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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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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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明末,爭戰不斷,宦官專政,政府為了應付女真族的侵略和鎮壓流寇,不斷的加稅,遼餉、剿餉、練餉加深百姓的負擔,即將走上滅亡一途。
  
  在這荒亂時期,離京遙遠的一個小城鎮,由於位於三不管地帶,因此沒有受到戰事的影響,百姓自給自足,雖然稱不上富裕,但是不至於挨餓。
  
  月兒高高掛在天空,周遭人煙稀少,顯得孤寂。
  
  破舊的老廟前,刺骨的寒風卷起地面上的枯葉殘枝。
  
  女娃兒身穿破舊的衣衫,臟兮兮的,看得到淩亂的縫補痕跡,瑟縮著小小身子,面頰枯黃,唇瓣蒼白,睜著一雙無神的大眼睛,徑自走在大街上,偶爾由遠處傳來犬吠聲,伴隨著冷風的吹送,顯得更加駭人。
  
  “餓……”雖然覺得寒冷,她瘦弱的身軀微微顫動,體內卻異常的火熱。
  
  撫著餓了好幾天、隱隱作痛的肚子,她露出渴望的神情,看著兩旁自窗縫透露出微微光芒的屋宅。
  
  伸出小手,她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敲門,稚嫩的嗓音哀求道:“大爺,夫人,求求你們行行好,舍點小餅,我已經好久沒有吃東西了。”
  
  “去去去!哪兒來的小乞丐?咱們都快養不活自個兒了,哪來的餅可以分給你?”屋內的女子不悅的斥喝,隨即吹熄燭火。
  
  霎時,女娃兒的希望也滅了,虛弱的彎著身子,心頭感覺疼疼酸酸的,幾乎喘不過氣。
  
  拖著腳步,她繼續走在毫無人煙的街道上。
  
  肚子好疼……
  
  咬著牙,她全身難受,像是被針紮。
  
  走了好一段路,看見前方懸掛著一盞盞明亮的花燈,散發出刺眼的光芒,她再次浮現一絲絲期望。
  
  艱困的移動腳步,她慢慢的走向名為“醉煙樓”的酒樓。
  
  好不容易來到酒棧門前,她發現一名身著華麗衣裳的男子,趕緊低聲下氣的請求道:“小哥哥,求求你行行好,分我一塊餅,好嗎?我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
  
  “滾開!哪來的乞丐?別臟了咱們醉煙樓。瞧瞧你,渾身又臭又臟,走開!”男子露出鄙夷、厭惡的神情,不客氣的用力推了下女娃兒。
  
  “求求你,分一塊……不,一點也好,我真的好餓……”
  
  男子不耐煩的再次用力一推,隨即揚起嘴角,上前招呼客人,“楊公子,稀客……”
  
  女娃兒跌倒在地上,額頭受了傷,伸手捂住,強忍著不落淚,想要起身,卻無能為力,咬著唇,擡起頭,看著前方耀眼的光芒。
  
  好漂亮啊!這里真的好美……
  
  這時,酒樓側邊的窄門被打開,一名身形孱弱的老嫗捧著一盤剩食,毫不猶豫的向外潑出。
  
  回過神來,女娃兒看著地上沾了泥漬的雞膀子,心中大喜,吞了口唾沫,拖著身子爬過去。
  
  是雞膀子呢!
  
  她笑了,眼中閃爍著燦亮的光芒,臟灰的臉頰浮現可愛的酒窩,汗水不斷的滴落。
  
  太好了,有吃的東西了。
  
  伸手拿起雞膀子,她幾乎喘不過氣,身子劇烈的顫抖,一股寒意在她的體內亂竄。
  
  “不!活下去,我得活下去,有雞膀子了……”她不會餓著了。
  
  胸口梗著一口氣,她就是吐不出來,痛苦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臉上的神情既成熟又堅定,是她這年紀不該有的。
  
  她努力的連做幾個深呼吸,企圖穩定氣息。
  
  但是,她還沒有找到他,得要活下去……想活下去,她絕不甘心就這麽死去。
  
  嶽哥哥,你在哪兒?月痕一直在找你,即使轉了世,投了胎,仍然記著你,尋著你,念著你,你在哪兒?為何不來與月痕相遇?
  
  嶽哥哥,咱們說好的,要一塊生活,要一塊到老,要有好多的小娃兒……
  
  有著成群的子子孫孫……
  
  不知道過了多久,晶亮的眼眸黯然,女娃兒緊抓著雞膀子,躺臥在寒冷的地上。
  
  “慕容公子,真是稀客,什麽風把你吹來了?”門口的男子瞧見慢步而來的斯文男子,心下一驚,身子微微顫抖。
  
  “怎麽?你的酒樓做了壞事,怕被我知道?”慕容嶽冷冷的揚了揚嘴角。
  
  他一身華麗昂貴的袍服,斯文的臉龐此刻卻布滿冷漠的氣息。
  
  “不,我怎麽敢?誰不知道今日咱們這里之所以這麽平和、安逸,全是慕容公子的功勞,我要是敢做壞事,別說會遭到眾人的撻伐,說不定明天便會被丟出去呢!”男子緊張不已,不停的巴結、奉承。
  
  “諒你也沒膽作惡,放心,我今天不查事,純粹是與朋友約在此處見面。”慕容嶽的神色淡漠,撇開頭,無視那諂媚的嘴臉。
  
  突然,他瞧見酒樓側邊的巷子里有一道似人的身影,於是走了過去。
  
  “咦?慕容公子?”男子不解的看著他。
  
  “女娃兒?”慕容嶽瞧清楚躺在地上的是個約莫十歲的女孩,她瘦瘦幹幹的,稚氣的臉蛋布滿憔悴。
  
  他的神情變得有些怪異,蹲下身子,將她抱起來,渾然不在意她身上的臟汙與酸臭味。
  
  隨從上前,探了探她的脈搏。“少爺,這女娃兒死了。她肯定是那天衙衛提起的,那名從他鄉流浪而來的小孤女。”
  
  “怎麽沒把她帶到慈院去照顧?”慕容嶽低下頭,看著懷中的女娃兒,她瘦弱得令人心疼,兩頰凹陷,顯然死前的生活過得非常不好。
  
  “她才來數日,這些天衙衛們正忙著發放米糧給百姓,所以耽擱了。”沒想到這一耽擱,竟害死了一條寶貴的性命。
  
  “同李公子說,今天的事改天再談。”伸出手,慕容嶽輕輕的合上女娃兒的眼皮,然後轉身朝馬車走去。
  
  “是。”
  
  坐在緩緩移動的馬車內,懷抱著失去性命的女娃兒,他凝望著窗外,不知怎地,心底有一股陌生的寂寞滋味,難掩的痛楚自胸口慢慢的浮現……
  
  清初,寒冬。
  
  沐家大宅內,僕役們在長廊間忙碌,丫鬟們盡責的忙進忙出,將溫熱的水端進沐家小姐的閨房,又將冷卻的水盆端出來。
  
  街道上響起打更聲、犬吠聲,在這夜半時刻更顯得淒寒。
  
  “大夫,月兒的情況如何?”沐員外擔憂心急的追問。
  
  大夫替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姑娘把過脈後,神情沈重,搖了搖頭,嘆口氣,“沐員外,令千金的心疾難醫啊!恐怕……撐不過今夜。”
  
  沐員外神色丕變,難掩哀傷,雙眼泛紅,著急的喃喃,“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昨天她的精神明明很好,丫鬟們也按時餵她吃你開的藥,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沐員外,令千金一生即有心疾,當年我判斷她只能活到七歲,而今已一十有六,這是老天垂憐啊!”大夫語重心長的說,看著床上身形孱弱、病入膏肓的姑娘,即使一直以來他都負責醫治她,也著實感到不忍。
  
  “大夫,我求求你,月兒明天就要成婚了,不該這麽薄命啊!”沐員外的雙眼濕潤,躺在床上的女兒是他年長時得到的,是祈求菩薩憐惜得到的,是她娘賠了性命生下來的,他怎麽也不忍心就這麽輕易的放棄。
  
  “爹……爹……”床榻上的姑娘氣若遊絲,面容慘白。
  
  明明生得一張漂亮的臉蛋,沒想到……紅顏薄命啊!
  
  “月兒……我的女兒,你可得堅持下去啊!別丟下爹爹一人,就這麽離去……”沐員外仿佛在這一夜更加蒼老,眼看心愛的女兒即將離開,好不心疼。
  
  “爹……別難過,是月兒對不起你……”床榻上的姑娘神情痛苦,額頭冒出汗水,勉強擠出甜美的笑靨。
  
  “別說話,你好好的養病,說不定明天就沒事了。”沐員外老淚縱橫,看著她那痛苦的模樣,一顆心揪疼。
  
  “不……爹,我得說……得把話說完,再不說,怕……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姑娘輕輕的搖頭,連這小小的動作都令她痛苦不已,急促的喘息。“女兒……很快樂,能遇上爹,就像……回到了過去的生活,女兒對不起你,仗著你……你疼我,硬是要你喚……喚我月痕……感覺你喚我月痕,就像過……過去一般……爹,女兒不孝……讓你替我擔憂……又堅持著請求你替我尋找……尋找畫像中的男子,女兒給你帶來好多的……麻煩……”一陣劇烈的咳嗽讓她停止說話。
  
  “好了,別再說了,這些都是小事,只要你能把病養好,再多的要求,爹都會答應你。”沐員外哽咽的說,難忍哀傷。
  
  “爹,對不起……女兒知道……知道你一直希望我能夠嫁個好人家,可是因為我的堅持,你……你才勉強答應我的要求,嫁……嫁給……”
  
  “別說了,瞧你連氣都快提不上來了。對了,說到那小子,月痕,你可得堅持下去,別忘了爹已經替你找到畫像上的那名公子,明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你想嫁人家,就得把身子養好……”沐員外泣不成聲。
  
  是啊!她終於等到嶽哥哥了……這一次,她找到他,終於要與他成親了。
  
  “成……成婚……”眼前一片霧茫茫,淚水緩緩的從她的眼角滑落。
  
  “是啊!雖然在成親前見面不合禮俗,但是爹已經請人去把展嶽找來了,為了與他成親,你做了那麽多的努力,別在……別在這時離開。”
  
  “嶽……嶽哥哥……”盡管雙眼無神,不過她的嘴角微微揚起,仿佛曾經有過的快樂時光浮現她的腦海。
  
  沒錯,她已經努力這麽久了,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就這麽死去?不!她想要見到嶽哥哥,想要見到尋找多時的嶽哥哥,要與他成為夫妻,相伴一輩子……
  
  待在房間外面的僕役敲了下門,“老爺,展公子到了。”
  
  “快,快讓他進來。”情況緊急,沐員外也顧不得男女有別的規矩,急忙大喊。
  
  “是”僕役應了一聲,緩緩的打開房門。
  
  一名男子站在房門口,粗袍粗衣,生活看似困苦,深夜時分被僕役帶到沐府,斯文沈穩的面容流露出疑惑和不確定。
  
  “沐員外。”
  
  “嶽兒,快點進來。”沐員外急急呼喚。
  
  展嶽一瞧便知道這是姑娘的閨房,房里的人全都神色凝重,氣氛哀傷,遲疑了一會兒,隨即緩緩的踏進去。
  
  沐員外的眼眶泛著淚水,趕緊將他拉到床畔。
  
  展嶽低下頭,看著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她很美麗,白皙的瓜子臉配上一雙大眼,只不過此刻毫無焦距。
  
  不知為何,他的腦海閃過陌生的影像,好像曾經見過這雙眼眸……用力甩了甩頭,他不得不承認,對這名女子莫名的感到熟悉。
  
  “沐員外,這位是……”
  
  “她就是月痕……堅持嫁給你,明日要與你拜堂的未過門妻子。”抹著淚,沐員外苦澀的說。
  
  “月……月痕?”展嶽一臉震愕,難以置信。
  
  她就是那個即使他一貧如洗,仍堅持要嫁給他,同時無條件替他家償還所有債務的姑娘沐月痕?
  
  他以為沐家千金像外界的傳聞,是個長相極為可怕的醜姑娘;他以為她之所以不顧門不當戶不對,也要委身成為他的妻子,是因為她身有殘疾……
  
  而今看見她,這個躺在床榻上的女子,真的是沐月痕?
  
  展嶽迷惑了,他身無分文又目不識丁,家中更沒有大富大貴,勉強只能做些粗活,之所以願意入贅,只是認定了她其貌不揚,娶了她,能改善家境,所以才勉強點頭……她堂堂員外的千金,到底為何要嫁給他?
  
  “月痕,嶽兒來了,你聽到了嗎?嶽兒來看你了。”沐員外彎腰,輕聲的說。
  
  沒有焦距的眼眸緩緩的移動,沐月痕試圖讓急促的喘息恢複平穩,卻是徒勞無功。
  
  眨了眨眼睛,她吃力的轉動頭顱,看著怔楞的站在她身旁的年輕男子的臉孔。
  
  好一會兒,揚起嘴角,她露出笑靨,勉強伸出手,渴望能碰觸他,淚水不停的自眼角滑落。
  
  “嶽……嶽哥哥……”她終於找到他,終於看到他。
  
  展嶽緊鎖眉頭,無法理解的看著眼前的女子,一顆心揪疼。
  
  蹲下身子,他伸出手,緊緊握住她的小手。
  
  好冷、好冰的小手……她病了嗎?
  
  他感覺胸口隱隱刺痛,心跳狂亂,難忍又難受。
  
  “我終於見到你了……”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咬著唇瓣,她努力的想止住淚水,想好好的瞧瞧眼前的男人,想仔細的看著他的面容。
  
  “沐姑……月痕……”瞧著她虛弱的模樣,望著她過於纖細的身子,展嶽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感到害怕,害怕失去她。
  
  “嶽哥哥……讓我好好的瞧瞧你。”淚水奔流,沐月痕激動不已,眼中盈滿喜悅。
  
  他湧現無法言語的恐慌,心頭的震動一次比一次更為虛弱,酸苦的疼痛感不住的冒出來,眼底不知為何湧現燙人的液體,紮痛他的眼。
  
  “嶽哥哥沒有變,一點都沒變,我好高興……”正在喜悅的當頭,一股氣梗在她的喉嚨,五官扭曲,痛苦的喘息著。
  
  “月痕?”瞧著她愈來愈蒼白的臉色,展嶽心急的出聲。
  
  “沒……沒事。”沐月痕佯裝頑皮的微微一笑,事實上,正難受、痛苦得不斷冒冷汗。“嶽哥哥,別擔心,我還要與你拜堂呢!這點小病,我根本沒放在心上……咱們說好了,成了親,我要為你生好多小娃兒,男的像嶽哥哥你,女的像月痕……咱們要白頭到老,要快樂的生活,我……我等了好久,一直在找你……”
  
  加重握住她的柔荑的力道,展嶽刻意隱藏哀傷的情緒,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是啊!你答應過我的,別食言了,快點把病治好,好好的照顧身子,我還等著與你成親。”
  
  她所說的話,他全都聽不懂,但是心抽痛著,無法理解這種痛徹心肺的感覺從何而來,只是瞧著她的模樣,他好難受。
  
  “好,咱們可以像過去說好的一樣,孝順爹和蒼姨,別再憂民憂心,找個地方躲起來,過著恬淡的生活,你可以陪我一塊去捉蛐蛐兒,咱們說好了,相伴一輩子……”沐月痕笑說,說話的聲音愈來愈小,淚水依然流個不停。
  
  “等你好了,我一定天天帶你去捉蛐蛐兒,咱們帶著爹和蒼……蒼姨一塊遊山玩水,咱們過著和樂融融的日子,咱們……咱們……”
  
  “下輩子月痕也要和嶽哥哥在一塊,我……我會再找到你,咱們生……生生世世……都別分開……”她的嘴角溢出鮮血,眼神渙散,但是始終面帶笑容,一副幸福的模樣。
  
  淚水不聽使喚的滑落臉頰,展嶽閉上眼,不斷的點頭,應許她的要求。
  
  “嶽哥哥,爹,我好高興……好高興呢!”吃力的吸氣,難受的吐氣,沐月痕疲倦的合上眼睛,嘴角微揚,眼角溢出喜悅的淚水,然後斷了氣。
  
  感覺她的小手無力的自他的手上滑落,他心痛又驚愕的睜開眼,唇瓣顫動,氣息急促,“月痕……月痕?不……月痕……”咬著牙,哀吼變成沙啞的低泣聲。
  
  心碎的陌生感受湧現,他不懂,為何與她才一面之緣,竟然感到如此心痛,好像自己等待她許久,久到讓人難熬?
  
  “月兒?我的女兒……”沐員外泣不成聲,身子顫動。
  
  “沐員外……”展嶽心痛的瞧著再也無法睜開眼睛的沐月痕,語帶哽咽的喃喃,“我還是要娶她,就算她離開了,還是我展嶽的妻子。”
  
  他祈求上蒼,讓她下輩子與他相遇,再續今世之緣……
  
  民國初年,夏至。
  
  傍晚時分,夕陽余暉襯得天空美不勝收。
  
  老嫗拿著拐杖,長長的影子倒映在地上,以極緩慢的速度朝著前方破舊的木屋移動。
  
  來到屋前,她打開門,踩著無力的步伐進入屋里。
  
  垂老的她有些虛弱,畢竟走了數里的路程,想不累也難。
  
  老嫗環顧大廳,確定無人存在後,再度慢慢的走向後面的小屋,里頭依然空無一人,只有一張搖搖欲墜的簡陋木床,躺在上頭是很危險的事。
  
  “該不會搞錯了?”她低聲呢喃,布滿皺紋的臉龐浮現質疑,搖搖頭,緩緩的走到屋外,關上門,又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她身穿質料不錯的旗袍,雖然算不上大富人家,但是至少家境看來還不錯。
  
  打開另一扇大門,映入她的眼簾的是荒蕪的後院,雜草叢生,老樹枯萎,魚池幹涸,可見住在這里的人生活困苦,連照料院子的能力都沒有。
  
  原以為後院無人,老嫗轉身,正打算離去,卻聽到興奮的歡呼聲自叢生的雜草堆里傳出。
  
  她疑惑的轉頭,目光盯著聲音的來源。
  
  “找到了,這兒竟然有幹芋,不會餓著了,等等就有晚餐可以吃了。”略顯稚氣的男孩聲音響起。
  
  老嫗驚訝的睜大眼睛,拄著拐杖,一步步的走上前。
  
  年約十二歲的小男孩臉上臟兮兮的,用力抹了抹鼻子,露出喜悅的笑容。
  
  “還好這兒有幹芋,雖然小了點,但是夠了,今天不用餓肚子睡覺了。”
  
  他手上的幹芋,是只有手掌一半大的芋頭,幹幹扁扁,營養不良,看起來不太像能吃的樣子。.
  
  一般人肯定想也不想就丟棄,對他而言,卻好像是恩賜的美食,喜孜孜的將幹芋放進破舊衣服口袋里,又拿起一旁的木枝,準備生火。
  
  一擡頭,他瞧見一名陌生的老嫗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毫無畏懼的睜大眼。
  
  “老奶奶,請問你是誰?”
  
  瞧著小男孩的臉蛋,老嫗手上的拐杖硬生生的掉到地上,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唇瓣顫動,幾乎承受不住打擊,向後退了數步。
  
  “老奶奶?”小男孩不疑有他,蹲下身子,撿起拐杖,即便不知道她的身分,仍然乖巧的伸手攙扶她。
  
  太早了……她來得太早了……淚水忍不住滑落她的臉頰。
  
  小男孩扶著腳步踉蹌的她踏進屋內,讓她在木椅上坐下後,又急忙轉身,取了些水。
  
  “老奶奶,你還好嗎?喝點水吧!”他眼神天真,關心又著急的詢問。
  
  老嫗伸出顫抖的手,始終瞅著他的臉。
  
  這一次……她和他又無緣了。
  
  老天爺!何苦這麽折磨我?
  
  “老奶奶,你真的很不舒服嗎?嶽兒為你找大夫來,好嗎?”
  
  小男孩似乎忘了自己家徒四壁,根本沒有能力請大夫,擔心的頻頻瞧著她,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免……免了……”她這病,連大夫都治不了。
  
  “那……那你是餓了嗎?我剛好找到一個芋頭,我烤給你吃好嗎?”盡管他餓了好幾天,不過依舊好意的掏出衣袋內幹扁的芋頭,遞到她的眼前。
  
  哀傷的擡起頭,老嫗瞧著眼前的小男孩,心中滿是絕望的苦澀。
  
  她來得太早,而他來得太慢,她與他錯過數十年,這樣的他們……又是無緣啊!成不了他的妻,更無法與他相伴一世……她到底還要努力多久?
  
  她只是想要和嶽哥哥在一塊啊!為何老天爺要這麽折磨她?
  
  因為她逆天的關系嗎?因為她忘不了過往,才會遭到這樣的懲罰嗎?她和他之間永遠沒有緣分嗎?還是老天爺在暗示她,自始至終所做的一切都是徒然?
  
  “老奶奶……老奶奶?”
  
  老嫗抹去眼角的淚水,擠出牽強的笑容。“謝謝你,我覺得好多了。”
  
  心底的苦澀和傷痛,除了壓抑、隱藏之外,她想不到其他的方法,因為無力對抗上天。
  
  “你叫什麽名字?”她邊說邊擦拭小男孩臟汙的臉龐。
  
  “我叫楊嶽。老奶奶,你為什麽會來這里?”看見老嫗恢複神色,他安心的笑了。
  
  “我……我來這里找你的父親,我……我是他從前的奶娘,聽說他與妻子舉家搬到這里,十分想念他,所以我就來了。”
  
  一說到親人,小男孩傷心的垂下眼,“我的父親和母親……生病離開了。”他的家很貧窮,父親和母親生病時,沒有錢請大夫,直到他們相繼過世,是在附近的居民幫助下,草草的下葬。
  
  失去雙親,沒有人願意撫養他,更不知道何去何從,只好繼續待在這間破屋內,過著刻苦的生活。
  
  “是嗎?這里只剩你一個人?”這麽一個小孩子,要如何生活?如何照顧自己?她既心疼又擔心,拍了拍他的頭,不假思索的開口,“孩子,願不願意和我一塊離開這里?”
  
  “離……離開?”要到哪里?小男孩睜著哀傷又不解的眼眸,直盯著她。
  
  “是啊!我想你的父母若是知道你一個人待在這個破屋內,肯定不放心,既然我是你父親的奶娘,就算是你的奶娘,我擔心你的安全,不如與我一塊住吧!我也是一個人,身邊沒有親人,有時也會寂寞,如果有你陪著我,那是最好的。”老嫗想了個好理由,這一刻,她心意已定。
  
  無緣做夫妻又如何?他仍是她的嶽哥哥,她無法放任他獨自在這里刻苦的生活,既然如此,不如帶著他一塊走。
  
  “和老奶奶一塊住?這樣嶽兒就不會寂寞了。”小男孩瞧著老嫗,想了好一會兒,不再那麽哀傷,反而有些害羞。“好,嶽兒和老奶奶一塊住,這樣我不會寂寞,老奶奶也不會寂寞。”
  
  “你喚我月痕婆婆吧!直叫我老奶奶,都把我叫老了。”
  
  “月痕婆婆。”小男孩眼中泛著淚水,想到從今以後將不用孤獨的生活,愈笑愈開心。
  
  “乖。”又拍了拍他的頭,老嫗也笑了。
  
  月痕婆婆就月痕婆婆,至少她能陪著他,在她有生之年,即將離開人世前,要好好的陪他,她會好好的照顧他,這是長久以來第一次與他有相處的機會,雖然結果令人失望,但她還是要把握與他相處的時光。
  
  她會看著他長大,看著他成人,看著他……好久好久……
  
  下一次,她會記得別太早來到這世上,她會等他,慢慢的、慢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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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寒風颼颼,細雨綿綿,雷電閃爍,劃破天際,轟隆聲不絕於耳,大地間流蕩著駭人的氣焰。

  前方煙霧茫茫,路面泥濘,步步難行,一個不註意,便可能被路面的窟窿絆倒。

  昆蟲噤聲,藏身在葉片之下,穿梭林間的飛鳥也躲藏在樹上,以翼驅寒,躍於樹林間的動物瑟縮於樹叢間,靜待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歇止。

  陰森的氛圍彌漫,隨著淅瀝的雨水,更顯得詭譎,令人驚駭。

  前方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葉枝隨風吹動,發出駭人的摩擦聲。

  倏地,尖銳的鳴叫聲劃破幽寂的氣息,樹上的鳥兒不知為何亂竄四飛,使得林間的氣氛更加幽詭。

  駭人的騷動聲不時的響起,枝葉隨風狂烈舞動,窸窸窣窣,宛若催命符,漫天漫地的煙霧愈顯濃烈。

  霧境之中,隱隱約約有一抹形影緩緩移動,像人又不像人,難以辨識,所到之處皆引起一陣驚慌騷亂。

  盡處,同樣是陰冷的氣息,不若眾所認知的是,幽林深處竟是深不見底的大海。

  天際陰暗,隨著狂風吹送,波濤洶湧,浪花無情的拍打山壁,一陣又一陣,仿佛妄想沖上天,愈飛愈高。

  濕鹹的海水打上崖邊,濕漉漉的道路成了一踩即下陷的泥道。

  彌漫濃霧的林間,緩緩傳來踉蹌的腳步聲,一道小小的身影由遠而近,以極緩慢的速度,逐漸變得清晰。

  還以為是駭人的鬼魅遊魂,直到那影子離開了樹林,朝著山崖移動,女子的影像終於清晰的顯現。

  蒼白的面頰,淚濕的雙眼流露出絕望,女子的步伐歪斜不穩,身著沾染了汙泥的大紅嫁衣,身子單薄纖弱,好像隨時可能昏厥,烏亮的發絲淩亂,神情憔悴疲憊。

  冷颼颼的風吹過,她仍然朝著斷崖走去,因為心死、哀傷、絕望,對於周遭的浪聲和景色,都充耳不聞,也視若無睹。

  虛弱的身子佇立山崖邊,她神情哀慟,淚眼凝望著大海。

  望不盡的大海,遠得讓她伸出手也碰觸不到遙遠的另一方,淚水流個不停,心痛得無以複加。

  “嶽哥哥……”

  不知流了多少時日的淚水,她的雙眼布滿血絲,有著刺目血跡的唇瓣微微顫抖,隱忍著心中的悲切。

  “嶽哥哥……”

  她的心好疼,喉嚨像是被緊緊揪著,每一次的呼吸都顯得困難。

  見不著人,她再也見不著他……

  無力的跪伏在泥濘的地上,她悲絕的了望遠處。

  她不是天上的鳥兒,不能飛越這廣闊無垠的大海,到他的身旁,陪伴著一塊離逝;她不是優遊自在的魚兒,無法遊過這深不見底的大海,否則就算賠上性命,也要奔至他的身旁,將他的屍首帶回來,讓他尋得家的方向。

  “你說會回來的……你答應過月痕……會回來……”

  回歸之時,將是迎娶你之日……

  那要好久好久……聽爹爹說,這場戰事沒個一年半載成不了。

  不!只要想到回來後你將成為蒼家媳婦,成為我的妻子,這短短的等待,值得。

  哪值得?!我說,最好你要離開前先娶了我,說不定你回返之日,將有我、婆婆,還有一個小娃娃迎接你呢!

  小傻瓜!沐將軍要是得知你有這打算,肯定會氣得揪你的耳朵。

  才不!爹爹最疼月痕了,哪舍得傷我。

  你啊!就要成為我的妻子了,性子卻還是像個長不大的女娃,真不知屆時我將有多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成為嶽哥哥的妻子之後,月痕會努力持家,孝順婆婆,成為你的賢內助。

  別幫倒忙就得了!

  才不會呢!爹爹說了,這場戰爭如果打得好,勝利了,不只百姓將安逸的度過數十年,他更會在皇上面前參奏你的功績,屆時你將成為副將,而月痕我呢,就是副將夫人,這身分行為可是不能丟臉的。

  所以你應該快快學好詩書詞禮和女紅,別趁我不在時,又溜到後山捉蛐蛐兒,玩瘋了。

  才不會,月痕才不會這麽貪玩。

  好好,等年兒個我軍凱旋歸返,可得好好的瞧瞧我的小娘子改了何模樣……

  “你騙我,你說會回來的……”可年後的結果,戰事失敗了。

  她的爹爹為了救全軍被鍘,沐家上上下下全被抓了,只剩她……她因為貪玩,跑到後山而幸免,她的僕女小菊為了救她的性命,偽裝她的身分,幫助她逃到蒼府,蒼姨為了救她這個沐家僅存的血脈,又因為嶽哥哥的身分也被抄,而她在逃亡的途中,餐餐尋不得溫飽,長途跋涉,無助盲目的躲躲藏藏……

  “你說會回來的,為什麽只留下我?”女子痛哭失聲,好不甘心、好怨、好恨這一切。

  “嶽哥哥……”原以為她能盼得他歸來,誰知……誰知早在爹爹被抓時,嶽哥哥也同樣被帶走。

  聽說為了做到與她的約定,他每日忍受嚴刑拷打,承受淩虐;聽說他的皮被活活的扒了一層,但是忍下了;聽說因為他和爹爹殺了對方的大將軍,所以他們承受著極刑;聽說最後他病了,病得好嚴重,即使痛苦,仍然硬撐著,終於撐得舊朝投降新朝,他卻病入膏肓,離開人間。

  “嶽哥哥,你回來月痕的身邊……回來……”

  她失去親人,失去一切,失去心愛的人,只剩下她一人,什麽也沒有了。

  “老天!為何這麽不公平?月痕不服,月痕不甘心,月痕好恨。”

  泥濘沾染衣裳,她視若無睹,滿腹的怨恨和滿心的不甘,無法向天傾訴,也無處可發泄。

  沐家做錯了什麽?她的爹爹做錯了什麽?憂民憂心又為了什麽?蒼家做錯了什麽?樂善好施有何用?親民親心又有何意義?

  常言道:人在做,天在看。天看了些什麽?天瞧見了什麽?天睜眼了嗎?天是否感受到她的痛苦和怨恨?

  “嶽哥哥……”緩緩的站起來,眺望遠方,空洞的雙眼少了冀望與渴求,虛弱的身子顫動著,累到絕望了。

  “快找,沐家逃走的那娘兒們聽說躲在這里。”

  “快把她抓了,衙門說了,抓到她就能得到獎賞,只要抓到她,咱們今年的冬天就有好日子過了。”

  後頭的嚷嚷聲愈來愈多,音量愈來愈大,連那急促的腳步聲都顯得興奮。

  親民親心、憂民憂心……呵!好一個親民親心,憂民憂心。

  直到最後一刻,那些曾經受惠她爹爹、嶽哥哥的百姓,仍為己利而自私。

  做了這麽多,到底為了什麽?為了什麽?

  唇瓣淌出鮮血,她不甘心的緊握雙拳,冷冷的笑著,苦澀的滋味在心底蔓延。

  “上天不公,月痕不服……聽到了嗎?月痕不服!”

  “在這里,沐月痕在這里。”衣衫粗俗的男子出現在她的身後,急切的大吼。

  不!緩緩的回過神來,慢慢的轉過身子,女人冷冷的雙眼含怨帶恨的瞪著那名男子,幽幽慘慘的笑了,“想我可是堂堂沐將軍之女,怎麽容許你們為了一己之私而抓我回去?想抓我回去領賞,也得看抓不抓得住我。”

  這一切的悲傷和痛苦,是誰帶給她的?

  是那不公的天!

  是啊!是天啊!

  她無力對抗命運,無力對抗眼前這些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百姓,但是至少……她寧可死得有尊嚴,也不願為了讓某人過好日子而白白的犧牲。

  不!

  她揚起嘴角,神情駭人。

  轉身,在眾人來不及反應之際,她縱身跳下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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