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闖侯府討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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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終於找到那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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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皇商二爺變吃貨

    兩年後威鎮侯府——

    一抹纖瘦的身影下了馬車,快速地走進威鎮侯府,猶如識途老馬般地直朝主屋而去,迎面而來的丫鬟皆朝她施禮。

    「春喜,夫人在房裡嗎?」近主屋時瞧見了姊姊的大丫鬟,柳芫噙笑問。

    「十三姑娘,夫人在書房候著十三姑娘呢。」春喜笑眯杏眸說著。「對了,廚房的紅棗杏仁糕可以起鍋了嗎?長公主正等著呢。」

    「你上廚房,讓胡大娘拿根筷子插上瞧瞧,胡大娘要說成了那就是成了。」柳芫噙笑解說著,見春喜施了禮朝廚房方向走,她隨即朝書房而去。

    「九姊,我回來了。」她一進書房,就見她家九姊正坐在案前看書,和往常一樣,看的不脫是一些醫書,有些還是威鎮侯特地進宮向皇上求來的,她家九姊簡直跟個醫癡沒兩樣,比爹還糟。

    但,再糟都無妨,只要九姊能活回來,什麼都依她。

    靜靜地坐在柳九的對面,柳芫露出滿足的微笑。有誰想得到,一個死去兩年的人竟能借屍還魂,如此光怪陸離,荒誕不經的事,可她就是信了。

    如此擅針使藥解毒的九姊是絕無僅有的,這天底下不可能再出現另一個醫術同樣了得,性情同樣精明的女子,況且就連威鎮侯都認出九姊,她這個和九姊相處了十年的妹妹怎能沒認出她。

    而九姊又是何其有幸,能與威鎮侯再次相守,甚至在威鎮侯的相助之下,讓爹答允她以爹的外室之女身分回到柳家,頂了行九的排序,重新成為柳九。

    正專注在醫書上的柳九,翻動書頁同時微抬起眼才瞧見面前坐了個人。

    「十三,怎麼來了也沒叫我一聲?」

    「叫了呢,是九姊不理我。」柳芫無奈地歎口氣。

    柳九聽得出她無波的話語中正酸著自己,便闔上了醫書,問著正經事。「五姊那兒怎麼說?」

    「五姊說成,她那兒栽種的藥材全都供給咱們,不過她說要炮製的話—— 」 「我自個兒來就成了,再不然你幫我。」不等柳芫將話說完,她笑得壞壞地道:「五姊想再賺我一票炮製的錢,叫她別作夢了。」

    大夥都是出生在柳家這個杏林世家裡,藥材如何炮製煎制大抵都知曉,誰都別想占誰的便宜。雖說她家相公有權有勢有銀兩,但該花不該花的銀兩,她心底可是雪亮得很,畢竟相公的家產是在刀口舔血換來的,要是這一文一錢沒花在刀口上,要她怎麼對得起相公?

    柳芫微張的嘴乖乖地閉上了。真不虧是九姊呀,連五姊打什麼如意算盤都知道,既是如此——「九姊應該直接跟五姊談的。」幹麼非得要她當中間人斡旋來著?

    柳九呿了聲,看著她像是看著個無知的孩子。「你傻了,我頂著這張臉去跟五姊談?你以為她會怎麼待我?」

    「可是九姊是正式向爹和嫡母敬過茶,也頂了行九排序的,而且我覺得你回魂的事大可以跟五姊說呀,五姊肯定會信的。」柳家幾個庶姊妹真正走得近的沒幾個,五姊柳菫可以算是少數的一個。

    「得了,五姊要是知道是我害爹被解職的,肯定先宰了我。」五姊是個面善心惡之人,那張嘴吐出的沒句好話。

    「才不,五姊知道那是嫡姊惹的禍,她也認為爹爹告老還鄉沒什麼不妥,她說這麼一來,金家的人才會離她遠遠的,永遠不會再去煩她。」

    這事說來有點話長,簡單的說,她們的嫡姊柳葳原本進宮被封了個昭儀,可誰知道她野心太大,竟想禍害其他嬪妃和皇子,甚至還因而害死了九姊。而九姊在借屍還魂後,和威鎮侯聯手將其揭發,救了皇上有功,可是爹卻受了牽連,被卸下了太醫院院使一職,帶著嫡母回梅林縣老家了。

    而五姊是在三年多前,被嫡母賣給了京城富商金爺當妾,進金府不過三天,五姊就被趕出府,至於到底是做了什麼,她們不得而知,只知道五姊離開金府之後,帶著嫡母給的嫁妝兩畝瘠田開始栽種桑棉,如今手上可是管著幾家莊子的地主婆呢,兩年前也開始栽種藥材,品優價高,她當然不願意金家覬覦。而如今柳家出事,金家自然止步,對她而言,勉強也算是好消息。

    柳九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十三,五姊嘴上說是一回事,心裡想的又是一回事,我和她,不如你和她那般親近,況且我回魂的事愈少人知道愈好,這可是你姊夫再三交代的,你可別犯了你姊夫的忌諱。」

    柳芫想了想才道:「回魂的事可以不提,可是九姊當年走時,五姊可是特地回了宗祠,在你墳前罵了快一個時辰。」

    「我還得謝她咧。」柳九沒好氣地呿了聲。

    「要是不相干的人,五姊連句話都不會說的。」

    「知道,我還不知道她那性子。」愈是親近的人愈是沒半句好話。「我呢,只要知道她過得好就好,而你,趕緊著手酒樓開張的事,店鋪你姊夫都已經替你打點好,現在只要將食材和夥計們找齊,酒樓就能開業了。」

    柳芫沉默了會,才道:「好端端的,為什麼突然要我開酒樓?」雖說她對自己的廚技是頗有自信,但總覺得太突然。

    「你沒自信?」

    「我會沒自信?」她忍不住笑了。

    兩年前她和九姊進威鎮侯府醫治長公主時,她的手藝就已獲好評,幾個月前她隨九姊進宮熬煮藥湯和甜品時,皇上的寵妃德妃娘娘更是讚不絕口。

    「有自信就好,那家酒樓往後就是你的嫁妝,有個體己傍身,他日你出閣時,才不會教夫家欺負。」

    柳芫不禁頓住,「九姊,你會不會想太遠了?」

    「我能不想遠嗎?十三,你已經及笄了,我能不替你著想嗎?要不你以為我為何要將你留在威鎮侯府?」柳九不禁發噱。

    柳芫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無奈地閉上。

    其實她很想跟九姊說,依她現在的處境,出閣實在不算易事。九姊以為她身為威鎮侯的姨妹子,就會有一堆人為求親而踩爛威鎮侯府的門檻,可事實上在旁人眼裡,她這個姨妹子住進威鎮侯府裡,等同是與姊姊共事一夫,誰還會上門求親?

    況且,她還有個禍亂後宮的嫡姊和被解職的爹,這般微妙的身分,根本不會有人想上門求親的,九姊這個精明鬼怎麼就看不透,硬是這般抬舉她?

    「橫豎這酒樓的事,是我跟你姊夫都同意的,你看著辦就是,要是短少了什麼只管說一聲,我讓人去打理,你呢,就只能待在廚房,不准在外頭抛頭露面,知不?」柳九三申五令地囑咐著。

    柳芫乖順地點著頭,不忍心告訴她外頭的殘酷現狀,反正等一段時日之後,九姊應該就會發現了,況且,有家酒樓讓自己一展長才,倒也是挺有趣的。

    「還有,要是得閒了,趕緊擬些功能表,對了,那道醍醐糕可以當招牌甜品。」「可是醍醐糕很費功夫。」那是她和九姊都愛吃她才肯做的,要是旁人想吃,她得考慮考慮。

    「把價格定高就成了,那道醍醐糕肯定會吸引不少姑娘家。」

    柳芫還沒開口,卻突地聽到—「什麼是醍醐糕?」

    一道陌生的男音教柳芫側眼望去,就見個男人不知何時站在桌邊。男人有張異常俊美的面容,唇角笑意帶著幾分溫煦,一身繡紋綠衫,儼然就像是桃花精下凡般,教人轉不開眼。

    「……書生,你怎麼來了?」柳九脫口而出。

    書生?先別說這人名字古怪,倒是九姊的嗓音怎麼像是顫抖著?柳芫狐疑地望去,就見柳九刷白了臉,簡直像是撞鬼了。

    「九姊,這人是誰?」她輕聲問,目光偷偷打量著男人,他也太放肆,不管他是誰,都不該如此踏進威鎮侯夫人的書房裡!

    柳九經她這麼一問,不由得狠抽了口氣。「十三,你瞧得見他?」

    柳芫秀眉微攏,心裡狐疑著。什麼意思,難道,她不該瞧見他?抑或者,他是個不該被一般人瞧見的……

    「柳九,你何必說話嚇自個兒妹子,難道她就不能瞧見我?」書生哧笑了聲,雙手扶著案緣,微微湊近柳九。「我知道你有些話想問我,但你這話要是說得太急,嚇著了你妹子可不好了,是不?」

    柳芫不語,靜靜地打量著他們,不動聲色地思索著。

    柳九咽了咽口水,乾笑道:「呿,你知道就好,這下破了我的梗,還有什麼好玩的?十三,你先出去吧,書生是我的故友,說了這兩天會拜訪我,誰知道一聲不響地進門,我待會好好地訓他。」

    「九姊,孤男寡女不宜共處一室。」柳芫淡聲提醒著。

    「是是是,我知道,可他……唉,你別擔心,故友,他是我的故友,你就先到外頭,我跟他說幾句話就好。」

    柳芫聽完,乖順地應了聲便走出門,門外有兩名嬤嬤看著門,一見她出來便低聲招呼問安。

    她不禁回頭看了眼。那男人進門必定會遇到這兩名嬤嬤,嬤嬤是不可能不稟報就放行的,可這兩名嬤嬤彷似壓根不知情,難道說那個男人是九姊還魂前相交的故友?

    九姊的寢房外,入夜之後必定有侍衛站哨,她因覺得古怪而探問,威鎮侯卻道九姊回魂時身邊曾跟著陰間鬼差,他差人站哨就是想藉著陽氣來防鬼差搶了九姊的魂,而那個人該不會就是威鎮侯說的陰間鬼差吧?

    書房裡——

    「書生,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我家十三瞧得見你?」柳九壓低嗓音質問。

    這人,可不是普通人,他是陰間文判!陽間人看得見他時,便是死期已近,這是她剛回魂時幾次經歷確定的,可偏偏剛才十三瞧見了他,要她怎能不心急不擔憂?想滅了他的心都有了。

    書生瞅著她,低低笑著。「我說柳九,你何時膽子這麼大了,見了我不懼不怕,一臉想將我挫骨揚灰樣?」

    「十三是我唯一的妹子,她要是出事……說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要不是怕驚動外頭的人,她真是要拍桌質問了。

    「呿,你擔心什麼?我以實體現形,任誰都瞧得見我。」

    「……真的?」柳九水眸一轉,微鬆口氣後又問:「那麼你特地前來又是為了什麼?不會是跟十三有關吧?」

    她可是沒錯過他不住打量十三的目光。

    「她?」書生煞有其事地沉吟著。「要這麼說……好像也成,可真要說她,又覺得不那麼妥當。」

    面對書生惡意的繞口令,柳九緩緩吸了口氣,穩了心緒後才擠出和氣生財的笑臉問:「書生,我是認為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既然特地來找,肯定是有我幫得上忙之處,倒不如說出來,咱們商議商議。」

    書生笑邪了桃花眼。「你近來是越發的聰穎了。」

    「好說好說。」老是面對這些牛鬼蛇神,不精明點怎麼活。

    「其實這事你肯定能幫。」瞧她耐著性子等下文,他惡意地把話拖得更慢。「這事簡單,不過就是想跟你借個地方,讓我住上一陣子。」

    柳九笑意不減,眸子轉了又轉,謹慎地問:「書生特地上陽間到底所為何事?」

    「倒也沒什麼事,不過是找人罷了。」

    「……找誰?」

    「這事倒不需要你操心,這人我已經找了五百年了。」意指絕對是與她不相干之人。

    柳九不著痕跡地吐了口氣。找了五百年……那還是人嗎?但反正是與她無關的人,這事確實不需要她操心,而他說的事更是好辦,賣他個人情,日後要是有什麼事需要他幫襯,他肯定閃不了。

    「我明白了,要是書生需要安身之處,我可以讓我相公幫書生找一處安身。」

    「不用麻煩,我挺中意這威鎮侯府的。」

    柳九臉上笑意隨即僵硬起來。「書生,我倒是認為人鬼殊途,你上陽間理該離群索居較合適。」

    她家相公見過他,對他可是敵意滿滿,兩人要是碰頭,不小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這日子是要她怎麼過。

    「柳九,不想知道小清過得如何嗎?」他懶懶地笑問著。

    柳九頓了下,放輕了嗓音問:「我娘還好嗎?」

    她幼年喪母,可是娘親卻一直守護在她身邊,更在她死時,將她魂飛魄散的魂魄找齊再推進現在這副軀殼裡,教她得以借屍還魂,直到確定有人能照料她,才終於甘願下黃泉成為擺渡者,以還書生縱容其十多年逗留人間的恩情。

    「說來也是命運安排,上回我上陽間尋人,卻先遇到了小清,那傻娘子央求我讓她守在你身邊,直到你長大成人,那年你才五歲大呢,可瞧她那傻勁,加上答允當忘川擺渡人還恩,橫豎原本的擺渡人要卸職投胎了,我便允了,可誰知道十年後你卻遭人殺害,我又答應她去尋找你的魂魄,甚至答應她助你借屍還魂,一路到了現在……這恩情真是難算了,不過我這人也不是鐵石心腸,至少也講道義的,她如今在陰間過得還不錯,有我照拂著,誰動她。」

    聽至此,柳九忍不住歎氣了。說到底,就是要跟她討人情就是了!

    「書生,好歹你也給我一點時限,否則我要怎麼勸我家那口子。」

    「我也想給你時限,可偏偏那人已經消失了五百年,我時不時上陽間尋找,卻是遍尋不到他的身影,這事我也頭痛。」書生雙手一擺,十分誠意地表達他非惡意整她,實是狀況不是他能掌握的。

    「那人到底是誰?非找著不可嗎?」她忍不住好奇了。

    書生似笑非笑地看向窗外美景。「都找了五百年了,當然得要繼續找。」

    柳九深知他是不可能透露更多,而且也鐵定趕不走他了,卻不知道該怎麼跟她家那口子提起這事……唉,好日子都還沒開始,怎麼烏雲又罩頂了?

    「找到之後,非要給他一頓飽拳不可。」最終,書生噙笑說著。

    遠處,有人打了個噴嚏—「哈啾!」

    城東尹府主屋偏廳裡,傳來響亮的噴嚏聲。

    尹安羲揉了揉鼻子,將吃到一半的酥酪糕塞進嘴裡,隨口道:「有人罵我。」

    「二爺多想了。」洪臨歎了口氣,遞上了手巾。

    尹安羲接過手,優雅地拭了唇角,順便擦了手便往桌面一擱,面露遺憾地道:「素娘的手藝確實是不錯,但為何總是差了那麼點味道呢?」

    站在身側的洪臨嘴角抖了兩下,已經想不出任何話應答了。

    素娘,是他一年前結縭的妻子,還是二爺作的媒。至於二爺怎會福至心靈地作媒,原因就出在素娘有雙巧手,有做得出可口糕餅甜點的好手藝,才會教二爺硬是向老夫人將素娘給要來。

    是的,素娘本是老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是尋常替主子們或辦宴時做糕餅的。想當年二爺剛回京,吃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糕餅鋪子後,毫不掩飾滿臉的不滿意,直說要再回梅林縣,還是老夫人派出了素娘才勉強將二爺給留在京城的。

    為了讓素娘得以為己所用,還逼迫他非娶不可……雖說下人們的婚事是由主子作主的,但好歹先問過他呀,怎能趕鴨子上架。

    所幸,素娘的性情還不錯,兩人相處還算融洽,尤其在二爺拿出體己開了家糕餅鋪子交給素娘打理後,他們夫妻倆感情更好了。

    「對了,素娘呢?」尹安羲漫不經心地問。

    「應該還在鋪子裡吧。」洪臨想了下。

    「是嗎?」他喝了口茶,語氣還是那般漫不經心,但目光瞄了他一眼。

    「不是嗎?」洪臨有些疑惑。

    聽完,尹安羲歎氣了,朝他擺了擺手。「再去幫我拿兩盤酥酪糕,雖說不怎麼對味,但勉強湊合也是成的。」

    洪臨忍住了乾嘔,待反胃感稍緩後,才道:「二爺,你不能老是吃些糕餅充饑,這一日三頓膳食也要多少吃點才成,否則往後我就讓素娘再也不做糕餅,屆時可別說我沒警告二爺。」

    尹安羲認真地聽他說完,懶懶抬眼看著他,黝黑深邃的眸噙著笑意,但不知怎地就是教人不由自主地打顫。

    「……我隨便說說而已,怎會不讓二爺吃糕餅呢?只是三餐膳食也得吃呀,總不能每日都吃那些甜食,二爺……我去拿。」話說到最後,終究是被那雙黑眸裡潛藏的無形壓力給逼得移開步子。

    尹安羲瞧他走遠,才無聲歎了口氣,起身走到廳外,放眼望去,園林造景雅致,假山傍溪,倒是挺詩情畫意的,然而再美的景致看了兩年之後,任誰都會無感。收回目光,朝廳旁的長廊走向通往北苑的腰門,他一路暢行無阻,避開了房外的嬤嬤丫鬟,繞到了後頭,聽著房裡的交談——

    「二爺還是老樣子,整日就等著糕餅吃。」開口的人正是洪臨以為在鋪子裡的妻子素娘。

    坐在榻上的尹老夫人羅氏,拿起茶蓋揩去茶沫,嗓音帶著幾分哀切。「這孩子也不知道是遭誰給害的,去了趟梅林縣,回來就變了個人。」

    「老夫人別擔心,二爺雖老是討著糕餅吃,可瞧起來心智並無大礙。」素娘神情跟著悲切起來。

    「兩年前大夫診治後也說無大礙,就是丟了記憶罷了,可任誰都能丟了記憶,他可不能,他是皇商,經手的可是宮中的買賣,如今兩年過去,他的記憶壓根沒恢復,這重擔不得已交到了三爺手上,就怕族中耆老以為是我趁機奪權,殊不知我日夜都盼著二爺能恢復記憶。」羅氏說到最後,拿起了手絹拭著眼角。

    房裡的嬤嬤丫鬟聞言,莫不一個個安慰著。

    「老夫人,耆老們不會這麼想的,畢竟這事是二爺允的,二爺自個兒也說了,他沒了記憶什麼都辦不了,要倚靠三爺的。」素娘柔聲安撫著。「如今三爺也做得有聲有色,耆老們還能說什麼。」

    「說的是,那孩子倒沒教我失望。」聽到這兒,羅氏才破涕而笑,狀似有些難為情地笑著道:「喏,嘗點糕餅吧,聽說是長春街那頭新開張的酒樓做的糕餅,一些千金閨秀都說與眾不同,你也嘗嘗,改日也給二爺做點不一樣的。」

    素娘應了聲,房裡的丫鬟嬤嬤提了別的話題,一夥人說說笑笑,素娘待了一會,拿了幾塊小巧糕餅包在手絹裡才退下。

    一路走往主屋腰門,後頭突地傳來熟悉的嗓音——

    「辛苦你了,素娘。」

    素娘回頭望去,朝尹安羲福了福身,神色壓根不意外,只因每月月初都是這樣的。

    「哪兒的話,不過是老規矩了。」當初老夫人會把她交給二爺,一來是倚仗她的手藝,二來是要她充當眼線,幾天就把她找來問過一回。

    教她意外的是二爺竟早有防備之心,拿了家糕餅鋪子收買她,好讓她在老夫人面前將他說得無害。唉,這也不能怪她貪心,畢竟她在府裡不過是二等丫鬟,哪有什麼前景可言。雖說眼下二爺是失勢了,但二爺畢竟是個正主子,改日要是恢復記憶了,權勢還不是得交回二爺手中。

    「等等,我聞到一股似曾相識的味道。」尹安羲走近她時,突道。

    素娘眼角抽了兩下。「二爺的鼻子可真是靈,方才老夫人賞了我一些糕餅,說要我嘗過之後給二爺變個花樣。」說著,將糕餅捧遞出去。

    「哪來的?」他一翻開手絹,裡頭擱著四塊小糕餅,約莫就是一口一塊的分量。

    「老夫人說長春街那頭新開的酒樓。」見他拿起就要嘗,素娘趕忙阻止。「二爺,回房裡再吃。」

    尹安羲呿了聲,還是忍住了欲望。「對了,你那些酥酪糕味道不怎麼對。」

    素娘忍不住想翻白眼了。「又是哪裡味道不對了?」

    她花費快要一年的時間,終於抓到了二爺的口味,知曉二爺偏愛奶味糕餅,所以便從酥酪下手,可這酥酪她都已經不知道做了多少回,從羊奶、馬奶、牛奶全都試過了,偏偏就是不對味。

    「不知道,就覺得不夠濃,少了點什麼。」

    「哪能再少什麼?酥酪大抵就是那幾種做法,難不成要我試人奶?」

    「成嗎?」他滿臉認真地問。

    素娘頹喪地垮下肩。

    其實,她是有點懷疑二爺不但失了記憶也撞壞了頭,要不怎會聽不出她在酸他?

    可說他腦子壞了,偏他又懂得防備老夫人……也對啦,瞧瞧主屋這頭壓根沒什麼下人走動,真正近身服侍的也就她相公一人,想也知道老夫人是故意冷落二爺,把人給一個一個地抽走,不過倒也沒聽二爺抱怨過。

    「二爺,你是跑哪去了?讓我去拿酥酪糕,你人倒是不見了,也不差人跟我說一聲,就不怕我擔憂嗎?」洪臨在長廊那頭走來嘴裡不住地叨念著。

    「唉,把你配給他,你可怨我?」尹安羲難得愧疚的問。

    真不是他要嫌棄的,洪臨真的不是個普通話癆,哪怕他一聲都不吭,他也能一個人叨叨絮絮地念個沒完。

    一個洪臨就夠他受的了,要是再塞兩個像洪臨的貨色給他,他會選擇離開尹府。

    「……」素娘無言。

    「二爺手上拿的是什麼?」洪臨快步走來,瞧見他手上的糕餅,眉頭一皺,忍不住又叨念了起來。「二爺呀,素娘不是已經做了很多酥酪糕了,怎麼你手上還有其他糕餅?就跟你說這些糕餅不能吃那麼多,你的三頓膳食……」

    尹安羲自動地把耳朵關上,拿起糕餅塞進嘴裡安撫自己,豈料這糕餅才一入口,瞬間化在他的舌尖上,那綿密柔滑的口感,比酥酪更濃郁的奶香,教他一把將洪臨推到一旁,沉聲問著素娘。

    「素娘,這打哪來的?」

    素娘無奈地抽了抽眼皮。「二爺,剛才不是跟你說了,是長春街那頭新開的酒樓賣的糕餅。」

    「酒樓是什麼名?」

    「老夫人沒說。」

    「去問,快!」尹安羲沉著臉道。

    難得見到尹安羲板起臉,素娘心中一抖,趕忙提著裙擺往回跑。

    呼,二爺向來笑臉迎人,沒有架子脾性,有時笑得極溫煦無害,累得她跟洪臨一般說起話來沒分寸,幾乎快忘了他是主子。

    可方才他那眉眼一沉,不凶不惡,卻不知道為什麼,就教人心底怕著。

    然而,素娘一走,尹安羲神色隨即一轉,笑得那一整個春光明媚,百花盛開,猶如豔陽四射,教洪臨傻了眼。

    找到了!他魂牽夢縈的滋味,彷佛惦記了幾百年,在心版上抓著撓著,存心不讓人安生,如今找著了,猶如無止盡的黑暗終於見到一絲光線,尋著光線,他即將得償所願……

    想到最後,尹安羲揚起濃眉思索了下,不禁想,是不是太誇張了些?不過就是找到一道好滋味,怎麼卻像是他死也瞑目。

    走在長春街上,洪臨臉色青白,厚實的唇緊抿著,忍住一波波反胃的嘔吐感,而那個導致他如此的始作俑者卻像沒事人般地走在前頭。

    「洪臨,再往前還有酒樓嗎?」尹安羲閒散走著。

    「……小的也不清楚。」他希望沒有。

    尹安羲回頭睨了他一眼。「身子不適?」

    「有點。」

    「為何?」

    「……太飽了。」

    「咱們今日走了四家酒樓,可吃的只有我,為何你會太飽?」尹安羲滿臉狐疑問著。

    「聞飽了。」他一連聞了四家酒樓裡的各式糕餅,能不飽嗎?

    說什麼長春街新開的酒樓……一上街才知道長春街新開張的酒樓竟然有好幾家,這樣沿路找,簡直是要他的命!

    尹安羲搖頭連嘖了幾聲,看他的眼光像是看個無知的孩子。「竟然連美食都不懂得品嘗,你還活著做什麼?」

    洪臨聞言,不服氣地道:「當然是保護二爺!」

    尹安羲看他的目光充滿憐憫。

    一個不知人間險惡的老實青年,到底是要拿什麼保護他?他和他那個老實派的總管爹,壓根不明白最險惡之人就在尹府裡,甚至看不懂這大宅裡的爭鬥,那個姨娘抬成續弦的老夫人擺明瞭就是要弄死他,好讓自個兒的兒子上位,他若不裝瘋賣傻,恐怕就連糕餅都沒命可吃了。

    在尹府待了兩年,哪怕一點記憶都沒恢復,但他就是能肯定他絕對不是尹家的正牌二爺,就因為寄人籬下,所以他也乖順地不與人爭,橫豎原本就不是他的,他沒興趣拿,更不會碰。

    只是,這安逸日子過久了,除了糕餅能吸引他,還真不知道他活在這世間到底有何樂趣。

    當人啊,怎會如此乏味?

    「兩年前讓二爺出了事,我至今還反省著,但我發誓,絕不會再讓二爺涉入險境。」洪臨漲紅臉說著。

    尹安羲忍不住歎氣了。瞧,他還在提兩年前的事,只覺得兩年前的事才是兇險……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二爺,你是不相信我嗎?這真不是我要自誇的,我的武藝是一等一的強,當年武師傅教導過的所有孩子,唯有我的資質最高,而且……」

    尹安羲掏掏耳朵,懶得聽他偏離正題的發言,舉步尋找著他魂牽夢縈的糕餅。

    唉,哪有人買糕餅卻不知道酒樓名的?累得他從長春街頭開始找……嗯,那頭還有家千風樓,門面挺新穎的,咦……門口那位擋著姑娘家上馬車的無恥男子,不正是他家三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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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墳前遇奇怪男子

    豔陽從林葉間篩落,一地的碎光,柳芫走著踩著,心裡惱著悲著。

    冬末的豔陽天,天空是恁地湛藍,彷佛驅散了寒冷,但卻驅不走她內心的寒凍。

    此處是柳家宗祠,一旁是柳家的族墳,就在三天前,這裡多了一座新墳,葬在新墳裡的,是太醫院柳院使之女柳九,她的九姊。

    為什麼九姊死了?她無聲問著。

    九姊是整個柳家後院裡與她最親近的庶姊,在姨娘走後,在五姊出閣後,一直都是九姊照顧著她。以往,她總覺得哪怕沒有九姊,她也能將自己照料好,可是九姊走後,她才驚覺想像與事實是不同的,而九姊並非出閣,是遭人害死。

    九姊死在宮中的湖裡。

    怕水的九姊,哪怕是條小溪都寧可繞道而行,根本不近水,可她偏是溺死在湖中。

    是誰害死了九姊?她無聲問著,但下一刻腳步驟停,目光落在墳前的身影。

    她冷冷地看著墳前男人面無表情的俊臉,然後腳步一轉,走到一旁的樹下坐著,將手上的食盒往地上一擱,抱膝看著那座新墳。

    那男人是威鎮侯,是當今聖上的外甥,身世顯赫,在九姊出事之前,他倆一直走得很近,甚至特地上柳府向父親稟報要納九姊為妾。

    可惜,九姊福薄。

    而他,倒是有情有義,與他們一路從京城送九姊到了梅林縣,守著她的墳已三日。

    柳芫的目光落在擱下的食盒,裡頭盛裝的是九姊喜愛的醍醐糕,她還特地在上頭加了角麻和桃仁……看著,不禁淚水再度湧上,眼前模糊了起來,她垂首啜泣,瞥見食盒旁有什麼東西被日光映照射出光芒。

    她抹去淚水順手拾起,瞧見竟是一隻耳璫。

    耳璫上鑲了顆紅玉,日光下顯得鮮紅璀璨,她正摩挲仔細打量時,眼角餘光像是瞥見了什麼。

    她微轉過頭,發現一步外竟躺了個男人,教她嚇得起身就想跑,卻見那人彷似昏迷了。

    「怪了,什麼時候出現的?」她喃喃自問,狐疑地看向四周,半個人影都沒有,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時候倒在她身旁的?

    她實在無法理解也不想理解,重要的是,她沒瞧過這個人,他是怎麼進到宗祠裡的?要是被人撞見他倆在一塊,她不管是跳哪條溪都……不對,她會直接被沉塘吧!

    這是誰丟來的男人,竟用這種法子害她?

    柳芫忿忿不平地正準備走人之際,她剛拎起的食盒卻被拉住,她疑惑地往下一瞧,驚見以為昏迷的男人竟一手抓著她的食盒。

    這是什麼搶劫新招嗎?

    「放手。」她低斥著。不要逼她喊人,到時候下場堪憂的也有他一份。

    「好香……」男人沙啞喃著,從食盒底下抬起了臉。

    柳芫不耐地垂眼,適巧對上他張開的雙眼,她驀地倒抽口氣,難以置信這世上竟有長得這般俊美的男人。

    那雙黝黑深邃的勾魂眼,像要將人魂魄攝入般,教她忘了別開眼。

    「姑娘,你可憐我吧,將裡頭的東西賞給我吧。」男人嘴角噙著勾人的微微笑意央求著。

    他那溫煦的笑容教柳芫幾乎直了眼,她懷疑天底下有哪個人能夠拒絕這個男人的要求。

    雖然心知不該跟個陌生男子交談,但她還是擱下了食盒,出聲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男人徐徐坐起身,像是沒聽見她的問話,自顧自地打開食盒,拿起醍醐糕就往嘴裡塞,那俊魅的臉上說有多滿足就有多滿足,彷佛嘗到了天底下難得一尋的珍饈美味,這模樣稍稍滿足了柳芫的虛榮心。

    就說她小小年紀手藝就近乎無人能敵,是九姊太挑剔。

    不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瞪著他一口一口地吃著,她等著他回答。「你不是柳家人,你不該進宗祠的。」

    男人意猶未盡地吮著指頭,噙笑問:「還有嗎?」

    ……算了,她現在走人還不算太遲!

    見她連食盒都不收拾就要走,男人趕忙道:「我不記得自個兒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兒,你說,這該怎麼辦才好?」

    柳芫回頭,瞧他就連面露無奈都恁地俊美無儔,不禁歎了口氣。「不管你是誰,你還是趕緊離開吧,柳家正在辦喪,要是被誤認為盜墓者,可有得你受的。」昨兒個五姊說了,梅林縣東陲的王家宗祠被人盜了墓,還在追查賊人呢……應該不是他吧?

    她撇了撇唇,算是盡了告知的義務,他走不走都不關她的事。

    男人眼睜睜地目送她離開,好一會才回神,扼腕不已地喃喃自語,「唉,忘了問姑娘的閨名了,下回我要上哪找這般好吃的糕餅?」現在追上去應該不算太遲吧。

    忖著,他朝方才她離開的方向走去,可這宗祠像座小山丘,加上一見有人他就避,就這樣轉來轉去,轉到最後,別說房舍了,連墳都瞧不見了。

    「這是哪呀?」他挑了塊石頭坐下,托著腮很專心地思索,可腦袋裡卻是空白一片,連自個兒是誰都不清楚。

    這一坐,坐到天色半暗,忖著今晚要到哪借宿一晚時,卻突地聽見——

    「二爺!」

    那洪亮的大嗓門在這人煙稀少之地顯得分外刺耳,他懶懶抬眼,就見個年輕男子飛快地跳下馬,像陣風般刮到自個兒面前。

    「二爺!還好你平安無事,要不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回府了!」

    二爺?「……我?」骨節分明的長指指著自己。

    洪臨傻愣愣地瞧著他,分不清他家二爺現在又與他玩哪招,他服侍二爺近二十年來,似乎不曾見過二爺笑得這般慵懶自在。

    二爺總是沉著臉,不住地盤算,不斷地防備……他真沒瞧過二爺的笑呀!用力地再三回想之後,洪臨忍不住打量他,但橫看豎看都是他家二爺,如假包換的二爺呀!

    「二爺,你不要緊吧?」他怯怯地問著。要說怪,就怪在二爺那打趣的眼神,絲毫不減的笑意……他家二爺不是這樣的,可那張臉分明就是他家二爺呀!

    總不可能在這荒郊野嶺遇見鬼吧! 「嗯……是不要緊,就是……對你沒什麼印象。」雖然這人二爺二爺喚得親熱,他卻是一點真實感都沒有,腦袋沒有半點似曾相識的畫面。

    洪臨抽了口氣,臉色瞬間刷白。「二爺,你連我都不識得了?這這這……這得要趕緊找大夫才成,二爺你走不走得動?要不我背你吧。」天啊天啊,真是出大事了,雖說每回遇襲,二爺總是吉人天相地一再脫困,可這次數一多,就連老天都顧不及了。

    不過,不管怎樣,二爺摔下山腰卻渾身無傷,只是記不得他而已,說不準一會就想起來,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見他一臉真情誠摯地蹲在面前,男人目光淡淡一掃,慢條斯理地道:「倒是不需要人背,不過……你先說說我叫什麼名字。」雖然他對這傢伙一點印象都沒有,但人家都找來了,說不準他真是他家二爺,先探點底細也好。

    「二爺,你不會真是摔壞腦子了吧,你是京城尹家二爺尹安羲啊,我是你的隨從洪臨,跟著你快二十年的洪臨呀,你要是真把這些事都給忘了,回去我要怎麼跟老太太交代?」洪臨一張老實臉都快要擠出苦瓜汁了。

    「嗯……忘了也無妨,你提點些就成,倒是有一事比較要緊。」

    瞧主子的神色認真了起來,洪臨也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壓著氣音問:「二爺儘管吩咐。」

    「這附近哪兒有賣糕餅?」記憶什麼的都不是頂重要的,唯有糕餅才是人生大事。這是他剛才吃過糕餅後,悟出的人生真理。看著洪臨呆愣憨傻的神情,他忍不住再添了句——「我餓了。」

    嗯,夠明白了吧,想要他當他家二爺,也得喂飽他肚子裡的饞鬼。

    洪臨一雙眉糾結到不能再糾結,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糕餅……二爺從不吃甜的呀。

    誰來告訴他,眼前的二爺到底是不是二爺!

    就在馬車停下時,街上買的酥酪糕,全數都進了尹安羲的肚裡,當洪臨拉開馬車門,瞧見丟在一旁的油紙袋時,忍不住乾嘔了下。

    他已經記不清從梅林縣回京的路上,二爺到底吃了多少各式各樣的糕餅了,他光用看的就想吐了。

    「洪臨,方才買的酥酪糕味道不對。」他頗嫌棄地道。

    洪臨眼角抽了兩下。「改日再買就是,二爺先下馬車吧。」

    「到了?」他噙笑問。

    「是,二爺。」

    他跳下馬車,看著面前的朱紅大門,門房小廝早已迎了出來,連臉都不敢抬。他不以為意,只是跟著洪臨往裡頭走,就見房舍雕樑畫棟,園林小橋流水,假山崢嶸,處處穿柳渡杏,花香撲鼻,他再不濟,也看得出這確實是所謂的大戶人家。

    只是——才剛踏進廳門,怎麼裡頭一張張的臉都像是見鬼一樣?

    哪怕只是一閃而逝的驚慌失措,他也瞧得一清二楚。真是有趣的反應啊,不過他現在是搞不清楚狀況的人,只能當自己寄人籬下,也就大度地不跟他們計較了。

    重要的是—— 「洪臨,京城裡的糕餅鋪子有幾家?」

    洪臨無奈又無力地歎了口氣。「……二爺,先找大夫好不好?」他不是二爺……雖然他頂著二爺的臉,但他真的不是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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