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騎著那台芳齡十歲的破舊小腳踏車,樓孟月一路從半山腰的租屋處衝向山腳下打工的便利商店。雖然她才剛結束家教課,連澡都沒來得及洗,但得知今晚大夜班同仁有事不克前來的消息後,她一點也不介意明天再洗這個澡。
深夜的便利商店,向來沒有太多客人,總趁著這時候看點閒書的樓孟月在聽到開門的叮噹聲響起時,眼光還沒從書上抬起,下意識先說了句「歡迎光臨」,然後在聽到自己聲音的同時,看到眼前出現了一把亮晃晃的小刀──
「打開收款機。」
樓孟月熟練的打開收款機,熟練的退到一旁,更熟練的在搶匪離開時說上一句「謝謝光臨」並同時按下警鈴,然後在搶匪走後,熟練得不能再熟練的撥了一通電話,「店長,我們又被搶了。」
放下電話後的樓孟月,低下頭繼續看著手上的書,平靜地等待著警車鳴笛聲。
待警方調閱完監視器,並在店長陪同下做完筆錄由警局走出時,樓孟月看了看手上的表:早上七點五十分。
很好,又度過了一個平凡的夜晚。
婉拒了店長的接送提議,她獨自騎上腳踏車,在晨曦的熟悉街道巷弄中行進,像往常一樣,探視完幾名獨居老人,幫他們送完飯,簡單為他們打掃了一下四周環境後,才拖著一身疲憊,賣力騎著車往自己的住處前進,打算一回到她的小狽窩,連澡都不洗就直接躺平。
「別出現,千萬別出現,千萬別──」就在那台破腳踏車「喀奇喀奇」的到達租屋處巷口時,樓孟月雖雙眼直視前方,口中卻不住喃喃。
「樓孟月!」
只可惜事與願違,那個熟悉的嬌俏嗓音還是由她身後不遠處傳來。
「我真的不想說妳,可是妳真的很讓人生氣啊!妳別老麻煩他好不好?他平常工作已經夠辛苦,又早就不算是妳學長了,妳不要每回有一點芝麻綠豆大的事就打電話給他,算我求妳,讓他好好休息行不行?妳要知道,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妳半夜打電話吵他睡覺了,第一回是因為超商被搶,第二回一樣是超商被搶,這回,還是超商被搶!」
「要是妳能說服那些搶超商的換一家搶,我會比較感謝妳。」待這個小她一屆的學妹──花千梅──連珠炮射完後,停下車的樓孟月對她微微點頭示意,雙腳又一次放上踏板。
「喂,妳等等!」花千梅微微一愣,不等樓孟月的車走遠,立刻小跑步追到車前,然後一把握住車龍頭。
「還有事?」樓孟月用右腳撐地,眼皮重得都快撐不開,滿腦子只想回家補眠。
在心底又歎了口氣後,她緩緩抬眼看著這名在眾人口中人緣好、氣質佳、長相美,且大清早出門竟連眼妝、頭髮都弄得完美無缺的公主系女孩。
老實說,她真不明白,這個系花學妹為什麼老要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來跟她這個馬上就要畢業的系草學姊抱怨。雖然她們認識同一個男人,她也經常打電話給那個男人,但那個男人不僅是她們這兩棟毗鄰且設備老舊公寓的房東,更是任她想上多少班就上多少班的超商店長啊!
這年頭好工作不好找,能任她想上多少班就上多少班的工作更不好找,想靠勞力賺點小錢自給自足,錯了嗎?
「妳……妳看看這個!」聽到樓孟月的話,花千梅不知為何忸怩一會兒,而後突然牙一咬,由口袋中掏出手機,手指迅速滑了幾下,別過微微紅著的臉,將手機高舉到她眼前。
「我已經很久不做打馬賽克的工作了。傷眼。」瞟了一眼花千梅遞上的手機,樓孟月面無表情的跳下車,果斷地牽起腳踏車往前走去。「況且這影片裡的女人,重點部位全被男人的手遮住了,什麼都看不到,不用白花錢打馬賽克。」
搞什麼,是誰把她當過AV影片馬賽克臨時工的經歷洩露出去的?
那工作不僅工時長、時薪低,更耗眼力,要不是當初她缺錢缺太大,這個工作又恰巧可以在上計算機課時順便做,她也不會接下那麼辛苦的工作。更何況現在沒計算機課了,她的爛計算機也跑不動那麼大的檔案。
「這跟馬賽克有什麼關係啊!」聽到樓孟月的話,花千梅整個傻眼。
那影片是她自己與苦苦追了三年的便利商店少東歡愛時偷錄下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嚇退樓孟月這個厲害的競爭對手,誰知樓孟月居然到這時還能這樣平靜淡然。
她猶然記得,大一才一入學,繫上的學長姊便告訴他們這群菜鳥新生都市設計學系的頭號八卦人物──「四年不識孟月怪,縱是畢業也惘然。」而經過她三年的觀察,樓孟月不僅真的怪,還怪得深不可測。
樓孟月身高很高,經過她的目測與多次比對,絕對是貨真價實的一七五公分。至於體重三圍,由於樓孟月每回都穿著不知是哪位哥哥不要的寬鬆T恤與牛仔褲,所以真實數據至今依舊成謎。但據她偷看樓孟月換衣服的背影判斷,該有的她不僅都有,還有得讓人很妒嫉。
此外,樓孟月雖然從不打扮,頭髮也像是自己亂剪的,但依她趁樓孟月打工過度、在課堂間閉目養神時的近距離觀察,樓孟月長得超清秀,睫毛很長,鼻子很挺,皮膚很好,走起路來更有股不食人間煙火般的仙風道骨之氣。
按理說,這樣的人在學校裡應很受歡迎,壞就壞在樓孟月個性實在太孤僻、太不合群,每天除了上課就是打工,人家問她問題不是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要不就是回個一句就沒下文了,再不就是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語,還在難得參與小組討論與其他成員一起出去吃飯時,無論有沒有人請客,都堅持自己付賬,並且精確到小數點後三位再四捨五入的整數。
每堂課必到,考試從不作弊,不巴結老師,小組報告從不偷懶,聯誼活動從不參加,從不談家裡的事,一塊錢掉地上也要撿起來,手機用最古老的基本款,衣服自己洗,三餐自己做,衛生棉永遠只用同一個牌子,房裡連電視都沒有,只喝白開水不喝咖啡,無論發生什麼、面對誰,永遠是那八風吹不動的一號淡定表情……
這樣的人,實在讓人很看不順眼啊!特別是向來不愛搭理任何人的樓孟月居然跟她看上的便利商店少東聯絡頻繁,還讓他摸她的頭!
加油啊,花千梅!
無論樓孟月怪得如何深不可測,為了徹底擁有她一入學就發現的富二代的全心關注,一畢業就當上現成少奶奶,更完完全全讓他們兩個斷絕聯絡,她一定要畢其功於一役!
心底主意一定,花千梅不屈不撓的又一次追向前,「我是要妳看清楚那面鏡子照出來的畫面啦!」
「鏡子照出的畫面?」見花千梅站在她的破腳踏車前張開雙手,用著絕不輕易善罷甘休的氣勢瞪著她,樓孟月無奈認輸,面無表情但仔細的望向她手機中的鏡面。
不看還好,一看樓孟月的神情更空靈飄渺了,然後在三秒鐘後,迅速牽起腳踏車往自己的租屋處走去。
「怎麼樣?看清楚了吧!我告訴妳,我跟他已經……而且好多次了,所以妳不要再對他抱有任何幻想,沒用的!我絕不會讓妳得逞──欸,妳怎麼走了啊?我話還沒說完耶!妳聽人家說話要聽完啦,聽一半就走人是很沒禮貌的事啊!」花千梅小跑步跟上後,氣喘吁吁的嬌嗔著。
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樓孟月走路的模樣依然那樣仙風道骨,速度卻可以整整快了六倍!
「有時我真會懷疑妳喜歡的人其實是我,要不然怎會風雨無阻、日夜不分的整整跟了我三年。」
「妳說什麼?」聽到樓孟月模糊的低喃,花千梅納悶的望著她。
「沒事。我看清楚了,謝謝。」對花千梅點點頭,樓孟月「砰」一聲關上大門。
她確實看清楚了,看清鏡子裡那對正在歡愛的男女身旁的電視機畫面,跑馬燈正走過大樂透頭獎號碼,而那號碼,與她前幾天所買的一模一樣!
天啊!難道這就是她樓孟月的特殊機緣?
她先先先先先祖的仙人朋友,這回會不會太大手筆了?
但她真真想不到,上輩子不知怎麼得罪財神的她,竟也能有這麼一天,可以破除向來與財神爺犯沖的魔咒,享受到這種不勞而獲的暢快滋味。
這真是太好了!如此一來,她就可以用這筆錢去孝敬孝敬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回饋回饋樓家親朋好友,也可以幫一大群獨居老人修修他們老滴水的舊房子,雇一大堆看護輪流去陪他們聊天、散步,更可以捐錢給好多、好多所孤兒院,多為幾個學童買營養午餐……如果還有剩,或許她還能換部新的腳踏車呢。
不過,這樣好康的特殊機緣實在太夢幻了,夢幻到讓人不敢相信真會發生在她的身上。為了預防萬一,她還是先確保彩券的絕對安全,並且寫完花錢計劃書再睡好了,畢竟所謂的「魔咒」向來不是那麼容易破的……
切記,妳歸家的關鍵,就在崩玉。
腦中縈繞著這句古怪的話語,樓孟月緩緩由沉睡中甦醒,但她雙眼還沒睜開,就感覺到週身傳來一股古怪的炙熱與壓迫,三秒後,她緩緩睜開雙眼,靜靜望著眼前的一切──
一望無際的遼闊沙漠,遠遠、長長且綿延到天邊沙丘處的商旅駝隊,駝隊旁不斷吆喝著的商人,穿著各式古裝的旅人以及外國使者,頭上用頭巾遮臉的僧侶,駝背上馱著的石榴、葡萄、瓷器、琵琶、絲綢與佛像……
小風乍起,捲起一堆沙塵,沙粒扑打在臉上的微痛感那樣真實,但怪的是,風停後,她眼前的駝旅畫面卻緩緩消失了,放眼所及,只剩一片熱氣蒸騰、一直延伸到地平線的黃沙大漠。
這是……海市蜃樓?
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答:雉二十三,兔一十二。
術一:上置三十五頭,下置九十四足。半其足,得四十七,以少減多,再命之,上三除下三,上五除下五,下有一除上一,下有二除上二,即得。
術二:上置頭,下置足,半其足,以頭除足,以足除頭,即得……
向來遭遇不尋常之事,便採用默背雞兔同籠心法以鎮定心神的樓孟月,在眼前熱鬧的駝旅景象消失後,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地轉眸望向不遠處幾頭正在拉屎的駱駝,半晌,聞著風中那股夾雜著沙塵與腥臭的真實古怪氣味,用牙咬了咬內唇,確認這並不是夢境後,她微微瞇了瞇眼。
噢,很好,她睡前的花錢計劃書並沒有白做,爸媽肯定能按圖索驥,痛痛快快幫她把錢花完,因為她的特殊機緣顯而易見並不是讓她中大樂透後暢快一生,而是老掉牙的「穿越」。
不是她想抱怨,但她先先先先先祖的仙人朋友會不會太偷懶又太敷衍了事?她樓家都多少代了,他弄出的「特殊機緣」除了穿越還是穿越,壓根就是懶得想點什麼新花樣來好好折騰一下他們樓家人。
不過,就算真要穿越,就不能晚個幾天嗎?她那張大樂透彩券都還沒兌獎耶,讓向來與財神爺犯沖的她享受兩天不勞而獲的滋味有那麼難嗎?
唉,好吧,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沒兌換的彩券等於沒中,她還是專注在獨屬於她的生存遊戲上比較實在。
先不管一直在她腦中跑來跑去的「崩玉」二字究竟是指什麼,根據樓家自古流傳、至今還在繼續編修的「樓門穿越求生守則」,當發現自己成為穿越者後,首要之事便是確定自己是身穿還是魂穿。
念頭一定,樓孟月微微低下頭,想看看自己如今的身材與手腳模樣,以便依守則行事,但詭異的是,她竟看不到。
這個「看不到」不是因為她沒有身體,而是因為她的肩頸以下全埋在悶熱的黃沙之中。
哦,看樣子她稍稍錯怪先先先先先祖的仙人朋友了。儘管偷懶,他還是有先偷看過她家的「樓門穿越求生守則」的,並依此將她生存遊戲的第一道關卡難度稍微調高了些。
嗯……若是這樣,她該如何才能知道自己是男人、女人,是老人還是小孩?又怎麼繼續進行她的第二步確認,好設定接下來的行動方針?
「小子,想活命的話就別亂動,那樣或許還能撐到申時呢。」
正當樓孟月直視前方,頂著看似不動聲色,其實腦內小劇場暗潮洶湧的臉龐努力觀察四周時,突然,一個懶洋洋的沙啞嗓音由她身旁傳來。
唷,這嗓音很不錯呢,沙啞、低沉又有磁性,吊兒郎當中還微微帶著點歲月的滄桑,簡直就是金門酒廠的最佳代言人。
不過……小子?
看樣子在旁人眼中看來,她如今的模樣像個年輕男人。
但這是古代,她那一頭短髮是極有可能被誤認的。再加上她的身體現在還埋在土裡,所以她不能光憑這點就判斷自己穿越成了男人。
在腦際的浮想聯翩中,樓孟月定定將頭轉至聲音來源處,望見了一個蓬長亂髮上滿是沙粒,右眼處斜綁著布巾,嘴唇乾枯,下巴全是胡碴,同樣被「種」在沙裡,但神情卻懶散得如同在做沙療的男子。
哦唷,那蒙眼布巾的綁法還真不賴,雖不知他是否也擅長混搭,但由他肩頸以上的造型看來,堪稱古代版獨眼犀利哥呢。
「謝謝。」對這個不知是大叔還是大哥的獨眼漢子點了點頭,樓孟月終於張開同樣沾著黃沙的乾裂嘴唇,徐徐說出自己穿越後的第一句話。「請問能問您一件事嗎?」
「小子你多大年歲?」
聽著這雖微啞但卻清然的嗓音,再望向那張明明一臉黃沙,唇瓣更幾乎乾裂出血,但在發現自己處境後卻依舊淡定、沉靜的臉龐,獨眼漢子挑了挑眉反問道。
「二十二。」樓孟月據實以告,盡避她完全不曉得現在的她究竟還是不是原來的自己。
「我說這麼沉得住氣呢,看著只有十七、八,原來是個長著娃兒臉的大少爺。」
瞟了一眼樓孟月由頭到尾都沒什麼表情變化、但卻氣質獨具的臉龐,獨眼漢子別過臉去豪邁地打了個長長的呵欠。「你想問什麼就問吧,只要別再您啊您的就行了。」
「申時你逃走的時候我絕不會給你惹麻煩,所以能否請你指點我一個有水源的方向?」沉吟一會兒後,樓孟月努力張開那其實早龜裂得一動就發痛的雙唇緩緩問道。
在她悄悄觀察過四周後,發現先前如同她與這位獨眼漢子般被種在沙裡的人應有不少,因為她身處的這片沙丘上,遍佈著一個又一個的大大小小蘿蔔坑,只是有的坑裡沒人了,有的坑裡的人再不動了。
一開始她還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被種在這裡,不過,當看到有人急急領著馱有一大堆名貴物品的駱駝到來後,坐在陰涼處守著他們這些人肉蘿蔔的人便將坑裡的人拔起,讓來人帶走,她便明白了──
這是古代版的擄人勒贖,且因地制宜,壓根不必擔心人質逃跑的完美管理方式。
就那群綁匪已開始準備打包的模樣看來,大概最後時限一到,他們便會立刻直接走人,至於沒人認領的蘿蔔,想當然就是繼續種在沙裡自生自滅。
的確,弄清自己是身穿還是魂穿很重要,但此時此刻的樓孟月更知道,像她這種絕沒有人會來認領的蘿蔔,若不逃絕對是死路一條。可如果逃跑方式錯誤,甚或逃跑後弄不清方向找不著水喝,恐怕她在沒弄清自己是身穿還是魂穿前,便會先枯死在她樓家人獨有的生存遊戲第一道關卡。
「你怎麼知道我能逃,又怎麼肯定我會幫你?」聽到樓孟月的話,獨眼漢子饒有興味地轉頭懶懶望去。
「一來,你似乎對埋在沙裡的事很習以為常,所以應該具備相當豐富的半活埋及逃生成功經驗。二來,你剛才對我說讓我撐到申時,若你不想理會我的死活,完全可以不用搭理我。」樓孟月嗓音雖啞,回答得卻是理所當然。
畢竟身為一名樓家人,無論何時、何地,面對任何狀況都要能立即做出最精準的判斷,這可是他們打小就接受的嚴格訓練,更可說是本能。
正因為此,面對著一名看起來比大漠綁匪更像綁匪,被埋在沙裡還能像是在洗沙浴一樣優閒自在的男人,她有理由相信,他絕對是因某種目的而半自願被埋在這裡的。她唯一不明白的是,那群將他們種在這裡的人為何沒看出來。
「你這小子確實挺機靈的。怎麼稱呼?又打算上哪兒去?」瞟了一眼樓孟月那張明明看著稚嫩,但自睜眼後就幾乎沒半點表情的臉,獨眼漢子挑了挑眉笑了。
「樓孟月。沒打算上哪兒去。」
「令狐蓀。既然你沒打算上哪兒去,那一會兒你就繼續這麼不食人間煙火的見機行事就行。至於方向嘛……」令狐蓀懶洋洋地朝左邊抬了抬下顎,「瞧見那座紅城沒?」
「瞧見了。」朝著令狐蓀示意的方向望去,樓孟月靜靜答道。盡避那座城真的有夠遠,遠得彷彿不小心眨個眼就會不見,但她還是開始在心裡盤算著自己有沒有能耐在沒水的狀況下徒步走到那座城。
「真瞧見了?」
「真瞧見了。」
「既然你真瞧見了,那我還就不能藏私了。那城內西市的鬢花樓裡有個名喚玉柳的姑娘,聽說不僅美如天仙,腰更細得跟柳枝兒一樣,有機會進城,你可千萬別錯過了。」
「謝謝,我有機會一定盡可能去開開眼界。」
雖然這段牛頭不對馬嘴的應答著實有些莫名其妙,但樓孟月還是道了聲謝,因為至少他讓她明白了可以奮鬥的方向。之後,她低眉斂目,開始努力讓體內的氣血循環週身。
儘管不知被埋在沙裡多久了,不過樓孟月深知自己可不能讓唯一的求生機會被這僵直的四肢給毀了。萬一她在第一道關卡就卡關,回去後哪還有臉面對樓家那群輕輕鬆鬆就破關的父老姊妹兄弟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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