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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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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秦府有名丫頭惡名昭彰!
  傳言,白琰王朝首富秦家的三位男主子都對她有情,因而爆發出一連串醜聞,鬧得人盡皆知。
  話說秦府三兄弟,大爺秦在松,雖已有十房妻妾,卻仍對這俏丫頭垂涎不已,幾次想強娶為第十一房小妾。
  二爺秦藏竹為她與貴為郡主的妻子翻臉,郡主氣憤之下抱著幼子跳水,造成一死一傷,兒子死了,郡主發瘋,他受此打擊離家出走,至今不知去向。
  至於老么秦有菊,自幼體弱多病,終日臥床,一年到頭臉上難得有幾日的好氣色,而他對這名丫頭亦是情有獨鍾,幾次言明將來非她不娶,至今嚴守諾言,已滿二十,仍未娶親。
  一個丫頭能攪得秦府三個男主子為她失常,她究竟是何方神聖?
  人人喚她秋兒,她原是秦府一名遠親的丫鬟,隨家道中落的女主子前來投靠,但來到秦府沒多久,女主子便鬧出未婚產子的醜事,最後甚至難產身亡。
  照理說主子既死,她就該離開秦府才是,但為何不,理由是--
  「我說老三,雖然老二將當家的棒子交給了你,可你這破身子我瞧了還是挺擔心的,要我說,你不如像從前一樣,繼續養病閒適,別操勞這些事了,大哥我再不濟,好歹也娶了十房妻妾,這些女人在咱們家吃吃喝喝這麼多年,也該讓她們做點事。
  「我觀察過了,我那第八妾頗精明能幹,重要的是對我死心塌地,將家業交由她打理最為穩固。」秦在松內舉不避親,在廳堂上說服麼弟將大權交出,眼珠不時飄向站在一旁伺候的俏丫頭。
  那佳人有雙剪水瞳眸,朱唇皓齒的,令人瞧得心癢難耐。
  「咳咳……」雖然已是春末夏初,但秦有菊仍是頭戴暖帽、肩披白狐暖裘,兩片薄唇血色極淡,剛才開口,就先咳起來。
  而他身上帶有一股藥香,幽幽沉沉,聞起來舒服不膩。
  秦在松聽了嫌棄的皺起眉,而後將放在俏丫頭身上的目光收回,改瞧向自家兄弟。
  「瞧你咳的,你這身子--嘖嘖!」一副看不下去的樣子,他頻頻搖頭。
  「三爺,潤潤喉再說話吧。」秋兒倒了杯溫水遞去。
  感激的接過喝下,喉嚨不再發癢後,秦有菊才歉然的朝大哥道:「不好意思,我這破身子讓大哥見笑了。」
  他撇撇嘴。「再怎麼見笑,自家兄弟還能怎麼著?我看你就依了我的建議,讓我那位八媳婦接手管家吧!」
  秦有菊面有難色。「可是嫂子是女流之輩,咱們白琰王朝對女子拋頭露面總是忌諱……再說,她好像是怡紅院出來的,我怕……由她代表秦家出去談生意,旁人會不服。」
  聽了這話,秦在松臉皮繃了繃。他性好漁色,經常流連妓院,見美的、有風情的就娶回家,這第八房小妾就是妓院的紅牌。
  「若你嫌她出身不好,那也還有我的第五妾,她過門前幫娘家人賣豆腐,被稱為豆腐西施,她做過生意,有經驗的,我讓她在帳房裡管帳,不用到外頭去應對,讓你省些工夫看帳以免傷眼,如何?」他又提議。
  「咳,大哥用心良苦想替我分憂,小弟不勝感激,不過二哥走時將家業交給了我,我不好辜負,說什麼也要撐下去才行。」秦有菊仍是客氣的婉拒。
  「你--你這死腦筋,我這般費心計較,你當只為我自個兒嗎?老二丟下一切一走了之,擺明不管咱們死活,要咱們自生自滅,再說了,我這性子和你那身子,都不是主事的料,為了確保咱們未來的日子能繼續富闊安穩,自然得將大權交給有能力的人,這利害關係
  你懂是不懂」他氣急敗壞的說。
  三兄弟裡就數老二最有能力,他自個兒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早年曾不自量力的主事過一段日子,結果險些將秦家大業給毀了,讓一家老小上街喝西北風,自那之後,他不敢再以長兄的身分插手管事,情願當個閒閒無事的大爺,成天在妓院裡泡著。
  然而自個兒雖撐不起家業,老三卻也不是可靠之輩。從小到大,都不知在鬼門關前走過幾回了,可這小子總有辦法再折回來,儘管小命勉強保住,但身子嬌貴得很,根本禁不起操勞,要知道,秦家可不是一般富戶,而是跺個腳就足以讓國庫坍去一角的大富之家。
  秦家龐大的生意,可不比皇帝治國簡單,想想老二會走,或許不單是跟郡主嘔氣,多少也跟沉重的家業脫離不了乾系,老二這是聰明,早早抽身過他輕鬆舒服的日子。
  「大哥的意思我懂,您是擔心小弟擔不起秦家的重責大任,可小弟卻不這麼認為,我身子是差了點,可腦袋並不差,舉凡和帳有關的,我樣樣做得到,不比二哥差多少,二哥既放心我當,那大哥也不必太擔憂,小弟不會讓你失望的。」他溫文的說。
  秦有菊身形雖瘦削,可五官十分立體,輪廓斯文而清俊,別有一番俊逸清遠的氣質,說話時雖未顯鏗鏘有力,但聲音溫厚令人不忍拂之。
  若一般人與他說上話,定對他服服帖帖,自然而然從之順之,但秦在松根本不吃他這套。
  「你這小子,怎麼也與你說不通,隨你想怎樣了,這家業你愛管就管去,可你憑什麼扣我的月銀,從五百兩變成四百兩,這讓我怎麼養活那一院的妻妾」秦在松怒問。
  這才是他扯了半天的重點,管他家業誰去扛,今兒個他討的就這一條,秦家三兄弟除公款外,每月另有銀錢私用,想老二在時也沒敢動他的月銀半分,但這病老三居然一掌權就扣他銀子,他活得不耐煩了嗎?
  「你的月銀被扣了?這事兒……我得問問秋兒。」秦有菊皺皺眉後道。
  「問秋兒?」關她什麼事?
  「我忘了對大哥說一聲,我當家忙,就將發月銀的事交由秋兒打理了。」他解釋。
  「我的月銀你讓秋兒來發放?」秦在松愕然。
  「是啊,秋兒的腦筋靈活,對帳又頗有一套。秋兒你說,為什麼要扣大哥的月銀?」秦有菊轉而問向身邊的俏丫頭,讓她解釋理由,免得大哥一怒,連屋子都給拆了。
  秋兒長睫輕揚,秋波微轉,她雙眸含笑,款款走上前。
  「大爺平日月銀五百兩,可近半年來已經透支近兩千兩,這筆錢遲遲無法補回來,我只好先由大爺的月銀裡扣,每月扣一百,直至兩千兩歸庫為止。」她聲音清脆乾 ​​淨,比銀鈴聲還悅耳,數帳時頭頭是道,一點也不含糊。
  「你……你這是追債?」
  「大爺了解就好。」她白玉般的臉龐微笑起來,螓首輕點。
  「你一個丫頭什麼身分敢向我討債真是反了,反了!」秦在鬆氣得吹鬍子瞪眼睛,手一揮,將眼前的樟木茶几給掀了。
  秋兒柳眉一挑,不驚不懼,姿態秀美的站得挺直。「想當年二爺當家時,因故挪用了公款,您不也來追債,道是親兄弟明算帳。那二爺二話不說,馬上賣私產補回,還連利息也一塊算了,而您,我還沒算利息,若以五分利計算,每月還得多扣您一百兩銀才行。」她
  不疾不徐的說。
  秦在松被堵得說不出話。
  她見狀,笑了笑,轉向秦有菊問:「三爺,我這樣處置可妥當?」
  「妥當,甚為妥當,相當公正。」他連連頷首。
  「公正個屁!」秦在鬆氣憤的由椅子上跳起。「老三,你比老二還狠,竟放任一個丫頭騎到我頭上來!」
  「大哥,話不是這樣說,秋兒說的也沒有錯,公私要分明,否則咱們家這本帳豈不是要亂七八糟?」秦有菊實事求是的說。
  「你!」秦在松咬牙。「好,月銀這事我就不計較了,可我問你,當初說好咱們南郊的那塊地要賣給翠花娘家的,為什麼又反悔了?」他再尋事質問,翠花正是他的第十房小妾。
  「南郊的那塊地是嗎?那我得再問問秋兒了。」
  「又問秋兒」秦在松芝麻綠豆眼一瞪,簡直要噴火了。
  秋兒嫣然一笑。「這事兒是我阻止的。」
  「你憑什麼?」他橫眉豎目的問。
  「是這樣的,那塊地賣了也無所謂,可買方出的價格不太合理,我讓人先去評估評估後再做打算。」
  「當初說好是兩百兩,怎能出爾反爾,這教我怎麼跟翠花交代?」
  「那塊地值一千五百兩,兩百兩賤售未免太不合理,難不成您是故意讓咱們損失,好圖利翠花夫人的娘家?」
  「我……」事實確實如此,翠花成天哄著他送塊地給她家人,那女人才進門一年多,自個兒對她還新鮮著,她的要求怎好拒絕,也就勉勉強強答應了,可這塊地歸公,不能由他一人作主,且當家的畢竟是老三,便說由翠花娘家買下,那兩百兩其實是由他咬牙拿出的
  ,本想老三軟弱,哪敢質疑他的決定,哪知道老三沒意見,有意見的竟是秋兒,這像話嗎?
  「地是我秦家的,我要以多少錢賣出是大爺的事,你這丫頭管得著嗎?」
  秋兒瞧向秦有菊。「那請三爺決斷好了。」她將問題丟給當家的去解決。
  他不禁為難起來。「大哥,那地是咱們兄弟的,只要價格合理,小弟沒意見,你若真要送給翠花嫂子,自家人就打個折,算你一千兩百兩吧。」他開了價。
  「一千兩百兩,我還欠公款兩千兩沒還,哪有錢再拿出來?」秦在松愕然。
  秦有菊無奈地說:「大哥,翠花嫂子只是您十個小妾之一,若送出這塊地,對其他九位嫂子怎麼交代?難道每個人都比照辦理,人人送上一塊地?就算如此,這也是大哥的私務,總不好要小弟全都幫襯吧?」
  「這……」秦在鬆又啞口了。人家說得合情合理,的確沒義務幫他每一房妻妾都置田產。「那……好……好吧,算你說得有理,可另一件事,你又怎麼說,我安排一位新管事進府,為什麼你不准?」
  「這我得再問問- -」
  「這也要問秋兒」不用麼弟說,也已經知道他要問誰了。
  「是啊。」他笑咪咪,彷彿理所當然。
  秦在松火冒三丈。什麼都要問過秋兒,敢情她已成了他秦家的當家主母了!
  秋兒正要步進秦有菊的屋子,姚大夫迎面走出來,見到她,姚大夫花白的鬍子聳了聳,笑開嘴。
  「秦小子才念著你,你就過來了,你倆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她聽了臉微紅。「姚大夫說笑了,我不過是來替三爺送東西,哪裡就心有靈犀了,沒這回事。」
  姚大夫更加故意的取笑。「是是是,是老夫胡言,沒的事,沒的事,那老夫就先告退,不打擾你小倆口了。」
  這句小倆口又讓她微紅的臉蛋加深了顏色,益發顯眼。「姚大夫!」
  瞧她惱羞的樣子,老人家捋著鬍子,笑笑走人。
  姚大夫一走,秋兒立刻瞪眼氣惱的往屋裡去。「定是您對姚大夫胡扯了什麼,否則,他不會每回見了我總要消遣那麼幾句,我拜託您不要--啊,我什麼都沒瞧見!」她原本大聲說著話,進去時秦有菊正在更衣,見他敞著胸膛,她趕緊尷尬的背過身。
  沒料到她會闖進來,他連忙加快穿衣的動作。「好了,好了,我穿好了!」整裝完畢,他馬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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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驟雨急下的夜裡,十二歲的小公子躺在上等梨木雕花床上,原本沉睡的稚氣面容忽然扭曲起來。
  他用力抓住心口,身子不住扭動,胸前脆弱的肌膚已教他抓出一道道怵目驚心的血痕。
  他苦苦的掙扎,卻仍擺脫不了這份椎心之痛,終於忍不住發出淒厲的痛吟,驚醒了府裡所有的人。
  負責照護他的姚大夫首先趕到,不驚不慌的替他扎針緩和痛苦。
  過一會,親人陸續趕來,第一個先到的永遠是二哥,接著是爹,最後姍姍來遲的是大哥。
  大哥見他胸前插滿細針,痛苦抽搐的模樣,似怕病痛會傳染,皺眉往後站遠。
  只有二哥不怕的挨床邊,面色沉重的仔細瞧姚大夫如何替他醫治,若姚大夫需要幫手,也會毫不猶豫的借出手腳幫忙。
  至於爹,自娘幾年前過世後,身子近年來日漸衰弱,讓人攙扶著過來時,臉色竟比他還蒼白。
  姚大夫在他身上忙了大半夜也不見狀況好轉,他疼得連連抽搐,讓本來從容的姚大夫也不禁緊張起來,在他身上紮進比平常多一倍的針,直到天色將亮,他身上的疼痛才逐漸減輕,可折騰了一夜,他已是虛脫至極,好似風一吹就能將他吹散。
  見他命撿回來,大夥相繼散了出去,屋子瞬間冷清下來,可外頭雨聲依舊淅瀝瀝。
  「姚大夫,多謝你又救了三弟一命。」以為他睡了,人在外頭的二哥叫住也要回去休息的姚大夫,感激的說。
  「你不用謝我,這是老夫應該做的,只是……」姚大夫嘆了口氣。
  「姚大夫直說無妨。」二哥的聲音聽起來頗沉重。
  「那老夫就大膽直言了,三公子的心絞症一年比一年嚴重,瞧這光景,怕是挨不過十五歲。」
  聽見這話,他虛疲的眼皮倏地睜開。他活不過十五歲
  他拚命努力了十二年,仍只能再苟活三年?
  老天既要他如此早夭,當初又何必讓他出世?甚至還累得娘親在產他時得了妊症,自此失了健康,與他同樣終日臥病在床最終病逝。
  他恨,他不甘,他自出世就受盡苦難,忍了旁人無法忍的病痛,甚至不曾到外頭享受過沐浴日陽的滋味,更不曾在園子裡跑過一回、賞過一次落櫻、大口咬過冰糖葫蘆,或是與同年紀的人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他僅能做的,就是與黑暗為伍、與醫藥共存,他不能大聲笑,不能大口喘息,不能肆無忌憚的狂食,他都這般忍耐了,為什麼還是不能活下去?
  此時雨停了,二哥與姚大夫交談完畢,相繼走遠,一陣陣蟬兒唧唧的叫聲由戶外清晰的傳進屋裡。
  蟬兒嘶鳴於夏秋,不久即死,這是在預告他的人生如秋蟬一般短暫嗎?
  不,老天若要如此待他,他不服,絕不服 ​​,老天要他死,他偏偏要活,用盡法子也要活過十五歲,不,他要長命百歲,就算用其他的人命來換,他也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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