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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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搭乘電梯回到十二樓的住處,她打開大門,從鞋櫃裡取出一雙灰色的拖鞋換上,瞟見一旁全身鏡中的自己,清麗的臉上一如往常面無表情,她抬手推了推戴著的黑框眼鏡,走進客廳。

        她在科技公司擔任工程師,平時工作忙,晚上加班到八、九點是常有的事,覷了眼腕錶,晚上七點五十五分,今天她是特地提早回來的。

        她從皮包裡取出一份已經簽好名的文件,打算待會兒丈夫回來時拿給他,她在六點時已經打過電話給他,要他今晚早點回來。

        既然他說不出口已無心繼續維持這段婚姻,那麼就由她來成全他,她放他自由,讓他能與另一個女人名正言順的在一塊,用不著再躲躲藏藏的。

         八點零五分,長相斯文的男人打開大門進來,換上拖鞋,來到客廳,他一看到妻子,不由得皺著眉,表情顯得有些不耐煩。「我今天要加班趕一個專案,妳特地叫我提早回來有什麼事?」

         「好事。」她語氣平靜的回了兩個字,將準備好的那份文件遞給他。

         至於他是真的在加班,抑或如之前一樣只是藉口,她無心多加追問。

        「什麼好事?」他狐疑的接過,低頭一看,瞥見文件上頭離婚協議書那幾個字,登時變了臉,怒道:「妳要離婚?!」

        「我是成全你。」她不太明白他為何要生氣,她主動提出來,他不是該感到高興,或是鬆了一口氣嗎?

        「妳這是什麼意思?成全我什麼?」他狠狠地瞪著她,震怒質問。

        「只要我們離婚,你和秀茹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用不著再找各種藉口和理由背著我私下幽會。」

        她性子冷,沒什麼朋友,秀茹是她的大學同學,也是她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之一,可她怎麼沒想到,秀茹竟會成為她與丈夫之間的第三者。

        去年開始,丈夫便時常加班或出差,她雖覺得有些古怪,卻從沒懷疑過他,只以為他是因為升職了,工作量也跟著增加。

        直到前幾天,她一個曾見過丈夫的同事與男朋友去旅館,正好看到他和秀茹從旅館房間走出來,便偷偷拍了照片傳給她。

        看了照片,她沒質問丈夫,前兩天丈夫又表示要出差,她想著,這應該又是他要和秀茹去約會的藉口,思索一夜之後,她做出了決定。

        既然其中一方對婚姻不再忠誠,那麼這段感情也沒有再持續下去的必要,離婚對他們三人都好。

        突然被妻子揭發他外遇之事,他錯愕中帶著驚怒,「妳……妳怎麼知道我跟秀茹的事?!」

       「有人看到告訴我的。」即使在談論著丈夫的出軌不忠,她依然面無表情,連一絲怒氣也沒有。

        他頓時惱羞成怒,「妳以為妳就完全沒有責任嗎?要不是妳每天都工作到那麼晚才回來,我也不會因為太寂寞而跟她在一起。」

        她沒想到他反倒責怪起她來,她有些意外,想了想,她點頭回道:「離婚以後你就用不著再忍受我了。」

        男人憤怒的將離婚協議書甩到茶几上,「難道妳都不想試著挽回我嗎?妳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結婚這幾年來,妳每天都冷著一張臉,我都要懷疑妳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她定定地看著他,淡淡地回道:「我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表情,結婚前你不是就知道了嗎?難道你這麼年輕就得了健忘症,忘了我以前的模樣?」

        他被她問得一窒,只能用指責來掩飾心虛,「我是問妳這麼輕易就說要離婚,妳心裡究竟有沒有我?妳知道我外遇,難道不該找我好好談談,試著挽回嗎?」她事前什麼都沒說,一點徵兆也沒有,突然就提離婚,讓他措手不及。

        她覺得很奇怪,他出軌她沒怪他,他竟然反過來責備她?「一個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對婚姻不忠的男人,我不認為有什麼值得挽留的。」

        男人被她的話刺得臉色鐵青,「妳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愛過我?那妳為什麼要跟我結婚?」

        她想了想,回答了他第二個問題,「那時我外婆癌末,我問你要不要跟我結婚,你說好。」他的第一個問題她沒辦法回答,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愛過他。

        母親生下她之後,因為遭到她生父拋棄,還被他拿走了泰半的積蓄,使得母親得了嚴重的憂鬱症,常常對她這個女兒置之不理。

        母親不想她吵她,從她出生起,就將她獨自關在一個房間裡,只有當母親心情好的時候,才會進來看看,餵她吃點東西,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長大的。

        直到六歲那年,母親割腕自殺,也許是突然良心發現,想起了還有她這個女兒,臨死前打電話報警,請警察來帶走她。

        警察破門而入,將母親送醫,不過沒救回母親的命,後來警察將異常瘦小的她抱離那個關了她六年的小房間,最後還找到外婆收養她。

        她外婆命也不好,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但十幾年前外公和大舅舅出了場車禍去世了,而二舅舅幾年前與幾個混混搶地盤時被人砍死,她的母親則是在高二時跟一個在網路上認識的男人離家出走,從此音訊全無,幾年後外婆接到消息,才知道女兒自殺死了,還給她留了個外孫女。

        外婆擔心她會學母親那樣,年紀輕輕就跟男人跑了,管她管得很嚴,但外婆從未少過她吃穿,還供她一路唸到了大學。

        外婆癌末住院時,拉著她的手,一邊哭一邊罵她,「我知道妳的血是冷的,沒心沒肝沒肺,對所有人都不在乎,連對我這個外婆妳也一直冷冰冰的,從來沒有關心過我,就連我要死了,也沒見妳掉一滴淚。」

        她當時回道:「妳要怪就怪妳生的女兒。」

        她已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會哭也不會笑,只依稀有點印象彷彿是自三、四歲以後,她就沒哭過也沒笑過。

        可是自從外婆生病後,每次外婆住院,她也跟著以醫院為家照顧外婆,難道這樣不算關心嗎?

         聽了她的話,外婆抬起枯瘦的手生氣的打了她幾下,「我都病成這樣了,妳還要氣我!」

        「我說的是實話。」她會變成這樣,是她母親造成的,而她母親則是外婆生的,所以外婆要怪的話,不是該怪自己沒教好女兒才對嗎?

       「妳不氣死我不甘心是不是?」罵了這麼一句後,外婆又擔憂地道:「就算妳這麼不孝,可妳到底是我養大的,想到我走了以後就只剩下妳一個人,妳那死性子,萬一以後都沒人敢娶妳,妳要孤老一生該怎麼辦?」

         她抽了幾張面紙給外婆擦眼淚鼻涕,語氣平靜的回道:「一個人沒什麼不好,很清靜。」

        後來,在外婆病逝前,恰好那時丈夫在追求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能潛意識不希望外婆擔心吧,便問他要不要跟她結婚,他考慮兩天後答應了,於是他們趕在外婆過世前去辦理了結婚登記。

        聽她提起以前的事,他反駁道:「我原本以為妳跟我結婚,是因為妳對我也有感情,可是結婚這幾年來,妳有關心過我嗎?」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也跟外婆一樣這麼質問她?「我替你洗衣服、打掃房子,還有準備早餐。」

        即使再忙再累,回家後,她都堅持將家裡打掃乾淨,第二天一早,也一定準時七點起床為他準備早餐,而週末她會將床單、被單、枕頭套全都拆下來洗得乾乾淨淨,再用高溫烘乾,以免有過敏體質的他過敏。

        他滿臉恚怒,「妳以為做這些就夠了嗎?」

        她思索了下,面無表情的拿起離婚協議書又塞到他手上,「原來你對我有這麼多的不滿,那不夠的你叫秀茹做吧。」

        見她似是對他毫無情分,他更加確信她從未愛過他,才會對他完全不眷戀,說離婚就離婚,他氣得將離婚協議書撕毀,咆哮道:「我不會離婚的!」

        他不會放手,他不甘心在這場婚姻裡只有自己一個人愛過。

        將那些碎片撒了一地後,他盛怒地甩門離開。

        翌日,她接到秀茹的電話—

       「我想跟妳談談,我們中午見個面,好嗎?」

        她答應了,中午休息時間她走出公司,在十字路口等號誌燈變綠燈時,忽然被人從後面重重推了一把,她一個踉蹌,往前撲跌在車道上,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到輪胎磨擦柏油路面的尖銳煞車聲,隨即她感覺到身子一陣劇痛,飛騰了起來,而後又重重落下,在她闔上眼的瞬間,瞳孔映出一張熟悉的臉龐,那是約她見面的秀茹,她嘴巴一張一闔的在說著什麼,可是她什麼都聽不見了……




第一章

        三月的揚州,煙雨濛濛。

        隨茵打著傘,沿著山徑徐徐往山頭走去,她身後跟著兩個丫鬟,還有兩名被她已出嫁的嫡姊從郡王府遣來隨行保護她的侍衛。

        一年前母親病逝後,她奉母親遺命,前往京城尋父認親,今日是母親的忌日,她特地從京城回來祭拜,要將她已與父親相認之事告訴母親,好讓母親在九泉之下能夠放心。

        走上山後,看見一座墳塚孤伶伶的矗立細雨中,隨茵不由得想起蘇軾的一首悼亡詞—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

        她母親佟馨虹十八歲生下她,在這塵世間只活了短短三十四年便離世。

        從十八歲到她過世的這十六年間,她心中所思所念唯有一人,卻直到死都沒能再見那男人一面,唯一的心願是讓她這個女兒代替她去見見那個男人,並告訴對方,她替他生了一個女兒。

        這些年來她始終無法理解,母親不過與那男人相處短短一個多月,感情為何能深切到至死不渝?然而那男人卻連母親懷了他的孩子都不知道,更不知曉母親對他的一片深情,她不知該說母親癡還是傻。

        不過母親真的十分溫柔,她未婚生女,多年來承受著旁人的閒言閒語,獨自撫養她長大,卻從未曾有過一句怨言。

        這些年來母親對她關懷備至,這讓前生不曾感受過父母呵護關愛的她,在這一世感受到了母親的愛,所以她遵從了母親的遺願,不遠千里從揚州前往京城尋親認父。

        來到墳前,兩個丫鬟將帶來的香燭和供品取出來擺好,一名丫鬟點了香遞給隨茵。

        她接過香,清雅娟秀的臉上面無表情,默默在心裡對母親說道—娘,我已與父親相認,妳惦念一輩子的那個男人活得很好,他如今已是內閣大學士,與他的妻子十分恩愛,膝下有一子一女,一家和睦。他們沒虧待我,也沒為難我,待我很好,此次回來祭拜,父親託我向妳轉達歉意,望妳九泉之下能原諒他。原諒他不知妳懷了他的孩子,獨自一人將孩子撫養長大,以及原諒他無法回應妳對他的一片癡心。

        對於這事,隨茵並不認為父親瓜爾佳常德有錯,她也知道母親從未怨過父親。

        當年父親前來江南查案,因與母親的兄長相識,遂暫住在佟府。

        恰逢父親生辰,幾個同來的同僚宴請他,他酒醉回來,母親見著,扶他進房,而後母親明知他將自己誤認為他的妻子,卻也沒有推拒,一陣貪歡後,又覺羞愧,無顏面對他,遂離家暫避。

        翌日醒來,父親從床榻上留下的痕跡,隱約明白昨夜發生了何事。

        在酒醉之下玷辱了母親的清白,他沒打算逃避責任,但他已有妻子,只能納母親為妾,他想找母親將這事言明,但母親避不見面,他以為母親不願嫁他為妾,為了顧及母親的聲譽,他未將此事告訴他人,之後回京,時日久了便也忘了。

        直到去年她前去相認,他才再想起來。

        她曾問過母親恨不恨那個男人?

        母親緩緩搖首,「我傾心於他是我自個兒的事,他若能回應我,那自然最好,可那晚他嘴裡一直喊著他妻子的名字,我便知曉他心裡只有他妻子,我這份情意注定要落空,為了不使他為難,所以我避不見面,即使有了妳也沒去找他。」

        這場癡愛,沒有誰對誰錯,只不過是一個人愛得無怨無悔,而另一個人則渾然不覺。

        她前生活到二十九歲,二十六歲結婚,二十八歲那年丈夫出軌,翌年,她被人推到車道上,遭到疾馳而來的車撞死,至於推她的兇手是誰,她已死,再追究也沒有意義。

        她死後,沒有到傳說中的地府投胎轉世,卻穿越到了大清王朝,成了隨茵;那時的隨茵是一個才一歲多的嬰孩,正發著高燒,原主似乎是因為沒撐過,病死了,她的靈魂才有辦法取而代之。

        她和母親生活了十幾年,卻始終無法明白是什麼樣的愛,能讓一個女人執著一生,毫無怨尤,母親去世前,她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母親回道:「等妳以後遇到那個人便會懂的,可是妳要記得,若能兩情相悅自是最好,如若求之不得,不要勉強,否則既傷人又傷己。」

        她還沒遇到那個人,所以她還不懂,但她不急。

        祭拜完後,隨茵又領著丫鬟和侍衛徐徐下山,而後乘馬車回到揚州城。

        她想起這趟回揚州前,嫡姊託她順道帶回京去的幾件物品尚未買齊,便讓馬夫轉往一處鋪子去。

        主僕幾人總共跑了四、五間鋪子,一個時辰後終於買齊了東西,準備回昔日她與母親的住處暫歇一夜,明天就起程回京。

        走回馬車時,隨茵聽見一旁傳來一道著帶著惡意的嘲諷聲—

        「……若姑娘是個美人,這般投懷送抱,倒也不失是一樁美事,可瞧瞧妳這張臉,綠豆眼、朝天鼻、大闊嘴,教人見了還當是見到鬼了呢!」推開撲到懷裡的女子,男子一臉嫌惡的撣了撣手。

        被推開的少女氣呼呼的道:「你、你這人嘴怎麼這麼毒,本姑娘的長相哪有你說的那般醜,我不過是崴了腳,不小心撞了你,你有必要這般出口傷人嗎?」

       「不小心?這街這麼寬,妳崴了腳,怎麼不去撞別人,偏偏撞到爺的懷裡來?而且妳不要以為爺不知道,妳可是跟著我跟了好半晌。」男子毫不留情的諷刺道:「想色誘爺,先去照照鏡子,妳這等姿色,不僅入不了爺的眼,還會汙了爺的眼。」

        那姑娘氣極了,吼了回去,「誰想色誘你了,我不過剛好與你同路!」

        隨茵看向那年紀約莫二十二、三歲的男子,再瞥了眼被他的話給羞辱得面紅耳赤的姑娘,那姑娘面貌清秀,倒也不像他所形容的那般醜陋,她實在看不過去男人欺負女人,用著冷冷的嗓音接在那姑娘後頭出聲道:「眼歪嘴斜,還自大無腦,看來公子更該去照照鏡子。」

        跟在隨茵身後的兩名丫鬟聽見自家主子的話,驚訝得互覷一眼,前面那身穿灰藍色長袍,外罩一件銀色馬褂的公子,容貌分明十分俊美,約莫是主子看不慣這公子適才出言羞辱那姑娘,這才冷言毒語相向。

        接著兩人思及主子的姊姊玹邵王福晉都常被主子那張吐不出好話的嘴給氣得跳腳,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男子狐疑的睇了她一眼,又瞅了瞅四周,接著不確定的詢問身邊的隨從兼護衛,「路八,這丫頭是在說誰?」

        那名叫路八的隨從膚色黝黑,面容方正憨厚,他朝隨茵看去一眼,老實回道:「那姑娘說的好像是爺您。」

        聽了隨從的話,那男子覷向隨茵,一雙狹長的鳳眼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遍,而後懷疑的問道:「丫頭,妳眼睛有毛病?」

        隨茵搖搖頭,「我眼睛很好。」

        「那妳方才說的那些話是在指誰?」

        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嫣紅的菱唇吐出一個字,「你。」她的話是對著他所說,不是指他,還能是別人嗎?

        男子一愣,接著微微瞇起了眼,嘲諷道:「原來妳同她一個貨色,見爺生得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便想來勾搭爺。」

        他這趟前來揚州不慎曝露了身分,縱然他放蕩不羈名聲不佳,但憑著他的地位,這幾日下來,為了巴結他,揚州的一些官員和商人送來不少姑娘,其中連模樣秀美的少年都有,而有些人竟摸到他房裡自薦枕席,教他煩不勝煩。

        還有不少別有用心的女子與少年刻意接近他,倘若他心情好,還會與他們逢場作戲一番,可他昨夜作了一宿的惡夢,今兒個心情不佳,沒耐性再應付這些人。

        隨茵看向他身旁那名隨從,建議道:「你家主子腦子有病,醫館在那兒,快扶他過去瞧瞧。」

        聽她竟膽敢出言不遜,男子臉色陰沉了下來,「妳敢說爺腦子有病,妳不知道爺是誰嗎?」

       「連自個兒是誰都不記得了,看來病得不輕。」隨茵冷著嗓又催促那名隨從,「你還不快扶你家主子去醫館?」

        若是他腦子正常,就不會把女人都當成覬覦他美色、想誘惑他之人,連她不過說了幾句話,也被他當成想勾引他,這不是腦子有病是什麼?

        見她似是真不懼怕他,他轉念一想,以為她不過想藉此吸引他的目光,他臉色略緩,「妳這丫頭膽子不小,不過即使妳這般說,爺也不會看上妳,妳用不著白費心機了。」

       「我膽子不大,還有多謝你看不上我,否則倒要教我頭疼了,有病莫要諱疾忌醫,早點醫治才能早點痊癒。」隨茵最後又再勸了句,便回頭朝馬車走去。

        留下那男子滿臉錯愕的瞪著她。

        先前不慎撞了他的姑娘也在離開前沒好氣的丟下話,「適才那位姑娘說的沒錯,我看你腦子真的是有病,快去看大夫吧。」

        男子微微皺眉,「難道她方才真是不小心才撞向我懷裡?」

        路八回道:「方才那姑娘是真的崴了腳。」

       「那你適才為何不說?」男子有些不滿地橫了路八一眼。

        路八不疾不徐地回道:「小的還來不及說,爺就先開口了。」

       「看來是我太寵你了。」他陰森森的說了句。

        路八那張憨厚的臉,一臉認真的回道:「爺用不著擔心,從來沒有這種事。對了,醫館就在前面不遠,爺可要順路進去看看?」

*             *             *

        北京城外,有一片林子開滿了杏花,吸引不少遊人墨客前來賞花。

        這日天清氣朗、惠風和暢,已出嫁的拂春特地陪著娘家弟弟常臨與妹妹隨茵前來賞花。

        去年隨茵前來認親時,她並不怎麼喜歡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妹妹,然而在見到她對弟弟的照顧後,她心裡已認下了這個妹妹,待她十分親近。

        弟弟與常人不同,打小就宛如活在自個兒的世界裡,平素不怎麼親近人,有時一整天也說不了一句話,也聽不太懂別人說的話,即使是她這個從小一塊長大的姊姊,往往也要反覆說上許久,他才能明白她的意思。

        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隨茵來了不久,弟弟竟然就肯與她親近,隨茵帶著他外出幾次後,他的話比以前多了,作的畫也更加鮮活起來。

        見弟弟此時就在林中的一個角落安靜的作畫,想起出來前額娘交代她的事,拂春特地拉著妹妹說道:「額娘說妳今年已十七歲,差不多該議親了,妳來京城一年多了,可有什麼心儀之人?若有,妳只管告訴姊姊,姊姊和額娘替妳說親去。」

        隨茵站在杏花樹下,抬目望著枝上粉白的杏花,面無表情的回了句,「沒有。」

        這一年多來,拂春多少摸清了這位妹妹的脾性,也沒在意她的冷臉,那張明媚秀豔的臉龐一臉熱絡的表示,「既然妳沒有心儀之人,那婚事就由額娘和阿瑪替妳作主可好?妳放心,額娘和阿瑪定會替妳安排一樁好婚事,不會虧待妳的,我也會替妳打聽打聽有沒有適合的人選。」

        思及前生之事,隨茵對婚姻不再抱有期待,若是可以的話,她情願一輩子不嫁,但她很清楚嫡姊、嫡母還有她那位父親,都不會允許她這麼做,便也沒多說什麼,只道:「我還不想太快成親,至少再陪常臨兩年吧。」

        見她這般替弟弟著想,拂春感動得一把抱住她,「我真慶幸咱們阿瑪當年酒後亂性生下了妳。妳放心,我一定會替妳找個天下最好的男人!」

        隨茵沒推開她,只淡淡的問了句,「那姊夫在天下最好的男人裡排第幾?」

        拂春被妹妹的話噎了下,有些尷尬的回道:「呃,他排第二,最好的當然留給妳。」她大話都說了,不好在這時改口。

       「姊夫。」

       「我都說了,他排第二。」

       「我聽見了。」一道溫雅的嗓音傳來。

        拂春猛然回頭,心虛討好一笑,「永玹,你怎麼來了?」隨即又轉回頭橫了妹妹一眼,暗怪她怎麼不先提醒她。

        隨茵回了她一個無辜的眼神,意思是她剛才明明就喊了姊夫,是姊姊妳自己太遲鈍。

       「事情辦完就過來瞧瞧。想不到我在妳心裡只能屈居第二啊。」那溫潤的嗓音裡似是透著一抹低落。

       「你在我心裡自然是最好的,但咱們得謙虛點嘛。」拂春趕緊好言好語的哄著自家丈夫。

        隨茵清冷的嗓音幽幽響起,「原來妳適才是在騙我。」

        為了表示自己絕對沒有欺騙妹妹,拂春回頭撐著笑臉再三保證道:「我沒騙妳,我一定會替妳找個最好的丈夫。」

        一旁有人搭腔,「哦,我倒有點好奇福晉口中那個最好的人會是誰。」

        拂春循聲望了過去,待看清對方的模樣,她登時橫眉豎目,「恆毅,你怎麼會來這裡?!」

        她與端瑞郡王恆毅並不熟稔,不過兩人之間卻是隔著一層姻親關係,她已故的表姊琬玉去年嫁給他,不久便因病而過世,琬玉死前留了信給她,讓她別怪恆毅,因她在出嫁前本就有病在身,她的死與恆毅無關。

        可她後來聽聞恆毅在娶了琬玉之後對她置之不理,在府裡常常與他豢養的男寵和歌姬們尋歡作樂,琬玉病了也沒去看她,她委實無法諒解他在琬玉生前如此冷待她,對他難有好臉色。

         隨茵也望向他,想起不久才在揚州才見過此人一面。

        「這杏花林又不是妳家的,本王為何來不得?」回了句,恆毅挑眉睇向隨茵,嘴角微勾,「可真巧,揚州一別,居然在這裡再見姑娘,原來妳竟是玹邵王福晉的妹妹。」拂春自幼習武,在八、九歲時就敢一個人打了幾個年紀比她還大的宗室子弟,而隨茵身為拂春的妹妹,看來膽子也不小,怪不得那日敢當著他的面說他腦子有病。

        隨茵也回了他一句,「原來你是端瑞郡王,怪不得言行肆無忌憚。」

        她沒見過琬玉,琬玉過世那天,她才剛從揚州來到京城瓜爾佳府認親,後來也沒機會見到這位表姊夫,不過拂春與琬玉感情極為親厚,回娘家時,只要提及琬玉,拂春免不了要罵上恆毅幾句,且京裡對恆毅的傳言可不少,說他驕縱跋扈,放蕩不羈,貪好美色,男女不忌,在府裡豢養無數男寵歌姬,所以她也算是對他的大名「如雷貫耳」了。

        拂春和永玹聽了兩人的對話,狐疑地相視一眼,性子率直的拂春馬上問道:「隨茵,妳認識恆毅?」

       「先前回揚州時見過王爺一面。」

        發現隨茵即使在面對她姊姊時也面無表情,而拂春竟似也習以為常,恆毅看了她一眼,抬了抬眉笑道:「那時與隨茵姑娘有些言語上的誤會,還望隨茵姑娘莫要記掛在心,只不過本王有一事想請教隨茵姑娘,那日我回去後特意照了鏡子,但照了半晌,也沒瞧出我哪裡眼歪嘴斜了。」

        他是個閒散王爺,約莫是皇上見不得他日子過得太逍遙,不僅讓他教導他那幾個皇子們武藝,還時常差遣他去辦事,那日他去揚州,正是替皇上去查一案子。

        拂春也忍不住古怪地看向隨茵,恆毅雖然名聲不好,但平心而論,他的面貌生得頗為俊美,且身材高大,儀表不凡,還有那一身武功,比起禁軍統領也不遑多讓,也不知他是怎麼了,竟惹得隨茵說他眼歪嘴斜。

        隨茵的神色仍是冷冷淡淡的,「那日那位不慎撞了王爺的姑娘,我瞧著模樣十分清秀,王爺卻說她綠豆眼、朝天鼻、大闊嘴,若王爺不是眼歪嘴斜,又怎麼會看錯,還說出這種話來?」

       「原來妳是在為那姑娘打抱不平,妳這性子倒也與拂春有幾分相像。」說到這裡,恆毅看向拂春,似笑非笑的調侃道:「看來妳這半路認來的妹妹果然是親的。」

        拂春馬上一臉認真的回道:「隨茵當然是我親妹妹。」

        知曉愛妻因著琬玉的緣故不喜恆毅,恆毅那脾氣也不好相與,永玹看向他,委婉的提醒道:「恆毅,你不是約了人在這兒見面嗎,可別讓人等太久。」

        明白永玹這是在趕他,恆毅也沒再多留,臨走前瞅了眼隨茵,俊美的臉上堆起和善的笑意說道:「我這人素來寬宏大量,那日妳對我出言不遜的事,我就不計較了,不過不是每個人都同我這般心善,往後說話時可得當心點。」

        他走後,拂春沒好氣的磨著牙,「他怎麼有臉說他寬宏大量、心善?」

        永玹安撫道:「罷了,他的性子就是這般。對了,常臨在哪裡作畫,妳帶我過去瞧瞧。」他與恆毅算是表兄弟,他父親是當今皇上的弟弟,而恆毅的母親則是皇上的妹妹,不過兩人平素並不太親近。

        恆毅的祖父生前因戰功赫赫而封王,原本爵位該傳給他父親,不過他父親比他祖父早一年過世,因此是由他這個長孫襲了爵,依照祖宗規制,他襲爵後降為端瑞郡王。

        拂春領著永玹去看常臨前,不忘叮囑妹妹,「隨茵,往後妳再見到恆毅,別理會他。」

        隨茵性子冷,話也不多,但她說話又直又毒,一開始她也常被氣個半死,可是後來她發現隨茵泰半時候都是無心的,面對自家人是無所謂,可若是因此得罪了誰就不好了。

       「嗯。」知曉拂春是為了她好,隨茵應了聲,不過她沒將恆毅的事放在心上,倘若他真要怪罪她,在揚州時他就不會輕易讓她走,這人看起來似乎並不像傳聞中那般貪花好色、跋扈不講理。

*             *             *

        端瑞郡王府。

       「王爺,長公主今兒個從明若庵回來了。」總管德多得知主子回來,連忙過來主子的跨院,親自稟報。

        他約莫三十歲年紀,身材微胖,是在數年前恆毅被冊封為端瑞郡王時,被他提拔起來成為郡王府的總管。

        聽聞母親回來,恆毅的神色有些複雜,「額娘怎麼突然回來了?」母親自他去年成親後,便去了庵裡靜修,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庵裡,鮮少回來。

        德多臉上堆著笑回道:「約莫是惦記著王爺,回來看看您,她吩咐您回府時,請您去她那兒一趟。」

        「嗯。」恆毅應了聲,喝完一盞茶才前去母親的寢院,和母親請安後,他臉上雖帶著笑,但那嗓音卻透著一抹疏離,「額娘要回來怎麼不通知兒子一聲,兒子好親自去接您。」

        他幼時十分畏懼額娘,額娘自幼管教他極嚴,他常因貪懶沒學好騎射或是文章而挨罰受餓。

        阿瑪還未過世前,常會背著額娘偷偷端來飯菜給他吃,但自阿瑪在他八歲那年服毒自盡後,他挨罰時再也沒有人會來給他送飯,沒了阿瑪的維護,他不敢再貪懶,之後也沒再挨過罰。

        可他與額娘之間的鴻溝卻越來越深,而且自阿瑪去世後,他對額娘除了畏懼,又多了一抹恨意,他覺得是額娘間接逼死了阿瑪。

        東敏長公主雖年逾四十,面容仍十分姣美,她穿著一襲素色滾花邊的旗服,髮上簪著一只翡翠簪子,打扮十分樸素,神色雍容的端坐在椅上,睇看著兒子,她慢聲說道:「我只是回來看看,這陣子府裡一切可都安好?」

       「府裡一切都好,額娘身子可好?」

       「好。」東敏長公主矜持的微微頷首,接著又道:「我這次回來還有一事要與你說。」

        說到這兒,她朝身邊的一個嬤嬤示意,那嬤嬤將拿在手上的一份名冊遞給恆毅。

       「這是什麼?」他接過看了一眼,問道。

       「自琬玉過世後,這府裡也沒個正經的女主子管著,這是我替你挑的幾個合適的人選,你看看喜歡哪個,我明兒個進宮去請皇上給你賜婚。」

       「琬玉才死了一年多,兒子沒打算這麼快再續絃。」

        東敏長公主哼了聲,「她生前也沒見你待她感情多深厚,怎麼她死後你倒是惦念起她來了?」

        對於額娘的質問,恆毅意有所指地道:「自她嫁進府裡便一直病著,兒子沒與她多親近,是顧念她的身子,想讓她好好靜養,不想她沒能熬過去,但兒子與她總歸是夫妻一場,多少有些情分。」

        這樁婚事是額娘自作主張的,琬玉未過府前就病了,進了郡王府,泰半時間都躺在床榻上,他與她甚至未圓房,不過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聽出兒子是在暗指自己給他找了個病秧子當郡王福晉,東敏長公主緩了神色解釋道:「昔日她素有才名在外,人又嫻雅聰慧,我才會讓皇上給你賜婚,哪裡想得到她有病在身,還這麼早就病死了,也是她福薄,這回額娘特地打聽過了,你手上那幾個身子都十分健壯。」

        恆毅垂眸看了眼手上的名冊,接著抬起臉,帶著笑挑剔道:「額娘,這幾個人選兒子都瞧不上,像這禮親王的孫女體態肥胖;這兵部尚書大人的女兒長得尖嘴猴腮,瘦得像竹竿:而這允貝勒的妹妹,平日裡愛般弄是非,娶進府裡豈不是沒有一日清靜?」

        東敏長公主臉色一沉,她豈會聽不出來兒子不喜她為他挑選的這些人,才會蓄意把這些人批評得如此不堪。兒子在她面前看似恭敬,但她知道自打丈夫死後,他便恨上了她這個額娘,怨她心狠,才會逼死了他阿瑪。

        這些年來她心裡也積了許多的苦楚,無人可傾訴。當年她傾心於丈夫,而後好不容易嫁給了他,卻不想他整顆心都放在寵妾宜琴的身上,對宜琴百般呵寵,身為皇室公主的她,哪裡能忍受得了,因此遷怒宜琴,但她也只是在言語上刁難,並沒有真的做些什麼傷人的事,是宜琴自己心思歹毒,設下了局想毒害她,沒想到陰錯陽差之下,宜琴的心腹婢女將抹了毒藥的調羹遞給了宜琴,宜琴拿著那調羹喝了湯,當場毒發身亡。

        當時宜琴為了想脫罪,事先還刻意把恆毅給找來,恆毅就正巧親眼目睹了她毒發身死的情景。

        事後不論她如何解釋,丈夫都不相信他那個溫柔可人的寵妾會如此惡毒,厲聲指責是她為了脫罪,顛倒是非黑白,還把錯都扣到已死的宜琴頭上。

        宜琴一死了之,倒也乾淨,她卻得替宜琴背上這黑鍋,被迫擔起了毒害丈夫寵妾的罪名,丈夫甚至還親自向皇上狀告她,皇上不得不召她入宮詢問。

        她當時滿腹委屈,將事情的原委全都說了,「……皇兄,我性子如何您難道不清楚嗎?若我真有心要置她於死地,又怎麼會用如此愚蠢的辦法,當著恆毅的面毒死她?」

        皇兄信了她,但丈夫仍是不相信她,從此見了她便滿眼瞋恨,在宜琴死後兩個月,丈夫也跟著服毒自盡,為宜琴殉情,也以此來懲罰她。

        公公為此悲痛不已,原本已有病在身的他,一年後也跟著去了,兒子也對她心存怨懟,與她離了心。

        之後長大,兒子有了自個兒的主意,不肯再聽從她的話,她讓他做的事,他偏不做,不讓他做的事,他偏做,她讓他成親,他硬是不肯,去年迎娶琬玉的事,還是她出面求皇上下旨,他才不得不娶她。

         那時為了讓兒子心甘情願迎娶琬玉,她對兒子說—

        「等你們成親後,額娘就會前往明若庵長住靜修,往後府裡的事,額娘就不管了,你們自個兒好自為之。」

        注視著兒子藏在眼裡的冷漠之色,東敏長公主抑下滿腹的酸澀,淡淡啟口道:「倘若你真的還不想成親,額娘也不逼你,但這偌大的一座郡王府,總不能沒人替你管著,額娘就留下來替你看著吧,直到你再成親為止。」

        聞言,恆毅有些錯愕,下一瞬,他便明白額娘不過是想藉此來逼他成親,他心思一轉,說道:「額娘,適才兒子之所以對這些人諸多挑剔是有原因的,其實兒子心裡已有合意的人選。」

        東敏長公主連忙追問道:「哦,是哪家的姑娘?」

        「是瓜爾佳大學士的二女兒隨茵。」

        「我怎麼記得常德只有一個女兒,還嫁給了永玹。」她這一年多來泰半都在明若庵,對京裡的事不太清楚。

        恆毅揚起一抹笑,回道:「瓜爾佳大人的二女兒是一年多前才從江南前來認親,聽說是瓜爾佳大人十幾年前到江南奉命查案時,留下的孩子。」

        東敏長公主聽完,柳眉微蹙,「這麼說,她是常德的私生女?以她這般的身分配不上你。」

        「可兒子若要再娶,只想娶她。」他何嘗不知隨茵的身分配不上他,他對隨茵也沒有絲毫情意,但他刻意提她,不過是存心想拿她來為難母親。

        東敏長公主沉默半晌才出聲道:「你當真這麼想娶她?」倘若兒子真的看上了她,她這個做額娘的也不是不能成全,只希望能因此讓兒子與自己多親近一些。

        「沒錯。」恆毅堅定地回道,但其實他根本不想成親。

        十七歲那年,他情竇初開,傾心一個姑娘,她性子柔婉,說話總是羞羞怯怯的,嬌美可人,然而她出身貧寒,只是一個秀才的女兒,他知道額娘一定不會答允他們的婚事,可他想著無論如何他都要娶她進門。

        他猶記得那日在他進宮要去求皇上賜婚前,想先去見她一面,當他來到她家附近,瞥見她與一名男子站在一株梧桐樹後說話,他好奇之下偷偷湊到附近想要看看他們在做什麼,怎料竟撞見兩人親密的依偎在一塊兒。

        「烈哥哥,咱們一塊長大,我心裡裝著的是誰你還不清楚嗎?那恆毅我不過耍著他玩呢,他說要娶我我更是壓根不信,我心裡有數,我這出身哪裡配得上他,要真進了他府裡,還不被人給看輕。」

        「我就知道妳不過是見他對妳著迷的模樣,心裡得意罷了,不過他們這些貴族子弟,可都是喜新厭舊之輩,他現下被妳迷得七葷八素的,要不了多久,有了其他的人,可就像舊鞋一樣把妳拋棄了。」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逗著他玩,我心裡只有烈哥哥你。喏,上次他不是把他隨身的玉佩送給我嗎,那玉佩可值不少銀子呢。」

        「要不以後妳多向他討要一些東西,咱們可以拿去變賣換些銀子回來。」

        聽到這裡,他再也聽不下去了,怒不可遏的吼道:「原來妳從頭尾都在騙我!」他沒有想到她在他面前的一切全都是裝出來的,在戲耍著他玩。

        陡然聽見他的聲音,兩人同時回過頭,見到是他,嚇得頓時變了臉色。

        那女孩見狀慌張的推開了男子,著急的解釋道:「恆毅,你誤會了,我與他沒什麼……」

        「妳別想再騙我了,你們適才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我真是蠢蛋,才會教妳給騙了,為了妳,我今日還打算親自進宮求皇上成全我們,還好我沒有進宮,否則我豈不是鬧了個天大的笑話!」

        他緊握著雙拳,狠狠揍了那男人一頓,最後他滿臉陰沉的撂下話,「從今以後不要再讓我見到你們兩人!」

        額娘因嫉妒琴姨而毒死了她,逼死了阿瑪,他少年時心悅之人又欺騙了他的感情,至此之後,他再也不相信女人。

        東敏長公主沒有猶豫太久便答應了,「難得有你看得上眼的人,這事額娘會想辦法。」

        過往的事已解釋不清,且她性子高傲,對當年的事也不想一再解釋,如今她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兒子能收收心,別再縱著那些他帶回來的男寵歌姬舞孃,所以即使對方的身分配不上兒子,她也沒打算阻止,只要那姑娘品性端正,她便會進宮替兒子去求來這樁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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