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果都不愛我,為什麼要生我?杜克紹,如果你也不愛我,為什麼不告訴我?」輕輕的低喃聲消逝在夜風中。
原來她嚐到的幸福,一直不是幸福,只是惡魔的糖果……
為了把她推向更深的地獄,大家都做到了!
只是,如果想將她推進地獄,不用這麼費工夫的,只要說一聲,老實的告訴她,她會乖乖如大家所願。
她雙腿越過圍牆,只要往前一步,大家就可以得到想要的結果。
她闔上雙眼,放開攀住圍牆的手,往前一踩,剎那間,什麼煩惱都沒有,只剩空白……原來,這才是最幸福的。
嚇!明茱柔瞠開眼,發冷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臉蛋上。
怎麼又作這種夢?
感覺好像昨天才發生的事,她下意識輕撫過腹部的白色淡疤。
一定是春天搞的鬼,法國的春天氣候和那天很像,值得慶幸的是春天快結束了。
明茱柔伸伸懶腰,反正睡也睡不著,乾脆爬起來慢跑運動。
復活節的忙季開始,她就取消晨跑習慣,現在復活節結束了,她應該要調整回原來的生活步調。
明茱柔下床時,腳步有些蹣跚,甚至微跛,一直到換好運動服才恢復正常。
這是那次沖動後,上帝留給她的禮物。
平時走路看不出來,但久坐或睡醒時,偶爾會出現無力狀態,雖然無法痊癒,但至少她活下來就該感謝上帝。
明茱柔關上公寓的門,踩著腳步緩慢前進。
如果單純來法國旅遊,旅客比較熟知的區域應該是香榭大道及右岸的咖啡文化,至於左岸,十八世紀的咖啡沙龍曾吸引無數的藝術家、學者,但經歷政治及經濟的消長後,現在的右岸在裝潢及品味上,早略勝左岸了。
她則選擇了學術文化氣習濃厚的拉丁區居住,巴黎第一所大學於十二世紀設立此區後,陸續索邦大學、法國醫學院等設立,也奠定了它的風情,隨著時間散發濃郁的知性,像《徐志摩記》裡的林徽音,它值得懂它的人來欣賞。
杜克紹翻著下午要考的生物學講義,但他的思緒仍留在昨晚母親委屈落淚的臉龐。
呵!身為私生子,似乎不能太過出鋒頭,至少不能技壓正宮太子。
母親的委屈來自那個人的正妻,他明白。
就因為這樣,他更不能輸,至少讓母親在自憐之餘,還能從兒子身上獲得安慰。
杜克紹目測大概只有一百六十公分,戴了一副金邊眼鏡,消瘦的身材讓他看起來更不起眼。
他和一般書呆子給人的刻板印像一樣,除了智育成績驚人外,他代表學校參加多次演講、朗讀、作文比賽,每每都有好成績,讓他免了體、美的相關課程。不必上不代表他成績會一塌胡塗;相反的造就他五育並重的假象,學校特意通融,在德智體群美的表現上幾乎滿分。
實際上,他的體能爛到連一百公尺跑步都要十三秒,美術圖畫上畫的媽媽永遠是一根竹筷插著貢丸。
天知道那隻是寫寫字和背背稿就能有好成績,為什麼要搞得自己那麼累?所以他不想要文武雙全,拿塊「英才早逝」的匾額並不能代表什麼。
「杜克紹,原來你在這裡,我找你很久了。」同班的男同學曾致朗就坐在隔壁,在競爭激烈的升學掛帥中,他們並不熟。
「什麼事?」
「下午要考的生物你有沒有重點整理?可不可以藉我看?」
杜克紹將手中的生物學講義丟給他,「不准別怪我!」
「謝啦!下次我去參加聯誼找你去。」
杜克紹不置可否,看他拿著講義,興匆匆的離開。
哼!那講義總共有十八頁,老師可能出的題目只有三頁。他向來就做不到有福共享,更別提曾致朗口中的聯誼,他沒興趣,而曾致朗也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人是自私的動物,如果對方考得好,那麼就代表自己的成績退步,名次被往後擠,他沒有這麼笨去幫敵人。
當然,曾致朗也是自私的,在雄性荷爾蒙的鼓動下,他的聯誼佔去大半閒暇時間,他以班上外型俊帥、穿著時髦的男同學為號召,所以杜克紹一直沒有落在他們的邀請名單上。
方才的一番說辭只是隨便說說,當然他只要隨便聽听就好。
如果問他在這所學校裡最在意的人是誰?答案是……
「杜克紹,你又翹課了?」
清朗的聲音,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誰。
「你剛來學校?」
「拜託,你千萬別說教,不然我要走人。」側著頭,她捶著腦袋瓜子。怎麼辦?她老覺得腦漿沒有受地心引力控制,不停地晃著,讓她好想吐。
杜克紹看著她呈青白的臉色,「你昨晚去地下舞廳?」
「秀舞說那場子剛開,條子還沒去剿過,所以我就去湊熱鬧了。」
「地下舞廳龍蛇混雜,你還喝酒,不怕出事嗎?我真不明白那種地方有什麼好玩?如果真要去,中泰賓館附設的舞廳不也很熱鬧?」
「你別這麼俗好不好?讓條子喬過的舞廳哪HIGH得起來?昨天跳到凌晨兩點,有辣妹當場在舞池中央對嗆,還上空耶!找一天我帶你去見識。」
「我對那個沒有興趣!」
「書本這麼有趣?」
「個人的喜好不同。」
自討沒趣,她訕訕的盤腿坐在地上,「沒聽說有人把唸書當興趣的。」
「你不進教室沒關係嗎?」
「進去也聽不懂,進去幹嘛?」她摸著肚子,扁平,有點餓了。「你有沒有錢?」
「你又去當散財童子?」該不會昨天舞廳的單都她買了?依她人來瘋的個性,答案是肯定的。
「朋友有通財之義嘛!反正我老子有錢,頂多下次還你。快給我啦!我肚子餓了。」
杜克紹不悅,仍然掏了一張千元大鈔出來。「我說你──」還來不及將話說完,指間的鈔票已經讓她抽走。
「謝啦!」她親吻著鈔票,轉身往門口走。赫!門口站著人,在向陽的角度下,她一時認不出來人,但是……
「明茱柔,你遲到、翹課,甚至混舞廳,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現在居然給我勒索?!」渾厚的嗓音斥道。
老天!要不是頭頂太陽這麼大,她都要懷疑是不是打雷了。「陳教官,你在說什麼勒索,好難聽喔!」她細著嗓子,踩著三七步。
「你還想狡辯?我親眼看見你向杜同學拿錢,難道你想說這錢是杜同學借你的?」
狡辯?她還沒說上三句話,「我……」
杜克紹冷眼看著事態發展,無意出聲解釋。畢竟他這種好學生的身分,開了口只是讓師長覺得他是迫於淫威,除非他進一步解釋關係。畢竟好學生是不會跟壞學生有任何牽扯的!
「你什麼,你馬上跟我進教官室,今天我一定要找到你父母到學校,一起矯正你的偏差行為,我不能再容忍你了!」陳教官伸出手將她的一千塊拿走,轉而遞給杜克紹。
「杜同學,我知道有些課你可以不用上,但不要流連在校內人煙稀少的地方,要看書就到圖書館去。」
杜克紹接過一千元,斂著眉,「我知道了,謝謝教官! 」
咦?不幫她解釋嗎?太沒有義氣了。淡淡的抱怨閃過心頭,明茱柔倒沒有多少火氣,全神貫注的是教官要通知她爸媽到校?她很期待!
「杜醫生,杜醫生?」
杜克紹回過神,「什麼事?」原來他又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可能是最近不夠忙碌吧!否則怎麼會想起她的頻率愈來愈高?
「董事們到了,他們在會議室等你一起開會。」
「好,我馬上過去。」杜克紹看著秘書關上門,緩緩的起身,走到距離落地窗三公尺的地方。三層樓的高度是他能接受的眺望高度,再高,他便會產生恐懼。
這是她的關係。柔柔,你怎麼會有勇氣 這麼做?
就為了要懲罰我,讓我一輩子都不安?這代價也太大了。
「杜克紹。」嗓門充滿怒意,配上颯颯的腳步聲,不用回頭,他知道來者不善。
咦?是上回在這裡向他借筆記的曾致朗,這時候才找上門是尋仇嗎?
「找我什麼事嗎?」
「這星期六要跟C女中聯誼,你要不要去?」對方突然轉軟的語氣讓他十分詫異。
「聯誼?」
「對啊!C女中的每個女孩子都很正點喔,是好朋友才找你。」
眼中一閃而逝的惡意他並沒有遺漏。
「好啊!幾點?」這種擺明是陷阱的邀約,不答應只會讓他麻煩立現。
「早上九點,在C女中的後門集合,每個人都要騎機車喔!」
「好。」機車?玩抽鑰匙載妹嗎?未滿十八歲哪來駕照,無照駕駛對奉公守法的他來說,應該是罪惡。
「那到時候見!我回去上課。」得意的揚起笑,他迅速離開頂樓。
「你眼睛被色字刀插中嗎?」清冷的嗓音響起。
唉!今天可能是他的「衰」日,早知道應該同意去新竹的T大參加科學展。
「你想邀我去哪裡嗎?」
「去死,要去嗎?」
「火氣這麼大,氣我上次沒開口向教官保你?」
「我才不在乎那個,你們這種只會拚命讀書的呆子,腦袋裡只有成績、成績、成績,哪懂得什麼叫義氣?」
「我這麼不講義氣,你還來找我?」
「至少你是明著來啊!比那些暗裡藏刀,就想趁人不備捅人的好。」
「怎麼,這口吻彷彿身受其害過,經驗談嗎?」
「去你的,我是正經在跟你說,剛才那傢伙不安好心眼。」
「我知道啊!」
「知道還答應去?」
「又沒說不能說話不算話。」
「哇,我認識的人當中,你最奸詐。」
杜克紹聳聳肩,不置可否。
「昨天是鄭姨來學校向教官道歉,」明茱柔的手指劃過水泥地,惡,全是灰塵。她反手往他身上擦。「鄭姨從小看著我長大,對我而言,她就像我媽媽。」
杜克紹蹙著眉,看著雪白的製服染上一圈污黑,不想跟她計較。
「你惹她難看,所以過意不去?」
「我幹嘛要過意不去?鄭姨只是我爸用錢請來的管家。」揚起下巴,她十分不以為然,一反方才的軟噥口語。
「嘴硬。」
「你管我!錢拿來。」明茱柔伸出右手。
「你老爸是台灣赫赫有名的十大富豪,比我家有錢千萬倍,你還向我要錢?」他瞪著她的手心。
「錢拿來!我要吃飯。」
「沒有錢!」
「怎麼可能?昨天的一千元呢?」
「已經被十九班的大胖搶走了。」
「可惡!那死肥豬不知道你是我罩的嗎?居然敢跟你收保護費,你是死人嗎?沒跟他說我的名諱嗎?」
「你什麼時候罩過我?」
「我現在罩你,死神豬,我現在就去找他算帳。」
「現在?上課中當著老師的面嗎?」
「你就是這麼呆才會被當肥羊,他在後花圃睡覺啦!」笨死的原來不止是豬,還有眼鏡猴!明茱柔怒衝鬥牛,決定找神豬討回一千元。開玩笑,那是她今天晚上夜唱的基金耶!
看著她遠揚的背影,唉!不經大腦思考的單細胞動物。
他從口袋掏出一千元大鈔,端視一番後才收起來。
她真的很奇怪!怎麼被他唬弄這麼多次,每次依然對他的話深信不移,真有人這麼笨嗎?
「最後,榮獲全國高級中學英文朗讀比賽冠軍的優勝者是──杜克紹同學。現在我們請教育部部長為我們頒發這個獎項。」樂聲響起,現場掌聲如雷,強烈鎂光燈四閃,照得人眼睛張不開。
杜克紹從部長手裡接過獎杯,側著身體面對媒體拍照,這種制式的領獎步驟讓他覺得無趣。接下來是發表感言,「首先,感謝學校師長的栽培……最後獻上我最喜歡的一首詩,內容是……」制式的謝辭,他充滿不屑,卻無法逃避。
下了台,校長忙著和教育部長聊天,老師接過獎杯,拍著他的肩膀讚美,隨即就跟記者先生聊天,每隔兩句就強調學校的教學認真,三句就是學生優秀。
杜克紹走出禮堂,他下午不想回學校,到國家圖書館看些歷史傳記還來得有趣。
咦?那個閃過八德路口的身影好熟悉!
杜克紹不仔細思考,腳步已經追上去了。
「現在不是上課時間嗎?你為什麼在這裡?」果然是明茱柔。
明茱柔瞪了他一眼,不回答,繼續往前走。
「你要去哪裡?」
她的腳步加快,低頭不語。
「你穿著便服,該不會今天早上連校門都沒有進去吧!」
她依舊緊閉著小嘴。
「你在生氣?胖子跟你說他沒有向我勒索?」
終於,她停下腳步,用力瞪了杜克紹一眼,轉頭過了紅綠燈,這會兒朝市民大道走。
「我以為你不會當真,哪知道你真的相信我說的話,胖子找你麻煩嗎?我──」
「胖子被我揍了一頓,給我一千塊,最後我真的用武力去勒索人,這樣你高興了嗎?」原來教官沒有說錯,只是被勒索的受害者不是乖乖牌,是惡名昭彰的死肥豬。不,她的惡名應該凌駕在胖子之上了。
「我幫你把錢還給胖子。」
「不用,你別再跟著我。」
「你來這裡要做什麼?」終於,她停在一家餐廳前面。吃飯?現在才十點半,餐廳還沒開始營業。「你──」
「我警告你別再跟著我,不然你死定了!」咧嘴狠狠警告後,她轉身走上階梯,將寫著徵人啟事的紅紙條撕下來。
深吸一口氣,她拉開玻璃門,傳來風鈴的聲響,接著是店員的招呼,「我們還沒開始營業喔!」
「我不是來用餐的。」明茱柔舉起手中的紅字條, 「我看見你們有在找工讀生,所以撕下來,我想應徵。」
「你等一下,我找我們店長來。」小女生衝到廚房時,嘴巴忍不住逸出笑聲。
有什麼好笑的?明茱柔不明所以。
那小女生跟在一名年約三十出頭的女人後頭出來,「你要應徵工讀生?」
她打量明茱柔全身上下,以她從事服務業二十一年的資歷打賭,這小女孩家境富裕,根本不像有經濟壓力的模樣。
「你沒有打工經驗,怎麼會突然想打工?另外,以後不要撕紅單下來,那張紅單不是拜帖,並非撕下來才能應徵。」
明茱柔臉一熱,「對不起。」電視連戲劇不都這麼演?
瞧!臉皮這麼薄,白皙透紅,很美,卻太貴氣,這小女生實在是……有點害羞,不適合服務業。
「你還沒說怎麼會想打工?」
「我必須負擔自己的生活費。」明茱柔不想說謊,只好簡單的搪塞,反正這也是實話。
「你有帶履歷表嗎?」好吧!或許她是家逢變故,所以說話有點忐忑。
明茱柔搖搖頭,她不知道要帶履歷表啊!
「小慧,你拿一張履歷表讓她填。試用期三個月,剛進來我們會慢慢教你,如果不適合我們不會留情,所以你要自己努力點學習,明天上班可以嗎? 」
「可以。」明茱柔喜出望外,這麼快就找到工作!獨立自主不是件太難的事嘛!她接過小慧的履歷表,認真的填好每一個欄位。「我寫好了!」
小慧收起履歷表。「那你明天晚上六點準時來店裡,這樣下課趕得及嗎?」
「沒問題!那我先走,再見!」明茱柔踩著輕鬆的腳步離開,她找到工作了!終於脫離父親的掌握,向前邁進一大步。
「你要打工?」對著走出來的明茱柔,杜克紹淡淡的詢問。
「對。」明茱柔準備好拳頭伺候,就等他問出一些惹人厭的話。
「什麼時候開始?」
咦?明茱柔差點反應不過來,「明天晚上六點。」
「我有空會來捧場。」
「店又不是我開的,我只是打工,捧什麼場?」
說得也是,向來慎言也寡言的杜克紹不再開口,只是陪著她漫無目的地走。
明茱柔受不了沉默,「你不想知道我老爸這麼有錢,我為什麼還去打工?」
「不就是經濟獨立,什麼都靠自己雙手來?這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只是有人早、有人晚,沒有為什麼。」聳聳肩,他不明白她問這話的目的為何?
原來書呆子不是每個人都能當,思路結構也要與眾不同。「我老爸要送我去美國唸書,我不想去。」
「為什麼不去?很多人都期望自己可以出國增長見聞,卻礙於經濟條件不佳,你很幸運。」
「你也希望可以出國唸書?」
杜克紹沒有回答,她的機會是他渴望而不可及的夢想,他不想出現嫉妒的情緒,最好避開這種話題。
他的眼神迴避,勾起她無限好奇心,「你家裡是做什麼營生的?」
「我媽只是一般上班族,每個月領死薪水。」他說得云淡風清。
「我們找家店坐下來聊天好不好?前面有家紅茶店,外觀古色古香,感覺不錯,就這家好了!」不管他的意見,拖著他就走進去。
明茱柔點了一杯珍珠奶綠,杜克紹點了一杯綠茶,等不及服務生離開,她一古腦將疑惑全吐露出來,「我們學校是有名的『貴』族學校,如果你媽只是一般上班族,你怎麼念得起?」直來直往慣了,她不覺得說這話有什麼失禮。
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這樣,他們為所欲為,講話從來不會修飾,難道自尊心只有有錢人才能擁有嗎?杜克紹對上她晶亮的眸子時,剎那間明白,她不具任何嘲諷,只是單純好奇。
她的眼睛太誠實,學不來其他人的虛偽。
「我爸出的錢!他是醫生,比較有錢。」沒經過思考,他就將心底最不欲人知的答案說出來,「我媽是他外遇的對象,生下我這個私生子不名譽,所以我一直依附在舅舅名下。如果可以,我希望不依靠任何人的力量,不管出錢的人是我媽或者我爸。」
「所以你努力唸書拿獎學金?」
「只是能力所及,反正我也愛念。更何況他會請家教來幫我補習,我想,他把這種行為當成補償吧!」
「真臭屁!」呿!說來說去也是用老爸的錢,至少零用金不拿白不拿吧?
「你呢?」
「你知道我爸是誰,我親生的媽媽另組家庭,六年前就到英國去定居。」
服務生送上飲料,明茱柔對著杯沿大大啖了一口,冰涼穿心底,呼!悶熱的暑氣剎那間全消了。
相較於她的粗魯,他拿起服務生送上來的吸管,慢慢的品嚐。溫吞的態度和她形成強烈的對比。
「你很聰明,好像什麼都難不倒。」
對於她突來的誇獎,他沒有得意忘形,「還好。」
「那愛呢?你懂多少?」
「愛?」原本平緩的語調出現叉音。
「你愛我好不好?我想要知道愛的感覺。」
「我……」她的直率讓他無法思考,這是示好的意思嗎?
「我喜歡你,你當我男朋友好不好?」黝黑的眸子點綴著星星,不停眨眼閃爍,催眠著他……
我喜歡你,你當我男朋友好不好?
這句話不停在杜克紹腦海裡轉,怎麼都找不到答案。
他當時愣住,不曉得該怎麼回答,也忘記自己有沒有回答。
校園公主配上書呆子?皇家公主配上私生子?不管什麼標題,杜克紹都不樂見。
只是她的燦爛笑臉不停浮現眼前,他不能答應,情感卻不願屈服在理智之下,心動不 是毫無理由。
誰不喜歡美的事物?尤其是公主率先示愛,光是虛榮心就將理智擠到九霄雲外了。
「男朋友,你來接小明下班啊?」
杜克紹點頭,微揚嘴角當作打招呼。
對於這種表現熱絡的說話方式,他還不習慣,明明不熟……可能是服務業的職業病。
「小P,你又想欺負我男朋友啊?」跟在後面探頭的是明茱柔,她黑白分明的杏眼一瞪,綽號小P的男生馬上斂起笑臉。
「我哪敢欺負大姊的男朋友?明明只是問候而已。」
「你少耍寶,才媽叫你倒完垃圾去清馬桶,今天輪到你。」
「真不公平!你就沒刷過馬桶。小杜,不是我愛說你,寵女朋友也不是這樣,你怎麼可以幫她洗廁所──」
「有本事你也去找人幫你洗啊!」將小P推開,拉著杜克紹往前走時,還不忘回頭送小P代表嘲弄的鬼臉。
「你和他們混得很熟!」
「會嗎?」握著他的手,並肩而行,晃動的手掌暖暖的,現在是秋末,到了冬天會幸福吧!心不會像以前一樣冷冷的,討厭冬季的她開始期待。
「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杜克紹終於問出口了。是的,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他,怎麼想也無法找出答案。
她長得很美,甚至美名遠播到附近幾所學校,每天下課都有人慕名前來,如果只是因他聰明所以喜歡他,那比他聰明的還有K中的邵翼,她應該跟他告白才對。
明茱柔轉動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你這個人很狡猾,一點義氣都沒有,還曾經陷害我,被教官以為我勒索,但至少你很誠實;雖然偶爾的關心是想彌補罪惡感,但至少你是第一個不重視我外貌和金錢的朋友,你沒有想過從我身上獲得任何東西。你相信嗎?你是第一個這麼對待我的人。」
「我以為你朋友很多。 」
「我不聰明,但也不笨。他們和我做好朋友,每個人的目的不同,有人想吃喝玩樂不用花錢,有人想用我的容貌來召集男性眼光,有人追我想滿足虛榮感……你不是很清楚嗎?」明茱柔笑得美麗。
「你在笑什麼?」
「沒有。」十指交扣,掌心相熨,心心相依,她真的有這種感覺。「對了,我下星期四生日,你要準備生日禮物喔!」
杜克紹蹙起眉,「你沒說你要什麼,太貴我買不起!」
「我沒叫你花錢啊!只要送我一個心意,不用花錢我也開心,最重要是你送的。」
心意?就怕不合她意後,又要刁難他。
「我希望你生日高高興興、心想事成,所以你最好把你想要的禮物告訴我,這樣比較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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