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空一片橘紅色的晚霞,大紅轎子在喧鬧喜慶的鑼鼓聲響中,搖搖晃晃地往郡主府邸而去。
人群圍繞在迎親隊伍周邊,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這種喜慶時刻大夥兒都想湊個熱鬧,尤其等到了新婦要進府的時候,聽說還會有人撒喜錢和喜糖,更是讓一群小老百姓樂得從接新娘開始就緊跟著迎親隊伍走。
洛晴衣站在巷子口,目送著那個俊雅的男人穿著一身大紅喜服策馬而過,他臉上帶著無法遮掩的喜意,讓她心中最後的一絲執著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她看的是他,在上一輩子,兩個人還沒有任何交集的他;她看的也不是他,那個在上輩子在她百般手段下,早就對她恨之入骨,失了簡單幸福的他。
唉……這故事說來複雜,但其實不過就是她穿越不小心發神經,對一個男人執著太過,動用了百般手段,臨死之前又後悔,然後又好運的重來一次。
洛晴衣踩著釋然的腳步往回走,把那些屬於別人的熱鬧都丟開,過去既然已經過去,少了她的攪和,想必那兩人應該可以恩恩愛愛,一生一世一雙人……吧?
她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那兩人沒了她的阻礙,倒是順利成親了,可是沒了她,這世界上棒打鴛鴦的人可不少,尤其是他那個郡主娘,是不是真的能夠「歡天喜地」的迎進這個兒媳婦,那可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了。
不過那些都已經與她無關了,她腳步輕快地走回一間關了大門的鋪子裡。
鋪子上頭還掛著大大的藥鋪的招牌,就連屋子裡還瀰漫著陳年積累下來的藥香,她輕輕地吸了口氣,心裡卻有些悵然。
上輩子她剛穿越過來,原主的祖父剛過世,祖母也病著,她雖然盡了自己該盡的義務,可是畢竟相處時間太短,她又震驚於穿越這種不科學的事情,所以直到最後,她對於兩位老人家的離去都沒有太多的情緒,甚至有點不道德的說,她是有些慶幸的,畢竟她突然穿過來,性子和習慣都和原主不同,要是和原主的家人相處太久,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露了餡。
可是重生之後,少了對那個男人莫名其妙的執著,她幾乎足不出戶的留在屋子裡照顧原主的祖母,一個月前辦完了祖母的喪事後,還意外的從一個盒子裡找到了一封類似遺書的東西。
她不是很確定留下這封遺書的人是不是也沒打算讓她看見,起碼上輩子她是不曾看見的。
那封書信裡寫著對帶著孫女離家北上後對於家鄉的思念,若有生之年無法回鄉,希望兩老離世之後,有人能夠帶著他們的骨灰回歸故里。
她挑了挑眉,覺得這並不是很難做到的事情,不明白如果這是兩個老人家的心願,為何在最後的時候不曾吩咐過,就是這封信也藏得有些隱密,若不是她認真收拾老人家的東西,說不定不會發現。
重來一輩子,洛晴衣其實也沒什麼想法,想著既然無處可去,也幸虧這藥鋪脫手後她有了一筆銀兩可以生活,走一趟南方,達成兩個老人家最後的心願,也是可以。
至於信的最後提到,回到南方老家後,還可以拿取傳女不傳男的傳家寶物這一點,她則是壓根沒放在心上。
她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只是為了彌補上輩子的愧疚,至於生活嘛,有吃有穿即可,有沒有什麼寶物對她來說沒什麼差別。
她收好了信,把自己即將南下的隨身行李打包好,就坐在藥鋪和宅子中間的庭院裡,望著天上的一彎明月發呆。
重生了一回,少了上輩子太多的執念,這一次她又會走向何方呢?
* * *
當皇帝楚雍墘議完政事,連飯都來不及吃就急忙趕到輔政王府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下人們井井有條收拾行李的景象。
雖然每個人看起來都腳步匆匆,可是在這個少了女主人的府邸裡,一個個卻像是受過了明確的指令般,有條不紊地執行著主子的命令。
甚至在看到他這個皇帝親自駕臨,該跪下行禮的依然一個沒落,可是等他走了沒多久,馬上起身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完全沒有任何因為看見了天下至尊就慌張欣喜等等的情緒。
楚雍墘並非第一次來這裡,對於眾人這種反應見怪不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至於這裡的主子……他想起讓自己氣急敗壞趕來的主要禍首,忍不住又加快了腳步往主院走去。
一踏進主院,裡頭的人更是行色匆匆,但依舊有條不紊,且沒有任何吵鬧之聲,讓他即使不用大聲喊,也足以讓屋子裡的人聽見他到來的動靜,可屋子裡的人卻連個聲沒露,讓他氣得只能加快腳步直接進了屋子。
正是入冬時分,早已燒起了地龍,屋子裡被燻得暖暖的,屋子的主人側靠在軟榻上,邊上服侍的人分兩側而立,甚至沒有給楚雍墘這個氣呼呼不請自來的尊貴客人多餘的眼神,只是側身微微行了個蹲禮,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要是別的府上,下人敢這般行事,老早就被拉下去責罰了,然而這府邸的主人楚嵂淅,可是當今皇帝的皇叔,還是先皇御封的輔政王,他自然有這樣的氣勢,他的一干奴僕自然也隨了主子。
「皇叔,你自請往西南是為了什麼?」楚雍墘也不廢話,見到了正主後,今日惹得他煩心半天的怨氣忍不住吐了出來。「你是有哪裡不滿意,還是讓那些御史文官的諷諫給惹著了?要不然怎麼這麼突然要上那個自請外放的摺子?你該知道的,父皇去得早,如果不是皇叔你幫我撐著,這朝廷說不得早就改了名字了,更別說那些人說什麼你有不軌之心,要是真有什麼心思,早些年你又何必全力輔佐我坐穩如今的位置?那些人的胡言亂語我是一個字也不會信,你……皇叔!」
楚雍墘滿肚子的話急急的想要一次全說出來,或許有些顛三倒四,可都是他的肺腑之言,而且只要私下相處,他都不會對楚嵂淅自稱朕,因為對他而言,楚嵂淅如兄亦如父。
可就在他以為能夠見著自家皇叔展現出感動之情的時候,一抬頭,看見的是軟榻上的男人百無聊賴的望著他,眼裡那嫌棄的味道明顯得讓他想忽視都不行。
「皇上,這些年你就學了這些?」楚嵂淅慵懶的看著正在跳腳的一國之尊,眉頭微皺,覺得自己這些年英明神武的教導大概都餵了狗了。
「皇叔,我這些話可都是真心的,再說,如果不是因為那幾封御史的奏摺,你又怎麼會自請往西南去?!誰不知道你最愛這奢華景致,那西南偏僻得很,不說窮山惡水,可絕對跟京裡頭沒得比,你突然說要往那種地界去,圖的是什麼呀?!」楚雍墘覺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完全不懂自家皇叔都已經被逼到了這般田地,為什麼還要嘴硬不承認。
楚嵂淅的一身衣袍原本就寬鬆得很,隨著他坐起身的動作,衣襟微微敞開,露出了白皙的胸膛,搭上半散的頭髮和宛如女子般的容貌,有著說不出的風流味道。
「圖個清靜。」楚嵂淅知道今天如果沒給這傻姪子一個交代,只怕明日出行還得更麻煩,不如就把話給攤開說個明白。
「就說了別理會那些御史,整天不是盯著這個罵著那個的,沒能幹點好事!」楚雍墘對此可說是怨氣滿滿。
他本以為當了皇帝,握有大權,說話自然該是無人不從的,可是大概是這一、兩年日子好過了,那些御史閒著沒事就盯著王公貴族或是他這個皇上,小到從他用餐多了幾道菜,大到他幫哪個官員多說了一句好話,馬上就會被這幫御史無限上綱,成了彷彿要亡國滅朝的大事。
最近朝廷裡頭爭鬥得兇,他並非完全不知情,還不就是因為天下太平了,這幫人無處可鬥,乾脆就自己內鬥起來。
可是這些人千不該萬不該把矛頭對準了皇叔,不說皇叔早就懶得理會這群傻子,就是他能夠安安穩穩的坐上皇位,把當初先皇丟下的爛攤子給整治到如今這般看起來太平的樣子,都少不了皇叔的功勞,可那些酸儒自以為讀了幾本書就能夠靠一張嘴巴指點江山,現在居然敢說皇叔有不臣之心!
如果不是因為當皇帝的喜怒不能形於外,他就不會只摔了那些個奏摺,而是讓人把亂說話的人全都給拉出去斬了。
「跟一群傻子生氣,那我不是比傻子還傻子?呵!」楚嵂淅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淡淡地看著姪子。
這一、兩年他已經越來越少對皇上的決定處置提出什麼意見,不管如何,要擔起這片江山的是皇上,他也懶得理會朝廷裡那些紛亂,會挑了那樣一個地方當作接下來的安頓之處,與其說是受那些沒腦官員的影響,還不如說他只是早早的給自己尋了個清靜些的退路。
他自然知道皇上不會聽信那些人的話,真以為他有什麼不軌之心,可是現在說一回自然是不信的,但要是日日有人琢磨這件事,年年都有人參這樣的奏摺呢?
人心禁不起考驗,能夠相安無事,只是因為信任和感情還沒有被磨透罷了。
與其到時候發現了有這樣的苗頭,還得費盡心力去找退路,甚至還得跟自己調教出來的姪子鬥心眼,倒不如現在他就先自行求去,尋個清靜的地方過著悠哉日子。
「皇叔說的是,既然如此,皇叔是不是不走了?」楚雍墘期待的望著他。
打從坐上皇位開始,都是皇叔為他保駕護航的,他不敢想像以後要是沒了皇叔在身邊提點他,他會不會讓朝中那些老狐狸給算計了去。
「不,走還是要走的。」楚嵂淅慵懶的點了點他,他的手指白皙修長,宛如上好白玉雕成。
「為什麼?」楚雍墘實在不明白自家皇叔到底在想什麼。
楚嵂淅知道今天沒給個答案,姪子是不會滿意的,想了想也算是提點他最後一回,他用清冷的嗓音淡淡的道:「就因為朝廷的爭鬥越來越盛,一群傻子爭地盤,我懶得摻和,就想離京去遊山玩水去,省得老被他們找上門要我選邊站,忒煩人。」他可沒興趣整天跟那些老狐狸瞎扯,如果不是皇兄臨終所託,他早就撒手不管,到處遊山玩水去了。
楚雍墘一聽,心知皇叔這麼堅持要離去,就算跟御史那些人沒直接關係,也有間接關聯,不由得氣紅了眼,「我就知道還是那些人作的妖,皇叔,你告訴我是哪些人上門打攪你清靜了?我非得一個個抓來治罪不可!」
「皇上,皇位上坐的是你不是我,你也該長大了。」楚嵂淅嘆了口氣,看著楚雍墘已從當年的半大少年,成了如今已有威嚴相貌的一國之君,覺得自己這些年也不算白花了時間,若是什麼事都得先問過他這個輔政王,那到底誰才是皇上?
「皇叔……」楚雍墘的嗓音一弱,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
朝廷上為何會有這些聲音出現?一部分自然是因為黨爭,一部分也是因為幼主之下還有一個權傾朝野的輔政王,總讓一小部分的人有了別的心思,甚至蠢蠢欲動。
皇叔今日撒手不管,說是懶得理會那些文官史官諷諫,可是又何嘗不是表明了態度,讓他這個皇位能夠坐得更穩當。
「回宮去吧,我又不是一輩子不回京了,你身為一國之君,做出這種小兒樣子,豈不是等著讓人看笑話?」
楚雍墘知道這句話就等於是楚嵂淅下的逐客令了,也代表他今日來的目的終究沒有達成。
他眼裡蓄著一點水意,眼淚似乎下一刻就要奪眶而出,可是在對上楚嵂淅似笑非笑的眼神時,想起自家皇叔的手段,就把所有的眼淚給逼了回去,他深深地作了一個長揖,這是一個帝王能夠給的最大禮節,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楚嵂淅看著人走遠了,這才又放鬆了身子,隨手拈了一個果子塞進嘴裡,臉上滿是算計得逞後的笑容。
「嘿!小狐狸想得挺好,還想要扣留本王爺下來對付那些個老狐狸,我可沒那麼傻。」又輕啜了一杯果酒後,他隨手將杯子一扔,也不管那上頭還鑲了貴重的寶石,揚著聲吩咐道:「都給爺手腳麻利點,能夠收上的就收著,不能收著的也都給我造冊記好了,等著下一批運走,爺明兒個就要展翅高飛啦!誰都不准扯我的後腿,明白了沒有!」
「明白!肯定不能誤了爺的好事!」屋子裡裡外外像是波浪一般的聲音一陣陣的傳了進來。
楚嵂淅滿意地笑著,站起身,甩手進了內室。
西南啊西南,爺這就要來了!
* * *
皇室分封至藩地,不說其他,光船隻還有其他隨行的官員等等配置都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備好的,所以第二天,楚嵂淅搭上的船不是他出行該有的王船,只是高級些的官船,給一般官員還有捨得花上些銀子的百姓富戶等搭乘的,說不上大氣豪華,可是跟一些小船家比起來,安全性還有舒適度自然是少不了的。
更別提他訂下官船最大的房間,還有好幾間房擺放他的個人物品,幾乎包下了一整層,比起王船來說,除了少了他個人出行的儀仗外,其實也差不了什麼了。
大船揚帆啟航,揮別繁華的京城,一路往南而去,一開始幾日,甲板上還有一些人甚至是女眷出來看看周遭的景致,可是一連幾日,除了停靠在碼頭以外,一眼望去除了滔滔河水外就沒有別的變化,也讓許多人沒了興致。
楚嵂淅頭幾日倒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出來人擠人,都是在房裡窩著,直到這一天,他瞧著日頭正好,打消了幾分冬日的寒意,便帶著小廝南風,打算到甲板上散散步。
可是他才剛走到甲板上,就看見一個男子在跟一個穿著一身素服的小姑娘說話,到後來還對人家小姑娘動手動腳的。
「爺,這光天化日之下的,居然有人調戲民女,這也太放肆了。」南風個性耿直,最見不得這種惡事,更別提那小姑娘身上還穿著素服,一看就知道還戴著孝的。
「嗯。」楚嵂淅看著那個小姑娘被男子逼得不斷後退,一雙狹長的鳳眼微瞇,手裡的摺扇輕敲著手心,不經意的輕勾起一抹笑。
這姑娘……倒是有幾分意思。
楚嵂淅的應和,讓南風以為主子是默認了讓自己插手去管閒事,臉上帶著興奮的表情,直直就往糾纏中的兩人走去。
楚嵂淅倒是沒想到自己隨意搭的話會讓南風誤會了,不過……也好,他可以看看那姑娘到底有什麼後招。
南風只看見那個男人糾纏那個小姑娘,逼得小姑娘不斷後退,可他看到的卻是小姑娘一步步的算計,且她面無表情,看不出有半點惶恐。
這一場戲,只怕還有得瞧。
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正在被「看戲」的洛晴衣,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糾纏不休的中年男人。
她本來就沒有官家的身分,加上又是獨身一人,縱使她再怎麼低調,還是免不了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目。
上船了幾日,這人常常變著花樣糾纏,今日更是變本加厲,直接挑明了話,說要收她為妾,還威脅她這船上可沒人替她撐腰。
洛晴衣不怕麻煩,可是討厭麻煩一直糾纏,看著中年男人已經開始動手動腳,她乾脆把人引到甲板上,打算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讓他知道有些人不是能夠輕易招惹的。
就在那中年男人抓住她纖弱的肩膀,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時,她清冷一笑,順著他的手勢,撞進了他的胸前。
「小美人兒,這可是等不……啊—」
中年男人話還沒說完,只覺得自己的身側似乎被什麼給拽住了,而且隨著她撞過來的力道,他腳下一個不穩,整個人的重心就往船緣外翻。
這是官船,可不是普通的民船,光這甲板離水面至少也有三米高,再加上是順風而行,船速極快,若是不小心落了水,能不能被救上來還是另說,更有可能的是連個屍體都找不著。
中年男人或許是在翻過船緣的瞬間意識到摔下水裡是什麼下場,在千鈞一髮之際,雙手緊緊扣住了船緣,扯著嗓子不斷大喊道:「救命啊!我要摔下去了!」
離得最近的人除了洛晴衣以外,自然就是正在靠近準備來個英雄救美,卻發現美人已經不需要施救的南風了。
南風雖然厭惡那男人的作為,可是人命關天,他也不想眼睜睜看著一條人命就這麼沒了,正想快走幾步上前把人給拉起來,卻沒想到那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卻從頭上拔了根簪子,一下又一下戳著男人的手背和手指。
「救……救命啊……別……別戳了……我會掉下去的。」中年男人嚇得連聲音都變尖了。
銀簪子一次次的戳著他的手指,讓他感覺到一陣又一陣的刺疼,如果不是身下就是滔滔江水,隨著船往前行駛,還不斷激起浪花拍打到他的衣裳,讓他咬著牙死命忍住,只怕早就鬆手了。
南風也是一臉錯愕,「姑娘……妳怎麼能如此行事?這……」不是謀害人命嗎?
洛晴衣冷淡地看著掛在船緣邊的男人,眼裡沒有任何情緒浮動,「我怎麼了?我幫這艘船清理一些不該有的東西,讓船跑得更快,不好嗎?」
若只是聽著,會覺得她這麼說帶了點天真,可是再看看她那面無表情的模樣,再搭配男人的哀號聲,讓南風瞬間覺得有些不寒而慄。
「南風,把人給拉起來。」楚嵂淅也看夠了這齣大戲,走近一些後,雖然連看也沒看那個快要摔下船的男人,但還是先吩咐了南風先救人。
洛晴衣聞言,回過頭輕掃了一眼,光看他那一身細皮嫩肉、唇紅齒白,宜男宜女的俊俏模樣,搭上那一身看起來就貴氣的衣裳和大氅,甚至是說話的語氣,都說明了這人的不凡,絕不是普通老百姓。
不過這些都跟她沒有任何關係,她會選擇搭官船,只是認為可以清靜一些,從沒想過跟這些富貴人家的子弟有什麼牽扯。
見中年男人讓人給救了,洛晴衣也沒什麼反應,反正這人如果能夠記取教訓,不再來招惹她就罷了,若還是繼續不長眼睛,那麼……這一艘宛如密室的船上,能夠讓一個人無聲無息的消失的法子也不是只有這一個。
楚嵂淅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不過從她淡然的神色,還有對於那人被救起來後的冷漠反應,讓他的興致又被挑高了幾分。
她看起來不過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又是孤身一人上路,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有這樣的底氣,覺得這麼光明正大地在這船上弄死一個人也無所謂?
是真的有這樣的自信,還是沒了活意,想著多拖一個人下水也無妨?
就在楚嵂淅有趣的打量著洛晴衣的時候,南風已經把中年男人給拉了起來,然後一股騷味也隨著那人落在甲板上後慢慢傳開,南風皺著眉看著中年男人溼漉漉的下身,忍不住退了半步。
邱大富行走花叢多年,還是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說穿了,他也就是有賊心沒賊膽,平日只敢背著家裡的母老虎在外頭拐騙一些家境不好又單純的小姑娘,卻沒想到一朝失了手,差點連自個兒的小命也給賠上。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被剛剛洛晴衣想把他弄下船那冷絕的模樣給唬住了,即使都已經雙腳穩穩地落在甲板上,他也沒了早先想要玩弄她的心思,甚至連怨恨兩個字都不敢有,只覺得這一身素衣的姑娘簡直成了他現在最大的惡夢。
見人已經被拉了上來,洛晴衣也懶得在這冷得有些凍人的甲板上跟這幾個男人對望,抬腿就要往船艙裡走。
可就在經過那俊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身邊時,聽到那男人淡淡的一句問話,不由得停下腳步。
「姑娘,妳就沒想過,以身作餌這法子要是一個沒用好,連妳也會一起摔出船外?」
洛晴衣沒想到這人剛剛站得不算近,居然注意到她想要製造一個讓中年男人「意外身亡」的小手段。
不過看得出來又如何?這人不是讓他們給救回來了嗎?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她微微側臉望著他,彷彿真沒聽懂他說的話。
甲板上的風越來越大,將幾人的大氅外袍都給吹膨得老高,也把聲音給吹散了不少,但楚嵂淅並不在意她聽見了沒有,或是聽不聽得懂,他只是想瞧瞧她被人拆穿了把戲之後會做何反應罷了。
不過現在看來,她比他想像的更有趣。
「聽不明白也無妨,我明白就行了。」他饒富興趣的笑了。
他這麼一張笑嗔皆宜的俊秀容貌隨著這一笑,彷彿灰暗天氣中的一抹光亮,晃得讓人有些移不開眼,就是只把人當作分子組合體的洛晴衣也不例外,只是她反應過來的時間更短一些,甚至在許多人都沒察覺之前,就又恢復了一臉的面無表情。
「神經病。」
南風站在一邊,覺得打從主子爺跟這詭異的姑娘對話開始,他就不免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不大夠用,怎麼一句話也沒聽懂?不過這不打緊,因為她最後一句罵主子爺的話他可聽懂了。
他忿忿地上前幾步,沒好氣地道:「好個小姑娘,我家主子怎麼說也是好心多問了一句,妳怎麼能罵人呢?」
洛晴衣看了他一眼,然後看著沒有任何表示的楚嵂淅,冷冷地道:「我罵的是人嗎?」
南風不懂這其中的意思,還以為她是想推託,忍不住又道:「這不是罵人,難道是罵……」
「南風!」楚嵂淅打斷了他的話,以免這傻子真被眼前這小狐狸給繞進去了。
「呵!」洛晴衣知道有人既然主動打斷了,也就打住了想繼續耍這傻子的主意,輕笑了聲,頭也不回的快速走回自己的艙房。
南風望著主子,對於姑娘不屑的神情,還有主子為什麼要打斷他,仍舊感到相當困惑。
楚嵂淅也沒打算跟他解釋,揮開了摺扇,在颯颯寒風之中,習慣性的輕搖起摺扇,輕聲低喃道:「如果不是哪一方人馬派來的,這小姑娘可真是太有趣了……」
一聲碎裂的聲音細細地傳來,南風心驚膽跳的看著自家爺手上的摺扇已經被折斷的扇骨,忽然背上一冷,莫名感到有些心慌。
這……難道那姑娘做了什麼,惹得主子又犯了毛病不成?
王府裡頭貼身伺候的人都知道,千萬不能讓主子覺得「有趣」,要不然……他偷偷抬眼看著自家主子的表情,又飛快低下頭來。
笑得像是要殺人一樣開心的王爺,果然讓人覺得打從骨子裡都冷了起來啊!
洛晴衣不知道自己被人偷偷留意上了,她想著,雖然那個中年男人應該不敢再來騷擾她,但為了不再招惹其他麻煩,她除了讓船艙上負責收穢物和送餐的大娘進房以外,其他時候,艙門一鎖,不是在房裡寫寫畫畫,就是蒙頭睡大覺,不到幾日,就把削瘦的臉龐吃出幾分圓潤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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