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午後,陽光燦爛如流金,穿透玻璃帷幕,寫意地潑灑在廣新集團總部寬敞潔淨的地板上,映出一層淺金色的瑩瑩光澤。
費了一番周折,好不容易爭取到企業贊助經費,陸離開廣新集團財務部時,樂得都快要中風了。
他踏著流金,走在光澤瑩瑩的地板上,心情像涂了蜜似的,步伐飛揚宛若一名芭蕾舞者,甚至幾次難忍興奮地親吻手中的支票。
瘋了,真的!
若是眼前走來一個人,只怕他還會沖上前去抱住對方,大聲吶喊萬歲!
陸會這麼高興不是沒有原因的,對一個經費嚴重不足的偏鄉高中棒球隊來說,能夠拿到這筆十萬塊的贊助,根本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有了這筆錢,未來一年,不只來豐高中棒球隊的訓練經費不用愁,扣除林林總總的必須花費後,還可以添購手套和球棒……
陸滿腦子都在想著要怎麼花這筆錢。
然而當腦中的計劃走完一整年,輾轉來到下一個年度,殘酷的現實就像一盆趨近凍結的冰水,倏地潑向陸打從方才就不斷發熱的腦門——
澎湃的思緒瞬間冷卻,陸整個人清醒過來。
定了定神,恢復一貫冷靜思考的陸,理智地搖了搖頭。
不行,還是得省著點用,雖說未來這一年可以暫時不用為此發愁,但是這類的體育贊助經費向來爭取不易,誰知道明年、後年、乃至于大後年……是不是還有這樣的機會和運氣。
陸二話不說,立刻刪除腦中奢侈的敗家計劃。
那顆號稱擁有最強大精算能力的腦袋,立即將這筆錢又重新仔細規劃一番,嚴實核抓每筆可能的支出,務求每一分錢都精準的花在刀口上,絕對不允許有一星半點的浪費。
陸天生對數字有著別人所沒有的敏感度,思緒明快邏輯清楚,不管是吃飯睡覺洗澡走路,通通都不影響他用最快的速度,在腦中建構出一張結合財務收支的執行計劃表。
曾經有個人對他說,他若從商,將會是個很棒的生意人,他可以給他機會。
但對陸來說,人生不該只有賺錢這個選項,應該還有更多更多的可能。
而他現在就在挑戰這些所謂的更多的可能。
用他自己爭取來的機會。
原本一門心思都擺在經費規劃上頭,直到敏銳的耳朵察覺到有一串腳步聲正朝這里接近,陸本能地抬起頭——
前方有群人,團團簇擁著一位重要人物,正浩浩蕩蕩的往陸的方向走來。
看見被包圍的重要人物,陸深邃而清冽的眸底,一抹幾不可見的異色倏忽閃過,機警如他,連忙閃身躲向轉角一個大型觀賞植栽的後方,盡可能的將自己的身影妥貼地隱藏起來,從頭到尾沒有半點遲疑。
直到那群人經過眼前又澈底遠去,陸這才重新走了出來。抿著唇,黑眸幽幽地望向人群中遠去的背影,臉上表情諱莫如深。
許久,薄唇輕扯,帶點玩世不恭的散漫少年氣質的他,吹了吹額前的發。
「呼!好險!」
說真的,方才要是被逮到,他今天肯定很難脫身。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不惜冒險前來,才順利為球隊爭取到經費,拿到這張寶貴的支票,不是嗎?嚴格說來,這應該可以說是一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概念實踐,若是能運用到棒球場上,應該也是個挺不錯的戰術。
陸自我解嘲的歪了歪唇。
腳跟一旋,轉身,陸當場楞住,整個人像是被點穴,完全無法動彈。
「陸?!」
驚詫中揉著一股乍喜的男嗓,讓陸無奈地閉了閉眼。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來告訴他,這只黃雀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為什麼他半點都沒注意到?
眼見逃不掉,陸索性摸摸鼻子,乖乖束手就擒。
不,他是自投羅網。
陸擠出花一般的笑容,主動迎上前去,「嗨」字的音階才發了一半,就被突如其來的一記猛烈撞擊打得潰散飛揚,陸的胸口也跟著隱隱作疼。
「你這臭小子,回來怎麼也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
被抱緊處理的陸苦笑望天。
「呃,你要不要先松手,我、我……快要喘不過氣了……」
宋梒才不管,楞是多抱了一會,才心滿意足的放開陸。
「是不是想清楚了,願意回來幫董事長了?太好了,這樣做就對了!雖說你現在還年輕,也不能老窩在那個小學校里虛度光陰。」宋梒一把搭在陸肩上,「見過董事長沒?走,剛好我有事要找董事長,我們一起過去。」
相較于宋梒的激動、主動,陸卻是一動也不動。
饒是宋梒再遲鈍,此刻也從陸臉上淡漠的表情嗅到了不對勁,「怎麼了?你不會還是不想回來幫董事長的忙吧?」
「從來就沒考慮過。」陸一臉淡笑地望著宋梒。
宋梒不能理解他為什麼就是不肯,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機會,難道他就不想好好地發揮他這身天分和才能?
「為什麼?陸,你明明那麼優秀!你若能回來,董事長一定會很高興。」
「我的人生從來就不是為了讓他高興才存在的。」
宋梒瞬時語塞,和陸有幾分神似的俊逸臉龐上明顯寫著失望。許久,吶吶低喃,「……我還以為你今天來是已經回心轉意。」
「抱歉。」陸真心道歉。
宋梒理解的拍拍他肩膀,盡管覺得遺憾,「董事長知道你今天會來嗎?」
「當然不知道,否則我還能在這悠哉悠哉地逛大街嗎?」
宋梒一臉狐疑地望著陸,「那你又是為什麼來?」
陸天生是個倔脾氣,能夠不踏進這里一步,就打死不來。換言之,他既然來了,就肯定有事。這也就是為什麼宋梒一見到他,便誤以為陸是打算接受安排,進入廣新集團。
「領支票。感謝貴集團熱心公益,願意贊助偏鄉孩子的棒球夢,我謹代表來豐高中棒球隊向廣新集團致上十二萬分的謝意。明年的黑豹旗全國高中棒球大賽,我保證,我們一定會表現的比今年更好!」
即便內心再不喜歡踏進這里一步,可為了爭取隔球隊的經費,陸願意勉為其難的走一遭。
「就只是為了這個?!」宋梒簡直不敢相信。
「當然!因為廣新集團是所有提供贊助的單位里,最慷慨的一個啊。」十萬塊欸,陸晚上睡覺作夢都會笑。
宋梒都快要厥過去了。這個陸是腦子壞掉了吧?只要他願意,他所能擁有的又何止是這區區十萬的贊助經費?!
「陸,你明明可以擁有更多。」
「我不需要更多,十萬塊恰恰好。當然,如果你願意出資認養球隊,我們來豐高中也非常歡迎。」眸光閃爍頑皮。
宋梒真是拿陸沒轍,「完全認養我恐怕沒這能力,友情贊助一二還是可以的,回頭我讓人寄張支票過去。既然回來,晚上一起吃飯。」
「不了,球隊周末還要訓練,我今天就得趕回來豐。下次吧,下次我會狠狠地敲你一頓的。」
「不過去跟董事長打聲招呼嗎?」
努努嘴,沉吟須臾,「還是別打擾大忙人了。」聳肩,揮揮手,陸轉身大步離開。
宋梒無言目送陸離去。
其實他很羨慕陸,正因為羨慕,所以不能理解,明明就是個人才,卻偏偏只想窩在偏鄉小鎮當老師,唉,真的是很可惜。
走出廣新集團,陸抬頭看了看頭頂上這片晴朗的天空——
可以想象,他離開後,宋梒肯定又要對著他的背影唉聲嘆氣個老半天,說什麼好可惜之類的老話。
對陸而言,可不可惜這種事,別人說的都不算,得他自己說了才算。至少截至目前為止,陸都不覺得當一個偏鄉教師有什麼好可惜的。
這原就是他一直想要從事的工作,打從他很小、很小,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時,他就已經在心里立定了這個志向。
他想要像外公、外婆當年那樣,守護偏鄉的孩子,守護這些一不小心就會被粗心又自私的大人們忽略掉的孩子。
不過,他也不是個滿腦子空有理想,不甩現實為何的傻瓜,絕對不會天真的以為夢想可以靠吃空氣就能活,錢還是很重要的。
像現在他就覺得心里特別地踏實。
陸拍了拍背包里的支票,心情美美的,昂首闊步地準備搭車回來豐鎮。
車站大廳人滿為患。
劉牧葳拎著簡單的行囊來到購票窗口,買了一張回老家的單程車票。
距離發車時間還有十幾分鐘,她沒有半點懸念,徑直走向車站大廳的便利商店給自己買一罐瓶裝水。
站在結帳隊伍里,劉牧葳昔日明亮的黑眸,黯淡地宛若兩灘死水,有泰半時間都呈現失焦狀態,整個人一動也不動,活像尊石雕像,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拒絕和外界產生連結的腐敗氣息。
直到身體被一名拎著大包小更、搶著買飲料的冒失婦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劉牧葳才有了反應。
掀眸,冷冷淡淡地朝始作俑者瞟去一眼——
但也就是一眼。
對方沒有道歉,劉牧葳也並未指責,波瀾不興地收回目光。
目光一看、一收之間,劉牧葳不經意地在右手邊的雜志架上,看見被選作封面人物的自己。
接受W女性雜志專題采訪時,劉牧葳還處在愛情、事業兩得意的人生顛峰,盡管只是一襲最普通不過的白色廚師袍,穿在她身上就是特別地自信醒目。
曾經,大家都說她前途一片看好,甚至私下揣測,也許再過不了多久,她就能成為台灣五星級飯店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行政主廚。
可誰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做出離開的決定。包括她自己。
響應內心的召喚,劉牧葳毅然決然的辭去H酒店餐廳主廚的工作,拋下令人欣羨的大好前程,揮別她親愛的家人、她狼狽不堪的愛情,一個人離開她自小熟悉的城市,選擇回到記憶中的老家重新開始。
這是她經過反復思考後所做下的決定,並不是一時沖動為之。
原因很簡單,在信任瓦解的同時,心,也跟著支離破碎,她無法自欺欺人,假裝自己很好、沒有受傷,勉強自己繼續扮演那個光鮮亮麗的美女主廚,扭曲著心繼續她熱愛的烹調。
離開,對現階段的劉牧葳來說,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療愈自我的方式。
她需要一個人慢慢地舔拭傷口,慢慢地把在愛情中破了洞的心,一針一線地重新縫補起來。
如果……她還可以的話。
未來或許不確定,但,這並不能動搖她的決心。
想想,這應該是自己最後一次以美女主廚的身分,接受雜志專訪吧?
盡管過去三天兩頭就接受采訪,但她總是因為太忙碌,而不曾仔細地讀過雜志內文。說真的,她也很好奇,編輯們都是怎麼描述她這個人的。
行動顯然快過她的腦袋,待她回過神,劉牧葳發現自己已經伸出手,從雜志架上抽出「自己」。
泛著冰涼的手指,翻開銅西紙質的封面,內頁里那張她和伙伴們一起攝于廚房的相片,像被施了魔法,瞬時將她腦中的思緒拉回了那一天……
專業而純熟的烹調技藝,源源不絕的創意,加之天生對味道有著不同于一般人的超凡敏銳度,讓二十九歲的劉牧葳,在清一色幾乎是男人天下的料理界中脫穎而出,一舉躍上台北H酒店的主廚行列。
尤其當她甜美的臉蛋,如傳奇般第一次出現在雜志封面後,名氣不脛而走,「美女主廚」的封號就此如影隨形。
此刻,這位美女主廚剛打完中午的硬仗。
偌大的中央廚房里,一改方才用餐時段的忙碌步調、緊張節奏,緊繃不再、放松自在,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戰斗後,靜好的舒適與愜意。
劉牧葳和幾個伙伴站在水槽前,一邊慢條斯理的刷洗鍋碗瓢盆、刀叉杓筷,一邊游刃有余的接受亞洲銷售第一的W女性雜志的專題采訪。
水聲嘩啦嘩啦……
「請問劉主廚,你都已經是主廚了,為什麼還堅持親自清洗這些鍋碗瓢盆?很多廚師都把這些工作交給菜鳥,為什麼你不這樣做?」
彎唇,綻開淺笑,「在我的團隊里,不只我要清洗這些鍋碗瓢盆,每個人都應該要這麼做。原因很簡單,這些鍋碗瓢盆不只是鍋碗瓢盆,而是伙伴,是我們團隊中的伙伴!身為一位廚師,如果連自己的伙伴都不去照顧,又能煮出什麼令人感動的好料理呢?」
話落,不只其它廚師們點頭認同,就是一旁的攝影師也用連按快門的方式,表達自己對劉牧葳的敬意。
這絕對不是漂亮話而已,但凡跟劉牧葳工作過的人都知道,這位美女主廚真的很會照顧伙伴,提攜新人從不藏私。
「Chef!」
听見菜鳥助理廚師小橋的呼喚,劉牧葳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抹淨雙手,快步朝小橋看守多時的大湯鍋走去。
接過助理廚師手中的湯杓,舀了少許湯汁到小碗里,湊到嘴邊嘗了一口。
她一手叉腰,一手輕輕托住湯碗,微眯著眼眸,專心感受湯汁滑入口腔之後,給味蕾帶來怎樣的沖擊、留下什麼程度的韻味。
沐浴在自然光暈中的甜美臉蛋,有一種迷蒙的美感……
「小橋,說說看你怎麼熬這鍋湯的。」
看得出來小橋有點緊張,雙手緊緊抓著圍裙邊角,深呼吸了兩口,他壓抑內心的忐忑,巨細靡遺的把每一個步驟、添加的香料,全都說給劉牧葳听。
劉牧葳低頭,陷入沉吟……
小橋大氣不敢喘一聲,眼楮瞬也不瞬的盯著劉牧葳。
對劉牧葳來說,不過是幾秒鐘的靜默,對菜鳥助理廚師來說,卻彷佛過了一世紀之久。
小橋緊張得手心直冒汗,心髒更是撲通撲通亂跳。
劉牧葳霍然睜眼,轉頭看向小橋——
「味道掌握得不錯,香料的比例拿捏得恰到好處,不只提升湯汁的豐富度,也保留了蔬菜原有的鮮甜。不過,我建議你下次可以調整一下放蔬菜的順序,比如說把紅蘿卜提前,會讓湯頭的滋味更香醇成熟。」話落,不忘對小橋豎起了大拇指,鼓勵這個年輕人。
「謝謝Chef,我下次改進。」好學的小橋趕緊抽出隨身的小冊子,龍飛鳳舞的把劉牧葳的建議寫下來。
他才來一個禮拜,小冊子已經寫滿了劉牧葳給他的指點。
劉牧葳嘉許地拍拍他的肩膀,轉身走回刷洗的位置。
這時,一股漸漸濃郁的香氣飄來,強烈地誘發了劉牧葳的饑餓感,她突然想起自己午餐還沒吃呢,下意識的就喊——
「David,你是跑到火星去煮面了嗎?聞香不會飽,麻煩快點帶著你的面回到地球好不好,大家都快要餓死了!」
遭到點名的David,挺著媲美懷孕三十六周的肚腩,正經八百的行舉手禮,朗聲回答,「報告Chef,我一直都在地球,因為宇宙飛船太小,太空總署禁止我搭乘。」
劉牧葳實在是好氣又好笑,橫去一記眼刀,大剌剌的開口就是恐嚇,「你回嘴啊,你回嘴啊,當心餓到我一粒細胞,信不信,明年中元普渡,本主廚我先把你打得像豬頭,接著把你開腸剖肚,送你上供桌。」邊說還不忘高舉手上沾染著泡泡的湯杓,作勢要K人。
這其實也沒什麼,劉牧葳不過就是想要小小的恐嚇一下David,大家見怪不怪,誰叫他們這位主廚甜美的只有長相,至于言行舉止嘛……咳咳咳,就是現在看到的這模樣。
文雅一點說,就是比較大而化之、不拘小節啦。
問題是,現在廚房里還有外人在啊!
「Chef,注意形象。」一旁的副主廚扯了扯劉牧葳,對她猛使眼色。
「干麼,你眼楮中風喔?」
面對如此粗神經的主廚,副主廚白眼都快翻到後腦杓去了,只得咬牙明白提醒,「我的主廚大人,你還在接受采訪!」
劉牧葳頓覺腦門一涼……
完蛋了!她竟然忘了自己還在接受采訪……劉牧葳心里圈圈叉叉到了極點。
W女性雜志做了一個專題企劃,廣邀各個領域的杰出女性,希望透過采訪每個人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藉此砥礪更多的女性讀者勇敢找尋自我。
為了力求采訪的真實與寫實,W女性雜志特地派來一名資深采訪編輯和一名攝影,貼身跟隨劉牧葳一整天,藉以深入了解她工作時候的形象。
問題是,她工作的時候根本沒有形象可言啊!
早知道就不該答應公關部的請求,接受什麼鬼采訪。
劉牧葳一臉尷尬地對著雜志社的人笑了笑,頂著漲紅的臉,低頭奮力刷洗湯杓,咬牙質問身旁的副主廚,「你干麼不早點阻止我?」
前提得是她能夠被阻止啊!副主廚很無辜,只能苦笑以對。
「劉主廚跟同事的互動……好、好有趣。」采訪編輯含蓄地說。
「哈哈哈,哈哈哈……」劉牧葳表情尷尬,一徑傻笑,心里卻在滴血。
毀了毀了,這下完全去了了啊,從今天開始,她劉牧葳美女主廚的甜美形象,就像變了心的情人,一去不復返了。
當天深夜下班,男友傅子新一如既往的開著愛車來接她。
劉牧葳一坐上車,安全帶都還沒系好,就別過哭喪的小臉,對著駕駛座上的傅子新大吐苦水,「學長,人家今天干了一件蠢事——」
劉牧葳劈里啪啦地就把白天發生的采訪小插曲,一五一十的全都給傅子新說了個清楚明白,終末還不忘唉了幾聲,以示痛心疾首。
暗子新忍俊不禁,別過頭,一雙黑眸深情的望著劉牧葳,口吻寵溺地對她說︰「我的葳葳怎麼這麼可愛!」舉起手指,往劉牧葳鼓得像小河豚似的臉頰,親昵地捏了一下。
「別以為一句可愛就可以撫慰我受創的心靈。」盡管嘴巴這樣說,劉牧葳心里卻覺得甜甜的,這應該是每個戀愛中的女人會有的毛病干,總是心口不一。
「那……如果加上這個呢?」
暗子新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一枚鑽戒,從容地遞到劉牧葳面前。
天啊,是每個女人心目中的夢幻藍品牌欸!
劉牧葳簡直不敢相信,瞠著一雙美目,滿臉傻氣的望著傅子新手中的鑽戒。
「今、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她吶吶的說。
「傻學妹,這可不是生日禮物。」
暗子新取出鑽戒,傾身上前,一把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就將鑽戒套進她縴細的手指。
劉牧葳小小的掙扎了一下,長期在廚房工作,她的手明顯不像一般女孩柔細,每次傅子新握她的手,劉牧葳就會忍不住自卑,總會下意識的抗拒、想逃。
偏偏傅子新不讓她閃躲,仗著天生力量的優勢,仗著劉牧葳永遠無法對他說不,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戒指牢牢地套在她手上。
劉牧葳怔怔地望著手指上燦爛的鑽戒,覺得眼前的一切,美得不像是真的。
「葳葳,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永遠都那麼率直純真,即便是干了蠢事,也特別可愛迷人。」
劉牧葳覺得自己的腦袋暈乎乎地厲害,「……我、我又沒有答應要嫁你,你怎麼可以自己把戒指套在我手上?」
「因為你愛我,不可能拒絕我。」傅子新自信的說。
「你少臭美!我才不愛你!」劉牧葳嬌嗔不依,加之驚喜來的太突然,一時叫人無法消化,心慌意亂的劉牧葳握著粉拳,不假思索的就往傅子新身上揮去。
「嘔……」傅子新捂胸、彎腰,發出一記痛苦悶哼。
驚覺自己可能出手太重,劉牧葳嚇到了,「學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你、你沒事吧?都怪我不好,我老是這麼沒輕重的……」
劉牧葳內疚的語無倫次,忽然,一堵溫暖無比的胸膛將她整個圈住,叫她完全無法動彈。
「學長?!」
「葳葳,曾經,我們錯過彼此,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學長……」
她和傅子新是破鏡重圓的前任情人。大學的時候,他們愛得轟轟烈烈,可惜隨著傅子新赴美留學,原是眾人看好的愛情,最後卻宣告無疾而終。
這些年,劉牧葳心里始終沒有真正放下傅子新,兩人的分手並非是不愛了,而是距離造就了不安,才讓這段曾經轟轟烈烈的愛被迫淹沒在青春的記憶洪流里,徒留下遺憾。
所以在失聯多年以後,當他們都在歲月的流轉下蛻變成真正的大人,傅子新再一次出現在她的生命里,喚醒她沉睡多時的感情,劉牧葳看著昔日青澀的男孩,變成了眼前事業有成、迷人穩重的成熟男人,她心里再清楚不過,自己根本無法抗拒這一切,唯有臣服。
「葳葳,我愛你,嫁給我吧!」
她望著傅子新,覺得胸口都快要被眼前的幸福給漲滿之際,腦中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咬了咬下唇,「那、那麼……你跟她的離婚官司……」她吶吶的問。
「我的委任律師告訴我,官司很快就能圓滿落幕了,這陣子你為我承受的罪惡與委屈,將來我都會——彌補,我再也不要跟你分開。」
盡管兩人再次相愛的時候,傅子新已經著手離婚官司,可離婚官司一天沒有落幕,劉牧葳就不免有一種介入他人婚姻的罪惡感,內心不是不掙扎的。
倘若不愛,事情還好解決,大不了就是一拍兩瞪眼,誰也不欠誰,然而就是因為有愛,才特別令人為難,越是掙扎越是深陷。
畢竟他們已經錯過一次,難道還要再錯過第二次?
所幸像這樣昧著良心和傅子新在一起的日子,就快要結束了。
她知道她不溫柔,很多時候都大剌剌的像個男人婆,盡管如此,傅子新都還願意喜歡她,這樣一個男人,她根本無法拒絕。
沒想到自己也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噙著喜悅的淚水,她慎重地做出神聖的應許,「嗯,不分開,要白頭到老,要天長地久。」
當時的劉牧葳真心相信,她和傅子新的愛情將會是天長地久,不曾想,到頭來竟是謊言一場。
哪里有什麼離婚官司,那不過是傅子新用來哄她的說詞,從頭到尾他跟他的妻子都好的很,他們夫妻期待已久的第一個孩子,就在傅太太的肚子里一天一天的長大,而她,充其量不過是他幸福婚姻外的一點小刺激。
想起傅子新曾經的溫柔和殘忍的欺騙,劉牧葳仍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雙手緊握,微微顫抖,心痛地閉起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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