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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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到半天的時間,她明白了。

        這種荒唐,甚至可以說是鄉野奇談般的事情居然真真實實地發生在她身上。

        她是陸安滿,卻又不再是陸安滿。

        陸安滿的肉體死了,可是陸安滿的靈魂在另一個死掉的、名叫絳月的十七歲姑娘的身體裡……重生了。

        絳月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塔格爾的庶女,她的親額娘恩庫倫在生她時難產過世,從此她是由著現在的額娘,也是她的親姨娘正庫倫養大的。

        正庫倫跟恩庫倫是一對姊妹花,當年兩人相隔不到半年嫁給了塔格爾,姊妹共事一夫,倒也是樁美談。

        可正庫倫性情冷厲善妒,對待親妹也從不客氣。

        恩庫倫生絳月時難產去世,後來正庫倫雖養育了絳月,讓她在府裡長大,可卻與自己的親生女兒絳雪親疏有分,絳月永遠只能吃絳雪不吃的,得她不要的,穿她穿舊的。

        她的刻薄,府裡上下全看在眼裡,可正庫倫畢竟是塔格爾的正室,是這右副都御史府裡的當家主母,誰敢對她說三道四?

        至於絳月的姊姊絳雪,橫豎就是一個驕縱任性、目中無人的官家千金,她自小讓她額娘嬌養著,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且有樣學樣,也從來沒給絳月好臉色,老是對她頤指氣使的。

        絳月是庶出,娘親又早逝,正庫倫不念姊妹之情,將這個庶女當婢女養,外邊的人也幾乎不知道絳月的存在,每回有公開的宴會,出席的永遠都是絳雪,從沒絳月的分。

        在府裡,正庫倫不讓絳月喊她一聲額娘,而是讓她跟下人一樣喊她夫人,甚至連呈報給朝廷的造冊中都沒有她的名字。

        由於擁有原主部分的記憶,陸安滿很快就知道自己的處境堪憂,她在這個家裡的地位跟下人差不了多少,更慘的是,她還即將頂包嫁給肅親王。

        據她從其他人口中探知,肅親王是當今聖上的皇弟,雖非同母所出,但因立下不少汗馬功勞,深受聖上的信任及重用。

         一個正三品文官的女兒能嫁給身分尊貴崇高的親王,那是何等的恩賜及榮耀,絳雪為何不願意,而且塔格爾舉家還冒著欺君之罪,要她頂替呢?

        原因無他,只因絳雪肚子裡懷了永城郡王常善的孩子。

        說到這常善,不只是京城眾所周知的美男子之一,還是個嫡傳的郡王,他的福晉是康親王的外甥女喜塔喇氏檀花,風流成性的他除了正福晉,還有一名側福晉以及三名侍妾。

        常善跟塔格爾走得近,經常在府裡進出,不知何時跟絳雪好上了,甚至珠胎暗結,誰知這時候,聖上突然賜婚,要塔格爾將嫡女嫁給肅親王,情急之下,塔格爾只好讓年紀、容貌、身形都十分相似的絳月代嫁。

        其實絳雪從小看著跟自己相似的絳月在她身邊走動,早就不順眼,再者,她前陣子發現常善經常覷著機會調戲絳月,吃吃她的小豆腐,雖然絳月看著是沒那意願,可自己是絕對容不下這種事。

        要絳月代嫁這個主意,就是她想出來的,她那時候是這麼跟父母說的——

        沒有人知道絳月的存在,由她代嫁是最妥當的了。

        常善的福晉檀花至今未能為他生下可以繼承郡王之位的兒子,她想著,若她能生下兒子,必能取代檀花的地位,她是怎麼都不可能放棄這塊腹中肉。

        陸安滿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以及身分,雖然莫名其妙要嫁給一個親王,她是挺掙扎的,但既然她都成了絳月,也只能以她的身分繼續活下去。

        欺君是掉腦袋的罪,她好不容易重新活了一回,怎能這麼輕易又死去?再說了,她在這個家裡地位低下,只能被壓著打,搞不好連多吃一口飯都不行。

        這麼一想,嫁進肅親王府可好多了,好歹是個福晉,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肅親王府的伙食肯定是不會差的,根本是她這個吃貨的天堂。

        只是想起百味珍,想起她的娘親,她還是感到難過傷心,她想,她噎死的事一定會讓娘親感到十分悔恨吧?她娘親肯定會怪自己不讓她盡情的吃,害她只能躲起來偷偷的吃,然後……噎死。

        如果可以,她真想告訴她娘親,她不是吃太急噎死的,而是被嚇到噎死的。

        想起那一夜,想起那個可怕的殺人兇手,她不自覺打了一個寒顫。

*             *             *

        禮部接了聖旨,議定由宗人府宗令隆格親王充大婚正使,饒餘郡王充大婚副使,揀定吉日,命塔格爾至午門外行納采禮。

        文馬二十匹、甲冑二十副、緞一百疋、布兩百疋、黃金兩百兩、銀一萬兩、金茶具兩副、銀茶具四副、銀盆四只、間馬四十匹、駝甲四十副,排場俱齊,讓塔格爾臉上有光,走路有風,十分得意。

        可這肅親王的大婚,卻是說到這兒便結束了。

        當天,絳月穿上吉服,坐著八人抬的大喜轎搖搖晃晃的進了肅親王府。

        偌大的肅親王府裡,沒有張燈結綵,沒有歡聲笑語,說是辦喜,卻像是辦喪。

        迎接她的是王府的總管人稱老烏的烏拉特、管事嬤嬤玉春嬤嬤,還有人稱老哈的護院總管蘇克哈。

        他們領著若干僕婢列隊迎接她這個肅親王福晉的到來,可卻不見新郎官—— 允肅。

        她雖不懂得滿人的婚俗規矩,卻也感覺到事不尋常。

        她被引領到康寧苑的新房,呆呆的坐在床邊,對這一切都感到困惑及不安。

        滿人跟漢人的婚俗真是如此天差地別,新郎官不用現身的?

        絳月正思忖著,就聽到外面傳來玉春嬤嬤的聲音——

       「福晉,奴婢進來了。」

       「請進。」她說。

        玉春嬤嬤推開房門,穿過了精繡的帳子跟幾道金雕玉琢的屏風,進到了內室,

        她身後緊跟著一名小廝跟一名婢女,兩人誠惶誠恐的低著頭。

       「玉春嬤嬤……」

        絳月正想問,玉春嬤嬤卻打斷了她,「福晉,王爺有令,已將您的兩名隨嫁婢女遣回右副都御史府。」玉春嬤嬤說話的時候,臉上表情不多,看來有點嚴肅冷淡。

       「咦?」絳月不由得一愣。這又是哪門子的規矩?這麼說來,她在這偌大的王府裡連個「自己人」都沒有?

        但說是自己人也不太對,在右副都御史府裡,根本沒有供她差遣的丫鬟。

       「從今天開始,喜福跟春壽就待在康寧苑供福晉使喚,若有伺候不周之處,福晉儘管打罵責罰。」

        絳月趕緊道了謝,「嬤嬤別這麼說,我才要請他們多多指教,我初來乍到,往後還要跟大家好好相處。」

        聽見她這麼說,玉春嬤嬤稍微有了反應,她有點驚訝又有點疑惑的看著她,對她的禮貌及低姿態感到有些吃驚。

       「喜福,春壽,」玉春嬤嬤喚著兩人,吩咐道:「時候不早了,春壽去備水,喜福伺候福晉梳洗、更衣就寢。」

       「是,玉春嬤嬤。」喜福跟春壽小心翼翼的應著。

        絳月又是一怔,脫口問道:「王爺呢?」

        可是話一出口,她又有點懊悔,她跟肅親王素未謀面,說來根本是陌生人,今晚真要跟一個陌生男人圓房,她也是挺惶恐掙扎的,他不來,對她未必不是好事。

        可她現在這麼問,卻像是迫不及待想見他,想跟他圓房似的。

        她尷尬的皺起眉頭,怯怯地又道:「我只是想……今天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他卻始終沒現身,所以……」

       「喜福、春壽,」玉春嬤嬤沒回答她的問題,又喚道:「還愣著做什麼?」

       「是。」喜福跟春壽答應一聲。

       「福晉,沒奴婢的事,奴婢先退下了。」玉春嬤嬤說完,也不等她反應,車轉身子便走了出去。

*             *             *

        接下來整整三天,絳月都沒見到她的丈夫。

        她初來乍到,重生前又是漢人,根本不懂滿人皇族的規矩,雖然在嫁進來之前稍微惡補了一番,卻還是不足。

        但她擔心代嫁的事被發現,她也不敢多問。

        跟在她身邊的喜福是個十六歲的丫頭片子,春壽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兩人都很機靈勤快,但許是被下了封口令,只要有關允肅的事,他們都避重就輕。

        不過問不到丈夫的事就算了,但有一件事讓她很不開心,她原想著進到王府就能吃盡山珍海味,沒想到滿人的食物不太合她胃口,教她活生生餓了幾天,心情實在糟透了。

        終於,她忍不住了。

        第四天的晚上,她偷偷溜出康寧苑,到廚房翻箱倒篋的找食物,廚房裡沒有吃剩的東西,倒讓她發現了豆腐跟水缸裡的活魚。

        「太好了!」絳月撈出一尾活魚,打算給自己做道豆腐燒魚。

        當她正準備宰了那尾活蹦亂跳的魚時,忽然聽見有人沉聲喊道——

       「妳在做什麼?」

       「啊!」她嚇了一大跳,手一鬆,魚逃命似的一蹦一扭,摔到了地上,在地上奮力的跳動著。「唉呀!」她急忙去抓起魚,飛快的把牠放回水缸去。

       ,絳月鬆了一口氣後,想到害她嚇了一大跳的人,正想回頭瞧瞧是誰膽敢對著肅親王福晉這般大呼小叫,那人忽地又是沉聲一喝——

        「不准轉頭!」

        什麼?在這肅親王府裡,居然有人對著她說不准?這還有王法嗎?

        明明心裡不服氣,明明覺得對方簡直可惡,但不知為何,他的聲音卻讓她有種顧忌,甚至是畏懼的感覺,她還真不敢轉頭了,不過口頭上還是要替自己爭一下面子,「不准?我是肅親王福晉,你是誰?」

       「我是允肅。」那人說。

        絳月一愣,允肅不就是肅親王,不就是那個自成親到現在都不曾見過一面,猶如鬼魂般存在,讓她覺得自己根本嫁了個鬼、嫁了個神主牌似的丈夫?

       「允肅不就是……」她直覺是對方在糊弄自己,一邊轉過身,一邊氣呼呼地罵道:「你騙人……咦?」可是她身後卻已不見半個人影。

        怎麼可能?剛才才在她身後說話的人,怎麼可能就這麼不見了?她難以置信的追出去,東張西望,確實沒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她納悶地低喃著,「難不成這世上真的有鬼?而她見鬼了?」

*             *             *

        清晨,喜福進房伺候梳洗時,一夜難以成眠的絳月忍不住又問起了允肅的事情,可喜福的反應還是一樣,只說「奴婢不知,奴婢不敢多嘴」。

        想起昨晚的事,絳月越發覺得疑惑,洗漱更衣後便去找了玉春嬤嬤。

        「玉春嬤嬤,王爺究竟在哪裡?」

        「王爺的行蹤,奴婢豈能過問?」玉春嬤嬤跟她打太極,「許是出遠門了吧?」

        出遠門這種鬼話都說得出來?昨晚他還跑到廚房嚇她呢!

        絳月本想提起昨晚的事打臉對她撒謊的玉春嬤嬤,但又怕自己夜裡去廚房偷吃的事被發現,有失體統,只好作罷。

       「福晉,」玉春嬤嬤續道:「王爺雖已不在朝中,但還是有些要事在身,依奴婢看,應是最近事忙,過些日子福晉定能見到王爺的。」

        眼見玉春嬤嬤等人口風緊實,八百棍也打不出一個屁來,再問也是白問,絳月索性不問了。

        只是,這肅親王府裡的人個個都神祕兮兮的,活像這偌大的府邸裡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一般,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罷了,他避而不見,她或許還樂得清閒。

        眼下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倒不是允肅現不現身,而是她真的餓壞了。

        「玉春嬤嬤,有件事想跟妳商量一下。」絳月的態度有些卑微地道。

        玉春嬤嬤一愣,忙道:「商量不敢,福晉有何吩咐,奴婢自當效力。」

       「是這樣的……」絳月涎著笑臉,「王府裡的東西我有點吃不慣,這幾天實在餓壞了……」

        玉春嬤嬤一聽,表情瞬間變得嚴肅又懊惱,「奴婢該死,服侍不周。」

        「不不不,」絳月連聲安撫道:「什麼該不該死的,沒那麼嚴重,只是想請玉春嬤嬤跟廚房說一聲,給我燒幾道江浙菜,或是湖南菜也行。」

        聞言,玉春嬤嬤微怔,「福晉喜歡這些?」

       「嗯。」她點點頭,「嬤嬤知道泰豐樓、東興樓、豐澤園,或是會仙居吧?」

       「聽過。」

       「我最愛吃他們的菜色了。」提起這幾間飯館茶樓,絳月都快流口水了。

      「這好,我跟廚房說說。」玉春嬤嬤答應道。

        她一聽,興奮極了,一把抓著玉春嬤嬤的手,開心得又蹦又跳,「謝謝玉春嬤嬤,有勞妳了。」說完,她愉悅的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玉春嬤嬤臉上不由得浮現疑惑。

        這時,烏拉特來到她身邊,低聲道:「福晉真的有點不尋常。」

        「可不是。」玉春嬤嬤回道:「我聽說她是個驕縱傲慢的千金小姐,下人稍有怠慢,她便得理不饒人的嚴懲一番,可她一點都不像。」

       「也許傳聞有誤。」烏拉特又道。

       「王爺不會弄錯的。」她說。

       「這倒是,不過……」他撓撓腮幫子上的虯鬍,欲言又止。

       「她一直問起王爺的事,你該問問王爺有什麼打算。」玉春嬤嬤說道:「再怎麼說,她也是肅親王福晉,不能就這麼放著不管,要是這事傳回右副都御史耳裡,怎麼都交代不過去。」

        烏拉特沉吟須臾,回道:「這我也曉得,可妳知道王爺的,怕他不肯……」

       「肯不肯是王爺的決定,還是得跟他說一聲。」她的兩隻眼睛直視著他,「這事就交給你了。」說罷,她邁出步子走了。

        烏拉特面露難色,苦惱地碎唸道:「這種惱人的差事怎麼就交給我了?」

*             *             *

        夜裡,烏拉特悄悄的進到王府西邊的玉書苑裡,沿著廊道,他來到最底的一間房間門外,屋裡透著微微的光亮,裡頭傳來細微的翻書聲音。

       「老烏?」屋裡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正是老奴。」烏拉特恭謹的回答。

       「有事?」

       「是。」

       「進來吧。」

       「是。」烏拉特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繞過兩扇六面的繡屏,進到一間書室。

        書室裡,一名身著黑色常服的高大男人正坐在書案後方閱讀,他的袍子上暗繡行龍及雲海,樣式雖然樸實,卻又帶著低調的貴氣。

        男人的左臉從額頭至眼下有大片火傷疤痕,佔了全臉的四分之一,模樣有點駭人,但依著他未毀容的其他四分之三的臉,可以看出他本來該是英俊非凡的美男子。

        他有著濃密的劍眉,鳳目重瞼,高挺的鼻子,寬額,還有著一張飽滿的唇,且他的身形高大健美,一看便知是個練武之人。

        他正是當今皇上的皇弟—— 允肅。

        他是穆貴妃所出,由於穆貴妃出身較低,在十九名阿哥裡,他的地位不如其他阿哥高。

        他自小在阿哥所裡,常受到其他阿哥的欺凌,唯獨當時的十三阿哥,也就是當今聖上,對他照顧有加。

        他十三歲那年,先帝便將他送到邊關,開始他漫長的軍旅生涯。

        他勇猛善戰,武功高強,在幾次的戰役中立下非凡戰功,二十歲那年先帝便封他為振威將軍,同年,與他關係緊密的十三阿哥也登上太子之位。

        兩年後,邊關幾個部族聯合叛亂,太子請纓上陣,遠赴邊關協助平亂,兄弟倆並肩作戰,攻無不克。

        可是在一場戰役中,他們中了埋伏,遭到敵人火炮攻擊,他為了保護太子,以肉身護駕,遭到火炮重擊,臉上便留下了如此怵目驚心的傷疤。

        之後,太子登基為帝,他也受封肅親王,出宮闢府,還娶了輔國公之女文端格格。

        成親後,他再度前往邊關,直到三年前才又回到京城,並辭去武官之職。不久,他以文端福晉身染惡疾為由,對她下了休書,將她送回娘家。

        從此,他深居簡出,韜光養晦。

        皇上念他曾在邊關救了自己一命,准他不上朝,對他的偏愛,眾所周知,有目共睹。

        可他看似賦閒在府,不問政事,卻受到皇上的重用及信任,為皇上執行某些不可也不能浮上檯面的任務及行動,例如剷除政敵,平亂撥正。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允肅淡淡地問,眼簾抬都沒抬一下。

       「王爺,是關於福晉的事……」烏拉特小心翼翼地道。

        允肅微微皺眉,瞥了他一眼,「她怎麼了?」

        「王爺打算一直對福晉避而不見嗎?」烏拉特問。

        聞言,允肅沉默不語,且他的表情可不和善。

        烏拉特怯怯地又道:「福晉一直問起您的事,玉春嬤嬤、喜福跟春壽都快被她問瘋了。」

       「唔。」允肅悶哼一聲,繼續翻頁。

       「王爺,雖說福晉不是為了替王爺傳宗接代才娶進門的,但畢竟是皇上賜婚……」見他不語,烏拉特斗膽續道:「這事要是傳到塔格爾大人那兒,恐怕他不會太高興。」

        允肅冷冷地回道:「本王還怕他不高興?」

       「不,不是的,是……」烏拉特又道:「王爺,其實咱們府裡這位福晉很不一般。」

        允肅微一挑眉,「噢?」

        烏拉特知道自家主子有這樣細微的反應就表示還願意聽下去,急忙又道:「據說塔格爾大人的嫡女是個自小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脾氣跟做派與那些皇親貴族的格格們相比,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

       「說些我不知道的。」允肅說。

       「可是經過這幾日的接觸相處,奴才和玉春嬤嬤等人發現福晉為人客氣禮貌,親切謙遜,生活起居也挺隨和,一點都不像傳聞說的那樣。」

        允肅沉默須臾才又開口,「或許她只是做做樣子。」

       「奴才倒不覺得。」烏拉特一臉正經八百地道,「有些習氣是藏不住也裝不了的,可福晉從頭到腳都不見一絲官家千金的習氣跟做派。」

        允肅若有所思,不說話了。

        烏拉特見主子不說話,知道自己退下的時候到了,於是恭謹告退,離開了玉書苑。

        允肅想起了昨晚的事,那時他剛從外面回來,見有人從康寧苑出來,一路偷偷摸摸的往廚房而去,他跟了上去,意外發現那人竟是塔格爾的女兒絳雪。

        很多年以前他是見過她的,當時他對她的印象極差,她不過才十二歲,可性子高傲驕縱,待人嚴厲刻薄,一看便知是個被寵壞了的嬌嬌女,可他沒想到的是,多年後他竟得奉皇上之命娶她為妻。

        昨晚他忍不住好奇的跟著她進入廚房,見她東翻西找,竟是在找尋食物,教他不由得一驚,內心狐疑。

        接著,她找到豆腐,又從水缸裡抓出一尾活魚,一副要洗手做羹湯的樣子,更是讓他驚愕得快要掉下巴。

        幾年不見,她似乎變了,當年那個驕縱得讓他想一巴掌搧過去的丫頭,如今竟成了進得廚房的好廚娘?

        因為太驚訝,他不由自主的開了口。

        這是他們第一次對話,不知為何,他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當他意識到她要轉身並看見他的模樣時,他竟一溜煙的跑了。

        現在想起來,他不免感到懊惱。

        他十幾歲便上戰場殺敵平亂,縱使面前千軍萬馬,兵士如蟻,他也從沒怕過,更沒逃過,可他卻在她轉身之前心慌的逃了。

        他為什麼跑?為什麼……怕?怕她見到他的樣子就不喜歡他、畏懼他?不,他壓根沒想過要她喜歡他,因為他很清楚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也很清楚自己為什麼娶了她。

        她想見他嗎?心有所屬卻被迫嫁給他這個有著惡鬼一般容貌的男人,她不是心有不甘,充滿怨恨嗎?既然如此,她為什麼想見他?

        好,既然她要見他,他就會會她。烏拉特說的對,既然娶了她,他也沒道理一直避著,這肅親王府再大,總也有山水相逢的一天。

       打定主意,他起身,邁開步子走出玉書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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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 子

        百味珍位於京城西單牌樓西長安街上的中段,是一間擁有兩間門面、古樸趣致的甜品鋪子,雖然稱不上是遠近馳名、一等一的名店,可鋪子裡的甜品糕點都是尋常百姓非常喜愛的小吃。

        百味珍的陸老爺子前年過世,鋪子便交由獨子陸安福打理,但其實大家都知道真正負責管理的人是陸家女兒陸安滿。

        陸安滿從小便對廚房裡的事物有濃厚的興趣,她愛吃也懂吃,而且還很會做吃的。她研究各種食材,舉凡蔬菜水果,甚至是花草藥材,她都將其入菜,並開發出各種口味的甜品糕點,深受歡迎。

        陸老爺子過世後,陸老夫人深居簡出,陸安福的妻子甘氏暗地裡不滿已屆婚齡的小姑仍手握大權,於是向丈夫施壓,再由丈夫在陸老夫人跟前說三道四,說陸安滿已過婚齡,再不出嫁恐將錯過姻緣。

        做為母親,陸老夫人當然希望女兒能有好歸宿,她當然也看出兒子媳婦兩人嫉妒女兒的能力,急欲將她趕出家門,為免家庭失和,再加上由獨子繼承家業本是天公地道之事,於是她央人為女兒說媒。

        可惜陸安滿從小就是個十足十的吃貨,因此吃出了豐腴飽滿的體態,如今都已二十有五了還乏人問津。為了盡快將她嫁出去,陸安福嚴格管控妹妹的飲食,只准她做,不准她吃。

        這對一個吃貨來說,猶如十大酷刑般難熬痛苦。

        百味珍前頭是店鋪,後面是廚房及陸家人跟夥計們生活起居的地方。在店裡和家裡,都有人監視著陸安滿,害得她不能像以往那樣隨心隨欲的吃。

        過了一段時間,她實在餓慘了,只好「向外發展」,她會將做好的糕點先藏在鋪子裡沒人發現的地方,等到偷閒覷空的時候再溜出去大快朵頤一番。

        這天傍晚,她帶著先前藏好的幾塊甜糕溜出鋪子,覷了個隱密的地方,吃起她今天做的芋荷糕。

        這是一間寺廟的後門,樹林蓊鬱,鮮有人跡。她是前不久發現這兒的,自此這裡便成了她的「吃貨寶地」。

        吃了芋荷糕,再喝上幾口自己帶來的酸梅湯,她舒服的伸展身子,斜靠著樹幹,許是吃飽喝足就犯懶,她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待她突然驚醒,發現天色已全黑,她雖然急著要回家,卻又突然想到還有兩、三塊芋荷糕還沒吃,又想著一回去又沒得吃了,於是一塊接一塊的將芋荷糕給塞進嘴裡。

        當她將最後一塊糕點塞進嘴裡,正準備起身離開,忽聽見草叢裡傳來聲音。

        就著幽微的月色,她好奇的趨前察看,撥開幾乎要比她高的草叢,她看見一名高大的男子背對著她蹲在地上,而他身前躺著一個人。

        她直覺撞上了不該撞見的事,正想離開,可男子似乎發現了她的存在,低喊了一聲,「誰?」

        他的聲線低啞,聽起來有點嚇人。

        陸安滿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男子突然站起,並轉過身來,她也因此看到躺在地上的那個人沒有頭,草地上一灘血,怵目驚心。

        頭呢?正當她這麼想著的同時,赫然發現男子一手執刀,一手提頭。

       「妳不該見到的。」男子沉聲道。

        她驚恐得全身發抖,不自覺揚起眼簾往他的臉看去,這一看,她整個人像是被掌風震開般跌坐在地上。

        天色昏暗,她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卻將那佔了他全臉四分之一的可怕傷疤,還有一雙在幽暗中閃著藍燄的眸子看得明明白白。

        男人眼底有著懊惱,往前一步。

       「啊!」陸安滿驚叫一聲,嘴裡那早已軟爛成一團的芋荷糕就這麼滑到她的咽喉裡,堵著了。

        她無法呼吸也無法呼救,驚恐又痛苦,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提著人頭的男人靠近,她全身顫抖,臉色發青,瞬間失去了意識……

*             *             *

        吐出一口黑水,她活了過來,她一睜開眼睛,就看見眼前有個穿著旗裝的美婦,年紀約莫四十歲,正用嚴峻而冷厲的眼神瞪著她。

        「賤蹄子!居然敢尋死?妳是想害死我們一家子嗎?!」美婦說著,用力的在她的胳膊上擰了一把。

        「啊,好疼!」她驚叫一聲,卻發現這聲嗓不屬於自己,她下意識看著被擰的胳臂……天啊!這條細細的胳臂是怎麼一回事?

        她在吃貨寶地撞見了不該撞見的事,然後被芋荷糕噎住,然後……然後發生什麼事了?

       「她醒了?」

        這時,一個男人走了進來,他身上穿著藏青色暗繡竹葉的長袍,袖口滾著繡上花紋的錦緞邊子,看起來非富即貴。

        「幸好醒了,她要死了,咱們一家子都要人頭落地。」美婦氣恨地說,轉頭又對著她罵道:「我真是白養妳這丫頭了,妳娘過世得早,是我拉拔妳長大的,現在該是妳報恩的時候,妳竟敢尋死?!」

        看著眼前的兩人,她感到陌生又惶惑,怯怯地問道:「你……你們是誰?」

        男人跟美婦望著她,一時之間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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