欺 」
小販一臉的尷尬。「這……小嫂子,對不住了,我也是一時……記錯價錢了,不是有意誆您的。」小販說,垂目偷瞄向她身旁的雷青堂,不敢說自己是被她身旁男人嚇老實的。
不過說也奇怪,這男人就寒著一張臉,其實也沒說什麼,怎麼自己就心虛的吐實了
「哼,相公,咱們這一兩拿回來吧,現在這簪子再便宜我也不想要了!」她生氣的朝雷青堂說。
「確定不買?」雷青堂問,以為她喜歡的。
「我才不向騙子買東西,確定不要了!」
「也好,我瞧這簪子材質普通,不買也罷,再走幾步前頭剛好有家珠飾鋪子,到那挑去吧!」因為雷青堂經常行走各處做生意,蘇州這裡自然也來過好幾回,他對這條鬧街熟,曉得領她去哪裡買好貨。
「好,咱們就去那鋪子買,想必那裡的東家該比這路邊小販老實多了。」她不滿的狠狠瞪那滿臉通紅的小販。
小販揩了揩額上的汗,知曉雷青堂說的珠飾鋪子是哪家。能去那挑貨的還能是普通人家嗎?自己是有眼不識泰山,誆錯人了,便乖乖奉回一兩銀還給人家。
雷青堂取回銀子後,不再看小販一眼,牽起水玉蘭的手領她往前方去。「咱們走。」
她的手忽然被他溫暖的握住,愣了愣。這……二少爺怎能牽她的手?這不合體統啊!
當她回神過來要掙開時,他已道:「就是這裡了。」
她聞聲,先抬頭往面前望去,這一望,連手都忘了掙脫,還險些停了呼吸。「這……這是哪兒?」
「瞧不出來嗎?珠飾鋪子啊。」
她嚥了嚥口水,眼兒瞪得大大的。「珠……珠飾鋪子,怎麼瞧起來像座行宮?」眼前這氣派的外觀,豪華得就像皇帝行宮,這麼個錦繡門面,裡頭賣的東西還能便宜嗎?
自己方才是氣那小販做生意不實在,才故意說要到別處買,其實不買也行的,尤其這處……她不敢進去了,因為裡頭的東西她恐怕一件也買不起。
「進去吧。」他拉著她要往裡走。
「等等,這裡……這裡沒有適合我的!」她連忙阻止的說。
「不適合?妳還沒見過裡頭的東西,怎就知不適合了?」他問她。
「就……」她眼看「行宮」裡的人,正要客氣出來迎他們進去,她拉著他就跑。
「妳做什麼 」他扯住拉著自己跑開的人,有些惱怒了。
「我……」水玉蘭回頭見鋪子的夥計出來了,瞧他們拔腿就跑的模樣,表情錯愕,又見雷青堂那張陰沉的臉,登時明白自己幹了什麼蠢事。她讓主子丟臉了,竟然在人家的鋪子前逃走,明擺著寒酸不敢進門,堂堂雷家二少爺,怎會買不起,這教人得知,讓他臉往哪擺?自己真是糊塗透了!「二少爺,對不起,奴婢……不該……不該……」她咬唇不知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為才好。
他盯著她無措的神態,驀然一想,就明白她為什麼會有這舉動了,輕嘆了一聲。「來,跟我來!」
雷青堂再次拉起她的手,離開大街,往小巷裡去,不久進到一間外觀陳舊不起眼的雜貨鋪子內。
他們踏進鋪子後,一名中年男子迎了上來,這人衣飾樸素,看起來面容和善,見到雷青堂後露出驚喜表情。
「哎呀,稀客稀客,雷二爺來到蘇州,怎麼有空到我這來呢?莫不是有大買賣要報與我知 」這人高興的問,顯然與雷青堂是舊識。
雷青堂表面上是雷家在外接頭的藥材商,但其實私底下他另有自己的牙商事業,所謂牙商,即是居中仲介各種商品的買賣,這方面他做得有聲有色,規模與勢力遍及南方,但他為人低調,真正知曉他牙商生意有多大的人並不多,而這名中年人叫劉定東,是少數知曉他底細的人。
雷青堂為人雖冷漠,但做起生意來卻是極為可靠穩妥,因此才能在短短幾年內將牙商生意發展起來,這門生意利潤豐厚,並不輸雷家賣藥材的收入,所以他不爭雷家家主之位也是有原因的,靠著這個,也能有自己的一片天,沒必要非與兄弟爭家產不可。
雷青堂含笑。「今日是來找你買東西的,至於大買賣日後有得是機會。」
「喔?雷二爺想買什麼?」
他瞧了眼身旁的水玉蘭。「買適合她的。」
劉定東這才留意到他帶了個女子在身邊,而這可是稀奇的事。認識雷青堂三、四年了,每次見他總是自己一個人,要不就帶著總管朱名孝,何時見過他身邊有女人的 著實令人起了好奇心。「這位是……」「她是蘭兒,我娘子。」雷青堂自然的介紹。
劉定東訝然之後露出喜色。「我就說雷二爺從不帶女人出門,今日身邊怎會出現俏佳人,正納悶呢,原來是帶二少奶奶上我這挑東西,好好好,既是二少奶奶大駕光臨,您要什麼說一聲,就算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給您摘下來!」他對著水玉蘭說。
水玉蘭尷尬極了。扮二少奶奶這件事本就令她無措,況且這人明顯識得二少爺,偏二少爺還是這樣介紹,自己只能配合,但除了乾笑也不知怎麼應對了。
劉定東見她客氣,索性轉向雷青堂問道:「雷二爺想挑什麼給二少奶奶呢?」他請拿主意的人說。
「都好,髮飾、衣飾、墜飾,什麼都行,她喜歡就好。」他語氣淡淡,可明瞭他的人自然已經充分聽出他的寵溺之意了。
劉定東馬上笑著點頭。「知道了,只要二少奶奶滿意就好。來人,先將梨花房的貨帶上來給二少奶奶瞧。」他轉身擊掌高呼。
下一瞬,原本空蕩蕩沒人的鋪子,突然在角落開了一道門,那處原來看不出有門的地方,這一開才知有玄機,再往門上瞧,有塊小匾,寫著「梨花房」三個字,而若再仔細將鋪子瞧上一圈,會發現原來這鋪裡的暗門不只一道,順著梨花房過去是一排的小匾,匾上刻著「茶花房」、「櫻花房」、「牡丹房」、「芍花房」、「梅花房」等等,共有十幾個暗房。
梨花房裡出來了五個人,每人手上皆托著一個玉盤,盤上躺著珠簪、玉環、金墜、銀飾等物,東西送到了水玉蘭跟前擺成一排,登時她眼睛都瞧花了。
這眼前的東西件件精美別緻,她沒想到這樣不起眼的地方,能有這麼好的貨色?
「這個……相公,其實我沒想挑什麼,不如今日先回去了,下次再來買……」她赧然的朝向已然坐定喝香茗的二少爺說。
雷青堂放下就口的香茗,輕瞥她問:「這些也不滿意嗎?」
「不是不是,這些東西都極好,只是我……」她不好意思說自己阮囊羞澀啊!
他哪瞧不出她擔心什麼,輕笑一聲說:「方才妳不肯進金花珠飾,嫌那門面太氣派了,可在這裡妳大可放心的挑,劉老闆是我的老相識,價格會算實在的,不會像那街頭小販亂開價。」他告訴她。
「是啊是啊,二爺是行家,就算我想亂開價也不敢的。」劉定東也接口,心想,原來他們去過金花珠飾了,那裡賣的東西固然不錯,但與自己相比……
雖然雷青堂都這麼說了,水玉蘭臉上仍很是為難。「可是我這……」她月俸有限,不想亂花錢啊!
雷青堂見她仍猶豫,自是曉得她節儉的心思,撇嘴道:「妳挑吧,挑中的帳單劉老闆會與我算的。」他本就打算送她,這才帶她過來的。
「這怎麼可以,我怎能花您的錢—— 」
「怎麼不可以,妳是我雷青堂的妻子!」這「妻子」兩字說得特別重,讓她立時閉上嘴巴。
可不是,他連對這姓劉的東家也這樣介紹,自己能駁他的話嗎?且若再推辭下去,只會又讓他受外人笑話,算了,大不了自己挑件小東西,事後再將錢還給他便罷,至少在外人面前不會失了他的面子。
硬著頭皮將目光調向玉盤裡的東西,但刻意避開玉品,是因為自己對玉石頗有眼光,曉得玉盤上的玉品不俗,價錢也不會便宜。
仔細巡視一輪後,她終於選了兩顆小小米粒大的珠子,盤算這做成耳環挺高雅的,重點是,小東西應該要不了多少錢。
「這不貴吧?」為求保險起見,她不敢馬上就打包,先試探的問向劉定東。
「不貴不貴,才這樣而已!」他比了個一後,再比五。
這是一兩五的意思,她鬆口氣,勉強她還負擔得起,臉上不禁帶笑了,這裡賣的東西,果然實在。
「那我就要這兩顆珠子!」她決定買了。
「二少奶奶果然好眼光,這在外頭可是有錢買不到的,若非瞧在二爺面上,這我是不會拿出來賣的。」劉定東笑說。
她當是生意人吹噓自己的東西,只是笑笑,就當自己撿到便宜吧!
「妳若覺得其他東西還可以,不妨多挑選幾件。」雷青堂喝著香茗,閒適的鼓勵她。
水玉蘭側著頭去瞧玉盤上的東西,想起了一個人。若這裡的東西不貴,倒是可以多挑件給她,回去雷家時也可當個禮物。
「嗯嗯,那我就多瞧瞧了。」她起了興致,沒了方才的推託,主動又瞧中了一只金手鐲,問了價,劉定東比了個四。
四兩銀,雖貴了點,但送給四少奶奶的話,她會喜歡的……還有這個用銀絲線縫的小荷包也不錯。
一問,一兩銀。
「行,也要了!請問還有其他嗎?」她居然買上癮了,欲罷不能,還主動問起要別的。
劉定東馬上點頭。「您還想要買哪方面的?」
「這……有合適男子用的嗎?」
他聞言笑著瞧向了閒坐的雷二爺。
雷青堂表情有些訝異,沒想到她會想到他,還想替他挑東西?
「有有有,來人開鐵樹房!」劉定東一喊,左邊的暗門被開啟了,送了幾個玉盤出來,上頭有男子頭飾、腰飾、玉扇、印章、文房四寶等等,件件皆是精品。
她一眼瞧中了一枝狼毫筆。「我就要這個,這多少銀子?」水玉蘭喜問。
劉定東再瞧了眼雷青堂,見他嘴角隱隱含笑,這是也滿意這樣東西了。
「沒多少。」劉定東朝她比個五。
五兩啊……這麼貴……她猶豫了。
劉定東見狀,立即又說:「這枝筆產於東北,品質上品,筆桿挺拔、毛鋒尖齊圓健,難得您喜歡,我也半賣半相送,就給您這個數字吧。」他隨即比了個三,既是要送給雷青堂的,他樂做這個好人,也趁機討好雷青堂。
她見了數字,露出笑臉。「那請將這狼毫筆包起來。」她撿了便宜,買得也爽快了。水玉蘭這又東撿西撿買了幾件小東西才踏出劉定東的鋪子,拎著禮物,她笑開懷,內心也盤算著,今日總共花掉她二十兩左右的銀子,約莫她兩個多月的月俸,儘管心疼自己的荷包扁了一大塊去,可也買得心滿意足,最重要的是,回雷府該給大家的禮物都有了。
雷青堂見她手上拎了不少東西,主動要幫她提過去。
「這些奴婢來就好,怎能讓二少爺提,況且,這可都是奴婢自己的東西,哪好勞煩到二少爺。」她不敢讓他幫忙。
雷青堂難得笑臉,瞧上去心情不錯。「誰說這裡頭沒我的東西,這其中的狼毫筆不就是要給我的嗎?」他笑問。
她眉一挑。「二少爺是不是誤會了,這枝狼毫筆奴婢是打算送四少爺的。」
他臉色一僵。「送四弟的 」不是給他的
「奴婢今日挑的,除了那兩顆小米粒珠子是給自己的外,其餘的都是要給雷府大家的禮物,尤其那最貴的金鐲子是要給四少奶奶的。」她告訴他。
他聽了臉龐瞬間僵了泰半。自己花了大筆銀子寵她,而她居然買的都是旁人的東西,就連那狼毫筆也不是給他的!
「妳—— 」他氣得想罵人了。
「雷二爺,雷二爺,請留步!」一名小夥計在街上追著他們喊。
水玉蘭聞聲回頭,瞧見是劉定東的夥計,方才他還幫著替她打包東西,直拎到鋪門口才交給她自己提。
「怎麼了?是咱們落了什麼,還是少算了什麼?」她問那夥計。
夥計趕緊搖頭。「您沒落了什麼,也不是少算,是多算了,我家東主說雷二爺給的銀票數字多了,明白這是雷二爺有意打賞,但我家東主說,能做雷二爺的生意已經十分榮幸,怎好再拿雷二爺的賞銀,這錢還是請雷二爺拿回去。」夥計掏出銀票本要交給雷青堂的,但因為問話的是水玉蘭,便直接將銀票交給她,心想兩人是夫妻,銀票還給誰都是一樣的。
她接過銀票,瞧了上頭的數字,蹙了眉。「這……沒錯啊,我買的東西差不多是這個數字。」哪來的賞銀在裡頭,是不是搞錯了?
「這不是您的買金,您的買金是兩百兩銀子,這只是雷二爺一成的賞銀而已。」小夥計說。
水玉蘭嚇了一大跳。「你說什麼?我買的東西不是二十兩,是兩百兩 」她大驚。
「咦?咱們東主比的價您都瞧清楚才買的不是嗎?」
「難……難不成,他……他比一不是一兩,是十兩 」
「欸,沒錯啊,這是行話,好比您剛買的兩顆珠子,那可是養了十五年才得的小東珠,市價三十兩,我家東主僅算您一半價,十五兩而已。」
她聽了差點厥過去,自己這兩顆小東珠居然要十五兩,那麼自己買給四少奶奶的就是四十兩,是她認知的十倍價錢,她青了臉,這下就算把自己全部家當繳出來,再把自己給賣了,也湊不出兩百兩……
「這銀票拿回去給你家主子,說我不想他損失太大,這些東西價值多少我清楚,這是補償他的。」雷青堂取走她手裡的銀票,再交回到小夥計手中。劉定東為籠絡他,將價格都壓低許多,他不想佔人便宜,這才多給二十兩。
「可是我家東主交代—— 」
「做生意將本求利,賠本生意沒人做,我不會讓人白吃虧的,你這樣回去跟劉老闆說,他會懂得我的意思,將來我與他生意上還有得是機會合作。」
小夥計一聽就明白了,他知道雷二爺是牙商中的一把好手,經過他引介的買賣,少有不能賺大錢的,自家主子也是想趁機討好眼前的這人,盼他得了便宜,將來介紹更多好生意上門,既然這人明瞭主子的心意,那他就不再多說了,拿回銀票便告辭回去。
小夥計走後,水玉蘭還杵在原地不動,連他取過她手中大包小包的東西也沒反應。
「走吧,咱們該回船上了。」他提醒她。
「二……二少爺……」她仍舊站著,臉上表情難以形容。
「怎麼了?」
「奴婢想,這些東西是不是可以……可以……」
「可以什麼?」
水玉蘭抿緊唇,久久說不出話來。她後悔至極,後悔當初沒問仔細就瞎買,這會想拿回去退貨,都說不出口,且這一退,不是又丟了二少爺的臉面,因此這退貨兩字是說不出口了,她只得咬牙道:「這錢……兩百兩……加上您給出去的二十兩賞銀,共兩百二十兩……奴婢想……想……」
「妳想將錢給我?」
「奴婢原是這樣打算的……」她快哭了。
「那現在呢?」
水玉蘭抹抹臉,厚起臉皮。「能否……能否……」
「能否不還錢?」
「不……不是的,能否給寬些還錢的期限?」她臉皮還沒厚到想賴帳,打算今後努力工作,將每一分月俸都存下,分月還給二少爺,這一算,她至少得兩年多才還得清這筆錢了。
只是,那劉老闆的鋪子看起來不怎麼樣,怎麼賣的東西很怎樣,狠狠讓她破產了。
「不行!」雷青堂拒絕。
水玉蘭一愣,眼淚已在眼眶中打轉了。以為他當初說要送她的,而今她不收要還錢,他該會多些寬容的,怎知一口就回絕了!「那……奴婢一時還不出錢來。」不是她要耍賴,是真沒錢還。
他瞇眼瞧她盈盈的淚光,沒有心軟,反而帶著狠勁。「妳幫四弟夫婦挑禮物時不小氣,雷府上下誰都考慮到了,可偏沒有我!妳既然花得下錢買東西給他們,那我又何必替妳擔憂還不出錢的事,照妳所說只有那兩顆東珠是妳自己要的,這樣東西的錢儘管算我的,至於其他的,妳得付清!」
她張大嘴。二少爺這是氣惱自己沒買禮物給他嗎?可他們是一起出門的,這還需要她買禮物?她不能理解他在氣什麼。
「哼,若馬上還不出錢來,妳得做件事還債!」
「做什……什麼事?」她可真見識到了,雷家少爺果然都是生意人,一點都不吃虧。
「你得要——小心!」雷青堂正要說,忽然由巷子口跑出一名穿著破爛的小姑娘,眼見她跑得急,就要撞上水玉蘭了,他立即伸臂攬過水玉蘭,免去她被撞上的危險。
水玉蘭被攬進他懷裡,卻還搞不清發生什麼事,忽然聽見一聲聲刺耳的尖叫,扭首去瞧後,大吃一驚,只見兩個大漢正毫不留情的將小姑娘摔在地上,還起腳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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